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诗韵的话像根针，不偏不倚正好扎在穆珍最在意的地方——面子。


    她本来就觉得被围观挺丢人的，被这么一说，脸上更是火辣辣的。


    她张了张嘴，想骂回去，可对着沈诗韵那双清凌凌的眼睛，莫名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一直缩在后面的穆琴，怯生生地伸出手指，轻轻扯了扯沈诗韵的衣角。


    “沈……沈院长……对不起……是我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她这幅样子，一下子又把穆珍的火气给勾起来了。


    对着外人倒是会装可怜！


    “你个没出息的窝囊废！就知道给我丢人现眼！怎么着？有人给你撑腰了是吧？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穆琴吓得浑身一哆嗦，又往后缩了缩，头埋得更低了，肩膀一抽一抽的。


    沈诗韵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穆珍，真是欺软怕硬。


    她往前站了半步，声音更冷了。


    “她是我们军区医院的护士，现在归我管。我关心一下我手底下的人，有什么不对吗？”


    “倒是你这个当姐姐的，有话不能回家关起门来说？非要跑到这人来人往的百货大楼门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你妹妹这么下不来台？你觉得这样很光彩？”


    这话说得又快又清楚，字字句句都敲在穆珍脸上。


    穆珍被她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难堪得要命。


    周围看热闹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那眼神让她更是无地自容。


    她狠狠地剜了穆琴一眼，狠狠地丢下一句话。


    “哼！算你今天走运！”


    “这事没完！回家再跟你好好算账！”


    说完，她也不管别人怎么看，用力跺了跺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承安看着那女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眉头还是拧着的。


    穆琴低着头，手指还紧紧攥着沈诗韵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走了几步，离开了刚才围观的人群，她才带着哭腔道歉。


    “沈……沈院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又给您添麻烦了……”


    沈诗韵侧过头，看着她那张还挂着泪痕的小脸，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这不关你的事。”


    顿了顿，沈诗韵看着她怯懦的样子，语气认真起来。


    “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不是自己的错，就没必要对任何人卑躬屈膝。挺直腰杆。”


    这小姑娘，看着就是被欺负惯了的。


    不敲打一下，以后还是这样。


    穆琴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倏地抬起头，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沈院长……是在教她吗？


    沈诗韵自然察觉到了穆琴这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她不想说，就没必要逼问。


    她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很自然地问了一句。


    “你今天来百货大楼，是想买点什么？”


    话题转得快，穆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


    “我……我想来看看有没有处理的布料，给我妈扯块布做件衣裳……”


    “刚才，谢谢沈院长，谢谢顾团长……那我……我先走了……”


    说完，她微微鞠了个躬，转身脚步飞快地走了。


    顾承安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眉头还是没完全松开。


    这叫什么事儿！


    他心里有点不平，刚才要不是沈诗韵拦着，他非得好好理论理论那个穆珍不可。


    沈诗韵倒是没多想刚才的冲突，只是静静地穆琴离开的方向。


    这姑娘，骨子里还是怯。


    路还长着呢，希望她能慢慢挺起来吧。


    她收回目光，拍了拍顾承安的肩膀。


    “走吧，不是还要去看看药材研磨得怎么样了吗？”


    顾承安点点头，跟着她往外走。


    百货大楼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到了下午，军区医院的工作才是沈诗韵的重点。


    新布置好的针灸室里面摆着几张崭新的诊疗床，墙上挂着清晰的人体经络图，旁边还有一个针灸铜人模型。


    沈诗韵提前到了，检查着每一处细节。


    从银针的摆放到消毒用具，确保万无一失。


    就等今天下午第一批来学习针灸基础的医生和护士。


    沈诗韵还在仔细检查针灸铜人上的穴位标识，门口就探进来一个小小的脑袋。


    是穆琴。


    她看到屋里只有沈诗韵一个人，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走了进来，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像是怕弄丢了似的。


    “沈…沈院长…”穆琴的声音细细的，带着点紧张。


    沈诗韵转过身，看到是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来了？时间还早。”


    穆琴看到沈诗韵看向她，更紧张了，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最后还是把笔记本抱在了胸前。


    她会不会觉得我太心急了？还是觉得我……不该来这么早？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想起爷爷躺在床上的样子，还是鼓起了勇气，往前挪了小半步。


    “沈院长…我…我想问问您…”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就是…如果…如果有人瘫痪了，就是…动不了了…针灸…针灸能让他好起来吗？能好得多快？”


    沈诗韵看着她，穆琴眼神里的急切和期盼几乎要溢出来。


    是为了她爷爷吧。


    这姑娘，倒是个孝顺的。


    不过，瘫痪这种事，哪有那么容易，更急不得。


    沈诗韵心里清楚，但她没直接泼冷水，只是语气平淡地回答。


    “针灸对中风后遗症、外伤导致的瘫痪，确实有治疗作用，是重要的康复手段之一。但是，效果因人而异，也看瘫痪的原因、时间长短和严重程度。至于多快……”


    她停了一下，目光落在穆琴因为紧张而泛白的指关节上。


    “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治疗需要时间，更需要耐心。急于求成，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穆琴听着，眼睛亮了一下，但听到后面，又有点黯淡下去。


    她用力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沈院长！谢谢您！我会…我会耐心的！”


    虽然沈诗韵没给她一个确切的的答案，但至少，有希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