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第九个弯道》开机大吉。


    电影的制片人王军成亲自到场，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摄像机后面，帮儿子王越的第一部电影把关。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开拍。


    赛车门打开，宋砚从赛车上走下来。他身上穿着一套红白相间的赛车服，紧紧地包裹在身上，将他的身材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他转向为他喝彩的人群，抬起手摘掉头盔。


    工作人员掐准时机，将风扇对准宋砚，他的碎发被风打乱，再软软地覆下来。在观众席的欢呼声中，他左手高高的举起头盔，右手按在心口的位置，朝着观众席微微一个鞠躬。抬起头时，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笑容，眼睛里盛满了光。


    沈黎戴着鸭舌帽，坐在观众席的后排充人数，耳边全是大家的欢呼声和尖叫声。这就是宋砚，不管什么时候，演戏也好，现实中也好，他总是那个最闪耀的存在。沈黎不得不承认，只是远远地望着他，自己就热血沸腾，好像宋砚真的拿到了冠军。


    即使身处在如此喧闹的环境中，沈黎也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


    沈黎捂住自己的心口，脸上也有发烫的迹象。他觉得有些难堪，迅速从观众席上溜下去，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那种可怕的感觉又来了。每一次跟宋砚的接触，都在唤醒他对宋砚长达数年的迷恋。


    这种感觉又跟过去不太一样。过去，他是作为粉丝对偶像的那种疯狂的迷恋与崇拜。而四年前的那个晚上，这种情感“变质了”。他嘴上喊着对宋砚脱粉了。实际上呢，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他开始把宋砚当成一个同性去对待，不再是他的偶像。这个后知后觉的事实让沈黎感到很慌张。


    因为他现在是宋砚的合约男友，在未来的三年，或者更长的时间里，在宋砚的家人面前，他要跟宋砚主演一对情侣。而合约规定，在合约终止后，甲乙双方的一切关系结束。


    宋砚说过，选他是因为他有把柄在自己手上，结束时不会发生纠缠。而别人很可能会爱上他，让他为难。


    可是宋砚太高看沈黎了。


    沈黎的心中翻江倒海，却得装作风平浪静的模样。


    拍摄工作还在继续，沈黎回到片场。


    导演王越正在给演员讲戏。而宋砚正坐在小马扎上，跟制片人王军成一起嗑瓜子。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很好，有说有笑的，间或抬起头看看王越的方向，再低下头凑在一起交谈几句。


    王越虽是新人导演，但却很是严厉。他跟别的新人导演不同的是，他背景深厚，不怕演员耍大牌。演得不好，他会直接吵人，丝毫不给演员留面子。


    沈黎站在场外看了几眼，准备提前回酒店休息。今天没有他的戏，他完全可以不出现在这里。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宋砚注意到了这边。


    “沈黎。”宋砚笑着向他扬手，“来我这里。”


    整个片场的人都被这句亲密的呼喊吸引住了。在拍定妆照那天，他的那句“不熟”似乎是在打自己的脸。


    众目睽睽之下，沈黎朝着宋砚走了过去。


    宋砚不知从哪儿搬出来一把小马扎，拉着他坐在自己的旁边。


    王军成上下扫了沈黎一眼，眼睛笑眯眯的。


    宋砚抓过沈黎的手，把瓜子放在他的手里，说道，“吃吧。”


    沈黎的手心汗津津的，坐在影帝和大导旁边，他哪里有嗑瓜子的心情。


    “王导。以后有合适的角色，可以让我们家沈黎去试试。他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在演戏上挺努力的。”这话是宋砚跟王军成说的。


    王军成笑得像一尊弥勒佛，和和气气地应道，“你已经跟我说了好几遍了。我既然答应了你，就说话算话。你这小子找个对象不容易，我知道。”


    啥？沈黎听着他们的对话，咋觉得他跟宋砚这是公开了吗？


    宋砚给沈黎使眼色，“快谢谢王导。以后你在这行，少不了王导的提携。”


    “谢谢王导。”沈黎攥着手心里的瓜子，除了紧张，还是紧张。他跟个提线木偶一样，宋砚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宋砚笑得十分宠溺，对王军成解释说，“年纪小。没见过世面。你别介意。”


    接着，宋砚又跟王军成继续聊起别的来。


    沈黎完全插不上话，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小马扎上，膝盖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


    过了会儿，宋砚拿纸巾擦擦手，站起身说道，“行了。我得进场了。沈黎，你在这里陪王导聊会儿吧。”


    沈黎手心里的瓜子都被捏软了。


    王军成笑呵呵地跟沈黎说，“小后生，别紧张。我跟宋砚的爸爸是好朋友。你们俩的事是他跟我说的，说让我帮忙看看。你心里别介意，宋砚家不是小门小户，家里人有这样的担忧也属正常。”


