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品:《发梦蜉蝣》 十一月初,崇北的建筑师协会按照两年一次的惯例,主办了一场行业分享会,崇北各家建筑师事务所,无论规模大小,均在邀请名单之内。
唐蓁那天有事,把烫金的请柬送到了林晋慈办公室,让林晋慈代表臻合出席。
所谓的行业分享会,不过是没成就的听有成就的吹吹牛,颁几个虚奖,大家吃点东西,喝点酒。协会的面子给到,点个卯,之后半途走人都没问题。
唐蓁只强调一点:“必须穿得好看!咱们臻合的面子可不能丢了!”
林晋慈的助理温迪是个很机灵的姑娘,立马接话说道:“这一点,唐老师你就放心好了,您呢,是我们的行业之花,林工呢,是我们的所花,行业之花派所花出马,无敌的呀!”
唐蓁笑得合不拢嘴,手指点点小助理:“小嘴够甜的啊,怪不得上个月考勤就你迟到最多,你们林工还给你说好话呢,说上个月给你安排的工作有点多,有时候是她让你迟一点过来的。”
温迪感动地叫起来:“呜呜呜我要为我们人美心善的林工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待唐蓁走后,温迪像只黏人的小猫蹭到林晋慈身边来,小声说:“林工,你上个月把丁琴招进来,我还以为是我老迟到,你要厌弃我了,吓得我最近每天早上定五个闹钟,吃不好睡不好的。”
林晋慈从屏幕的图纸上移开视线,说:“招丁琴是基于其他考虑,你原来的工作还是要自己做好。五个闹钟,之后还是继续定着吧。”
“知道了。”温迪笑嘻嘻的,“我会好好工作的!”
丁琴进事务所也有一阵子了。那天在咖啡店离开得气势非凡,后来主动联系林晋慈,又故作姿态,说得好像是她给了林晋慈一个秀优越感的机会。毕业于一所专科院校的室内设计,读书期间没有任何一件像样的作品,一毕业就结婚生子,没有任何工作经验,要不是林晋慈跟人事打过招呼,这份毫无看头的简历都投不进臻合的招聘邮箱。
如今入职臻合,丁琴除了拿快递和印文件,暂时也做不了其他事。
林晋慈已跟唐蓁打过招呼,将丁琴搁置在旁也有段时间了,并不急于应付她,林晋慈问温迪:“丁琴最近的工作还好吗?”
温迪露出一个不好讲的瘪嘴表情。
林晋慈让她有什么就说什么。
“我真的不是故意说她坏话。”温迪小声地提前申明,“她吧
,真的太容易得罪人了,林工你是我们臻合的所花,又不是我封的,大家共知,之前有一天中午,大家一起吃饭,有好几个实习生在场,还有李工和人事姐姐,大家就一起说到所花这个事,她突然来了一句,也就是因为臻合招人不看脸,才轮到她当所花,放到外面,其实也就一般。”
温迪咧着嘴,想想都后怕:“你知道当时多尴尬吗?什么叫‘臻合招人不看脸?一句话骂了全桌人,不,是全所!之后那几个实习生就不愿意跟她一块吃饭,她又阴阳怪气,说什么别人学历歧视。”
林晋慈听了,心中有数,对温迪说:“知道了,之后丁琴如果还有什么事,你来告诉我一声。”
“好。但我没说假话啊。”
“知道。”林晋慈冲她笑了一下,“后天的行业分享会,你跟我一块去吧。”
“真的啊?带我去?”温迪像中奖一样。
“嗯。唐老师刚刚不是说了,地点在馥生的文化酒廊,冷餐和酒水的规格都不错,就当去吃一顿免费的晚餐。”
林晋慈提醒:“不要再迟到。”
温迪举起三根手指保证。
林晋慈去年才回国,崇北的行业分享会是第一次参与,她在国外参加过不少行业沙龙,内容和形式完全天差地别。
入场后的社交时间很短,一连串的发言、颁奖,协会会长最后致辞感谢,冷餐会才开始。
林晋慈再次见到陈鹤鸣。
