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试探

作品:《草色入帘青

    御花园本有一处书斋浣花斋,孟岚书喜欢发掘新膏脂,朱屹就在旁侧看奏折。


    然做膏脂免不了敲敲捣捣,她没法,差人在浣花斋东侧另辟了一处书斋,便是竹篱斋。


    名如其人,谁能想象,雕栏玉砌的皇宫里,皇帝竟在这处扎着竹篱的书斋外,耕种蔬菜!


    裴照林帮着摘了三排花椰菜,撂下筐子不干了,凹自坐到磐石桌前喝茶。


    “说好了今日摘完,裴卿这是何意,要朕亲自向御史台弹劾你吗?”


    朱屹将他撂下的筐子一并拎起,绕过菜田走来,嘴上说着指责,英挺的眉骨却笑得柔和了几分。


    裴照林瞥见刑部的几本弹劾奏折,给他递了杯茶,“微臣惶恐。”


    说着惶恐,眼底亦不见一丝惶恐。


    朱屹轻吹手上的灰尘接茶,提醒他:“如今你不在刑部当差,这些事暗里做便罢了,何必亲自跑一趟落下口实。”


    裴照林不以为意,“行简兄如今可以假手于人,我却不敢假手半分。”


    朱屹身形一怔,放下茶盏,愧疚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这几年,难为思淼替为兄担下许多骂名。”


    千古明君难做,首先打尽蚕食朝堂的腐化贪婪之气,朱屹也是这一刻明白,他能假手于人,因他有裴照林,秦湘,孟家。


    可明君的追求者一旦踏进肃清吏治,他们便没有任何退路了,势单力薄时,注定孤寂。


    “肃清吏治,动了多少人的糕饼,诸君若忍心吞声,那才奇怪。”


    裴照林翻了几本奏折,突然想起前两天看到的疏文,问他:“行简可瞧见工部递来的棉衣疏文?”


    “棉衣?”


    朱屹疑惑的神情,裴照林便知晓他毫不知情,眸光微寒,“是,皮革近日不好收,涟清提议用棉衣代替皮革御寒。”


    大邺军队历来用皮甲,是以,朱屹先入为主皮甲最佳,可宋涟清的提议令他细思,日后皮甲搭着棉甲更为适宜。


    陆渝分明揣着明白装糊涂,今早,朱屹刚收到他递来的折子要皮革银两,若他私下换成棉衣,多出的银两去向何方,不言而喻。


    作为大邺史上最精打细算的皇帝,朱屹绝不容许下属祸害国库。


    他轻呵一声,“陆渝老匹夫在工部活腻歪了。”


    加之陆渝为陆太后的胞弟,他愈发忌惮,“李侃那边可与他有动静?”


    二人合作多年,早已心有灵犀,裴思淼很快会意,“这倒没有,但陆大人的家眷与国安寺走动频繁了些。”


    陆太后并非朱屹的生母,而是朱遇的生母,朱屹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饶恕朱遇谋反,少不得陆太后以死相逼,不成便常伴青灯古佛。


    这次,他绝不会轻易饶恕。


    “思淼,初七,陆渝的小郎君加冠礼,你替为兄敲打敲打,他们尽快行动再好不过。”


    陆太后不会眼睁睁看着亲子落得砍头刑罚,裴照林他们按兵不动多时,就等着陆太后先出手。


    师出有名,裴照林与朱屹最欢喜做的事。


    又被迫拔了两颗白萝卜,裴照林不愿再待,请辞的话滚到唇边,脆生生的声音陡然响起:“三水苏!”


    三岁的小公主说话还不能十分利索,一情急,平舌翘舌便分不清了。


    两位郎君相视一眼,忍俊不禁。


    粉雕玉琢的小公主哒哒哒跑来,唇角深陷的小梨涡抹了蜜似的,看一眼就让人泡在蜜糖罐子里。


    裴照林拍拍灰尘,弯下腰敞开手迎接她,岂料,她刹住小碎步,稳稳扑进了朱屹的怀里,甚至探出脑袋俏皮地朝他吐舌头做鬼脸。


    “小穗穗,好样的。”虚晃一枪,裴照林气笑了。


    朱屹是知晓自家小公主的古灵精怪,将她抱在怀里,笑问她:“三水怎么又招惹我们穗穗了?”


    三水叔长得太清俊温雅,话本子里的谪仙人物,偏生墨黑发亮的眼睛沉沉打量着你,又像极了漂亮的大妖。


    小公主把母后交代的话全忘了,揪着朱屹的衣襟,求助似的看向孟岚书。


    “大着胆子说,母后为你撑腰。”孟岚书朱唇轻掀,走近揉了揉她的发顶,安抚她。


    小公主受了鼓舞,“穗穗很快就要长到三水叔的腰了,还是没有小婶婶,若你顺走母后的膏脂能有小婶婶便罢了,还没有,下次来一定要给母后金锭子!”


