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汲着拖鞋“吧嗒吧嗒”头也不回地跑回房间。


    客厅里的怪物仿佛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黑色似乎变成了流动的液体，试探着伸出黏糊糊的触须。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明哩，他好香，他好香他好香他好香他好香……明哩，他好香他好香他好香他好香他好香他好香……”


    佣人有些疑惑，走上前来，“大少爷，我来把水端去倒了吧？”


    男人抬起头来，她骤然僵在原地。


    那双锋利的桃花眼里，竟然满是呆滞粘稠的黑色，没有眼白。


    佣人吓得倒退一步，“啊！”


    可下一秒，再定睛看去，那双眼睛又恢复了平静。


    好像刚才看到的只是幻觉。


    孟麟寒站起来，“不用。”


    “你去忙吧。”


    他苍白的手指稳稳端起洗脚水，往卫生间的方向去了。


    佣人看着他隐隐显露着孤拔风骨的背影回过神来，慢慢放松下来。


    应该是看错了，大少爷明明最好相处不过。


    ＊


    明哩趴在窗台上，跟旁边的两盆仙人掌讲话。


    “……他就是坏东西！就是坏东西！”


    “我才不会原谅他的……他哪里长得好看了，有我好看吗？这个世界上有比我更好看的人吗？！”


    “再说！他再怎么好看也改变不了他就是坏东西的事实！”


    仙人掌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薄薄的沙质窗帘被风掠起，在春光下像极了翩翩起舞的白蝴蝶。


    少年没有得到回应更气，“啪叽”一下把自己摔在床上。


    他又开始骂系统，“你有什么用？”


    “你不是说了会保护好我的吗？要不是你没履行好职责，我怎么可能会被他、被他……都怪你！你是一个坏系统！”


    说着说着他眼尾又带上了绯色，又羞又恨，用力锤了一下床，可宛如白瓷工艺品的手却被震得生疼。


    他真的委屈死了。


    那还是他的第一次，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让一个非人类占了便宜？


    系统：[……]


    它确实是不喜欢明哩的。


    它虽然是恶毒炮灰系统，可它其实并不喜欢看宿主欺负人，相比起来，它更喜欢怪物报复回去的桥段。


    可奇怪的是，听着少年骂它，它并不觉得冒犯，反而还隐约感觉……怜惜？


    它想，可能是明哩真的太漂亮了，生气也像是小猫撒娇。


    没有人能拒绝他提出的要求。


    它收敛思绪，破天荒决定安慰安慰可怜的宿主，可垂眸一看，刚才还哭得凶的少年已经累得睡着了。


    [……]


    明哩感觉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这里是一个森林，参天古树盘踞成绿色的巨网，将晦暗的天空瓜分成细碎小块。


    风一吹，树叶簌簌落在铺成地毯的腐殖质上，发出轻轻的“吱呀”一声。


    好奇怪。


    “有人吗？”明哩试探着往前面走，却看见森林暗处里氤氲的薄雾中显露出了一双金黄的竖瞳。


    是……是他……


    他害怕地蜷缩起脚趾，可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往前走，没走几步，他恍惚中听到了细碎含糊的、低沉的声音。


    他在说什么？


    明哩集中精神，竭力想听清楚，下一瞬，他猛地停住脚步，垂眸一看，一条巨大的黑色蛇尾缠在他细韧的腰肢上，已经把他拖到了半空中！


    “你想干什么？！”


    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窒息，漂亮的脸涨得通红，带着恐惧的狐狸眼又水又润，眼尾还染着薄薄的绯色。


    他害怕又气愤，“你要干什么？你再这样，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蛇尾越绞越紧，明哩都感觉自己的腰快断掉了。


    这时，他终于听清了这个怪物说的话。


    它在说：“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吃掉……让我吃掉……好想吃掉……”


    疑似唾液的透明粘液从明哩的脚踝顺着他的身体爬升，明明它是凉的，可他的身体却只觉得灼热的疼，“呜呜……”


    明哩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竭力想呼吸：“坏东西……”


    他哽咽着骂。


    粘液突然停住。


    他往巨大竖瞳的方向看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那双眼睛里带着迷茫。


    它说：“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味道好熟悉……”


    “好香……不能吃……好香……不能吃……”


    [明哩！]


