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挽回
作品:《脉脉至遥迢》 什么病不病,息偌是不知道的。自打前日回了家,她就没主动问过霍恂一句。
她今日出去,是因为彭琰说外头雪好,家里又打了新鲜野味,下帖子到息家请去她家城郊的庄子里看雪说话。
彭家那处庄子的景致确实不错,离得也不算远,就在城郊的永寿山,当天就能回来。
息偌父母听说以后也知道是小女孩家的趣味,自己没有前去,将帖子转给了息偌,叮嘱息忍将人手带够,随息偌一起去。
其实那里息偌已经去了很多次了,雪后的景致也不是没见过,至于野味更不是什么稀罕物儿。
息偌心里清清楚楚:就是西市那桩热闹传开了,所以彭琰才要找她说话呢。
事实果不其然就是如此。
彭琰这两日就在庄子上住,对清都侯与息家相看的这桩热闹实在是不甚清晰,干脆眼下便请了息偌过来。
她估摸着时间,在门口等着息偌,一看见马车到了,立刻就过去拉着息偌的手臂向庄子里去。
“快说说快说说,什么茶楼相看西市逛街的?我离得远,只听了个囫囵,要不是这几天住在这边,必然当天就要问你去。”
息偌有些无奈道:“这算是个什么事儿?也值得你这么急吼吼地问?”
彭琰笑道:“怎么不急呢?我明明是你的好朋友,结果却成了全宁都最后一个知道这事的,这算怎么回事儿?”
二女说说笑笑地往里去,待走到花园回廊里,稍一转弯,却见个衣衫明媚的年轻女子,正与她们打了个照面。
彭琰脸色当即就落下来了。
这女子也是无意撞见她们,惊讶了一瞬就笑道:“表妹今日请了息家妹妹来呀?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后头正预备着炙肉呢,二位妹妹一起来罢?”
息偌仔细瞧了一眼,这是彭家的表亲许云韶,但和彭琰关系算不上好,反倒是与郑沁走得很近。之前在西市看见郑沁的时候,就是她陪在郑沁旁边。
若不是因为家中长辈的关系,彭琰是半分也不想和她来往的,当下便冷冰冰拒绝道:“不必了,你自己吃去罢。”
许云韶也没气恼,目光又往息偌身上转了一圈,道:“是呀,你们两个关系要好,必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可惜我嘴馋,凑不上这个热闹,不然息家妹妹和清都侯的良缘好事,我倒也想听一听呢。”
彭琰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听许云韶如此说,还是不大痛快地拧起了眉。
息偌倒是抢在她开口前拦了她一下,道:“我自然是万事顺遂,无忧无虑,才有今日来与阿琰闲话的时候。倒是许娘子,怎么还有空来这里吃炙肉呢?怎么不见二老一起?”
近些时候许家长辈生了一桩风流孽债,原本是掩在自家门内,不曾让外人知道的。但前些时候息停下手整治郑家,连带着查出了许家不少把柄,再兼之知道那日许云韶站在郑沁那边,便没有心软,拿捏着公事私事一起料理了去。
许家门第上不算一流,比彭家和郑家都要差些。郑家或许还伤害轻些,但许家的确是为此事付出了不轻代价,更甚是名声有损,被宁都好些世家嗤之以鼻,恐怕将来立足都要受人冷眼。
许云韶原本是议了亲的,男方家里听说了许家这样的做派,又听说那日贵女间争执也有许云韶的一份,便将走了一半的六礼暂时搁置了。
这些时候许家境遇艰难,许云韶也停不下来。前一日去陪郑沁讨脸面,后一日又要来彭家寻姨母,为的都是她家里那些事。
若是别人来说这些话,息偌听一听也就过去了。可是当日她与郑沁动手时,许云韶是亲自上来帮郑沁按过她的,这口气她是消不下去的。
她长兄整治他们还不够,如今还止不了许云韶那张嘴,那她讽刺几句又怎么了?
息偌这一番话里又是“有空”又是“二老”,摆明了就是拿许家那些破事来回击。许云韶脸上的笑意落下来,面色青一阵黑一阵的,最后道:“息妹妹好大的威风,大郎君不来,竟也这般咄咄逼人。”
息偌道:“我与许娘子不一样。我家长兄来与不来,我都是一个样子,但他若今日在此,许娘子恐怕也不敢凑到近前来。”
她早就想明白了,她姓息,息停也姓息,旁人怕息停,自然就会对她尊重些。她才不管这是不是狐假虎威,有靠山为什么不靠?
