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意浓

作品:《论如何从暴君变成祸水

    霍虞被压弯脊背,不肯跪下。


    槐木做的身体脆弱万分,况且他自重生来关窍淤堵,灵力未曾流转一周天,连“勘世”的门槛也没摸到。


    自然也没法流畅地运转灵气护住经脉脏器。


    胸腔与骨骼闷痛,霍虞难以抑制地呕了口血。


    他拿掌心擦去,艰难地抬头看向孟潜,一字一顿:“姜、绥。”


    灵力压迫全然没有消减的意思,孟潜对他的话一字也不信,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霍虞狼狈的模样,嗤笑:“冥顽不灵。”


    孟首座上前两步,单手掐住霍虞的下颌,缓缓逼近:“那霍识青的本命法器,为何会认你为主?”


    他弯腰间,一缕长发从肩头垂落入霍虞眼前。


    “我……”霍虞目光不受控制跟着那一撮发丝动,一时间有些卡壳。


    意识到霍虞走神,孟潜以为他在心虚,略微使了些手劲,迫使他张嘴:“说话!”


    霍虞吃痛,窒息感传来,不得已又望向孟潜。


    四目相对,霍虞被压制得有些火大,他找死般挑衅笑了笑:“那你杀了我啊。”


    他稍动浑身上下就宛若被敲碎了骨头一样疼。


    可仍嫌弃死得不够快,咽下喉咙里的血沫子,伸手抓住了孟潜那只卡住他下颌的手,给自己争取点喘息的余地。


    “别忘了,你答应我,要带我离开羌陵城的——”霍虞气息不稳,断断续续地咳嗽了好几声,可嗓音却戏谑,“违者天打雷劈!”


    “你若是说不清来历,当真是那暴君秽土转生……”孟潜顿了下,他指尖一动,灵力便在霍虞侧脸划拉道口子。


    霍虞要挣扎着躲,又去扒拉对方伤天害理的那只手。


    然而修为打不过,力气更别想,被桎梏着无能为力,反而将伤口划的更长。


    暴君上辈子是个毁容的丑八怪,丑得惊世骇俗。


    重生好不容易摊上张美人皮,还没焐热就要被他孟潜挠花了,简直要气死。


    “要怎样?杀了我啊?!”霍虞自暴自弃,“来来来杀杀杀,孟伏光——谁不杀谁是孙子!”


    “我先死,然后天打雷劈劈死你,反正我不亏!”


    血液从伤口滚落成条湿漉漉的痕迹,沿着下颌嘀嗒在霍虞的衣襟上。


    伤痕片刻化作朽木瘢痕,像是条浅浅的疤。


    “孟伏光?”孟潜挑了下眉,眸色更加危险,“好眼力。”


    霍虞一噎,说:“满身秘术,一剑劈了有数位结元境高手的铜雀楼,还跟女帝不死不休……孟首座,您也没想藏着啊?”


    除了归墟大能,谁还能有这种实力?


    当年的先魔尊戚行野距离归墟境一步之遥,便能打的人族丢兵弃甲,割地求饶。


    何况现下的人族九州,仅有他孟潜有归墟境这样的修为,否则女帝也不至于如此忌惮。


    “说得也是。”孟潜道,“那你既然猜出了我是孟伏光,那也该明白……”


    孟潜笑了笑,说话很慢,威胁道:“对本座来说,天打雷劈就天打雷劈,事关霍识青,你就看我敢不敢杀你——”


    “为何神器会认你为主?”孟潜刨根究底。


    他神情不似作假,霍虞又气又恼,心底却莫名其妙地空了一块儿。


    像是十多年前孟潜被他关在不老山,他每日守在对方门前喁喁细语,却只换来孟潜穿心一剑。


    孟潜还是恨他,十年此恨只增不减。


    只有他自诩多情,惦记人家,轻易被攫取了心魂,又不敢坦然相对。


    霍虞霍然松开了抓住孟潜的那只手,掌心里的血渍干涸,有些麻痒。


    他不想看那双带着恨的眼睛,索性垂眸交代:“这楼中枉死的姜姑娘是巫族后人,【阙歌】在暴君之前乃是巫族神器,我是她的儿子,【阙歌】跟我亲近、认我为主——”


    “很奇怪吗?”霍虞不再笑,木着脸,语气凉凉地反问孟潜。


    姜欢死了儿子,便疯了。


    她种下满城的槐树,又将铜雀楼改成了座巨大的招魂阵,以木傀充作肉身,只想招回她儿子魂魄。


    可惜她到死也没能再见到那孩子一面。


    孟潜冷静了不少,放开桎梏,问:“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记不得了。”


    “怎么死的?”


    “你查籍账啊?”


    孟潜:“……”


    “前辈若不信我,不如搜魂?”霍虞嗓音淡漠,但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反正搜死了就搜死了,毕竟您也不怕雷劈。”


    “搜魂”这门术法霸道残忍,哪怕是高阶修士也少有能扛住的,更何况现在的霍虞。


    孟潜没理他,翻手“判官笔”再次出现:“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哦,谢前辈不杀之恩。”霍虞皮笑肉不笑,“我给您磕俩?”