    沈黎心里想的却是，这也是协议中的内容吧。王军成要帮宋爸爸把关，所以宋砚才会当众那样叫他，还介绍王军成多关照他。


    想清楚前因后果以后，沈黎反而没有负担了。王军成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


    另一边，跟宋砚对戏的男演员引起了沈黎的注意。沈黎记得那天拍定妆照的时候没有见过对方。这个人沈黎也认识，叫唐祺，目前已经主演过两部偶像剧。其中一部刚刚上星播完，人气正盛。


    沈黎初入圈时，演的第一部戏就是唐祺作为男一号的偶像剧。他因为在戏外跟唐祺撞衫，在拍戏时被多次穿小鞋。起初他以为娱乐圈就是这样，新人刚出道就是要吃些苦头。直到他杀青后，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是唐祺的助理让人做的，就因为他有一天穿了跟唐祺同款的外套。那件外套是他们家出事前买的，他穿得都有些旧了。即便如此，还是给他引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要说记恨唐祺，倒也不存在。


    宋砚下了戏，受到唐祺的主动邀请。


    “宋老师，您晚上有没有时间？”


    宋砚的目光隔着人群，远远地望了沈黎一眼，漫不经心地答道，“没时间。”


    “哦。那我改天再约您。”唐祺一脸的遗憾。明知宋砚是块钢板，可还是想踢上去试试。


    宋砚本人就没那么多想法了。他已经练就了一身本事，拒绝别人时心如止水。毕竟向他示好，示爱的人犹如过江之鲫，真应付起来能把人累死。


    沈黎已经回了酒店，下午仍然没有他的戏，他可以安心呆在酒店里钻研剧本。


    宋砚一直拍到晚上八点才回到酒店，在来的路上给沈黎发了消息，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对明天的戏。


    沈黎几乎是秒回：不用了。我在外面散步。你也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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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房间休息吧。


    宋砚：在哪儿？我正好也想散步。把定位发给我。


    沈黎有些无语，但还是把定位发了过去。没过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停靠在他对面的马路上。


    宋砚下了车，朝着沈黎走过来。


    沈黎一见他，就指着头顶上的月亮，自说自话道，“天都这么晚了。我们还是早点儿回去吧。明天还得早起拍戏。”


    宋砚不接他的腔，跟助理摆摆手，示意他先把车开回去。


    宋砚开口问沈黎，“上午跟王导聊得怎么样？”


    “你放心吧。我口风很紧，没有说不该说的。”沈黎以为他是怕自己说漏嘴，赶紧拍着胸脯跟他保证。


    宋砚觉得好笑，但也没有解释。


    两个人并肩在公园里散步，宋砚整整拍了一天戏，看起来很疲劳。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他就主动要求回酒店。两个人走了十分钟左右，来到酒店门口。


    在酒店大厅里，沈黎遇见了唐祺。他应该是刚从外面吃饭回来，主动上前跟宋砚打了招呼。


    宋砚疲于应付，只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三个人一起乘坐电梯上楼，沈黎和宋砚一起在六楼下去，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黎为了明天能有最好的状态，早早地就上床了。


    隔壁，宋砚被迫跟父母开了一场家庭视频会议。会议的主要内容是督促宋砚认真谈恋爱，不管再忙再累一定要抽时间陪沈黎。


    宋砚叹了口气，应付道，“陪了陪了。刚陪他散步回来。真的。你们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相信吗？”


    宋妈妈说道，“你记得好好对人家小黎。你比人家大六岁，平时要多让着人家。在剧组多关心小黎有什么需求。”


    宋砚的表情超无奈，又不敢随便挂掉母亲大人的视频。恰巧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他跟宋妈妈解释了一句，就立刻挂掉了视频。


    他起身去开门，本以为是酒店的服务员，他刚才叫了酒店服务。开门后，门外站着的人却是唐祺。


    宋砚瞬间黑脸，声音也冷冷的，“你有什么事吗？”


    唐祺鼓起勇气说道，“我有事情想跟您说。”


    “明天到片场说。”


    “是跟沈黎有关的。”


    宋砚挑眉，让开一步让唐祺进了房间。


    唐祺进门后，宋砚让他坐在了沙发上，自己转身坐在他的对面。


    唐祺直接开口说道，“我今天见到您和沈黎一起回酒店，所以想过来给您提个醒。我之前跟沈黎在同一个剧组，他一个新人平时穿的全是大牌，晚上还经常被人接出去玩。有一次，我甚至看到有个五十来岁的大老板拉着沈黎的手——”


    宋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唐祺咽了咽唾沫，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是怕您被他的外表给欺骗了。谁知道他是睡了多少人才拿到了今天的角色？”


    宋砚的脸上结了一层冰霜，眼神阴郁。他反问唐祺，“你是不是特想知道真相？”


    唐祺觉得眼前的影帝有点儿恐怖，试图跟他解释，“我是想帮您。”


    “那我告诉你。沈黎是睡了我拿到的角色。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唐祺无措地摆着两只手，“没……没了。”


    “那你请回吧。”宋砚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