许云韶这几日被家里的事烦得头疼,父母成日里闹个没完,又要应对家里的一摊破事,又要应对朝上的一堆麻烦,弄得她也心浮气躁。
她知道今日自己此来的目的,是为了傍住她那位和自家母亲同父异母的姨母,多卖乖多说好听话,盼着彭家能稍微捞上许家一把。
所以遇到她这个讨厌的表妹彭琰、和这个讨厌的息偌,她应该暂时忍耐,避开她们才对。
但是她一想到自己每日水深火热地维持生活,眼见着就要陷在那个支离破碎的家里,再看着息偌如此光彩夺目地站在自己面前讽刺自己,便觉得忍无可忍。
息偌说的话也没错。
息停不在,她有什么不敢说的?
许云韶冷笑道:“息妹妹听过我家的笑话了,那可曾听过老话说,枪打出头鸟?大郎君在外头辛辛苦苦拼命,息妹妹怎么不知道收敛些呢?还是说,他倒不倒你也不怕,横竖将来是傍上了皇亲贵胄——那清都侯可知道你豁出脸皮追着冯九郎跑吗?”
这话说出口,是谁也不可能忍,彭琰当即上前了一步,息偌眉心微沉便要开口。
但在她们说话以前,斜方又另外传来一道十分低沉又带着怒气的声音。
“许家是这么教你说话的吗!”
息偌偏过头,看见冯晚满面霜寒站在彼处,脸色比花园里未尽的积雪还冷。
许云韶想起自己前些时候暗自听来的某些闲话,此刻见到冯晚,眼神里都浮起了讥诮。
“护花使者来了?这时候怎么到得这样巧,早些时候怎么不在?”
她冷嗤了一声,转头就要往后头去。
“许云韶。”
息偌在她身后唤住她,冷声道:“你记住今日说的这些话,将来得了报应,都是你自己这张嘴惹出的祸事。”
许云韶哼了一声,径自远去了。
这花园回廊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彭琰一开始还因为许云韶这张嘴气得半死,可是扭头看到了冯晚,又立刻生出好些尴尬来。如此左右看了半天,有些为难地向后缩了一步。
息偌不想见冯晚,揽着彭琰的手臂,便要转身离开。
冯晚见她要走,这才上前一步,唤道:“曼曼,我有话同你说。”
冯家和彭家可没什么交情。息偌又不是傻子,眼下这般情形,彭琰又这样尴尬,肯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先前冯晚想要见她,给她递了信,她都没收,后来他又寻自家妹妹来约息偌出去玩,息偌也一概没应。他堵到息家门口,她连车也不下。
他也是实在没什么办法了,这才想出这种手段,让彭琰替他约人。
息偌心中有些厌烦了,但又不能怪彭琰。那日花楼的事不曾张扬出去,谁也不知道她是亲眼见了他狎妓才彻底决定分手,还当他们只是为了先前的不愉快闹脾气。
彭琰也是抱着撮合他们的心才同意了,都是一片好心,她也不能怪她什么。
彭琰见息偌皱眉,迟疑道:“要不,你们先说几句话,我去前头等你?”
冯晚立刻接口道:“劳你先去稍待,我话不多,等下就放曼曼去寻你。”
息偌无奈松了手,看彭琰身影隐没在前头的拐角,才四下看了看,不耐问道:“你还要说什么?”
冯晚站在她面前,低着头,却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说道歉不合适,请原谅也不合适。他自那日在息家门前被息偌拒绝之后,就一直想要再见她一面,就一直觉得他的话还是没有说明白。
可是说什么呢?他想了许久,想到今日再次看见她,他还是没有想好。
息偌见他许久不言,当即便要绕开他,道:“没话说就让开。”
冯晚又立刻向旁边迈了一步将她拦下了,张口便道:“我不要和你分开。”
这话一出口,他感觉身上紧绷的那些情绪瞬间就彻底放开了。
他低着头,有些狼狈地看着她,倔强道:“曼曼,我不要和你分开,随便你要如何对我,但我不要和你这么结束。”
这种结束算什么?
他自己回去想,都觉得荒唐。
息偌有些烦躁道:“那日.你在我家门前,我们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断就断了,还纠缠做什么?”
她拧着眉看他,道:“你何时成了这样优柔寡断的人?”
她眼中那种迫不及待想要离去的意图如刀,顺着寒冷冬风狠狠扎进他的心口。
冯晚感觉周身都有些迟钝了,有些茫茫道:“那你呢?曼曼?你为什么成了这样心狠的人?”
他望着她,眉心拧成一个川字,道:“我原本是要断的,你已经这样说了,我也不该纠缠,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总不能闹得你我太过难看……可是曼曼,我想了好久,我们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你不能再宽容我一次?”
他眼底浮出些痛苦之色,恳求道:“我知道是我错了,可你能不能再宽容我一次?”
息偌非常了解冯晚。
这么多年相识的情分,让她一眼就可以看到他眉宇之间想要尽可能隐藏的疲惫。
他难得见她,希望自己不要太过于狼狈,他本就是擅长打扮的俊美郎君,今日前来更是特地整饬过自己。可饶是如此夺目的外表,也依然能看出他不如往日那般意气风发了。
息偌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看,即便是对她这样冷淡、让她这样患得患失的冯予迟,也是会为了她的离去而伤怀憔悴的。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呢?
