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作品:《发梦蜉蝣

    国庆假期结束后,林晋慈在事务所见了徐东旭,正式定下合同。臻合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卑躬屈膝的甲方,林晋慈问徐东旭喝茶还是咖啡,他立马站起来说:“随意随意,别太麻烦你们了。”


    从进门到离开,徐东旭对林晋慈的吹捧附和一刻没停过。把人送走,唐蓁脸上的吃惊和怀疑多到藏不住,不过想歪了,她对林晋慈忧心地低声:“他对你……不是有那种想法吧?”


    “应该不是。”


    “最好不是。”唐蓁松了一口气,“不然被这种二世祖缠上,肯或不肯,都容易有麻烦。”


    林晋慈倒不觉得徐东旭有这么可怕,一个能被魏一冉耍得团团转的人,大概是纸老虎中的纸老虎。


    林晋慈之后还有约,收起桌上的文件,跟助理交代两句工作事项就先出去了。


    见面地点在园区内最好的一家咖啡店,比约定时间迟了半个多小时,卢文洲的老婆才匆匆现身。


    林晋慈坐在咖啡店内靠窗的位置上,看着丁琴下出租车、入店门、气势非凡地走进来。


    迟到的丁琴在林晋慈对面坐下来。相比于亲戚聚餐那晚,化了全妆,添了长长的美甲,头顶长出的一截新发也做了补染。甩开拎包的动作风风火火,道歉的方式很理直气壮:“不好意思啊,孩子太小,在家里一闹就走不开。”


    林晋慈已经点了咖啡,说了句“没事”,未再提自己久等,并抬手示意不远处的服务生来给丁琴点单。


    丁琴点了单,服务生的脚步刚离开,她便嗤笑了一声:“我知道,像你们这种看着光鲜体面的职业女性,瞧不起我们这种家庭妇女嘛。”


    林晋慈微微耸肩,“我表达什么了吗?”


    “我知道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丁琴几乎笃定的样子,“答应帮忙找工作,不过也是想在我们面前秀优越感,你现在是厉害、是了不起,那又怎样呢?”


    “你好像对我有敌意?”


    “你想多了。别以为全世界都是围着你转的。”


    林晋慈看向对面,字音放慢,声线便不由得多了些同情体谅:“文洲表哥,对你不好吗?”


    丁琴应激一样,刚才故作平常的讥讽,一瞬成了外刺倒竖的警惕。


    “我们再不好也是夫妻!是受法律保护的关系,我知道,以你现在的收入水平,应该是看不上他了,但你一提再提卢文洲,不就是没得到,意难平吗?”


    她对着林晋慈,忽而露出大方的笑。


    “那我就成全你的意难平,他在梦里还喊过你的名字呢。”


    林晋慈怔然一瞬,才从一阵反胃的恶心里抽出一丝冷笑,随后笑弧放大了一些,“你——”她不解地瞧着丁琴,“你不会……觉得你老公很深情吧?”


    可能感到受辱,丁琴语气冷硬道:“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是我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我压根不指望你给我找什么工作,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希望我们以后最好也别多来往。实话告诉你,那天晚上卢文洲其实不是在加班,他是故意不来的。”


    “原来是故意不来,看来他是不想见我……”林晋慈若有所思地说。


    “你明白就好。”


    林晋慈咽下一口咖啡,调整了心绪,又将杯子稳稳放回杯碟里。


    “你们现在在崇北过得蛮辛苦的,你有没有问过他,他当初为什么在宜都工作得好好的,偏要辞职来崇北吗?”


    丁琴神情一变。


    算算日子,卢文洲执意辞掉前程大好的工作要来崇北发展时,刚好对上林晋慈考去崇大的时间线。


    “因为你?”丁琴的眼神尖锐起来。


    林晋慈想了想,模棱两可地应下:“可以这么说,不过也是他自己愿意的。”


    林晋慈的事,丁琴在家听婆婆说过。


    林晋慈高一住了一个学期的校宿舍,之后被接去她姑妈家住到高二结束。高三开学,林晋慈以附中竞赛条件更好的理由,忽然又回了学籍所在的附中高中部,不在姑妈家继续住了。


    这一走,林父一大笔的生活费再也打不到姑妈的账户上来。


    姑妈很委屈,跑去林家哭得伤心,说自己一天天老妈子一样地尽心伺候着,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你家的大小姐,她这么一走,不是打我的脸吗?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她不好呢!这孩子做事怎么一点都不顾人呢。


