“我么？”楚灵犀指了指自己，缓缓一眨水润圆眼，道：“既是珍贵之物，就别放在我身上了。”


    看得出来宁昌伯府挺缺脸的。


    “二哥！你看看她……”袁泠梧对她的态度很是不满。


    本来不乐意与楚灵犀一同出行，可是她的好二哥，一心为了新找回来的妹妹着想，半分都不顾虑她的心情，若是不愿就不带她出来玩了。


    袁泠梧完全是委曲求全。


    她正不高兴，袁寰却不站她这边，道：“她是你五姐姐，你和七弟这般态度还不知错，对待大姐姐也会如此？”


    “她怎么能跟大姐姐相比？”袁泠梧脱口而出，恼怒的皱起鼻子：“山野村姑缺乏管教，不守规矩，指不定还大字不识……”


    “六妹妹慎言。”


    赵嫣然连忙出声制止，道：“没人生来就会这些，自家姐妹言词不堪，太过苛责了。”


    “可是六姐姐说得没错。”袁洛骁在一旁嘀咕。


    “也就七弟看得明白，二哥还是收收老好人的做派吧！”袁泠梧可以预见，她下回参加小姐妹的花宴，指不定就要被询问突然冒出来的五娘子是怎么回事了。


    她如何说得出口？！


    “四个人四张嘴，还真挺热闹。”楚灵犀看戏一样，自顾自地往杯子里续上茶水。


    明明是在说与她相关之事，作为当事人，却仿佛游离在外。


    光影透在那张瓷白的脸上，如画的眉眼，尽是疏离。


    袁寰不无头痛，他带着弟弟妹妹一同出行，意图消弭隔阂，只是才刚落座就要闹起来了。


    楚灵犀看着他说：“你这是自寻烦恼。”


    世上有那么多人，偏要把她拉来凑一处，管得太宽，要的也多。既想家庭和睦又想兄友弟恭，还希望所有人都高兴。


    而现在，她也要出门自寻烦恼了。


    楚灵犀放下茶杯，缓缓起身道：“我去外面看看。”


    “什么？”


    四人齐齐看向她，袁泠梧和袁洛骁异口同声：“不许去！”


    出了这个雅间能遇到谁不好说，她管不住嘴怎么办！


    楚灵犀回视他们：“真想阻拦我，就去拿一把斧子砍断我双腿。”


    “这……”赵嫣然吓了一跳：“怎么就喊打喊杀了……”


    “二嫂，”楚灵犀小嗓音软软道：“我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反击后会将她送官的。”


    “！”袁泠梧差点没尖叫：“你想对我动手！”


    天杀的她果然是个坏胚！还送官！


    “五妹妹你可别冲动啊……”赵嫣然的指尖抖了起来。


    楚灵犀抿唇：“我去去就回。”


    这下没人二话，任由她出了这道门。


    背后的袁洛骁气恼又羡慕：“若我也这般，爹娘是不是管不住我了？谁敢绑我去书院！”


    “你想得倒美。”袁寰熄灭他的念头。


    楚灵犀说去走走，当真只是下楼走走，漫无目的，也不刻意张望。


    她看见了绥王府的车夫，还有那个叫杨铖的随从和他的同僚们。


    不见罗焕。


    想来幕僚不是随从，不会时常跟随越无烬外出，要遇到他一次当真不容易。


    不过即便见到了，也于事无补。


    恐怕，要到绥王府外头去蹲守了，看罗焕行事，揣摩他的为人，探清他的住处。


    京城人生地不熟，便是想要以财帛交易情报，都摸不着门道。


    楚灵犀神情恹恹，万分不情愿忙活这些。


    能不能她或者罗焕莫名其妙死一个，一了百了。


    杨铖也见着她了，忍不住步伐踱了过来。


    “五娘子何故这般神态？”


    楚灵犀缓缓抬起头：“为了活着而感动，太努力了。”


    杨铖：“……？”


    这时，街角传来吹吹打打的仪仗乐声。


    状元游街的队伍要过来了。


    皇榜公布了前三甲之后，礼部官员便着手筹备游街的路线和仪仗队。


    今早三甲入宫受封，得陛下赐袍，出宫沿街游行，迎来苦读十载的春风得意时刻。


    百姓们对读书人皆是尊敬的，这般优异之士更是夹道欢迎。


    有人看热闹，有人为自己孩儿沾沾喜气。


    还有大姑娘小媳妇，前来一睹探花郎的风采，大庚朝的传统，会将年轻英俊者点做探花郎。


    楚灵犀和杨铖立于观潮楼门口，她想回到雅间，但入口处涌出不少人给塞满了，寸步难行。


    前方三骑白马，在吵杂乐声的簇拥下走来。


    状元与榜眼较为年长，已有二三十岁，探花郎则非常年轻，意气少年郎，五官端正，只是身板略单薄了些。


    寇长明家里开了好几家药铺，他自幼饱读诗书，完全符合读书人的斯文相貌。


    这会儿身穿红色吉服，倒是引来一些百姓的夸赞。


    年纪轻轻高中三甲，前途不可限量，他的婚事估计不少人盯着了。


    楚灵犀两手拢在衣袖里，安静的看着。


    周围有那么多围观百姓，挨挨挤挤的，寇长明抬眸间，却一眼发现了伫立道旁的姑娘，冥冥之中，仿佛有光芒在指引。


    寇长明一惊，起初疑心是看错了。


    离家半载有余，他根本不知道楚灵犀发生过什么事，她怎会出现在京城中？！


    他忍不住一手勒停了缰绳，语带试探：“楚姑娘？”