    孟潜:“……”


    他不跟后生计较。


    “你当真是姜绥?”


    霍虞正色:“如假包换。”


    真。


    所有的压迫感消失。


    霍虞觉得身上被强悍灵力压制的剧痛逐渐和缓,绷紧的神经陡然放松,没控制住踉跄了好几步,“扑通”一声给孟潜拜了个大的。


    孟潜有些嫌弃,侧了下身子,避开他这“五体投地”的重礼。


    霍虞自然全收在眼里,他疼得站不起来,又被孟潜避而不及的态度堵得心塞。


    人还趴在地上,嘴就恶狠狠地质问他:“你躲什么?”


    “受不起你这大礼,”孟潜说,“折寿。”


    霍虞面无表情,内心问候他族谱。


    “我起不来你看不见吗?”霍虞说,“我觉得我手脚都瘸了,天雷怎么还没劈死你?”


    孟潜这才勉为其难地帮他治了治四肢不畅。


    “等出了羌陵城,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霍虞好不容易站起来,现在看他就来气,还觉得自己上辈子瞎了眼,“别让我再看见你。”


    “不行。”孟潜道,“你要随我回京城。”


    “干嘛?”霍虞警惕,“我要是不乐意的话,你难不成要强取豪夺?”


    阿巳安静了许久,听到他这见鬼的形容“咦”了好一声,嘀咕了句“以己度人”。


    然后逼逼赖赖:“你快跟他走跟他走啊!别忘了你是要勾搭他的!不跟他走你勾搭什么?!”


    霍虞当没听见。


    虽然他也是打算要去京城,自己的重生跟女帝脱不开关系,他必须要亲自去查。


    但他并不想跟孟潜同路。


    白玉京作为万道之祖、玄门起源之地,知道太多各家道统的秘密。


    孟潜又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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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审慎,在他眼皮子底下,难免不会再出现什么纰漏,到时候百口莫辩。


    “你身负神器。”孟潜思忖片刻,说,“我不愿杀人夺宝,不见得别人不会。”


    霍虞觉得他是“王婆卖瓜”。


    “你一剑劈了铜雀楼,现在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只要你不向外透露,我就——”话说一半,霍虞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可思议地看向孟潜。


    孟潜冲他虚伪地扯了扯唇角。


    霍虞:“……”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如果他不随着这人去京城,孟潜就把自己身负神器的秘密放出去。


    这是趁人之危,欺他如今没法自保。


    “走吗?”孟潜声音甚至能称得上温和,但霍虞听起来却像是小人得志。


    霍虞都气笑了。


    “走,”霍虞认命,“行,听你的。”


    阿巳梅开二度,猛猛鼓掌:“原来这就是欲擒故纵吗?好演技,陛下,有您这样的演技,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霍虞想要撕了它的嘴,如果有的话。


    他问孟潜:“前辈,您知道怎么超度孤魂吗?”


    孟潜:“你要超度谁?”


    霍虞笑了一下:“身边孤魂。”


    阿巳:“……”


    在孟潜还没开口问的时候,霍虞便从自己的袖带中摸出了个金铃铛。


    金铃铛在他手中晃了晃,“叮铃铃”引得满城槐树无风自动,像是与这铃声相和。


    “她。”


    姜欢到死也没能再见到她的孩子一面。


    于是老死魂魄徘徊不散,残存了一缕附在金铃之上,一城槐木向她而生。


    他们替姜欢招来的魂魄,都不是霍虞,于是夜夜鬼哭。


    羌陵城细雨不休,像是她还活着时,为那个孩子流下的眼泪。


    霍虞在铜雀楼的废墟中立了一座碑冢,那碑上没刻名字,只留了一句诗——


    人生何事各西东,苦无欢意敌春浓。


    他将金铃铛挂在了离碑最近的枝桠上,垂眼瞧着这座碑很久。


    “阿巳,”他在心底对灯灵说,“她其实还有另一个名字。”


    “嗯?”


    “除了姜欢,她还叫作吕意浓,”霍虞轻声,“是霍识青的娘亲。”


    姜欢是她在巫族的本名,吕意浓则是后来她来人间时的化名。


    “我娘曾说我生在惊蛰与春分中间,春雷起万物生,他们在春城,跟魔族打了那年的第一场胜仗。”霍虞说,“所以她跟我爹一合计,给我定下‘霍虞’这个名字,希望天下太平,我安乐。”


    霍虞是他,姜绥也是他。


    除了姓氏之差,虞与绥,都是太平安乐的意思。


    “那后来……”阿巳惊叹。


    “我死了两次,”霍虞没再解释,只是说:“她一直在看着我。”


    金铃微动,叮铃作响。


    孟潜将超度的术法放在石碑上,白色的光芒吻过铃铛,超度不肯离去的魂魄。


    霍虞折了一片树叶,抵着石碑,吹了曲巫族小调。


    那铃铛声才渐渐安静下来。


    许久,万籁俱寂。


    “这样就够了吗?”孟潜问。


    “孤魂往生,故人安息……”霍虞叹了口气,笑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