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个梦

作品:《恋爱悖论

    对于父母,桑兮渺的感情始终很复杂。


    在她小时候,双医生的家庭不算富裕,也称不上贫寒,但陈敏容舍得花很多钱送她去学特长,带她出去旅游。


    因为陈敏容认为,一个女孩子一定要增长见识,而不囿于眼下的一亩三分地。


    所以桑兮渺学会了画画。


    有时候她会感恩于父母给予她的物质生活条件,同时也痛苦于,自身实力与眼界的不匹配。


    在刚学会用钢笔的年纪,就知道了万宝龙这个品牌;又在同龄人开始关注打扮时,家里就有别人送的宝格丽包包。


    于是同学们纷纷艳羡不已:你爸妈对你真好。


    但她该怎么跟他们说,她拿着全班第十的考卷回家给他们看,会被他们痛心疾首地批评她考砸了呢?


    他们将他们当年的成绩单翻出来,甩在她面前,指责她好逸恶劳,不肯下苦功夫学习,不然他们的基因结合,生下来的孩子成绩怎么会这么差。


    每当此时,他们之间就会不可避免地爆发一场争吵。


    桑思邈对陈敏容说:“你看看,花了那么多钱,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陈敏容不会忍气吞声,当即回骂:“你天天当甩手掌柜,你在她身上花过心思吗?就你桑主任上班辛苦,活该我来管孩子,操持家务?”


    “我是不是之前让你把她送到封闭式学校去?是你死活不同意。”


    “学校能有家里条件好吗?她现在最需要营养和充足的睡眠!”


    这样的两个人,倒是在抵制她画画,逼她学习这件事上,达成了出奇的一致。


    他们形成一条坚固战线,防止她从他们划定的范围内逃出来,弱小的她,撼动不了分毫。


    桑兮渺被困了几年,迎来第一个真正的反抗,是在大一。


    当时她加入漫画社,结识了整个大学期间最好的朋友,苏婧。


    苏婧学经管,她厌恶极了高数,热爱研究中国古代哲学,她是个生性浪漫自由,共情能力很强的女孩子。


    受她影响,桑兮渺决定转专业。


    父母得知后大发雷霆,桑思邈最后拍板说:“既然你这么有主意,反正你也十八岁了,我们也不用管你了。”


    便断了她的经济来源。


    桑兮渺性子也倔,没服一声软。


    她存的压岁钱不多,撑了一段时间,她只能想办法去挣。


    可课余的兼职,她要么干不来、不肯干,要么薪资太少,根本无法支撑她的开销。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脱离了父母的自己,多么平庸。


    而那么点见识,偏偏又令她不愿意向他们,向生活,低下高昂的头颅,折辱清高的灵魂。


    时隔多年,她再次被陈敏容揭穿——除了画画,她的确什么也做不好。


    桑兮渺自小被耳濡目染,认为任何事情要做到极致,才配叫作“好”。


    样貌、成绩、身材、画技……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哪一点做到极致。


    但盛时说,她很了不起,已经远胜许多人。


    如果陈敏容也这么夸过她,她的配得感会不会强一点,痛苦会不会少一点?


    当你因为一个人受委屈,你会不断地回忆,并放大、夸张她对你如何不好的种种细节。


    尤其是在外人的善意的衬托之下。


    于是桑兮渺转头跑了。


    她已经感觉到鼻腔里冒着酸气,眼眶也即将沦陷,她不想在盛时和陈敏容面前情绪崩盘。


    桑兮渺知道,她还没有彻底痊愈。


    她的心像一只碎裂成片,又拼好的瓷器,哪怕将裂口层层遮盖,别人或许难以察觉,但她自己知道,缝隙始终存在。


    以免再次破碎,桑兮渺总是采取逃避的方式。


    躲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小心地,自怜自艾般地抚摸那一道道裂痕。


    桑康乐生日那天是,这次依然是。


    不然,她想自己可能支撑不到现在。


    从医院出来,桑兮渺忽然觉得周围陌生极了。


    作为一个画师,她对人和物应当有很强的再现能力。但她茫然地环顾一圈,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她随机挑中一个路人,跟了一段路,换一个人,再跟。


    她忘了自己该回“Minutes”,也忘了盛时被她抛下,独自应对陈敏容。


    一般情况,她走累了就会停止这种怪异的行为。


    今天发生了意外。


    要过斑马线时,桑兮渺被人拽住了胳膊。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像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马上跳红灯了,你看不到吗?”