    童言无忌,直戳裴照林的心窝,他只得撑着苦笑应下,“微臣定不负公主殿下使命。”


    叔侄二人许久未见,小公主虽有点怕他的黑心肝,奈何他长得太温润,不自觉与他拌嘴打闹亲近。


    帝后同时发觉裴照林唇边的小绺伤口,孟岚书轻咳,凝脂似的面上现出赧红,躲开朱屹略着热意的目光。


    裴宋二人,朱屹不便直说,孟岚书看着宋涟清长大的,更不愿她受了蒙骗。


    冗长的宫道上,孟岚书规劝他:“我与行简知晓你想从蓝颜知己做起,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涟涟有权晓得你姓甚名谁,郎君心悦娘子何错之有?早些坦白也好光明正大修补嫌隙,你若叫她自己发现了,那便是弥天大谎,到时……”


    裴照林总想着偷来的甜蜜能尝一日是一日,孟岚书直白剖开隐患,他心神颤了颤,朝她揖了一礼,“愚弟多谢兄嫂指点。”


    话虽如此,他依然心神不宁,何时坦白,如何坦白,就此决裂又当如何应对?


    愁绪积压在心头,裴照林一整日面色难看,匆匆处理完公务离宫,撩开车帘的刹那,他瞥见那本《蜀中轶事》。


    眉宇舒开,他计从心来。


    冬青胡同的树斑驳得绿,细看叶片又镶着金边。


    裴照林收好书册,换了身衣袍,马车一路疾驰,铺了一地的落叶翻飞,他终于赶在宋涟清前半刻抵达槐店胡同。


    宋涟清并不反感欢喜的郎君追到家门口,目光触及他下唇的小伤口,冒出点羞赧。


    但思及伤口的缘由,那点羞迅速变为快意,“裴大人今日用膳定然不好过吧?”


    狐狸精嘛,耍些小手段无可厚非,可这才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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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竟想与她度春宵!肤浅,肤浅!她要为他驱驱淫/魔!


    小娘子明晃晃的幸灾乐祸,车窗口,裴照林不恼反笑,讲真,小伤口确实挺碍事,一笑还有些疼。


    “昨日唐突,裴某今日特来赔罪。”


    宋涟清神闲气定地立着,等待他如何赔罪,只见,他从车厢里拎出一只锦盒。


    画面似曾相识,连他今日着的酂白色常袍也有些熟悉,宋涟清氤氲的眼眶比她更早回忆起,是祖母头七那日,他一身缟素来给祖母送了一套斗彩茶具。


    裴照林很快注意到她眼里的稀雾,暗道果然,他为她做的事,她都记得,若他挟恩图报……


    “若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还请裴大人私家收藏。”


    小娘子的略微哭腔冷不防扯断裴照林的卑劣想法,他掩饰心中不堪,打开锦盒,“此价值连城非彼价值连城。”


    待宋涟清看清书名,她的眸光像吹火折子似的,骤然亮了,“是地舆书!”


    裴照林此番试探投其所好的功效,带了三本这些年搜罗的地舆书,微微颔首,没料到她对地舆的热忱只增不减。


    小娘子爱不释手一一翻看,霞光为她扑了层金粉,昳丽的眉眼越发明艳,周身萦绕着无限欢愉。


    宋涟清四处张望,确定没什么人,忍住想要紧紧抱着身前郎君的冲动,她踮起脚尖啄了一下他的唇,喜悦溢出嗓子,“裴思淼,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郎君!”


    她一高兴,他就成了天下最好的郎君,显然忘了她曾大骂他为淫/魔/色/鬼。


    裴照林觉着自己还有几分胜算。


    唇上温热一触即离,他整个人怔在原地,袖中沁出薄汗的手紧攥成拳,浑身的燥火燎烧着,险些燃烬最后一丝理智。


    宋涟清又说了好些漂亮话,砸得裴照林晃荡回冬青胡同依然晕晕的。


    他抬手压下唇角的弧度,笑涟愈深,干脆不管了。


    “裴照林!”


    身侧猝然有人大刺啦直呼他的名,裴照林温润的容色旋即阴沉如浓墨。


    徐诺对上那双杀气肆虐的丹凤眸,脚步顿住,下一瞬想起这厮还瞒着涟涟,她挺直腰板刺道:“怎么,你就叫这个名,还不让人唤了?”


    裴照林无奈按了按眉骨,“何事?”


    徐诺上前塞给他那张请帖,鄙夷道:“甭说我徐诺不念着同窗之谊,初八我开馆,孟钧打包票肯定来,到时你与涟涟解释清楚,我同孟钧自会帮你劝着。”


    裴照林一个头两个大,得,又来催他坦白从宽。


    *


    初七,宋涟清彻底熟悉虞衡司所有公务,然有一事奇怪。


    她与曹学文道:“若我没记错,初二那日送去的棉衣疏文,陆尚书为何迟迟不给答复?”


    这事曹学文今日刚打听过,面露狐疑,悄声道:“我猜测,大人的疏文叫尚书压下了,想必他倾向于皮甲,已经往宫里递了折子,这两日许会传来口信,叫我们继续张罗收皮革。”


    宋涟清神色微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