当初跳槽去直方动静闹那么大,去了新地盘的陈鹤鸣,倒没想象中那样意气风发。
陈鹤鸣也看见了林晋慈,很快举杯走过来,笑着对林晋慈说:“林工,大野之宴这一仗赢得漂亮啊,果然是喝过洋墨水的新女性,出其不意的赢法就是多,我真是受教了。”
这次陈鹤鸣没有笑眯眯地喊“小慈”,话里不尊重的意思反而更加明显了。
“怎么会。”林晋慈没接敬来的这杯酒,看着对方虽败犹荣地一饮而尽,姿态相当潇洒。
林晋慈略笑了笑,说:“我刚来事务所不久,就听到陈工教训实习生,说没本事的人不配有傲骨,那叫蠢,叫不知变通,是我受教才对。”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输我认了,不过你怎么赢的,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林晋慈不知道他哪来的笃定,这样口出讥讽,她并不跟着对方的指控去辩驳,反倒心平气和地回忆起来:“要是没记错,直方的核心
宗旨是’精益求精‘陈工怎么跳槽之后忽然追求起’光明磊落‘了?”
陈鹤鸣立刻变了脸色仿佛遭受极大的侮辱。
林晋慈这才缓缓而笑:“胜之不武向来是胜者的谦辞、败方的挽尊
陈鹤鸣笑容讥讽:“同事一场今天才知道林工这么巧舌如簧。”
“装软柿子是我的爱好之一那些爱挑软柿子捏的就算他们活该吧。”
徐东旭为了撇清关系力证自己是受人蒙蔽就差把陈鹤鸣说的话、造的谣整理成ppt发过来。林晋慈当前不屑计较但不保证未来某一天这些内容不会派上什么用场。
望着陈鹤鸣难看的脸色林晋慈晃晃酒杯“今天的香槟真好多喝了几杯刚刚开玩笑呢陈工别放在心上。”
一时话说多了林晋慈放下酒杯只想一个人出去透风。
她在餐台附近找到吃蜜瓜火腿吃到发噎的温迪交代一句说自己出去抽根烟。
大概是惊讶因为从不知道林晋慈有抽烟的习惯但温迪两腮食物高鼓连跌掉下巴的表情也做不出来。
温迪托着餐盘呆呆目送林晋慈转身而去一身分体式的allblack的裙装黑色的贴身高领衫裹住脖颈手臂比大片露肤更显女性魅力含蓄又锋利连背影都漂亮。
温迪咽下食物脑子里只有一句反驳的话:这叫一般?别说是放到外面就是放到外星球这也绝对不一般。
林晋慈想要片刻清静但偏偏不得。
手包里的烟记不得是上个月还是上上个月拆的抽烟是在国外求学时染上的习惯还称不上恶**她没什么烟瘾想抽烟的念头有时候比月经的频率还要低。但某些时刻譬如此刻就很想抽一支来消弭心烦。
火柴不知是过期还是受了潮。
“嚓——嚓——”两声没燃侧边的条状砂纸上只多了两条擦痕。
林晋慈待在无人的露台低着头两瓣红唇衔着一支细细的白色香烟。
倏然一小丛蓝色火焰在她眉心窜出照亮她眼瞳里的不耐冷调的光更加重了眉眼处的清冷意味。
烟点燃了。
举火的是一只男人的手腕间的古龙香水很浓侵略性十足。
林晋慈吸气夹烟抬眸吐出一圈淡白烟雾目光看
向面前的人。
林晋慈认得这人,不久前刚见过,今年的”
最佳主理人“颁给了直方建筑事务所的老板秦玮,就是面前这个男人上台领的奖。
四十不到的年纪,油头西装,一番感谢说得圆滑漂亮,举手投足,自信非凡。
“没想到林小姐会抽烟,果然,特别的人有特别的习惯。”
林晋慈回了两个字:“偶尔。”
秦玮娴熟地在食指间拨弄那只银色的金属打火机,发出一些清脆的响,将对话的前奏拉满。
“其实相比于陈鹤鸣,我更欣赏你。我找猎头试着挖过你,但你一口回绝了。”
“感谢秦总的欣赏。”
秦玮颇为可惜地说:“你这个人,可能太重感情了,为了一点知遇之恩就给唐蓁卖命不值得。唐蓁强势,早晚有天会嫉妒你的才华,唐蓁给你开什么条件了,许诺你三年升合伙人?”
