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可怕

作品:《草色入帘青

    三人相互对视,赶紧倒酒敬裴照林,后者却自顾自地用膳,连一个阴阳怪气的嘲讽都不愿给了。


    气氛微妙,宋涟清羞嗔瞪了裴照林一眼,压低声音道:“同僚一场,好歹给人家几分薄面。”


    裴照林忽觉左边衣袖坠了坠,偏头看去,小娘子葱白的纤指微微露出,捏着他的袖摆。


    见他不应,她晃荡的幅度放大,绯色与青色两条袖子痴缠在一起,许是酒劲,裴照林看花了眼,云鬓、花颜、芙蓉帐,旖旎的火花在他的脑海中炸开了。


    他的筷箸“吧嗒”一声掉落在锦桌上,敬酒三人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


    宋涟清慢慢松开他的衣袖,将手腾上桌,无意间瞥到他手面上一条条凸起的青筋,心惊,揪了揪他的衣袖还生气了?!


    裴照林紧捏着酒杯与三人碰杯,声线隐忍得沙哑,“诸位慢用,本官先行一步。”


    三人又愣愣喝下秋月白,看着他落荒而逃,稀奇想,他们先前杀完人都冷静擦剑的裴侍郎被夺舍了?


    怪异的目光朝宋涟清袭来,她多吃了几口米饭,压得心口郁气堵滞。


    看她做甚?她还想知道呢!


    她都让他拉手了,他连袖口都不让揪一下!


    宋涟清越想越气,味同嚼蜡,三人察觉她的情绪,陪她先去上值。


    临走前,谈晓物拽住曹学文,悄声吩咐:“小矛盾罢了,裴大人交给我,你这边,多劝着。”


    他二人公务对接过数次,早已默契熟络,曹学文拍拍他的肩头,“谈大人放心。”


    然而,他忽略了,他其实不善与女娘打交道。


    第三次替裴大人说情被赶出郎中厅后,他拿着要帮宋涟清递的棉衣疏文,决意算了,裴大人好自为之。


    今日的酉时极为漫长,宋涟清沉浸在过往公务中,抽离书海那一刻,郁气再度涌上心头,她得找个人陪她喝两杯,降降火!


    槐店胡同,宋府爽朗的笑声不断。


    “所以说,涟涟今日请同僚用午膳,揪了下裴思淼的衣袖,他赌气跑了?”徐诺撇开六曲花口杯,笑得捶桌,孔雀颈青筋微显。


    只看一眼,宋涟清又想起裴思淼手面上清晰凸出的青筋,怒火“噌”的灼烧蔓延。


    她斟满一杯荔枝酒,料想的清甜却泛着苦味,她心烦意乱地点了点头,“怎会有人如此吝啬?!”


    徐诺清了清嗓子,“绝不是吝啬。”


    “不是吝啬是什么?我又没拉他的手,更没……”


    亲他。


    差点说出心声,宋涟清的星眸圆睁,捂上唇,活像林溪受惊的小鹿。


    这副惊慌被抓包的可爱模样,戳中徐诺最柔软的心窝。


    心底轻叹,唉,无怪这小娘子能把玄铁直脑筋裴照林掰弯喽。


    徐诺上手好好捏了一把她绵软的腮帮,恨铁不成钢揭穿某人:“他定然是想到什么不可言说的场面,落荒而逃!”


    “不可言说?”宋涟清思绪乱成一锅粥,否定道:“绝无可能!”


    她甚至同样的方式捏了捏徐诺的衣袖,信誓旦旦:“就是这般,怎会惹人误会?定是他觉得冒犯!”


    徐诺看破不说破,轻抿一口荔枝酒,使坏道:“去问他呗,瞧瞧他肯不肯承认。”


    “行!”


    宋涟清不信邪,非要问问他如何想,隔天酉时就侯在兵部门前守株待兔,下值的人群变得稀稀疏疏,还是没能等到他。


    谈晓物蔫蔫地走出来,瞅见她,眼前一亮,招呼道:“小宋大人这是在等裴大人?”


    宋涟清面露尴尬,点点头,“他还有公务需要处理?”


    谈晓物一拍脑门,笑道:“瞧我这记性,裴大人如今已入内阁帮着陛下处理朝政,素日鲜少来兵部当差,小宋大人若想堵……”


    宋涟清被看出心思,腮边漫上一丝红云,“我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他。”


    谈晓物了然地轻咳一声,“小宋大人若想下值找他,可于酉时两刻候在西安门,绝对杀他个措手不及。”


    宋涟清若有所思,连着三日蹲守西安门,结果连他的影子都没瞧见,气得直跺脚,暗暗发誓再也不找他了。


    然而下一瞬,熟悉的调侃盘旋而至,“宋大人近日似乎相当空闲。”


    宋涟清一抬眸便对上那双戏谑的丹凤眼,他说近日,定然这几天都看见她了,故意晾着她!


    几乎熄灭的怒火再度腾烧,宋涟清恶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手腕上陡然又遭遇偷袭,宋涟清毫不犹豫甩开,质问他:“揪个袖口都不让,还想让我给你牵手?”


    做梦去吧!


    小娘子羞愤里带着点娇嗔,快步离开,裴思淼被她闹得半点脾气也没有,追上前与她并排,诱惑道:“当真那么想知道实情?”


    宋涟清死活想不明白,大方承认,“是,抓心挠肝,宋某到底如何得罪了裴大人?”


    小娘子学着腔调折腾裴照林,他哭笑不得,藏起眼里的狡黠,“行,随我去个地方。”


    “哪里?”