    这副熟悉的,批评的口吻,这副皱着眉,不快的神情……


    啊,是盛时。


    桑兮渺像是神魂归位,眼神陡然清明过来,她问:“时哥,你怎么在这儿?”


    盛时扬了扬手上的袋子,“没吃早餐不饿吗?”


    她诚实地说:“饿了。”


    他笑了,春风化冻般,他轻声说:“走吧。”


    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下。


    盛时买的居然都是她喜欢吃的,这个惊喜让桑兮渺心情好了一点,她用食物填满腮帮子,有一点迫不及待的意思。


    他却觉得,她不是饿极了,只是不想和他解释刚才的事——


    她为什么跟着陌生人走,而忽略了绿灯在闪。


    所以他没问。


    “吃慢点,”盛时将她鬓边的碎发勾到耳后,动作自然,“小心又噎着。”


    桑兮渺嘴巴动不了,用眨眼表示疑惑。


    她在他面前吃东西太快而噎到过吗?


    随即,一阵像是参加发生过的熟悉感击中了她。


    梦里的内容她并不是全部记得,但无由得,她有一种直觉,这来源于她那个“未来男朋友”。


    类似的感觉不是第一次产生了。


    前面几次尚且能说是巧合,错觉,次数多了,桑兮渺便开始怀疑:不会是盛时吧?


    她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


    眉骨高凸,眉毛浓而锋利,眼睛深邃,多望几秒就要溺毙似的,鼻梁高挺,脸型棱角分明,立体感很强,是那种很周正,但不会显得过于严肃的长相。


    因为他会做发型,皮肤也保养得好,放在娱乐圈,完全可以出道。


    这么万众挑一,罕见的帅哥,按理说是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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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目不忘的,但她仍然无法和她梦里的男人对应上。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灼热,盛时忽然开口:“想不想摸一下?”


    桑兮渺吓了一跳:“哈?”


    盛时语气平淡得像在和她讨论菜该怎么炒:“皮相易画,骨相难摹,你如果想拿我当模特,用手摸更直观一些。”


    桑兮渺有点窘,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当模特的?


    如此一来,她便觉得不像“他”了。


    “他”十分抗拒给她当模特,因为得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不过即使嘴上不情愿,“他”最后还是会依从。


    盛时压着嗓音,用很蛊的声线又问了一遍:“要摸吗?”


    鬼使神差地,桑兮渺的手指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不知他怎么察觉到的,他将头朝她俯低了点。


    她喉咙发紧,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秉着“是他说的,与我无关”的念头,伸出手,试探性地触到他的额头。


    见他没有反应,指尖缓慢地移动着。


    从眉心划到眉尾,再从眼下绕到鼻梁,接着是人中,唇珠……她像被他的体温烫到,立马缩回手。


    桑兮渺搓了搓指腹,像是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盛时丝毫没有被“轻薄”的难为情,泰然自若地坐直身子,问:“如何?”


    她磕磕巴巴地说:“你骨相……挺好的。”


    他扯了下唇,不置可否的样子,又问:“你妈妈不支持你全职画画?”


    “嗯。”桑兮渺点头,“她说不稳定,我经常闷在屋里,没有社交,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又昼夜颠倒,作息不规律。”


    “听着像是为你好。”


    桑兮渺垂眸,“她想说服我,当然得找一些堂而皇之的理由,实际她一直对我没继续学医而耿耿于怀。”


    “究竟是因为,你心里已经给她下了定义,还是她当真这么想?”


    盛时问得一针见血。


    桑兮渺沉默了几秒,说:“我不知道,每次我想和她好好沟通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吵起来。”


    明明陈敏容对病人,她对朋友,都不是这样的性子。


    盛时说:“我和我妈也这样。我有时候分不清,她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我,还是她自己。”


    春风好大,吹得他的声音,他的眼神,都温柔得不可思议。


    “想想也正常吧,我毕竟是她的儿子,前缀既然带了‘她的’,她会觉得她可以插手我的人生是理所应当的。”


    桑兮渺没作声。


    “我没有劝你谅解你妈妈的意思,爱或许是真的,伤害也是真的。其实,爱她和恨她并不冲突。”


    桑兮渺也不是钻进死胡同,想不通,可与旁人诉说,终究是不一样的。


    不得不承认,盛时看起来感情淡薄,但他确实成熟稳重,一眼就看穿她。


    难怪能得吴浩东和连迦的信赖。


    他的存在就像,夜闯深山,带的那根木杖,起不到什么实际用途,仅能让人安心罢了。


    她第一次从一个,羁绊没有多深的人身上,得到有所倚仗的踏实感。


    可惜,她马上就要离开“Minutes”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