林晋慈捏着烟,往旁边的烟灰石里弹了弹,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
“唐蓁能开出来的价码,我也可以,同样的条件,直方只会给得更多。”
“我喜欢赚钱,但一心只为赚钱的人生也很没有意思。”
这种婉拒,秦玮听得懂,转而笑了,看了林晋慈一会儿,忽而有些失神:“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直视别人时,眼里有种漠不关心的美,很让人心动。”
林晋慈不说话,也不做任何被称赞后的谦虚羞涩,依旧直视对方,好像在无声表达这话俗套无聊到不想回复。
秦玮一时尴尬,只好自己找话:“我很欣赏你这样有能力又这么漂亮的女人,即使当不成上下级,我也希望以后有机会跟林工多接触。直方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我的荣幸。”
无由来的慵懒声音,自一双冷艳饱满的唇中发出,林晋慈擒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目光如逸散的烟雾,幅度很小地打量对方。
这种冷淡到不可侵犯的眼神,慢条斯理地游弋起来,无端地令人心热。
秦玮情不自禁地靠近一步,连语气都变得暧昧:“真的,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会很有话题。”
林晋慈并不躲闪后退,又吸了一口烟,徐徐吐出,看着对方拿杯子的手,淡淡道:“秦总今天没戴婚戒啊。”
对方脸上的热情骤减,大概觉得林晋慈不识趣。
等人一走,林晋慈心生厌倦,也按熄了烟。
林晋慈回了一趟宴会现
场,里头依旧衣香鬓影,谈笑不断。
填饱肚子的温迪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只塑料餐盒,俨然化身主厨,戴着一次性手套在割烤羊排上的肉。林晋慈叮嘱她早些回家,有事打电话,温迪应下,说再打包一盒就走。
做完交代,穿过宴会厅的庸庸人群,林晋慈去了一趟卫生间,洗手,补妆,离开这场热闹的聚会。
一出来林晋慈就穿上了厚厚的羊绒外套,但十一月初的崇北夜晚还是很冷。天气预报说,月底可能会下雪。
漫无目的走了几分钟,林晋慈停住脚步,看到不远处一家熟悉的酒店。环形花圃后,是白色的雕塑喷泉,底座的夜灯照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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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泉水金光灿灿。
林晋慈第一次过来,是跟小姨一起,在这里遇见了傅易沛,那是九月。
第二次是她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就在上周。
想想觉得很荒谬,连她妈现在都有了傅易沛的联系方式,她却没有。林晋慈算不上社交高手,但也绝不是未经世事的社交**,她是大众眼里各个方面的聪明人。
或许是聪明人当得很累,那天她选了最不聪明的方式,来试图和傅易沛联系。
不知不觉,林晋慈和那天一样,又走到了酒店门口,手插在大衣外兜里,在犹豫要不要再“不聪明一次。
那天也是因工作在附近应酬,无可避免喝了一点酒,路过这里,林晋慈停步犹豫了几秒,就走进了酒店大堂,问前台:“请问,傅监制回来没有?
旁边准备换班的前台,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晋慈,声音发虚:“……你不是傅太太吧?
