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掰了一瓣橘子送进嘴里：“她发现我受伤，就带我去了医院，知道是我爸打的，就去家访，把我爸堵得哑口无言。”


    “你爸打……”卢子澄发现自己好像无意间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情报，但终究清官难断家务事，没再追问，只听着楚阳继续无所谓地叙述。


    “我曾经以为她这么对我是喜欢，但是那天，我被周祎燃提醒，这其实算不上喜欢——换做其他人她也会这么做，不会因为当事人是我而有分别。”


    楚阳本以为承认这件事情会让自己很难过，但他真把这句话说出来以后才发现，好像祝怀瑶不喜欢自己这件事，也没那么令他难以接受。


    对方不喜欢自己，那是没办法的事，他不能强求。


    但祝怀瑶没有因为不喜欢他就不管不顾他的伤势，她是个很好的人。


    楚阳最后总结道：“我喜欢的是一个很好的女生，说明我眼光不错，不能算亏吧。”


    卢子澄本来准备了一大堆安慰的话想说，但听楚阳自己把道理讲清楚了，又觉得似乎不必画蛇添足。


    这样就好。


    “是，你眼光很好。”卢子澄赞同道。


    “虽然一开始确实是冲着那个可笑的念头来找你补习，不过现在补习的确让我找到了一点别的乐趣，倒也不至于那个念头失效就不补了。”楚阳起身，顺道带走了一个橘子：“谢了啊。”


    这大少爷还挺自来熟。卢子澄默默地想。不过楚家给的补习费足够，确实用不着计较这点水果。


    卢子澄送楚阳开门：“不过有个观点我持不同意见。”


    “什么？”


    “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好是很成熟的想法，积极健康且有益，所以才会让你觉得即使她不喜欢你，努力的过程也是一段不错的经历。”卢子澄说：“这个念头不可笑，不幼稚，不必以此为耻。”


    “哦……”楚阳若有所思，随即挥了挥手：“走了啊。”


    楚阳回到放假时会住的家里，因为即将到来的端午节，父母居然难得都在家。


    楚阳手里拿着成绩单，正在思考要不要拿进去给他们看看，旋即就想到了各种可能，可能对他这微末的进步并不在意，可能对他弱势的学科冷嘲热讽。


    楚阳这么一想就又失了兴趣，正打算回自己房间时，听到父母房中传来的争吵：


    “回老家？回什么老家？他奶奶都不在了回去做什么？！告诉她孙子又考了全年级倒数第一给她添堵？”


    “我不过就是问一句要不要回去看看，那是你妈！你对你妈有怨气跟我吼什么？！”


    “我跟你吼什么？天天抱怨我不管孩子学习，结果你就只要坐在家里发号施令，求人办事给人装孙子全是我去，你当这个六中借读的资格是我一句话的事？就你儿子那个稀烂的成绩——”


    “我儿子？现在有问题就成我儿子了？他的智商不是遗传你吗？！”


    “是，我智商是不行，我承认啊，我也承认楚阳遗传我的智商不行，这不给他办的国际学校，是你说不行——”


    “只有我说不行吗？你当年不是跟我一块去看的吗？那学校给钱就能进，一群什么都不会的蠢货被老师哄着发一堆奖状，就真以为自己牛得不行，你要是能让他从小到大都处在这个为他创造的世界里也行啊，可当时你说什么你忘了？”辛榆怒声质问道：“你说这就跟‘皇帝的新衣’一样，别人愿意捧着敬着的时候没人说，但谁都知道他没穿衣服，以后这家业他撑不起他败光了怎么办？你自己说的你全忘了？！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毕竟是你好不容易引经据典一次，真是可有文化了呢！”


    夫妻俩吵起架来早已不顾了颜面，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对方心窝子里扎：


    “还说什么再生一个，再生一个像你这么蠢的有什么用？！这不是要再花双倍的成本去养？！”


    “你不想生就不生，我逼你了吗？扯那些没边际的干什么？”


    “不是你先扯的吗？”辛榆声音尖利：“楚志强你就装吧，楚阳他奶奶根本就不在乎他学习怎么样，这不是你说的吗？说他被他奶奶惯坏了一点都不把学习放心上，他奶奶走那年你非要送他去补习班，耽搁了见他奶奶最后一面，现在这些都成我的错了？”


    “你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


    “你自己不占理，就说我牙尖嘴利？你别转移话题——”


