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作品:《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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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试当天没有早自习,沈知行跟着人群往教学楼走。九点考语文,他们会在教室复习到八点半再自由活动。


    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一路上嬉笑的很少,谈论的内容大都和考试有关。


    沈知行没休息好,睁着眼熬到三点才稀里糊涂地睡过去,他早晨没吃早饭,这会儿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风从宽大的羽绒服里灌进来,沈知行单手覆在衣服上,脸色很差。


    他疼得拧眉,抬手看了眼手表,确认时间还来得及才放缓脚步。


    又是这样。


    总是差点运气。


    明明心态调整的比以往任何一次考试都好,平静到沈知行甚至期待成绩真的会有起色,可昨晚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越给自己早睡的心理暗示,他就越难入睡。


    就不应该抱有期待。


    高强度的学习已经让他筋疲力尽,心理和身体的双重压迫更让他喘不过气,他很少有这么拼的时候,每天咖啡没断过,做题做到两点,还破天荒地上了早自习。


    但努力有时敌不过运气,他没有足够好的状态,知道自己付出再多也很难得到回报。


    周而复始。


    阳光洒在教学楼墙上,立冬前难得一个晴天,三五成群的学生从身边经过,沈知行扣紧书包带,往肩上轻轻提了下。


    沮丧的情绪无法和别人倾诉,他也想抱怨,也想吐槽摧残人的高三生活,不想一个人面对自己的委屈和挫败。


    可现实中没有选择,别人没有经历过降临在他身上的种种,沈知行不需要共鸣和同情,轻描淡写的安慰对他而言没有意义。


    缄默让他在喧嚣中拥抱了自己的孤独。


    沈知行抓了把头发,深吸一口气,用这种拙劣的方式调整好心态,快步走上台阶,仿佛之前那个消极的自己没出现过。


    -


    考场要求每个教室留三十个位置,多出来十多张桌子靠在走廊墙边,跟外面的同学打过招呼,沈知行进了班。


    教室里的人还没来齐,江远和沈知行座位隔开了一个小过道,椅子腿擦过地面的声音有些刺耳,不远处的江远扭头看他,视线交汇的瞬间,沈知行毫不犹豫地挪开眼,怕自己一丁点的脆弱显露出来,被江远发现。


    胃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阵阵钝痛让沈知行直不起腰,他敷衍地拿出语文课本,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桌上。


    脑子里莫名浮现出江远之前发烧还坐得端正的画面,他脊背笔直,看上去像是挺拔的松。


    沈知行觉得这人真该出本书,书名就叫《论如何在身体难受的情况下保持理性与克制》。


    距离考试时间还早,沈知行枕着胳膊,勉强翻着手里的课本,疼痛冲淡了困意,他有些分神。


    分到连江远站在他身边都没发现。


    修长的指节按在桌上,沈知行猛然回神,他下意识拉住对方的手腕,发现是江远后又悻悻松开手。


    “你怎么了?”江远问他。


    “没怎么。”沈知行说完忽然顿了顿,想起自己昨天回家没看手机,忘了加江远微信的事。


    于是他解释说:“昨天我没看手机,中午回去加上。”


    “先不说这个,”江远皱眉,“你身体不舒服?”


    沈知行神色一滞,本能地抬起左手,掌心盖住后颈,垂眸翻了两页书,小声回应:“没有。”


    “胃疼?”


    沈知行莫名有些尴尬,他问江远:“你怎么知道?”


    “每天都喝咖啡,去食堂的次数单手都算得过来,”江远盯着沈知行的后脑勺,“你胃不疼才怪。”


    被识破的沈知行用手梳了几下头发,嘀咕了一句:“谢了,没事儿。”


    教室里的私语声仿佛骤然消失,余光里,沈知行知道江远没离开,他右手按在胃上的动作没变,身体朝后倚在椅背上,瞄了一眼又收回视线,不知道接下去说什么好。


    除了父母和家人,沈知行很少被别人关心,如今面对江远的询问,他反而显得不知所措。


    眼前的人别扭得快拧成一根麻花,江远和沈知行同桌半个多月,第一次看他露出近乎窘迫的神态。


    与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沈知行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拒人千里,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傲气,他神色冷淡,像难以融化的冰。


    如今这点脆弱填补了沈知行自身的棱角,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江远的心突然像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


    “需不需要到校医……”


    “不用。”沈知行摇头,他抬手指了指虎口,“合谷穴也管胃疼,我按按就行了。”


    “不吃药?”江远又问。


    “不吃,不太疼真没必要。”


    为了跟江远证明自己的症状好了很多,沈知行摊开双手,伸直腿向后仰,支着椅子后腿晃悠。


    班里的人越来越多,李斌站在后门张望,提醒满教室溜达的同学安静自习。


    不能在过道逗留太久,江远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挂钟:“身体最重要,撑不住就去医院,没必要在乎一次模考分数的高低。”


    “行了行了,知道了,”沈知行点头,“赶紧回去复习,你这语气和老李有一拼了。”


    他歪着头,余光瞥着江远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


    自己的胃还是不舒服,沈知行身体微微前倾,长指蜷曲按在胃上,他难以集中精力,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他想吐。