    哭闹了一通,也是白哭闹,姑妈这时才知道,林晋慈不止自作主张要转回附中,还搬去了她外婆家住,现在人在榆钱巷。


    夏蓉安慰姑妈,先自贬低一句,也是自己失职,实在教不好林晋慈。


    又说你们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她从小不就是这样吗?天生的冷心肠。搬家,转学,有一件事跟她这个母亲商量过吗?年纪不大,主意大得很,亲妈她都不放在眼里,就别说你这个姑妈了。


    丁琴嫁给卢文洲之后,也听家中亲


    戚偶尔提及过林晋慈评价无外乎是那些说她克**她弟弟从小就心思重长大了更是精明学了崇洋**那套对长辈们也不尊重没有什么好的话。


    此时丁琴就把这话拿出来讲调子很高地摆出大道理:“一个人说你不好可能是偏见但如果从小看你长大的亲戚都这么说呢?林小姐别顾着骄傲了先反思一下自己吧?”


    林晋慈轻轻地笑了:“怎么现在设计相关的工作不好找你打算来当我的心理医生?”


    在丁琴看来对面的林晋慈穿戴看似简约却价值不菲美貌却不讨喜微微挑眉的样子透着一股精致利己主义的傲慢让立于她目光之下的人感到非常不舒服。


    果然如她婆婆所说林晋慈这个人没有良知不懂羞愧眼里只有自己和利益。


    所以当林晋慈高高在上提出是真心要给她提供一份工作并推来一张建筑事务所的名片时丁琴虽有心动却更加戒备认为其不安好心。


    林晋慈很随意:“要不要由你。”


    这份轻松在林晋慈抬眼看向入门处时很快出现一丝几不可查的裂纹。


    这家咖啡厅很有复古氛围木质边框的玻璃旋转门做得精巧门轴旋动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挽着傅易沛的手臂两人一边投契闲谈一边走进来画面很是唯美。


    傅易沛穿的是一件墨绿衬衫饱和度偏低的颜色搭一件燕麦色的开司米长外套质地柔软整个人玉石般的温润干净。


    而那个女生看起来是张扬明媚的无论是笑容、声音、肢体动作、还是拎在手上的一只鳄鱼皮的墨绿皮包。


    好像都跟傅易沛很互补。


    启映离这里不远如果要在附近找个地方小坐或约会这里的确是个合适的选择。


    会碰见似乎也不意外。


    林晋慈收回视线表情和声音都同样冷淡草草结束话题对丁琴说:“不耽误你照顾孩子了你回去自己想想吧。”


    丁琴大概更觉得林晋慈言语傲慢


    杯柄喝了一口扔回桌上大步出了店门。


    杯口溢出一片难看的咖啡渍。


    林晋慈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不希望傅易沛会和丁琴碰上或者说她不希望傅易沛和她十八岁以前的人生里的任何一个人碰见。就像一块新拆的鹅黄颜料柔亮如春日


    ,舍不得丢进脏兮兮的旧调色盘里。


    也因此,时隔多年,林晋慈忽然又感觉到了那种难以融合的割裂,刺骨的冬和融冰的春,在她身体里共存。


    余光里,傅易沛跟那个女生落座在不远处的小桌旁,依然有说有笑的,那个女生的声音很有感染力,似乎在聊电影。


    这应该是傅易沛会喜欢的话题。


    店里的绿植茂盛舒展,林晋慈把脸转向窗外,试图降低存在感。


    女生之后好像有别的行程,撒着娇,有些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能忽然变卦嘛,就要你送,谁来都不行……”


    旁边的声音陆陆续续传来——


    因为傅易沛的声线不高,所以只能靠女方的话语来推测他们在说什么,似乎在让傅易沛帮忙挑珠宝……她不喜欢帕帕拉恰,但这款设计不错……这种级别的黄钻她瞧不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晋慈休眠般望着街景的眼睛,微微一亮——她看见魏一冉了。


    待定睛一看,又只是像。


    魏一冉没有这种西装革履的正经人气质。


    男人停了车,径直走进咖啡店。


    和傅易沛坐在一起的女生很快站起身,声音更有感染力了:“Honey!你帮我说他,傅易沛怎么这样啊?”