    明哩骤然从床上坐起来，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着，满身都是冰凉的汗水。


    他恍惚地往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明家的别墅在郊外，灯光从别墅往外面逐渐削弱，最后陷入漆黑的森林。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我好像做噩梦了。”


    他小脸煞白，颤抖着声音跟系统说。


    系统默了默，电子音竟然稍微温和了些，[那不是噩梦。]


    [怪物想吃了你，被我阻止了。]


    “啊……”明哩呆住。


    他慢慢找回理智，“谢谢你，统哥。”


    系统：[……不用谢，职责而已。]


    [黑化值+6，现在黑化值60。]


    明哩身上黏黏糊糊的不太舒服，他换了个衣服，拿着杯子去楼下热牛奶。


    刚走到楼梯转角，明镜业就慌慌张张地从楼上跑下来，“哩哩！”


    看到他，他的视线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像是确认他没什么事之后才稍微放下心来，“你没事就好。”


    明哩不理解，“我就在家里，能有什么事？”


    系统解释：[刚才剧情解锁了一点，明镜业是知道孟麟寒是怪物的，把祂养在家里是想利用祂的能力。]


    [他很爱你，他害怕怪物会伤害你。]


    明哩：“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知道，人类的想法总是很复杂。]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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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哩鼓起白软的腮帮。


    对上明镜业的视线，他还有些生气。


    既然担心他，为什么还要瞒着他？还任由他把孟麟寒当做是他的私生子，一点都不尊重他死去的妈妈。


    明镜业轻咳一声，“爸爸是听阿姨说你今天都没下去吃饭，有些担心你。”


    “担心我？”明哩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担心我的话，就不会非要把孟麟寒带回来！”


    明镜业皱眉，想伸手来拉他，“哩哩，他是你哥哥，你对他多尊重些。”


    “什么哥哥？！”什么哥哥会对弟弟做那种……那种事？！


    一听这话明哩就来气，甩开他的手，眼眶慢慢地又红了，“你知不知道外面是怎么说的？他们都说孟麟寒是你的私生子！”


    “你怎么对得起妈妈？！”


    “住口！”明镜业脸色奇差，甚至还高高扬起了手掌。


    明哩眼眶更红，眼里闪过害怕，还倔强地仰着小脸，“你还想为他打我！”


    “那你就打！你把我打死好了！”


    明镜业满脸无奈，“哩哩……”


    可明哩却不想再跟他说话，转身就往外跑去了。


    明家别墅在半山腰上，明镜业在楼上看着他的身影没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有些担心，叹了口气，下意识想追上去。


    但下一瞬，黑暗从外面犹如粘稠的液体流淌进来，缓缓在他面前汇聚成人形，“我去。”


    明镜业一愣，背后冒出冷汗，“您……哩哩还小，他太任性了，他长大就会明白的，您不要怪他……”


    年轻的男人居高临下轻轻瞥他一眼，身为养父的明镜业瞬间噤声。


    “你不用担心，”它的声音低沉，别墅周围的黑暗在随着他的声线共振，“他是你唯一的子嗣，未来会继承我。”


    “我不会杀他。”特别是它在明哩身上嗅到一种莫名熟悉的味道之后。


    它明白他的忌惮。


    明镜业像是喉咙里被塞下刀片，瞬间哑然。


    养子从容穿好鞋，往外走，身影和夜色融为一体。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才倏地松了口气，可一想到自己的孩子，眉眼又涌出了无限苦涩。


    ＊


    其实在跑出来不久，明哩就后悔了。


    外面太黑了，也不知道明镜业为什么把别墅建在这儿，周围荒无人烟。


    之前做的噩梦威慑力还在，他不敢独自走进森林，只能围着森林周边的石板路闲逛。


    从这里看回去，别墅被拢在一层朦胧的光雾中，一边的墙壁爬满了墨绿色的爬山虎，另一边则白得像是纸糊，诡异得很。


    明哩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随着石板路走进了林子。


    周围的夜色宛如一条漆黑的大蛇在无声涌动，他手心沁出冷汗，下意识往回走。


    可一转头，他脚下竟然踩空了！


    “啊啊！”


    明哩恍恍惚惚回过神，已经掉进了一个两米多深的土坑里。


    他呆住，率先着地的屁股疼得他直冒眼泪。


    周围还是很黑，刚才还勉强能看到别墅那边的灯光，现在是一点都没有了。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