    考试前教室里的气氛本就沉闷,熬夜复习的同学这会儿都趴在桌上补觉,李斌抱着胳膊绕着过道来回巡视,沈知行干脆把羽绒服围在身前,合上课本趴着休息。


    排座排到沈知行前面的袁满精力过于旺盛,李斌一走他就闲不住,迫不及待地跟旁边的何才搭话。


    沈知行游走在清醒的边缘,隐约听到他们几个聊什么“江远”、“没考试”、“出去”的字眼,耳边的声音变得飘渺,沈知行转过头,朝着窗的方向,重新闭上眼睛。


    八点二十,第一个预备铃准时响了。


    乌泱泱地抬起了一片人头,半睡半醒将近四十分钟,沈知行抬起头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看向江远的座位,空着的位置在一堆人里格外显眼。


    他收拾好考试需要用的东西,羽绒服围在身上的暖意让胃缓解了不少,沈知行肚子咕噜了一声,感觉有点儿饿。


    又过了五分钟,那个座位还空着。


    “江远不在?”某人随口问了袁满一句,语气听上去漫不经心。


    袁大百事通摇摇头,他往后凑了凑,告诉沈知行:“我听何才说他去校医室买药了,说是身体不舒服,可能感冒还没好利索。”


    话音刚落,江远拎着塑料袋进了班。


    袋子里装了几盒药,两人离得有点远,沈知行看不清药盒上的字。


    一个念头飞快地闪出来,把沈知行自己都吓了一跳:


    江远不会是特地去买药吧。


    不过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否定了。


    他和江远还没熟到这种程度,江远没必要给他买药,自习前的询问和关心也是出于同学之间的礼貌。


    仅此而已。


    沈知行收回视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盯着窗外发呆,他想不明白看到江远出现在后门的时候,自己心底究竟在期待什么。


    第二遍铃声响完,大家叽叽喳喳地出了教室,每个人就差把“生无可恋”这四个字明晃晃地写脑门上了。


    沈知行拎着书包,走到前面的名单上过一遍考号和考场。


    之前一中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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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名分考场,把成绩好与坏的学生分开,时间一长风气渐渐变味儿了,长期驻扎在(1)考场的人互相抱团,上学期的月考竟然出现递纸条被监考老师抓住的情况。


    这次联考和以往不同,学校把学生顺序打乱随机分配,不按排名,和同班同学一考场的概率很小,一个考场里前后左右都是生面孔,也算是保证了某种意义上的公平。


    “这次复习的怎么样?”


    旁边辛闻远冲沈知行挥挥手,她也是语文课代表,两个人平时一起收语文作业。


    “不好也不坏吧,不下降就算是进步。”沈知行留出前面的空间,示意她先走。


    “别谦虚了,”辛闻远笑了笑,“沾沾你语文的喜气儿。”


    本想着继续唠两句,辛闻远却注意到旁边的沈知行骤然停住脚步。


    走廊人来人往,江远长腿微曲,右手拎着盛药的袋子,静静地倚在窗边,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门口,看上去在等人。一中太多年没有这样出众的人,很多经过的女生都放缓脚步,频频侧目看江远,眼神里的惊艳根本藏不住。


    窗外一片萧索,教学楼两边的树叶全掉光了,留下嶙峋的枯枝交错纵横。


    江远就站在那儿。


    他在等沈知行。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知行的心倏地一跳。


    辛闻远没想到两个冷冰冰的人熟成这样,她有点儿意外,不过没表现得太惊讶:“那你俩先聊,我先去考场了哈,加油吧,正常发挥没问题。”


    “好。”


    沈知行说话的时候连头都没转,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活动太丰富,刚才那个念头居然成了现实,他觉得太荒唐了。


    沈同学最擅长胡思乱想,但他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江远为什么这样做,明明才认识不久,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却因为这些细节一次又一次地拉近。


    身体比脑子先做出了反应,沈知行迈开腿,快步走到江远身边。


    他看向江远拎着的袋子,里面有感冒药和胃药,最底下还塞着一袋面包。


    江远抽出那盒感冒药,把袋子递给沈知行:“西药和中药我都买了,到考场先吃两袋铝酸铋,不难受再吃面包吧,八点之后食堂打烊了。”


    对方目光里带着询问,沈知行趴着的时候脸被衣袖硌出了印,他皮肤白,侧脸狭长的一道,微微泛红。


    江远盯着他脸上的印,淡淡开口:“算是还你的人情。”


    沈知行的表情活动十分精彩,他提了两下肩上的书包带,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没动。


    错愕的样子被尽收眼底,江远接着问他:“你考场在几楼?”


    “二楼。”


    沈知行低头,伸手去拿江远手上的塑料袋。


    “我在一楼,”江远手向后撤了一下,转身说,“走吧。”


    两个人并肩下楼,沈知行的手偶尔会碰到江远的衣角,谁都没再多说,但一些情绪却在无声蔓延。


    沈知行的考场在二楼的生物实验室,得走到走廊尽头右拐才能看见,他接过袋子,说话时喉间微动:“谢谢。”


    两手相碰的余温残留在指尖,江远轻轻点头,说道:“尽力而为就好。”


    带子转了几圈,缠绕在沈知行的手上。


    他和江远之间的确有了微妙的变化,至少现在这种平衡让两个人的关系更近一步。


    不过沈知行依旧看不透江远,这人和自己有相似的地方却又不同,很难从他脸上捕捉到情绪的变化。


    这个年纪正不知天高地厚,一群人都觉得自己能跟一切死磕到底,可江远更像褪去了年少的锋芒,多了同龄人中少有的平静和淡漠。


    有很多学生聚在实验室门前等着,沈知行抛出脑袋这些纷乱的画面,在心底默默虔诚地期许考试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