    林晋慈终于比较清晰地听到了傅易沛的声音。


    “你老公来了,赶紧跟他走吧。”


    “傅易沛从小就这样对我……”那道生动的女声一路说着傅易沛的各种坏话,同长得很像魏一冉的男人走出这家店。


    店内一直播放着极轻柔的纯音乐,此刻人少,安静到只剩咖啡机运作的声响。


    独坐了十来分钟,傅易沛最后也起身离开了。


    那道精致的木门被朝外推动。


    林晋慈还坐在原位,甚至依旧保持看着窗外风景的姿态。街对面有一家花鸟鱼小市场,方形的鱼缸堆成半面墙,行人来来往往,没有人为那些仿若空游的小鱼驻足。


    她忽然想——


    这世界会不会有一条小鱼,一出生就被抛上岸,怪异地存活下来,从此惧怕海。


    第一个带给林晋慈这种强烈的惧怕感的人,是傅易沛。


    在“讨厌”一事发生后,林晋慈和傅易沛就再无来往,虽然之前他们也没什么交集,但就连出现在同一场篮球赛,参加年级小组会这类碰面情况也大幅减少。


    林晋慈跟班里某些男同学至今都没说过话,所以这种无


    来往,也没什么特别。


    高二下,有一次上化学实验课,要两两分小组。组位表由化学课代表拟定,传下去,到每个人手上,有异议可以提出。林晋慈接过看了一眼,不知道是谁把她和傅易沛分到一组。小小的方框里,写着林晋慈和傅易沛的名字。


    她想傅易沛应该会不愿意,谁不愿意谁就负责提出好了,林晋慈没有多费心,将分组名单递给下一个人,眼眸惺忪,伏回桌上。


    过了一会儿,单子传到班级中间,还没到傅易沛那里,就已经有人眼明心亮地发现了“林晋慈和傅易沛这一分组的异常。


    说话的,是之前公开评价林晋慈的女生。化学课代表是个又壮又胖的男生,在女生面前总是很腼腆,那女生一嚷嚷“怎么分的啊,把傅易沛分到这里来了啊,他就说上次化学课老师布置了分组任务,他是按上次月考的化学成绩排名分的,“要是分得不好,你改就是了,你们随便改吧。


    那女生说:“当然不好。动笔划着,又说,“你怎么当课代表的啊,小组试验当然应该是强带弱互助啊,你把第一名和第二名放到一起,难道他们还会谁教谁?傅易沛要被你气**。


    林晋慈趴在桌子上补觉,听到有些吵的对话声,抬起头,看到傅易沛走过去,拿单子看了一眼,少见地露出冷脸的样子。


    可能看到自己和林晋慈被分到了一起,也同样深感不悦。


    那女生笑容含蓄而甜美,看着自己勾画过的单子,询问身边的傅易沛:“这样可以吗?我感觉你平时跟张霖比较好。


    张霖就坐在林晋慈后面,闻声立马应下说:“好啊,那我爽死,阿沛我躺了啊,下节课靠你带飞。


    傅易沛后来有没有说话,说了什么,林晋慈没印象了。她很烦也很困,懒得在意是否有人讨厌她,也懒得理会班里女生明里暗里的这点小排挤。


    汤宁被市女篮选中,那阵子不在学校,成寒的乐队初见成色,陆陆续续接到不少演出机会,无论校内校外,林晋慈总是一个人。


    带着耳机,坐在公交站台的椅子上,蜂拥而至的放学人潮随着一辆辆车子停靠、驶离,最后晚自习后的深夜里,站台上只剩她一个人。


    在旁人眼中,她可能是在等成寒。


    他们以前经常在这里碰头,可能是林晋慈害怕走夜路,林晋慈不住校后,成寒经常来南安这边等她下自习,送她回


    家。


    但那天晚上,成寒一直没有出现,最后只有末班公交的司机在车门打开后冲林晋慈说:“小姑娘,这是最后一班车了。”


    林晋慈摘了一只耳机,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好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很久一样,然后慢慢地“哦”了一声,握紧书包的背带,踏上了灯源冰冷的公交车。


    着急启动的车厢晃动不已,她踉跄着,在后排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也依旧形单影只。


    在公交车上,车厢惨白的灯光笼罩在身上,林晋慈心不在焉。


    林晋慈在想,今天是周五,卢文洲应该又回来了。


    在姑妈家住了一年多,姑妈拿着林父的大笔生活费却一心只想着饱其私囊,隔三差五也会问林晋慈想吃什么,凡不是萝卜青菜类的东西,她总是阴阳怪气说林晋慈以前过的是公主的日子,衣裳要穿牌子的,一个书包都要上千块,小老百姓的家庭真供不起她这样的大小姐。


