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南西阁

作品:《流民她青史留名

    江离指腹划过那颗晃悠悠的坠子,哑声道:“阿羽喜欢么?”


    “嗯,挺好看的。”姜鹤羽下意识抬手捏了捏耳垂,“阿兄怎么想起来给我送这个?”


    她今天一早醒来,就发现枕下压着一个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对儿珍珠耳坠并一只精雕细琢的金鹤,还有一张字条。


    他在纸条上叮嘱她早上起来后记得吃锅里温着的汤团,字迹很是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


    江离强迫将自己的目光从她被捏红的耳垂上挪开,看向远处,轻声道:“是给你的压岁钱。


    “愿阿羽,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


    “快快快,赶紧的,马上收跳板了!”


    姜鹤羽站在船头,将目光从挤挤挨挨的码头收回,转向即将前行的方向,纵目远眺。


    远处一座绿瓦红廊的楼阁临江矗立,浸在落日余晖中。


    “那是……”


    “南西阁。”身旁的江离轻声开口。


    姜鹤羽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触动,她竟然真的看到了两千多年前的南西阁。一个实实在在的楼阁,远比之前听到的什么天后、太子,要让她感到真切、也震撼得多。


    她看着笼在霞光中的南西阁,不禁低声喃喃:“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江离身形一顿,转过头,声音不知怎地有些干涩:“阿羽、竟已会作诗了?”


    彭青梧嗤笑一声,抓住机会嘲讽道:“亏你平日里还装得像个大才子,怎么,连谢安的遗作都没研习过?”


    江离不答,只将视线落向天边的水鸟。


    姜鹤羽正不知怎么回答,听到彭青梧的话,心中有了底,颔首道:“正是。我昨日在街上路过一家书铺,随手翻开了一本署名‘谢安’的手抄册子,恰巧记下了这句。”


    “原来如此。”江离看向远处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哎,姜兄。我劝你还是多看看谢安的文章,那才是真正的大才子,你好好学学人家,别空有一张皮囊,内里全是干草。”自从知道江离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竞争对手后,彭青梧连最后一丝对“大舅子”的顾虑都消失了,怼起江离来毫不留情。


    “哦?你觉得谢安很厉害?”


    “那当然,那可是十六岁就及第入朝之人,千百年来有几人能做到?”


    江离不置可否:“听起来彭校尉很是向往他的人生?”


    彭青梧反问:“不然呢?年少成名,谁不想要这种老天爷眷顾的人生?”


    “嗯,他升官是快,就是死得也挺快的,彭校尉保重。”


    “你……”


    这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人都能吵起来,甚至动辄人身攻击,姜鹤羽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响,不明白自己之前怎么会脑抽到以为他俩有一腿。


    “行了,别吵了。”


    姜鹤羽头偏向左边:“谢安死得早是他自己能决定的吗,逝者已矣,你嘴那么毒做什么?”又偏向右边,“说一句人家没理你就罢了,还上赶着多说几句讨骂?唧唧呱呱跟田里的□□似的。”


    被各大五十大板的两人讪讪闭嘴,顷刻间周围静得只剩江水拍打船身的声响。


    姜鹤羽耳根子清静下来,脑子也终于有空隙转动。


    她沉默半晌,缓缓开口:“为什么那些册子都是手抄的?”


    江离习惯性地为她解释:“这种通常是某些文人新作的文章或诗句。因为小有名气,有一定需求,但又不至于开模印刷,于是被抄写后售卖。“


    “印刷的流程很繁琐?”


    “需要刻工在版料上刻出整篇文章,再刷墨汁,印在纸上。整个过程中,刻工开模是最费时的步骤。”


    原来是雕版印刷。


    姜鹤羽点点头,不再说话。看向天边将落未落的夕阳,像是沉浸于这漫天景色中。


    良久,身后传来呼喊几人回船舱的声音。


    姜鹤羽步伐缓慢地跟在二人身后,看着江离广袖翻飞的背影,心中复杂难言。


    她撒谎了。


    其实她并没有翻开那本手抄册子,只看到封面的题目和作者,她便知道这册子里的内容。身处此时的江离不会知道,这文章并非小有名气,而是名扬天下,甚至流传百世。


    说假话是因为,她一直小心隐藏着自己来自于后世的秘密。


    虽然江离已经知道她的许多秘密,但也许在他眼里,她就是个有些特殊本事、带着些奇珍异宝的能人异士。她的一切异常之处都可以解释为她个人的能力,而非某个社会的加持。


    然而,如果让他知道她来自一个既定的未来,却是完全不一样。一旦暴露,以江离的聪慧,他不难从中推断出生产技术的大变革。


    他会问自己吗?虽然他从未说过什么豪言壮志,但她清楚,他的心里装着黎明百姓,他想让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如他果真问了,她会告诉他吗?人类经过几千年的努力和积累才得到的智慧结晶,一旦放在如今,定会造成整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的巨变。最终结果究竟是好是坏,她无法预测,只能慎之又慎。


    最后的秘密一旦被窥破,是走向生死与共,还是刀剑相向?她和江离彼此信任,相互依靠,是最默契的伙伴,最亲密的家人。她不想,也不愿轻易打破如今的平衡。


    .