    楚阳打开房门，夫妻俩的争吵声终于被强制按下了暂停键。


    楚阳突然想起，小时候他看到父母吵架，总是会哭着去拉两人的手，然后被重重甩开，次数多了，他也就不拉了。


    然后就是夫妻吵架必须要进入的桥段，开始闹着要离婚，父母问他跟谁。


    如果是楚志强问，他就说要跟妈妈，如果是辛榆问，他就说要跟爸爸。


    孩子的反复横跳，只是在用孩子的心机来表达不愿意让父母分开的愿望，父母总会为此变得冷静。


    但是随着年龄渐长，这一办法也不再有用，父母也不再浪费时间去问他结果，直接抛给他一句话：“你也大了，成熟了，该有自己的想法，就说说你想跟谁吧。”


    他的确大了，成熟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可是父母好像没长大一样。


    无止境的争吵，主题永远都是那些，他们好像总也没学会成熟。


    “随便吧，”楚阳也学会了抛下一句话：“你们继续吵，吵完了决定我该跟谁就跟谁，我长大了，跟谁都是拖油瓶。”


    然后，夫妻俩就会围绕“究竟谁会把儿子当拖油瓶”这一主题再吵一架。


    楚阳已经听得相当厌烦。


    他已经学会了不再纠结这些问题，直指吵架刚开始的核心：“还回奶奶家吗？”


    夫妻俩都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楚志强烦躁地摆手：“想回就回，我没意见。”


    辛榆跟着一声冷笑：“那是你妈，能不问你意见？我直接安排了不是又要被你说强势？”


    “是是是，你没错，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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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吧？”楚志强转身去客厅接水。


    辛榆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对楚阳道：“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张阿姨下星期就不干了，换别的阿姨来给你煮饭。”


    “为什么？”


    “小孩子家家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人家不想干，跟我提的辞职，关我什么事？”辛榆懒得再说，也拿起提包转身出了卧室。


    楚阳虽然很早就学会了不再刨根问底，但张秀梅的离开实在是过于突然，他从家里的司机那里打听到张秀梅家的住址，去到了张秀梅家小区门外。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保安看他鬼鬼祟祟，问他来找谁，他只好报了张秀梅的名字。


    张秀梅是推着婴儿车下来的，车里装的是她刚出生不久的孙子，张秀梅笑着问楚阳：“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楚阳和张秀梅坐到小区阴凉处，迟疑半天还是开了口：“就是想问问您为什么不干了……”


    张秀梅指指婴儿车道：“这不儿子儿媳刚生了孩子，儿媳要坐月子，我得帮着带带，省得他们因为谁带孩子的事吵架。”


    楚阳看着车里的婴儿，无意识地就开了口：“那万一以后他们埋怨你溺爱孩子，把孩子带坏了……”


    “那他们就自己带呗，我帮忙还有错啦？”张秀梅并不纠结。


    “你……不会觉得孙子不够好，给你带来这种无妄之灾吗？”


    “怎么会……”张秀梅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随即反应过来，楚阳奶奶的事，她听楚阳父母吵架，多少也能拼凑出来一点，“楚阳，你奶奶也不会。”


    “嗯。”楚阳这一声没什么感情，却让他鼻头发酸，目光看向了别处，“那……等孙子大了，不忙的时候，你还回来吗？”


    张秀梅停顿片刻，说：“看情况吧，等不带这孩子了，你应该也已经出国留学了吧？如果你还需要人给你煮饭，你妈妈应该会另找人吧？我可不行啊，跨国航班我坐不下来，上次被儿子儿媳带着旅游一趟，困得呦……”


    结束和张秀梅的对话，楚阳又回到学校，和朋友们说了这件事。


    “以后吃不到张阿姨做的菜是挺遗憾，”顾飞问楚阳：“你妈妈新找的阿姨做饭不好吃吗？”


    “每个人做饭习惯不一样，张阿姨根据我的口味调整到现在，和刚做的当然不同。”


    “你这舌头还挺挑。”顾飞评价道：“不行就跟我们一起吃食堂呗，食堂饭菜也不差，你尽快适应，也好为高三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


    “高三事情更多，当然是在学校里吃最节省时间和精力。”顾飞理所当然地说。


    “再说吧……”楚阳对这些并不是很在意，“我就是总觉得不太对，我觉得张阿姨离开不是这么简单的事——那天气温挺高，虽然说太阳已经落山，但她其实挺担心小孙子，没打算跟我聊多少，很快就上去了，她带孙子下来，就好像是故意带着人证来证明自己没说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