一个谎话再高明,也不能在同一家酒店说两次啊,而且还狂妄到开场白都一字不改,跟她第一次假扮傅太太时说的话一模一样。
林晋慈回道:“对,我不是。我姓林。
小前台眼里的震惊更强烈了,说谎毫无破绽,此刻居然也面色平静,这是什么心理素质?未免也太强。
“我想在这里等傅监制回来可以吗?
“可以的,您可以在大厅的休息区坐一下。
可能是出于对强者的敬畏,过了一小会儿,那位打过交道的前台还给林晋慈倒了一杯温热的花茶来,林晋慈接过,说了谢谢。
在前台准备走的时候,林晋慈喊住她:“可以打扰你两分钟吗?
小前台回过头,表情立时害怕起来:“……我不能帮忙了。
“不是帮忙
。”林晋慈说“那天我应该给你的工作添麻烦了你有受到处罚吗?我想补偿你。”
“补偿?不用了。”小前台摇头摆手“本来应该是会有点处罚的但是傅监制人很好没有计较他说算了就算了也没有人再来处罚。”
林晋慈点了一下头似乎对这样的处理结果感到放心但坚持说:“总归事情由我而起
看着手机里转来的五千块——林小姐说的一点点补偿的心意小前台今晚第n次震惊这个补偿好粗暴但她有点喜欢用力抿嘴嘴角还忍不住翘起来一点。
本来已经说了“不能帮忙了”还是没忍住透露一些合理的消息。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啊林小姐……不过你今天在这里等傅监制恐怕是等不到了傅监制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林晋慈并不介怀“没事我只是想等一等。”
想感受一下这种希望渺茫的徒劳等待是什么滋味。
那天林晋慈等了三个小时身体里发热的酒意散得一干二净。凌晨一点的酒店大厅除了值夜班的工作人员看不见其他人她在这种安静和空荡中起身离开。
想到那晚久坐空等的记忆再次站在酒店门口的林晋慈觉得自己很笨。她是情感之外的聪明人会应付互相算计也懂得见招拆招可在坦诚相见的亲密关系里却总是不得其法。
像她这样的人想要拥有健康的亲密关系就像把一个失去双臂的人推到钢琴前鼓励她弹出美妙乐章一样痛苦荒诞。
大学时已经试过了。
好像治不好。
林晋慈微微仰头从喉咙里叹出一声气准备从酒店前离开。
忽然有人喊她。
可能是林晋慈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大衣颜色十分显眼那天的前台远远认出了她刚刚脱口而出的“傅太太”很快换成一声“林小姐”前台快步走近了像看见熟人一样高兴对林晋慈说:
“林小姐你今天也是来这里等傅监制的吗?”
林晋慈其实没这个打算了。
但前台满脸欣喜地告知——傅监制今天在酒店了。
说完前台又露出实在无能为力的表情:“但是林小姐我现在换班了我不能再放你上去了不然我就是明知故犯……傅监制现在应该在房间之后也不知道会不会下来你要在这里等吗?”
“不了。”
前台有些意外林小姐放弃得这样干脆。听同事说那天晚上林小姐等了很久以为她很痴情没想到她今天不坚持了其实再等一等也许傅监制就会下楼呢?
“好……”
后面拖音的“吧”还没来得及说。
前台听到林晋慈直接问:“你能给他的房间打个电话吗?就说林晋慈找他。”
“这……这会有用吗?”
“不知道。”林晋慈插兜微笑“如果你愿意帮忙我可以再另付一笔报酬。”
“不用的不用的给客人房间的座机拨号这也是我的职务所在啦。”
小前台很忐忑地拨出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的傅监制听
到“林晋慈找您”愣了几秒好像没听到或者没听清语速有些急快地来确认:“你说是谁?”
前台以为傅监制是不知道林晋慈这个名字就以事代人地小心描述:“就是……就是之前来酒店说是’傅太太‘的那位小姐林晋慈林小姐她说想见您我看可能是有点急事想找您的您这边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