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防蛇膏

作品:《流民她青史留名

    江离理了理衣袖,看向远处三五成群、忙忙碌碌生火做饭的小兵,淡声道:“寻常的小兵小卒没有能力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绕过那么多关卡偷梁换柱,唯有有官职指挥兵士的才有机会。”


    蒋校尉眉头一压,招来一直安静站在不远处的银甲小将:“伯言,你去把各队的队正、医官和文书都叫过来,就说我有事相商。”


    “是。”郑伯言抱拳领命。


    江离看着高壮男子远去的背影,眼中滑过思索。


    当初在南安县,便是这人领兵在城中排查可疑病患。亲兵三人中,数他官职最高,官至副尉,仅在校尉之下。


    然,蒋校尉虽信任他,却从不给他安排过于危险繁重的核心事务,在南安县时便将他排除在病棚外,如今又不让他参与借药查药之事。


    前军。


    人皆到齐,蒋峰毅一脸严肃地环视一周,沉声开口:“叫你们来只有一件事,刚刚发现有人在药材中夹带香料。今日排查完其余药材,明日便排查粮草,人手不够,你们明日一早过来帮忙。”


    众人窃窃私语,江离扫过一个沉默低头盯着地面的襕袍男子,目光在他腰间的蹀躞带上顿了几息。


    “好了,没问题就散了吧,回去吃晚食。”蒋校尉见江离轻轻颔首,心中有底,便挥手让聚起来的人各回各处。


    江离抬腿正欲跟着回去,姜鹤羽偏头疑惑地看他,他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做了个“等会说”的口型。


    两人避开大部队,绕远路走在山坡上,江离细细给姜鹤羽讲清了来龙去脉。


    姜鹤羽听完,低声问:“你有怀疑的人选了?”虽是在问,语气却是肯定。


    “今晚便能见分晓。”江离没有提前下定论,习惯性地摸摸她的头,手指却没再碰到她梳好的发髻。


    “明日查粮食是幌子,其实今日就已查完,就等晚上谁坐不住先去探查?”姜鹤羽一瞬间便想明白了江离和蒋校尉的谋划。


    “阿羽聪慧过人。”江离不知是不是夸上瘾了,“没错,粮草里也夹带了两袋熏陆。”


    姜鹤羽一回生二回熟,已经对他“我家妹妹无人可及”的思维免疫了。


    南向的缓坡被霞光分成明暗两色,两人安静地走在夕阳中,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微风拂过,一簇尺许高的野草轻轻滚动成一片翠浪,草叶间开着鹅黄的蝶形花,花瓣擦过姜鹤羽的衣袍下摆。


    她脚步一顿,弯腰掐下一朵花,捻了捻断口处渗出的白色浆液,又凑近闻了闻花香。


    江离本以为她是喜欢这花,便背手站在一旁等她。却不曾想她越采越多,粘着些许泥点子的花叶挤挤挨挨地被她握在手中,已经快撑不住要外落。


    他蹲下身,掀起袍角,将她手中的采好的黄花兜进去:“野决明?阿羽采这个做什么?”


    “到时你便知晓了。”姜鹤羽也学他卖关子,手中依旧不停。


    一路走走停停,直至将江离的前裾都装满了她才收手,拍拍手上的泥,继续往牛车那边走。


    “走吧阿兄,回去吃饭。”


    泠泠如山泉的女声在风中消散。江离无奈,只能捏着袍角,兜住花瓣,以一种进供般的滑稽姿势地跟在她身后。


    ……


    两人回到牛车这边,秦阿婆和钟林已经将铁釜架起来熬上菜粥了。


    钟兰依旧坐在车斗里,咬着手指,口水顺着嘴角流到了脖子,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地左顾右盼着,忽而一亮:


    “姜介介!姜鸽鸽!”


    姜鹤羽走过去,掏出布巾拭去她嘴角的口水,点了点她圆嘟嘟的脸颊:“有乖乖的吗?”


    “乖。”钟兰点点头,而后展开小短手,“介介抱!”


    姜鹤羽正要伸手,就被已经将花瓣放进竹篓的江离抢了先。


    江离手比脑子动得快,也不知为何自己不愿让她抱这个孩子,只好说:“你走这么远也累了,歇歇吧。”


    小家伙也不挑人,搂着江离的脖子,笑嘻嘻地继续啃手指。


    然而还没等江离吃上晚食,就又被找过来的赵二匆匆带走。


    江离走了,秦阿婆和钟林要分工做饭。姜鹤羽便提了个木桶,独自往河边走去。


    一路上经过车上其他人身旁,众人都忙着做晚食,一时也没人注意到她。


    一架牛车上能坐十人,除了姜鹤羽等人,平日里,另外四个药童和三个文书都是分别聚成两堆一起吃饭。此时,树下坐着一堆,河边坐着另一堆。


    河边,一个少年坐得稍远些,埋头啃着冷馒头。另外两人挤在铁釜边熬粥,一个年纪稍大些,留着山羊须,另一个年轻些,额角有块暗红胎记。


    “哎,你看到没,方才校尉身边的亲兵又把姜离叫走了。”山羊须搅拌着锅里的菜粥,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钟家人,拍了拍身旁的胎记男。


    胎记男用力咬了口炊饼,愤愤嚼碎:“怎么没看到,也不知他怎么钻营的,这才进来不到两个月,竟是比我们这些戎州的老人都要得校尉青眼。”


    “哼,怎么钻营的?”山羊须冷哼一声,面露不屑,“你看他那小白脸一样的面皮,指不定怎么钻营的呢!”


