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魏云两人骂战为中心，学宫周边为半径，人越聚越多，都是被热闹吸引过来的。


    清纯小白花被魏云这一嘴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嫌弃地跳脚：“你说什么也没用，只问你一句，你魏家是玄门道统吗也想来掺和这个热闹？”


    “当初如果不是赐婚，你家那个短命驸马怎么可能攀上陛下？”


    魏云面色难堪：“修道又并非拘泥出身，今日我考进学宫，如何不算玄门弟子！”


    “门第之差，犹如天堑——”小白花冷笑，神情嚣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我要是你，才不在这狺狺狂吠惹人注意，不然等会儿考不上，连夹着尾巴偷偷走都不行了！”


    “啊不对！”他佯装后知后觉，惊奇说，“魏小公子今日在学宫门前做出这么一出哗众取宠的闹剧，就算考不上学宫，指不定让陛下晓得……万一就博得几分青睐呢？”


    “这可是你们魏家人的家学渊源，当年你家那位驸马，不也是装可怜卖忠心，才成功上位的？”


    魏云脸色阴沉，霍然间眉目生了丝转瞬即逝的委屈。


    若因见地不同互生口角本是常事，意气上头问候两句也勉强能忍，可一而再指名道姓冒犯先人——


    “张梧！你放肆！”魏云气得脸都皱成一团，是可忍孰不可忍！


    “哎呀。”


    霍虞将一切看在眼里好笑地叹了口气，低声嘟哝：“怎么还要哭了？”


    这声轻叹并没有传入魏云耳朵里。


    少年嘴唇紧抿成一线，脊背微弓，右手紧攥筋骨绷起——


    俨然是要蓄力殴打教训对方的意思，只等那小白花不察专朝着脸揍。


    霍虞敏锐地瞥见他藏在掌心的一丝灵力：“……”


    虽然隐蔽，但这在学宫门口殴打未来同窗，学宫的先生们应该也不是瞎子吧？


    这个年纪，却能对灵力操纵精锐如斯。


    至少也该是触及破微境的修为，还才十几岁……


    这一届学宫竟然出了这样的好苗子吗？


    “小孩子家家，火气大。”


    霍虞心随意动啧啧两声，闲庭信步地做了个出头鸟。


    先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在对方回头的刹那，不动声色卸掉了魏云掌心间的灵力。


    魏云被这么一打岔，怒气陡然消失了大半，被惊讶代替：“你是？”


    霍虞冲他眨了下眼睛：“梁山好汉。”


    魏云：“啊？”


    霍虞笑：“路见不平一声吼~”


    阿巳打了个冷战，觉得他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霍虞将魏云拉至身后半步，含着笑对张梧开口：“张道友诸多言论，在下觉得此言差矣。”


    看热闹的人更多了，霍虞半步未退，气定神闲。


    他衣着纁色锦缎，乌发半簪，衬得缺些血气的肤色莹白如玉，左脸颧骨处下落条深褐色的瘢痕，添了些瑰艳神秘的气质。


    张梧一眼瞥见他脸上那道疤，嫌弃地皱起眉头，混不吝道：“你又是哪来的狗东西，替你家主人出头打抱不平——”


    他冷笑一声，锐评：“丑人多作怪！”


    霍虞笑色呆滞了片刻，下意识摸了下瘢痕处的皮肤。


    他从袖间摸了把风流的折扇，展开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轻佻道：“你才丑。”


    这轻飘飘一句，张梧莫名其妙被拱起了火，冲他：“你说谁丑！”


    “貌丑可复，心丑难医。”


    “你！”


    “你笑话当年的魏驸马靠着装可怜卖忠心赘的皇室，如今又刁难魏小公子，难道不是妒忌？”


    “同样的手段，人家使得，因为心善人美。”


    霍虞笑盈盈的，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气。


    然后专戳他心窝子：“你不行，你丑——哪都丑。”


    张梧被他不阴不阳的语气拨弄得暴跳如雷。


    他同魏云那种一戳一蹦跶的大鹅式跳脚不同，霍虞就是纯粹着，笑着客气地瞧不上你。


    那种居高临下的俯视点评，能逼疯任何一个狂妄自负的人。


    “你是那山脚旮沓里冒出来的三流货色，可知道我是谁？！”张梧拔起腰间长剑，借灵力赋于白刃之上，然后朝霍虞突刺而来！


    灵力赋器，以此增幅武器的攻击伤害。


    这是未达到入门勘世的常见用法，倘若成功破境，那便能做到灵力化刃杀人无形。


    犹如方才魏云攒灵力于掌心间——


    再不必如此大喇喇！


    “我乃——”张梧嗷嗷叫自报家门，却被霍虞合扇赋灵一格挡。


    他只觉得手中一剑再劈不下去。


    旋即霍虞侧让了半个身子，卸歪了他扑杀的方向和力道！


    顺便又在对方反应不及时朝他腰间一拍封住了乾坤袋，阻拦对方开里面的法宝取胜。


    最后绕到他身后抬脚一踹！


    张梧顿时撤了剑张牙舞爪地扑到了学宫红漆大门上。


    撞出了令人牙酸的动静。


    嘎吱——


    学宫紧闭的大门在此时轰隆打开。


    张梧踉踉跄跄想要站稳，然而门头却蓦地坠下一道沉重的布帛，直愣愣地砸得他“以头抢地”，眼冒金星。


    这道布帛上的内容正是今年学宫的考核内容。


    学宫内走出一队讲师，临到门槛前瞧见这么出“拦路石”，几不可闻地脸色一沉。


    为首的那个直接发落：“冒犯学宫，直接革名取消考核——拉下去！”


