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其他来学习的医生护士陆陆续续到了。


    沈诗韵准时开始了第一次的基础教学。


    从最基本的穴位辨认、进针手法讲起。


    她讲得干脆利落，重点清晰，时不时还会在针灸铜人或者挂图上演示。


    穆琴听得格外认真，笔记记得密密麻麻。


    其他人虽然也认真，但有些人还是将信将疑。


    毕竟，中医针灸还是有点玄乎的。


    课上完了，位置上坐的人也没剩几个了。


    等人都走光了，穆琴才抱着本子和笔，又挪到沈诗韵跟前。


    “沈院长，我……我想跟着您继续学。”


    沈诗韵正把用过的银针收进针包里，听见声音，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上午看着还怯生生的，这会儿为了学东西，知道往前凑了。


    她不由得笑了笑，朝着穆琴点头。


    “可以。”


    “基础课跟着大家一起上。要是觉得跟得上，或者有哪里不明白，课后来问我。”


    “有时间的话，我单独给你说说也行。”


    穆琴的眼睛“噌”地就亮了。


    “谢谢沈院长！太谢谢您了！我一定好好学！”


    她赶紧鞠了好几个躬，这才抱紧她的笔记本，转身走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针灸学习班每天照常进行。


    沈诗韵教的东西新鲜，医院里私下议论的人也多了起来。


    这天下午，课上到一半，沈诗韵正拿着银针，在铜人身上比划着讲“行气活血”的几个穴位。


    讲到关键处，底下忽然有人开了腔。


    说话的是外科的小何医生，人年轻，嗓门倒不小。


    “沈院长，咱们这都学一星期了，怎么老讲这些皮毛啊？”


    “这进度也太慢了吧？是不是……有什么真东西，您还不肯教呢？”


    他这话一问出来，原本还有点嗡嗡声的针灸室，一下子就静了。


    小何被这么多人看着，脖子梗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眼神带着挑衅。


    他也是受人撺掇，加上自己心里也确实有点不平衡。


    沈诗韵拿着银针的手顿都没顿一下。


    果然来了。


    “哦？你觉得慢？”


    她把手里的银针放回针盘里，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


    “针灸是门严谨的学问，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连穴位都认不准，经络走向都搞不清，就想学真本事？你是想拿病人练手，还是想一步登天？”


    “你要是觉得进度慢，可以自己回去抱着经络图和《针灸大成》研究，保证比我这儿快得多。当然，”她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地盯着小何，“前提是，你能看得懂，并且，出了问题，自己负责。”


    小何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张了张嘴想反驳。


    说自己看得懂？万一以后出错了，这责任谁担？说自己看不懂？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刚才是在胡搅蛮缠？


    他正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下台，旁边的穆琴却突然开了口。


    “沈院长教得很好！我们都觉得一点也不慢！每个穴位都讲得很清楚，我们才刚开始学，肯定要打好基础才行！”


    小何被她这么一反驳，更加恼羞成怒。


    “你一个小护士懂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一个低沉而有力的声音。


    “懂什么？我看你倒是不太懂规矩！”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顾承安站在门口，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沈诗韵略微有点意外。


    顾承安迈步走了进来，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小何的脸。


    “军区医院的医生，不好好学习提高技术，在这儿质疑院长，煽风点火？是谁给你的胆子？”


    小何一看到他，腿肚子都开始转筋了。


    “顾……顾团长……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顾承安根本不听他解释。


    “我看你精力很旺盛，既然觉得这里的课太基础，满足不了你，从明天起，你就不用来了。回你的外科好好待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基础的重要性，什么时候再来申请！”


    小何脸色煞白，张嘴想辩解几句，对上顾承安的眼，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是……顾团长……”


    然后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低着头狼狈地溜出了针灸室。


    针灸室里一时半会儿还有点安静，剩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大气都不敢出。


    沈诗韵倒是跟没事人一样，把刚才被打断的穴位又指了一遍，简单收了个尾。


    她目光扫过还站在一旁的穆琴，又看了看身边脸色不大好看的顾承安。


    气性还挺大。


    她轻轻“啧”了一声，压低声音。


    “杀鸡焉用牛刀。一个跳梁小丑，犯不着你顾大团长亲自下场。”


    顾承安一听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心里憋着一股火，看着沈诗韵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又有点无奈。


    “沈院长……”穆琴瞅了一眼两人，连忙打圆场，“顾团长也是……也是不想让您受委屈。”


    刚才顾团长那么做，虽然吓人，但是解气！


    沈诗韵看了穆琴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冲还愣着的其他人挥挥手。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穆琴，你把东西收拾一下。”


    “是！沈院长！”穆琴立刻应声，手脚麻利地开始整理银针和铜人。


    顾承安抬步跟了上去。


    等人都散了，沈诗韵收拾好东西，转身回了自己的院长办公室。


    她刚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顾承安也没说话，直接绕到她身后，两只手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沈诗韵身子下意识地绷了一下。


    随即，温热的力道透过衣服传过来，驱散她身上的疲惫。


    沈诗韵放松下来，往椅背上一靠，由着他按。


    “累了吧？”顾承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也没了刚才的火气，“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当。”


    “饿不饿？一会儿我让人送饭过来？你中午得好好吃点东西，再睡一觉。”


    沈诗韵闭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放松，嘴上却不饶人。


    “我没事，就是个不懂事的。你啊，反应太大了。”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以后少在我工作的时候搞突然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