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蜡封信

作品:《流民她青史留名

    姜鹤羽熄灭火堆,将熬好的棕褐色膏脂注入竹筒。


    铁勺刮过锅壁发出清越的脆响,厚重的膏体垂落,在竹筒边缘挂上一路痕迹。她封住瓶口,抹去沿壁溢出的余膏,手巾上留下几道深褐的药膏印。


    总共熬出五支,她将其中两支递给秦阿婆。


    “给我的?”秦阿婆受宠若惊,这迁徙路上,药的珍贵程度可是跟粮食不相上下,“我只是搭把手而已,姜娘子不必……”


    “本来就给你们准备了的。”姜鹤羽神色淡然,像是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


    秦阿婆闻言眼眶发红,隐在夜色中,无人察觉。她将手在腰间擦拭干净,只肯接过一支,口中坚持道:“一支就够了,你和姜典书整日要四处忙公务,比我们更需要。”


    姜鹤羽想了想,也觉得确实有理,便给她出主意:“你刚刚也看到那药草长什么样了,白日里若是在山上看到了,就多采一些,放在身上,也能防蛇。”


    秦阿婆连连应下。


    夜色渐深,一车人照例要搭上一大一小两个简易营帐。姜鹤羽、秦阿婆和钟兰睡在小营帐中,其余人皆睡在大营帐。


    江离始终未归,今晚的小营帐是姜鹤羽和钟林一同搭好的。


    半夜,姜鹤羽躺在暖乎乎棉褥子里,听到隔壁传来预料之中的响动。


    有人痛呼着捂住肚子跑进跑出上茅房,有人时不时发出压不住的干哕声,间或混着其他人被吵醒后骂骂咧咧的抱怨。


    她嘴角勾起一点若有若无的冷笑,翻身睡去。


    翌日凌晨,山中仍是一片漆黑,便有小卒敲着锣叫人起床。


    秦阿婆听到锣声,抹抹眼睛,连忙起身。他们得赶在天亮之前收好营帐做好早食,等天一亮,就得继续启程赶路。


    “姜、姜医工。”


    姜鹤羽刚和钟林一起将小营帐收好,就见昨日河边那个啃冷馒头的少年怯生生地朝他们走过来。


    钟林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车,与这少年并不相熟,喊了声“何典事”算作打了招呼,便走开去帮忙做早食。


    “我、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何永安像是十分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道,“我带了口粮的。”


    “为什么?”姜鹤羽擦着手,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馒头。


    何永安咬唇,声音细若蚊吟:“我……不想跟他们一起。”


    “行。坐这儿吧,粥马上好了。”姜鹤羽答得干脆,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理由说得不清不楚。


    “可以吗?”何永安却是受宠若惊,想到自己的隐瞒,心中愈发愧疚不已,“姜医工,你真是个好人。虽然看起来挺不好接近的,但……真的很好。”


    这话倒是引起了姜鹤羽的注意,她偏头看向他,问:“我看起来很不好接近?”


    “嗯,有点凶。”何永安看着那一张冷淡的芙蓉面,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呃,只是看起来。”


    姜鹤羽见他缩头缩脑的样子,有些无语。


    她真有那么吓人?怎么没听其他人这样说过?


    “你不用怕,我只是不太喜欢说话而已。”她抬手,再一次示意他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


    何永安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低着头想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快速小声对姜鹤羽说:


    “他们昨日刚说了姜典书的坏话,从夜里到现在就一直在跑茅房。姜典书菩萨心肠般的人,不嫌我笨,还教我算术。他们、他们肯定是说坏话被佛祖听到降罪了,我不敢挨着他们,万一佛祖也觉得我是他们那种人呢?”


    姜鹤羽见他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几句话,起了玩心,状似好奇:“哦?他们说我阿兄什么坏话?”


    “不、不能说。”何永安涨红了脸,“姜医工,你是女郎,不能听。”


    “若我非要听呢?”


    “不行!阿娘说女郎听了那些话耳朵会生疮的!我乱说话,舌头也要生疮的……”


    姜鹤羽从未见过迷信到这个地步的人,简直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江离一夜未睡,单手拎着录册,衣袍下摆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他刚走近扎营地,入目便是二人相谈甚欢的画面。


    少年面色泛红,羞涩地垂着眼。少女眼含笑意,给他递了一碗粥。


    江离脚步一顿,手中的录册被捏出了皱褶。


    他压下心中翻涌而起的不快,快走两步,扬声唤着“阿羽”,打破了扎眼的氛围。


    姜鹤羽闻声抬头,看到他时眼中多出几分亮色:“终于回来了,用早食了吗?”