    走水路的好处在于又快又省力,只要坐着躺着就能日行数十里,甚至不必再自己做饭,每日都会定时发放餐食。坏处则在于,船内空间实在有限,每个房间都跟养殖场似的塞满了人。密闭的屋子,浑浊的空气,再加上摇摇晃晃的船体,实在谈不上舒适。


    绿萼干哕一声,忙打开水囊灌下一大口甜水,使力拍拍胸口,这才稳住没呕出来。瞟了眼门边,歪过身子贴在姜鹤羽耳边,悄声道:“娘子,你知道吗?听说那两个人是郑副尉的那啥,才进我们这个屋子的……”


    船上像她们所在的这样大小的房间,一般情况下须得装满十个人。要拥有住进五人间的“豪华待遇”,得靠关系。她和秦阿婆靠的是娘子的关系,那两个人嘛……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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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绿萼八卦得正入迷,不妨被拧了一把耳朵。


    姜鹤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太舒服了?还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


    “呕——”


    又是一阵灌水捶胸的动静后,贼心不死的绿萼再次靠过来,小声嘀咕:“平时看郑副尉挺正经一个人,怎么玩这么花呀,还收两姐妹,小的那个看着都还没及笄呢……”


    姜鹤羽也是开眼了,以前从没见过这种自己晕船晕得要死过去却依然要八卦的人。她一阵腹诽,却也忍不住顺着她的话瞧过去。


    两人眉眼相似,都是极惹人怜惜的长相,只是气质截然不同。姐姐约莫十八九岁,娇柔妩媚如盛开的牡丹。妹妹大概只十四五岁,清冷恬淡似含苞的白梅。


    这样的容貌,在流民堆里若是没有依靠,并非什么好事。


    姜鹤羽垂眸,低声道:“都是迫不得已,为了活下去罢了。”


    绿萼闻言,也不好意思地努努嘴,不再说那些话。她还是流民时,其实也被不怀好意的男人骚扰过,也曾想过要不要去巴结一个管事的,献出身体保平安。后来不过是因为还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咬着牙宁死不从,又走运遇上娘子,才得以脱离苦海。不然,也许她最终也成了她们中的一员,又或是成了一把无人问津的枯骨。


    “笃笃。”


    敲门声响起,随即传来一道磁性的男声:“阿羽,出来一下。”


    姜鹤羽刚带上房门,船身突然大幅度晃动起来。她一时没稳住,向侧边的江离撞去,下意识寻找支撑点,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唔。”江离先是被撞到某处,而后被腰腹部被紧紧搂住,柔软温热的触感隔着衣料隐隐传来,猝不及防的亲密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阿兄,我撞疼你了?撞到哪儿了?阿兄?”


    等江离被唤回神,发现船不知何时已经平稳,方才还抱住他的人也早就离开,眼含关切地看着他。


    “……无妨。”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将视线停留在她的下颌,递上一个食盒,低声道:“船上的饭食应当不合你胃口,这里面是菌菇咸肉汤和鸡蛋葵菜饼,汤没多少,你留着自己喝,饼可以跟绿萼阿婆她们分分。”


    “谢谢阿兄。”姜鹤羽展颜一笑,“你自己吃了么?”


    船上不能开火,免费的大锅饭可不会考虑什么味道,煮熟够量就行,这些天确实吃得她胃口缺缺。


    水润的红唇一张一合,江离根本听不进她在说什么。他终于发现刚才的选择是个馊主意,于是将视线落得更低,只看向那双素净的绣鞋,胡乱应道:“嗯,你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待她回应,不知是不是在船上站不稳,脚步凌乱地往回走。


    “你慢点,别摔了。”姜鹤羽冲着他的背影嘱咐一句,轻轻皱眉。怎么感觉阿兄好像在躲着她?


    “好、好的。”


    江离头也不回地应一声,与一个银甲男子擦身而过。他心神慌乱,并未注意到那男子回头多看了他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