可为什么偏偏就有那些事呢?
他怎么能一边将她抛在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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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肆意做出那些会让她伤心的事,一边又如此萧索地站在她面前,恳求她再原谅他一次呢?
息偌以一种几乎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的强硬姿态质问道:“你想要我宽容你?凭什么?为什么不是你持身守正、明辨是非,记得你身后还有一个息偌,想到如果是为了她,就不该做下这些错事?”
她又不活该。
她凭什么非要事事忍让他不可?
是他一时糊涂,还是天性如此,此刻早已一点也不重要。
冯晚垂眼望着她,这事已经过去许久,他多次示弱,但即便是真的见到了她本人,她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想要回头的意图。
她是真的做下了一个非常坚决的决定。
冯晚站在那处,挡住了冬日里所有扑向她身上的冷风,很安静地看了她许久。
他忽而道:“曼曼,我们成婚罢。”
息偌吓了一跳,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冯晚却一扫先前的那点犹豫,仿佛在这话出口以后,心也定了下来,脑中所有混乱的情绪都因此如阴云消散一般。
他道:“先前那些事,我从没有真的做过什么,随你怎么想,认定我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怯懦之徒也没什么。但我的确不曾与任何女子沾身。”
息偌皱眉道:“关我什么……”
冯晚恍如未闻,继续道:“冯家有严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我父亲恪守门风,不会为我私开便利。若是你我成婚,我必然为你守忠。即便你不信我能做到,起码你知道我家的规矩,若我果真犯错,你便去寻我父亲,打死我来给你赔罪也无妨。”
息偌无语道:“我不要你的命。错了就是错了,要你的命也没有用。”
冯晚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曼曼,只要你不与我断情,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说完这话,似乎也觉得语言是有些苍白了,立刻抬手道:“我可以冯家的列祖列宗起誓……”
息偌连忙伸手,把他那只胳膊拉下来,急道:“你立什么誓?你家列祖列宗没得罪你!”
冯晚也有些着急了,问道:“那你要我做什么?除了分开!”
息偌声音也高了些,道:“我不要你做什么!我就要分开!”
冯晚伸出手去,握住息偌两臂,想要说些什么。息偌见他居然上手,看此处四下无人,只有几步之外一个小盼,赶紧就要高声去喊息忍。
息忍要对女子回避,但他一定不会太远的。
但她还没出声,就有另一道深沉的男声低喝道:“松手!”
这个声音息偌也熟。
她回过头,果真见到霍恂站在回廊那头,脸色阴沉沉地看着这边。
息偌在这一刻的确没想过霍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若是平常在别的地方,她只要远远看见他就一定会绕道躲开,但是在这一刻看到他的时候,她却突然觉得他来得简直恰到好处。
她要迫不及待地找一个人帮她拉开此时已经明显不够冷静的冯晚,哪怕这个人是她有点害怕的霍恂。
冯晚只抬头看了霍恂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看息偌了。
可她偏过脸去,分明是个要逃开他的模样,她看向霍恂的眼睛里甚至带着希冀和祈盼的光,就仿佛盼望着能奔向他的身后去,又或者希望他能走到自己的面前来。
是什么时候起,冯晚变成息偌眼中的洪水猛兽了?
冯晚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此刻应该放手。如果不放手,那么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就会一跌再跌、跌落谷底,跌成不管往日有多少好时光都无法拯救的丑恶模样。
可是他的心又在反驳这个声音。
他在想,不能放,不能放,如果此刻放走了她,她此生都不会回到自己的身边来。
“曼曼。”
他再次唤她,手下用了些力,不至于弄疼她,只让她回身看向自己。
他躬下腰,垂目道:“是因为他才不肯?曼曼,你即便要与我分开,也不该在自己情绪还没平复、头脑不算理智的时候做下这种决定。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息为止有自己的盘算,但你不该因为一时赌气和惧于长兄便如此轻率。”
他尽量让自己的嗓音不要颤抖,尽量松弛道:“曼曼,你要好好想一想再做决定。”
而这一番话的工夫,霍恂已经走到近前来了。
他冷着脸,没有多说一句话,一手揽住息偌肩头,一手捉住冯晚手腕,强硬地将他推开,让他和息偌分开一段距离。
雁行十分有眼色地等到自家侯爷英雄救美之后,才上前拦住了冯晚的靠近。
霍恂先低下头去看息偌,见她神色算不上好,眼底阴鸷之色愈深。
他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抬头对着冯晚冷声道:“冯九郎君,若我没有记错,息大郎君应当已经提醒过你,让你和四娘保持距离,不要再来干扰她的生活。”
他嗤笑着道:“做错了事,你怎么有脸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