    “还没,有劳阿羽给我盛一碗,我手太脏了。”江离笑笑,颇为熟稔地走到她身边,朝她伸出手展示自己沾了尘土的手掌。


    “姜、姜典书。”何永安回过神来,站起身向江离打招呼。


    江离似这时候才发现他的存在,淡声问:“何典事,你怎么在这里?”


    “我……”何永安嗫嚅着,不敢当着江离的面说有人说他坏话。


    姜鹤羽端着一碗粥过来,见何永安实在结结巴巴说不出口,替他解了围:“那两人总欺负他,我看他在那边也是遭罪,便叫他往后跟我们一起吃饭。”


    江离听她何永安替说话,心头一梗,没忍住直接情绪上头:“阿羽如今倒是对谁都这么有善心。”


    嘴比脑子快,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不已。然而已经来不及找补,姜鹤羽的脸早已刷得沉下去。


    她重重放下粥碗,扭头便走。


    江离心下一紧,连忙跟上。


    何永安看了看相继走远的两人,又看了看不远处还在往茅房跑的山羊须和胎记男,最终还是恐惧胜过尴尬,咽一咽唾沫,畏畏缩缩坐下来继续吃粥。


    姜鹤羽一路疾行,走到半山腰上,冷风一吹,脑子瞬间也清醒了许多。


    怎会一点小事就突然如此生气?她在别人面前也没这么情绪化。


    难道是因为江离平日里脾气太好,他稍微语气难听一点她就不能适应?


    姜鹤羽慢下脚步,心绪渐渐平复。


    身后跟着的脚步声始终不停,他最近被蒋校尉使唤得来回奔波,昨晚做的防蛇膏定然不够他们几人用。


    张望一周,她找到一簇开得正盛的野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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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过去俯身采药。


    江离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一会儿想伸手拉她,一会儿又想去接她采好的药材,却都被侧身避开。


    他的眉眼耷拉下来,苦着脸,口中鹦鹉似的不断重复唤着“阿羽”。


    姜鹤羽听他念了十来声,本来平复下去的心绪又起波澜。她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盯着他:“江离,你方才在阴阳怪气些什么?”


    江离一时不察,差点撞上她。堪堪稳住身形,就听到她冷冷说出许久没唤过的大名,登时愈发紧张起来。


    说实话,他也不清楚自己最近究竟是怎么了,总是莫名奇妙地不痛快,不想让别人靠近她,也不想她亲近别人。


    “我……”他想不明白,只知道不能再让姜鹤羽继续生气,拉着她的手,哑着嗓子致歉,“阿羽,对不起,我不该将气撒在你身上。”


    姜鹤羽见他避而不答,推开他的手,转头又要往前走。


    “阿羽。”


    江离连忙转到她面前,语气焦急:“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真的,就是莫名一口气堵在心里。”


    他扶住她的肩,认真地注视她的眼睛,“阿羽,我所言句句属实。你打我骂我都好,别不理我。”


    他的眼角微微泛着红晕,眼神中透着茫然和恳求。


    姜鹤羽凝视他片刻,态度软下几分:“你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别硬抗,蒋校尉又不是离了你就办不了事。”


    他这几天一直忙个不停,人在累到极致的时候,的确更容易烦躁不安。


    将手中的一把野决明递给他,她淡声警告:“下次再无缘无故冲我发脾气,有多远滚多远。”


    “好,好。我记下了。”江离抓住机会,连连将药材兜好。


    忽然间又想起什么,从腰间掏出一个钱袋,拉过姜鹤羽的手,放在她手心。


    “这是昨日蒋校尉给我的赏银,我收到便想着给你,只一时忙忘了。阿羽,还是你替阿兄保管,就像从前一样,可好?”


    姜鹤羽盯着他一脸明晃晃的期待,五指缓缓合拢。


    江离见她肯收下,终于安下心来,眼中流露出委屈,顺杆往上爬:“阿羽,阿兄一夜没睡,又水米未进,实在难受得紧……”


    “走吧,回去吃饭。”


    “还是阿羽会心疼人。”


    ……


    前军。


    赵大牵着马,顾不上清理满身的尘土,低头恭声禀告:“校尉,其他几个营队都说他们的药材也不够用,匀不出多余的。”


    “怎么可能?谁上路不是行军物料冗余筹备?”


    蒋校尉面色阴沉,一掌拍在树干上,震得数只鸟儿惊惶飞走:“老子以前给他们借粮借药的时候,可从没说过匀不出来!”


    赵大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纸卷,上前两步:“其他校尉都是拒绝后便将属下请出来了,唯有五营的方校尉,偷偷给属下塞了封密信。”


    蒋校尉一顿,这是事有蹊跷的意思?


    方校尉与他同期入伍,这么多年也算得上老熟人。


    他接过密信,粗糙的手指一点点剥去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