    水雾蓝裙的女子衣袂飘然，他以为不会在此看见，可是这张魂牵梦萦的脸，他怎么可能认错呢？


    楚灵犀没想到他会停下来，点头道：“是我，恭喜你。”


    寇长明当即双眼一亮，连忙问道：“你是看过我写的信才来的？”


    “什么信？”楚灵犀没听明白。


    “你没有收到信件吗？”所以没有回信……


    楚灵犀看一眼马背上侧目望来的状元榜眼二人，提醒道：“他们在等你。”


    她可没有被一圈人围观的癖好。


    寇长明简直有太多话想说了，这会儿众目睽睽之下，确实不是好时机，就连到何处寻她都不方便问出口。


    他的一言一行，需要收敛着，以免影响了姑娘家的清誉……


    寇长明只能继续打马往前，游行结束要去雁塔题名，后参加谢师宴，一律不得耽搁。


    只是忍不住，又回头去看楚灵犀。


    虽说服饰不同，但她的容颜神态，一如往昔，还是石泉村的那个姑娘，她到京城来了。


    ******


    游街的仪仗过去后，人群渐渐散了。


    楚灵犀返回三楼雅间，刚上去就被袁洛骁给堵在楼梯口。


    他手执折扇，一副揪住把柄的架势：“我可都看见了，交情匪浅啊？”


    “开饭了么？”楚灵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小七？”


    袁洛骁先是一愣，继而大怒：“不许叫我小七！小爷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真是好大胆！”


    十二岁正是喜欢标榜大人的时候，袁洛骁身量不矮，从扇子到衣袍，把年轻公子哥那一套学了个七八分像。


    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小瞧他！


    偏偏惹怒他的人见他生气也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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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洛骁更气了：“你最好听我的，否则我告诉爹娘！这次一顿家法肯定逃不了！”


    就探花郎那神态眼神，两人之间能清白吗？他这么聪明绝无可能看错。


    大庚便是民风开放也不允许私定终身！


    楚灵犀上下打量他一眼，莫约明白了：“你有求于我。”所以特意等候在此。


    不等袁洛骁回答，她接着道：“不管是什么事，我拒绝。”


    她说着，要越过他的身位。


    “你！你不准走！”袁洛骁顾不上讶异，连忙伸手阻拦。


    楚灵犀往侧旁绕开，他见状越发气恼，索性去抓她手腕，企图把人拉回来。


    两人在楼梯口推搡间，不知怎的，就把楚灵犀给往后推了下去，或许她在台阶边缘本就没站稳——


    “等等！”袁洛骁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伸长了胳膊也没能顺利抓住她。


    他闯祸了！


    楚灵犀也是低估了这小子的力气，往后栽倒的失重感，让她双目圆溜，那一刹的想法是：她爬起来后非揍他不可！


    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楚灵犀的后背撞上一堵肉墙，脑袋后仰，磕在身后那人的肩膀上。


    腰间出现一只手，一把圈住她，稳住了坠落之势。


    越无烬不知何时出现的，高大的身影杵在楼梯间。


    他在下面几个台阶，但因为体型差异的缘故，看着跟她一般高，轻而易举就把楚灵犀给捞了起来。


    怀里的小姑娘轻轻软软一团，越无烬接住她，缓缓垂眸，不期然想起上次的事情。


    虽说两人都没声张，可她的胸团贴上他腰腹处，那沉甸甸的分量与绵软触感，想要忘却并不容易。


    而这次，他箍着这截细腰，也是姿态亲密……


    “多谢……”楚灵犀晃了晃小短腿，想着地了。


    她就算是不想活了也绝不愿意受伤，皮肉之苦最让人厌烦了，亏得越无烬施以援手，免去疼痛。


    被放下来后，她转过身，老老实实施礼：“多谢殿下。”


    “不必谢，权当扯平了。”越无烬知道她会明白他所言。


    上次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他的行为对姑娘家而言毕竟有些失礼。


    楚灵犀不会把这种意外的皮肉相贴放在心上，不过，他说扯平就扯平吧，随他去。


    她缓缓抬头，抿着唇瓣看向袁洛骁。


    台阶上方的人略为慌张，立即下来拜见越无烬：“见过绥王殿下。”


    袁洛骁还不忘梗着脖子对楚灵犀辩解：“你自己摔的，不关我的事！”


    “嗯。”楚灵犀朝着楼梯一伸手：“殿下请便。”


    “……”


    刚道完谢就催他离开，越无烬如她所愿，扫一眼这姐弟二人，先行一步，拾阶而上。


    杨铖眼睛来回看，嘴上没二话，紧随其后。


    主仆俩刚上去，和楼梯里的人形成视角盲区，就听到了一道小小的闷哼声。


    楚灵犀给了袁洛骁一拳，她的力气并没有很大，但疼痛是肯定的。


    挨揍的袁洛骁捂住肚子难以置信，他那么多个姐姐，还有堂姐表姐，再刁蛮的也不会动手打他！


    “嘘，”楚灵犀竖起食指，小声道：“家丑不可外扬。”


    她收钱的，袁家就放心吧。


    杨铖的心情很复杂，这位五娘子行事还真是……不拘一格。


    他忍不住看向主子，道：“五娘子对殿下还是挺客气了。”


    该道谢就道谢，半点不含糊，已经算礼数周全了。


    越无烬半垂下眼帘，步伐未做停顿：“你话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