    这些衣服书包都是小姨寄来的,但林晋慈不会再提,否则姑妈会更拈酸地说你小姨有钱、你小姨是阔太太,我们哪能比得上。要念到林晋慈说“不想吃那个了”她才会作罢。


    虽然知道姑妈不喜欢自己,但林晋慈本来就不是一个只有在充满爱的环境里才能生长的人,直到这个学期开学不久,姑妈的继子从崇北回宜都实习,林晋慈的噩梦才真正开始。


    林晋慈撞见他站在阳台,将她白色的内衣攥成一团往自己口鼻上按,露出一脸陶醉的样子,而后者看见林晋慈,只是很快松开,说被风吹掉了,他只是判断一下是不是洗过的,准备挂回去。


    那件内衣的归宿是林晋慈房间的垃圾桶。


    但很快,卢文洲变本加厉。


    寄住姑妈家后,林晋慈的睡眠不好,因为她的姑丈常常夜起,穿过客厅去卫生间,弄出不小的动静。


    那天她也是听到一些声音,恢复了意识,但不是碰到桌椅的响动,而是门锁被人扭开了。


    因锁芯老旧,再小心还是发出“吱呀”一声。


    她睁开眼,借由窗外的余光看见一张凑过来的脸,闻到难闻的酒气。看见她醒来,卢文洲第一时间捂住她的嘴,对她说:“小慈,我喜欢你。”


    他那晚对林晋慈说了很多话,说知道她的爸爸妈妈都不喜欢她,她的姑妈在她上学后也总跟邻居说林晋慈的坏话,说她不祥克死弟弟。如果不是因为想要钱,姑妈是不可能照


    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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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林晋慈好像也没什么朋友,独来独往,无人关爱,应该很孤单。


    “没关系,小慈,你现在有我了,他们不喜欢你,我喜欢,我真的很喜欢你。


    林晋慈不想听这些恶心的表白,想赶他出去,两人发生一些争执推搡,惊动了夜起的姑


    丈。


    卢文洲毫不心虚地打开门说:“没事,小慈房间进了老鼠,她害怕,我帮她处理一下。


    姑丈很有些不满:“老鼠就老鼠,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娇气成这样。


    林晋慈之后反锁门,但依然无法再正常进入睡眠。


    周一早上,卢文洲上班,林晋慈上学。


    卢文洲跟着她一起下楼,在散发着雨季霉湿气味的老旧电梯里,没有其他人。卢文洲对林晋慈说:“小慈,锁门没用的,你忘了?那是我以前住过的房间。


    林晋慈眼里闪过的一丝惊恐,使他满意又怜爱,他对林晋慈说:“别怕,小慈,我是喜欢你的,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我们慢慢来,以后我会每周都回来陪你的。


    林晋慈坐着最后一班公交,回到姑妈家,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姑妈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走出来,眯着眼,肩上披着外套,显然已经睡了。


    林晋慈以为她要发火,没想到她笑容满面。


    “小慈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学习真辛苦啊,我用花旗参吊了鸡汤,还在锅里热着呢,喝一碗再睡。说着,姑妈去了厨房。


    林晋慈在客厅环顾,她听见自己有些虚弱的声音问:“表哥,没有回来吗?


    姑妈端出鸡汤来:“你表哥啊,他这周不回来了,跟你爸爸去外地出差了。他这才刚实习,你爸爸就想着提拔他,到底是一家人,肯上心,喏,这老母鸡是你姑丈特意跑到农贸市场买的散养土鸡,最有营养了!


    “不回来了?出差多久?


    “应该也就个把星期吧,下周就回来了。


    卢文洲的确回来得很快。


    又一个深夜里,林晋慈锁紧的房门被打开。接着床头灯被迅速按亮,林晋慈戒备地看着堂而皇之走进来的男人。


    林晋慈冷眼看着,问他,难道不怕她把他骚扰她的事情说出去吗?


    “这是关爱,小慈。卢文洲纠正她,“而且你说的话别人会信吗?你知道你爸爸提到你,是什么反应吗?他叹气了,他说你和别的小孩不一样,从小戒备心强,总是把人想得很坏。是


    啊小慈你为什么要把我想得这么坏呢?”


    姑妈在外面问:“小慈休息了吗?”


    “没呢。”卢文洲应道却对林晋慈笑“小慈很喜欢我送给她的礼物。”


    客厅传来姑妈喜上眉梢的声音。


    “这刚拿第一个月工资就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礼物太破费了自己不花销啦?”