    “你是说……”胎记男先是一愣,然后忙三两下将饼子咽下去,屁股挪动几下,又凑近了些。


    “你没听说吗,蒋校尉的夫人如今四十来岁了,也只得一个闺女。蒋校尉竟也不着急,既不纳妾也不养外室,平日庆功喝酒,他连花楼都不肯进。大家私下里都传……”


    山羊须一双小眼左右瞟了瞟,附在胎记男耳边,“……他有那方面的癖好。”


    “啧啧啧,”胎记男砸吧嘴,脸上露出猥琐淫邪的笑,“难怪姜离能得他欢心,那身段,那长相,我们可比不了。”


    “你、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一直安安分分啃冷馒头的少年突然出声,脸涨得通红,“你怎么能、能这样说姜典书!”


    “哟,忘了你还在旁边呢。”胎记男先是被吓了一跳,转头见是这个平时半句话都不敢多说的瘟鸡,放下心来。


    他肆无忌惮地举起拳头恐吓:“小子,你小心点,要是敢说出去,仔细你的皮!”


    山羊须看了他俩一眼,也开口帮腔,颇有些煽风点火之意:“你们这些外地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想与的。我们戎州军好心好意救你们,你们竟还想来抢我们的好处。”


    “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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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瘦弱的少年缩缩肩,侧头避开胎记男几乎贴在他脸上的拳头,小声反驳。


    “没有?没有抢我们的好处,姜离怎么就踩到老子头上去了?!操,要不是蒋校尉看上他了,老子早晚……”胎记男怒气正盛,猛然感觉膀子被人拧了一把,话音一顿,就听到旁边传来山羊须向人打招呼的声音。


    “姜医工,来打水呀?”


    姜鹤羽瞥了他们三人一眼,没有应声,径直走过去,袖摆在他们煮粥的铁釜上带过。


    身后顺着风隐隐传来说话声。


    “……傲个什么劲儿,她也是个……”


    “行了,粥好了,吃粥吧……”


    ……


    竹篓中堆积的花瓣粘着尘土和蚜虫,姜鹤羽用细著夹住暗青花蒂,逐一摘除后投入木盆。


    小钟兰蹲在盆边,指尖拨动,水面泛起涟漪。花瓣在冷水中有节奏地起起伏伏,她新奇地咯咯笑起来。


    “姜娘子这是在做什么?”秦阿婆抱起钟兰,将她沾了冷水的小手擦干,捂进自己怀里,疑惑地看着姜鹤羽。


    “做防蛇膏。”姜鹤羽捞起浸透的花瓣堆在竹筛上,水珠顺着筛孔滴成断续的银线。


    “阿林,来把你阿妹哄睡。”秦阿婆见那竹筛上满满当当的花瓣堆得冒尖,将钟林叫过来把孩子带走,撸起袖子,也跟着往外捞泡在水里的花瓣。


    姜鹤羽一怔,缓缓道:“我自己可以的。”


    秦阿婆瞅她一眼,眼角的鱼尾纹随着她浮出的笑意皱在一起。


    这样的孩子她以前也见过,都是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感受的善意太少,所以面对她这样爱管闲事的老婆子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拍一拍姜鹤羽浸在冷水中手背,目光柔和:“人多力量大嘛,早点弄完早点休息,你也走了一天了。”


    姜鹤羽抿抿唇,低声“嗯”一声。


    青灰铁釜架在柴火堆上,锅中鹅黄的花瓣遇到滚烫的沸水,开始向内翻卷。姜鹤羽执着长柄勺,沿锅顺着一个方向慢慢搅动,秦阿婆坐在一旁,细心地增减柴火,控制火候。


    水面逐渐聚成棕褐色的一层,姜鹤羽将煮软的花瓣尽数捞出。干净的粗布裹住花泥,修长的指节收拢,淡黄的汁液顺着指缝又淌进锅中。


    不必姜鹤羽提醒,秦阿婆加了两根柴,火势猛然增大,花汁逐渐收浓。


    见少女面露讶色,秦阿婆笑道:“我看明白了,跟我做桂花膏的法子是一样的。怎么样,老婆子还是能帮上点忙吧?”


    姜鹤羽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语气也熟络几分:“是,您很厉害。”


    她取出行囊中的琼胶,用杵子捣成粉状。这琼胶还是她一个人在海边闲得无聊时用江蓠做的。


    想到江离这个草率的名字,她略感无奈,本来就是随意取的一个代号,没想到他现在用得还挺自在。


    琼胶混着黄酒注入锅中,激起细碎的气泡。花汁渐渐收得粘稠,铁勺刮着锅底划出一圈圈纹路,腾起缕缕水雾。


    两刻钟过去,眼见姜鹤羽的动作渐渐开始吃力,慢了下来,秦阿婆上前接过手。她有力的臂膀持续搅动,不知过了多久,膏体已然可以拉出半透明的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