    裴照林卖了个关子,“去了便告诉你。”


    宋涟清此时的好奇心爬到了顶峰。


    *


    陶园里,百戏争相斗新,花鼓、踢瓶、弄碗,嵇琴、管萧、皮影戏……眼花缭乱,拍案鼓掌呼唤声此起彼伏。


    宋涟清好奇心慢慢淡去,笑着向裴照林提议:“我们近些看。”


    她朝前几步想要挤进人群,腕上却缠过来一只温热的手掌,接着,耳边热意更甚,“不是要听如何得罪我吗?今日可不是来看戏的。”


    宋涟清只觉得热意流遍全身,心口砰跳,险些蹦出来,她磕绊道:“下次,下次不许朝我耳朵说话。”


    裴照林唇角微弯,松开她的手,领着她往后园走。


    杏脸黛眉的园主林婧秋迎上来,“还以为裴大人今日不来哩,这位可是您说的宋大人?”


    裴照林“嗯”了声,“麻烦秋姨。”


    麻烦?麻烦什么?


    秋姨妩媚的声线宛若黄莺啼,宋涟清打了个寒颤,往裴照林身后躲了躲。


    林婧秋见着她就喜欢,黛眉笑弯了,“来吧,宋大人。”


    “这是要去何处?”宋涟清稀里糊涂。


    林婧秋安抚她,“宋大人见着就知晓了。”


    宋涟清疑云更浓,才过一个月洞门,一群小娘子簇拥着她进内室,净面、梳妆、换裙子。


    她盯着铜镜里明媚鲜活小娘子,妆面扑得很淡,五官绮丽却半点不艳俗,反而平添神韵。


    繁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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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间别了一套天缥色莲花头面,这身碧波翠褛裙蓬松,料子又细又滑,烛火映照下,波光粼粼的,倒真像青莲仙子。


    将她打扮这么漂亮……


    半晌,宋涟清抱紧双臂,讷讷反抗:“裴思淼到底是何居心!”


    一众小娘子掩着帕子轻笑,宋涟清愈加忐忑,又觉着裴思淼平日发于情止于礼的,许是邀请她对月小酌?


    宋涟清半推半就随她们来到后园的桐庐苑,能听见隔壁苑中的柔和丝竹声,游廊里,她猛地停下脚步。


    夜幕晕染,小亭亮着微弱的光,绺绺纱幔四面飘舞,郎君轻倚亭柱,一拢宽松的红衫,腰间系带松垮垮系着。


    他席地而坐,一条腿微曲,另一条腿随意伸着,指尖捏着个小酒壶大幅度饮酒,许是微醺,身形微晃,有剔透的酒水顺着下颌流进松弛的领口里,看得人口干舌燥。


    察觉动静,他的手肘搭落在曲膝上,眼角与唇角同时戏谑地弯了弯,偏生,他身后煮着茶,飘起缕缕烟雾,让人恍惚误入青丘仙境!


    拍了拍身侧,他的嗓音低哑,“宋大人,过来。”


    宋涟清思绪有那么一瞬空白,再转身,小娘子们早已退下,她揉揉眼睛,四处望了望,确认就是人间,可为何有只男狐狸精在勾引她啊!


    此情此景,她生出悔意,怕再做出什么冒犯举动,提着裙裾走为上策。


    才走几步,腰间陡然缠上来一双手臂,勒得她浑身发麻,酒气喷洒在她的耳边。


    “宋大人今日美极,这便走了吗?好可惜。”


    “思淼等你许久,宋大人一杯不肯赏脸吗?”


    宋涟清整个人像是进了蒸笼里,理智拉扯她不可沉迷于男色,又不舍再三推开他黏糊糊的情意,斟酌用词:“那就一杯。”


    耳边又传来阵轻笑,惹得宋涟清掰开他的手臂,换来的却是她的一只手被人紧紧攥着,牵她到小亭中。


    宋涟清想速战速决,坐在小几边上,端起瓷白的酒壶,唇边忽地抵上来一颗圆润蟠枣,失神的功夫,她手里的酒壶空了。


    裴照林瞧着她微嗔的星眸,诱哄道:“很甜的,涟清今日是客,怎么能劳烦你倒酒?”


    宋涟清捏过枣子,轻咬着,绛红的蟠枣干脆清甜,在他戏谑的目光下又啃了两个。


    裴照林暗想,果然是个贪嘴的小娘子,他起身绕到她身侧坐下。


    宋涟清察觉危险,往旁边挪了挪。


    裴照林跟着她的动作斜倾,一手撑在她身后,抬起另一只手为她倒酒,笑问她:“我就这般可怕?”


    他修长的手臂离宋涟清有小段距离,可她听着杯里“咕咚咕咚”的酒水滴落声,稍稍抬眼便能看见他偶尔滚动的漂亮喉结,还淋着琥珀似的酒滴,她心口埋藏许久的火焰山冒出了火星。


    他这样外表温玉内里耍点小手段的郎君有意勾引,即便知晓他危险,不管哪个女娘亦会心动吧。


    她只是犯了每个女娘都会犯的错。


    宋涟清这样想着,蓄力朝前靠了靠,浓密的眼睫垂着,舌尖凭感觉轻轻舔舐了两下他喉结上挂着的几滴酒,甜甜的,比蟠枣还甜。


    她明显感觉他僵住了,餍足地坐回去,看着他怔然又带着一丝挣扎的丹凤眸,莞尔道:“裴思淼不可怕,我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