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星无法接受这种敷衍的答案。


    可艾德不让她继续思考了，张开双臂环住她的肩颈，“看着我。”


    “……”


    万星暂时失去了继续思考的能力。


    ……


    医生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


    她给艾德开始检查，手指很轻，边处理伤口边念叨，


    “现在的年轻人啊，总爱往议会的地盘跑，不知道那里的“杀手机器”比老鼠还多？”


    “你见过议会的机器人？”万星凑过来，按住想行动的艾德。


    老人哼了声，面色逐渐不好起来，“何止见过……”


    她突然停下动作，盯着万星肩上的伤口，


    “小姑娘，注意少使用受伤的那边，伤口不容易愈合。”


    万星和艾德对视一眼。


    老人没注意她们的反应，从药箱里掏出瓶绿色凝胶，“涂这个，我自己配的，能加速再生。”


    凝胶抹在伤口上凉丝丝的，万星想道。


    ……


    老人走后，艾德靠在床头打盹，手掌还勾着万星的手腕，像怕她突然消失。


    万星睡不着，盯着铁皮屋顶，听着远处的喧闹声渐渐低下去。


    后半夜起了风，铁皮屋被吹得哗哗响。


    万星悄悄抽出手，摸到艾德怀里的照片。


    照片里的“万星”带着陌生的冷硬。


    她想起银狐死前说的话和之前遭遇的种种，手指突然捏紧了照片边角。


    “别想了，”


    艾德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带着刚醒的沙哑，


    “就算你是从某个宇宙掉过来的，那又怎样？现在你是我的万星，会为我拼命的万星。”


    她摸索着抓住万星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你听，心跳声是真的，疼是真的，活着也是真的。”


    艾德的直觉真准。


    万星没说话，感受着掌下温热的跳动。


    她突然觉得很累，累到懒得去想自己是谁，来自哪里。


    只是往艾德身边挪了挪，头靠在她肩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硝烟气味。


    万星前世是个孤儿，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家人的味道。


    她不想失去这份美好。


    艾德抬手抚摸自己月岩化的部位，这绝不是结束，她有些恐惧。


    如果她变成怪物，那万星该怎么办？


    ……


    第二天醒来时，光线从木板缝里漏进来。


    艾德不在屋里，桌上摆着新换的清水。


    万星喝了水，听见窗外传来争吵声，是交易所的男人在和集市守卫说话。


    说昨晚捡的零件里有议会的追踪器，得赶紧转移。


    她扶着墙走到门口，看见艾德正站在路边，好像在发呆。


    “醒了？”艾德看见她，连忙跑过来扶住她的胳膊，“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万星摇摇头，看着有人在修理机械，有人在制作奇怪的东西，一切都像最普通的早晨。


    仿佛昨晚的爆炸、战斗、自毁，都只是一场漫长的梦。


    “我总觉得他们不是好人，你一定要小心，”艾德提醒万星注意交易所的那群人，


    “等安定下来，我们一起回家。”


    “回家？”万星低头看着自己沾满灰尘的双手，突然笑了，“我都不知道‘家’在哪里。”


    艾德愣住，随即也笑了，伸手揉乱她的头发，


    “那就先在这里安个家，你看，这里有这么多人，还有——”


    她指了指自己，


    “有会保护你的我。”


    风掀起电线上的塑料布，一块半透明的布飘下来，盖在万星头上。


    她正想扯下布料，艾德却钻了进来。


    她们看起来，好像在共披白纱。


    艾德与万星额头相贴，缓缓闭上眼。


    万星突然觉得眼眶发热，泪珠滚落在艾德的手背上。


    艾德发觉到异样，睁眼看到落泪的万星，慌张地掏出手帕。


    却不小心绊到了塑料布，两人倒在一起。


    “笨蛋，”万星面部朝上，笑着擦眼睛。


    她把手帕塞回艾德手里，“先说好，我可不擅长种地，也不会修机器。”


    艾德接住手帕，认真地说，“没关系，我会，你只要……”


    她顿了顿，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够了。”


    “……”


    万星主动拥抱艾德，这一刻，她只觉得满足了。


    但宿命不会放过任何人，进化链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艾德华恩一定会成为月神。


    ……


    既然来了这里，那集市是要去逛一逛的。


    艾德带着万星去了集市。


    所谓集市不过是几条木板搭起的长桌，摆着各种新旧不一的零件和机械。


    穿工作服的男人蹲在地上敲敲打打。


    万星肩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已经愈合了很多。


    她跟着艾德在摊位间穿行，看对方蹲下身翻动一堆生锈的零件。


    “……”


    艾德指尖划过金属表面，忽然抬头对摊主说，


    “你这堆废料里混着议会淘汰的旧零件吧？”


    摊主是个戴护目镜的中年人，听见这话眼皮一跳，慌忙摆手，“姑娘可别乱说，我们这儿都是正经回收的…”


    话没说完，艾德已经拎起一个小圆柱体，在手里抛接两下，


    “追踪器还没拆干净，昨天交易所的人被守卫堵在巷口的事，你不知道？”


    摊主的脸瞬间白了，周围几个低头挑货的人也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万星看见艾德把追踪器放在摊位角落，用其他零件盖住，压低声音说，“处理干净，别连累其他人。”


    摊主忙不迭点头，艾德这才拉着万星离开。


    “你怎么知道那是追踪器？”万星跟着她走到集市边缘。


    艾德解释道，“探索第一育巢时，见过议会的标记。”


    议会淘汰的设备都会嵌这种追踪器，说是防止技术外流，其实就是盯着拾荒者。


    万星想起昨天艾德动情时的神态，她突然问，“你说的‘回家’，是回哪里？”


    万星当然知道，她说的不可能是平行宇宙。


    艾德摇摇头，“圆月镇回不去了，现在……”


    她顿了顿，将自己的感情吐露，“只要你在的地方，哪里都能是家。”


    这种话艾德说了无数次，但万星却很受用。


    她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却创造了一个家。


    “你永远不能离开我，”万星对着艾德翠绿的眼眸，近乎逼迫的让她许诺。


    万星似乎察觉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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