    张梧被拖行路过霍虞等人。


    “哎呀，这下你奶奶是谁都没用了。”霍虞故作姿态，阴阳怪气，“张道友，下季若是能考进学宫，记得叫师兄哦。”


    张梧艰难地翻了个白眼，内心给霍虞这个“程咬金”骂了透。


    魏云人都傻了。


    不管是霍虞为他出头，还是巧言堵张梧，抑或反杀革掉对方的考核资格。


    都带着游刃有余，令他羡慕的从容好看。


    最关键的事，这人为他出头。


    “兄、兄台，你为何助我？”


    玄门道统大多爱扎堆，最是瞧不上他们这些凡夫俗子。


    大多人鱼贯而涌到学宫门前去看今年的考核要求。


    原本的热闹之地一下子空旷起来，方才那套动作像是极其耗费体力，霍虞皮肤沾了层薄薄的汗，他正开扇悠悠地扇着风。


    他听到少年期冀带着些讨好向往的嗓音，偏头一笑：“见不得仗势欺人的混蛋罢了。”


    阿巳才不信霍虞的鬼话。


    魏云的疑惑也是他的疑惑，他也好奇这暴君那九曲十八弯的脑筋到底在憋些什么坏。


    霍虞淡淡跟他解释：“这小子根骨、修为都不错，那张梧好歹也出自玄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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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虽然跟戚衍一样废物吧，但眼光不会差。”


    “可若魏云当真在仙盟报备过，他不可能认不出来故意找揍。”


    “——非玄门道统的传承，却能自己摸索着入门勘世，人间难得出了这么个好苗子。”


    所以不想魏云因急怒之下招来仙盟眼线，早早夭折。


    “你有那么好心？”阿巳狐疑。


    “朕很惜才。”


    魏云听到他这么慷慨仗义的一番话大为动容，恨不得当场歃血为盟认霍虞做那个“好哥哥”。


    他眼泪汪汪地凑上前，刚想说什么，却被霍虞合扇抵住前额——


    然后扇面一开，贱兮兮地朝他后脑勺一扇！


    “考核要求在前边，我又不是你家陛下，冲我献什么殷勤！”


    魏云被扇了也不生气，还回头眼巴巴望霍虞：“兄台你贵姓名何，也是来参加学宫考核的吗？”


    狗皮膏药。


    霍虞有些头痛，怎么还叫这倒霉孩子给缠上了？


    “考你的试，”霍虞指着前边，他又撒暴君的德行，毫不客气地翻脸，“滚蛋！”


    魏云只当他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好！那我在学宫等你！”


    霍虞：“……”


    他前两辈子加起来没给人当过爹，从来不知道十几岁是熊孩子本质上给点阳光就灿烂，蹬鼻子上脸技术一流。


    现在他要放弃考核还来不来得及？


    人群慢慢散开。


    霍虞不欲跟人流挤，他不喜欢跟人太过亲密，便朝着处宽敞的地方走近。


    到能看到考核内容时就地止步。


    只见那丈高丈宽的布帛上赫然就只写了俩大字——


    分灵。


    霍虞挑了下眉，没忍住，哂笑一声。


    “你笑什么？”阿巳问。


    “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霍虞嗓音散漫，却又有点唏嘘，“我是笑辟雍学宫啊，建学二百年，越活越回去。”


    天地有五行灵力，金木水火土。


    如霍虞属水，于是他便需要在天地中分离其他四行，汲纳带水的灵力。


    所以“分灵”二字说得高深，实则尚不及入窍。


    入窍还需要将灵力后汲纳入体流转经脉，分灵直接省了最后一步，只让学生能感应分离出与自己相符合的灵力即可。


    怪不得徐道林说他已入窍，只怕是学宫的讲师抢着收。


    “那辟雍学宫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啊？”


    霍虞沉吟不语。


    他当年刚入辟雍学宫，时年十五。


    彼时人族第一天骄李问禅，修无情道破结元，惊动天下已三年。


    霍虞虽出生在春城，但自幼却随着大将军在九州最北边的雍城长大，随着对方镇守北关大荒。


    他记得自己有两年病得很厉害，所以被吕意浓接回钧城休养。


    回了钧城，他自然要入辟雍学宫修习。


    不过他是学生，李问禅则已经能被学生尊一句“先生”。


    无情剑一剑扫风月，连天地都能斩破。


    她是九州当之无愧的天骄。


    霍虞学着其他同窗的样子拜她，喊她先生。


    李问禅却转身一笑，瞧着他拘谨，故意捏他的脸逗他：“你该叫我小师叔的，霍将军是我师父门下那不成器的大弟子……”


    “你长得真像你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