    那段痛苦难言的日子林晋慈后来很不愿意回想。


    以她给林父打电话那天为断点。


    也是一个周日她以楼上装修很吵出去学习的理由背着书包跑出姑妈家所在的小区。


    林晋慈坐在路边的石凳上给林父打电话告诉林父她要回学校住宿她不想住在姑妈家。


    电话里林父好像很搞不明白林晋慈说她姑妈对她那么好心疼她读书辛苦买人参买土鸡给她补充营养问林晋慈知不知道他已经给她操了多少心大人也是会累的为什么她永远这样不懂事。


    “你妈妈说你不懂感恩我本来是不信的。你弟弟去世的事我也从没有怪过你一句。我一直努力在平衡你跟你妈妈的关系但我现在发现你太自我真的一点不会体谅人!”


    “你姑妈有时候是嘴碎了一点但对人没坏心你小小年纪看人不要那么苛刻总把人往坏处想!”林父的语气越说越重“小慈不要再给大家添麻烦了好不好?大家都很累了不要再添麻烦了好不好?”


    不要再给大家添麻烦了好不好?


    不要再添麻烦了好不好?


    ……


    林晋慈应该是应了一声“好”。


    那边解决麻烦一样


    天气阴沉是乌云密布的四月底。


    结束通话后林晋慈将已经没有声音的手机握在手里看着来往车辆和对街的商铺。


    其中有一间新店正装修建筑材料拆得乱七八糟的门口堆着沙子两个小孩子围着沙堆拿着荧光绿的小桶在玩脏兮兮的沙子笑声清脆隔着一条喧嚣的马路都能时不时听到。


    林晋慈出神地看着。


    她弟弟去世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年纪。


    但弟弟从没有玩过沙子也没有这样开心地笑闹过。


    他是小神童嘛。


    神童不能做这些寻常小孩子做的事那样神童就泯然众人了。


    所以事发那天的下午林晋慈才会一时心软带弟弟去买冰淇淋。


    他们本来在沙发上各自看着各自的书。弟弟看的是少儿棋谱,不是彩图绘本,但他忽然天马行空地问林晋慈什么时候到春天。


    那是六月底,中考结束不久,林晋慈说还要很久。


    他无由来地跟林晋慈描绘,他想要过春天,想在全是小草的山坡上滚下来,有彩虹,有气球,有小狗……


    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夏蓉不会允许他在草坡上打滚,也不许家里养猫狗。


    所以林晋慈没有应他的幻想。


    弟弟又问:“姐姐,现在是夏天对吗。”


    林晋慈点头。


    “那我能吃一个冰淇淋吗?我想吃一个冰淇淋,妈妈不在,你能带我去吗?”


    林晋慈带他去了离家较远的一处商场,因他们的妈妈只在某家意大利品牌的手工门店给弟弟买冰淇淋,弟弟不敢不听话,要求来这里,林晋慈顺了他的心意,来买了冰淇淋。


    那天不知道对面小广场在办什么活动,多了不少摆摊的露天集市,很热闹。


    正往红绿灯走时,弟弟毫无征兆地松开林晋慈的手,跑了出去。


    没有全是小草的山坡,可他就那样在一声急刹不住的撞击声中滚了出去,路对面卖气球的小贩也停下自行车,路人迅速围拢过来。


    世界在林晋慈眼中仿佛静止了。


    亦如同此刻,林晋慈感觉不到起风的阴天渐渐落雨,已经滴了一滴在她脸上,像泪痕一样蜿蜒下去。


    天气诡异阴沉,是要下暴雨的兆头。避雨的行人疾步奔走,连来往的车辆也变得更加匆忙,对面的小孩子还是拿小桶装沙子,玩得很开心。


    她忽然就从石凳上起身了。


    没有任何观察路况的举动,径直朝对面迈开脚步。


    然后……


    在一声尖锐的喇叭声中,林晋慈的手臂被抓住,被往回拽进一把宽大的伞下,隔绝了风雨。


    刚刚鸣笛的师傅降下车窗,责骂的声音隐没在倏然而至的雨声里。


    “不好意思,师傅,我同学她考试没考好,一时走神了。”


    师傅闻声没再计较,把车开走了。


    周遭依旧车水马龙。


    雨点落在伞面上,砰砰敲击,声响清晰,宛如身体里渐渐复苏的心跳。


    五感归位,林晋慈闻到面前这副高大身体上散发出的被阳光晒透的干净香气。


    林晋慈很慢地抬起头,看见傅易沛的脸。


    她第一次离傅易沛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