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大元和陈红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愁样，反手就把一脸不服气的毛少杰往屋里推，两夫妻嘴上还在骂骂咧咧：“你个龟孙英语才考40分不到，让你读高中就是浪费我们两个的工资！艳芳你给你表哥补补课，舅舅、舅妈和你妈去外面讲事情哈，呦香梅剥花生啊，别给你表弟吃他胃口大的很，我给他吃猪食就够了。”


    砰的一声，大人走了，留下三个表姐弟在屋里面面相觑。沙发上的漂亮少女觉得今天自己是抽中了“刻薄”签注定要从早刻薄到晚上了，她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正想对英语考不到50分人喷射一点毒液。早已经领教过对方本领的毛少杰已经炸毛，嗷嗷喊着表姐我帮你剥花生我剥的很快的，不用给我补英语我誓死不出国。


    赵艳芳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两个剥花生的傻子。


    卷发少女拦了一次毛少杰伸过来要帮忙的手，没成功后就懒得管他了，好奇追问道：“小杰你成绩这么差不要紧吗？不考大学了吗？”


    毛少杰拖出一个四角不平齐的小马扎坐到赵香梅对面，留给背影和屁股朝着沙发那边，一边快速剥花生一边快速偷吃，含糊不清说道：“表姐，我们一个学校都没几个人能考得上大学的，我又不是人中龙凤。再说也不是人人想读大学，有些户籍还在农村的同学，直接选择回家务农还可以分到地。成绩好的那批同学很多中考的时候直接就去拼中专啦，毕业包分配的，你没看见中专分数线比高中还高嘛。”


    “是吗？那你们读高中的又为了什么呢？”


    赵艳芳在沙发上慢条斯理抢答：“我知道，有部分读高中的人是真的想考大学，大学毕业可以分配到一个蛮好的岗位，不至于像中专都是分配去乡镇的比较多。剩下的人不是在等接父母的班就是等招工，高中毕业后还是找不到工作就是流氓了。”


    毛少杰呲牙咧嘴反抗道：“现在也可以去当个体户！”


    房子里面吵吵闹闹，操场边上的三个大人却一脸严肃。现在这个点天已经黑完，邻居们也陆续回家，三人特意找到一个前后没什么人的角落说话。


    人商讨说完赵香梅的正事之后，毛大元欲言又止好几次还是问出了最近听到的传闻，照理说他一个男的不应该问女亲戚这个问题，但陈红妹和唐钟芳也算不上多厚的情谊，这个红脸必须让他唱，“阿妹，我最近听说，你处对象了？”


    唐钟芳摸摸头发，无所谓道：“遇到有个各方面比较合适的，现在正在接触，也不能完全说处上了。”


    中年男人心里一沉，追问着，“是不是糖厂那个姓丁的总工，他老婆还没死啊!”


    他保养良好的表妹啧了一声，一幅见过大世面的样子：“都准备送医院靠葡萄糖续命了，还能挨多久。等真没了，这种香饽饽早就被人盯上了，还轮得到我？”


    “你你你”毛大元气的在空中虚点几下，“一点不自爱，你是要当小老婆吗你？”


    “哥乱说什么啊你！”出乎两夫妻的意料，唐钟芳一下就跳脚了，激动地声音拔尖刺耳，眼眶瞪大欲裂表情失态的吼了起来。“我才不当小，这辈子我唐钟芳都不会去做小！”


    陈红妹马上上前安抚唐钟芳，她一边抚平表妹的后背一边使眼色让毛大元走开点，毛大元闷闷不乐的往前走了十几米蹲着路边抽起了烟，黑暗中红色的火点忽明忽暗，他还要顺便打发走周围好事的邻居。


    两姑嫂在操场上兜起了圈，陈红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陪着唐钟芳慢慢走着。不到两圈，唐钟芳就冷静下来了，她红着眼睛喃喃问道：“嫂子，你也想责骂我吗？”


    一辈子被正向思想教育的38红旗手也沉默了，良久后她吐出一口气，喉咙上下翻滚，低沉说道：“他们男人从来不操心家里事，说要找5斤香油给领导送中秋礼，却不管你怎么去凑这5斤油，说让你自立却不给你分田，说让你自爱，男人看见漂亮寡妇又动不该有的心思。”


    唐钟芳吸吸鼻子，用手指抚走眼眶的泪水，白净的脸上除了眼眶有点红晕已看不出有什么波动。


    “但是，”陈红妹停下脚步看着唐钟芳，眼里多了几分不忍心，“你的确伤害了另一个女人，你也是因为不想过清贫的日子，也不想慢慢通过双手劳动去积累家底，而选择了一个直接摘果子的机会。你想过可能的后果吗？甚至可能会影响到两个孩子。”


    唐钟芳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她看着远处自己家，那里亮着的橙黄色的灯光甚至可以直接温暖到站在黑暗中的自己，夏末的夜晚忽然刮来一阵阴风让人骨子里发寒，她战栗的抱着自己喃喃自语：“一切都是我选的，我罪大恶极，真有什么报应冲着我来吧。”


    九月本来是收获的季节，是准备收割一年劳动所得的存在，但对于学生来说就是新学期的开始。


    二中九年级（初三）的老师们都明显感觉这次开学和前两年氛围不一样，15、16岁的小男孩小女孩好像过了一个暑假都蜕变了，对于毕业后自己的去向似乎也不再迷茫，班上学生之间主要讨论话题也慢慢出现了择业或者务农等字眼。


    麻烦的是一些不服管教的学生似乎觉得终于盼来解放的日子，把让人头疼的课本作业一扔就大肆传播各种武侠言情悬疑小说，看多了自然就期待起相逢贵人见青天。此举又把周围自制力稍弱的同学纷纷拉下水，一时间年级风气越来越差，引得家长怨声载道。


    学校领导不慌不忙，年年如此已经见怪不怪，于是决定开学第二周就准备分班测试，人各有志就人各有班。猛然增多的工作量使得老师们开始相互抱怨，但当下分班话题反而不是最热的，最热的是8月底隔壁岭东省成立了经济特区，有些敏感的人已经开始从新闻报道中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这个时代的大家已经不知不觉中参与了历史进程，全社会被挟夹在历史洪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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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滚向前不得动弹。


    新的九年级三班，年轻的女孩弯腰用湿毛巾擦拭自己的新课桌，白衬衫配上略贴身的粉色针织外套勾出青春曲线，顺长直的黑发用一个绸面发圈绑起来，发梢安静披在肩背处，引起周围一些探究和好奇。九年级一班是准备考取中专的学生组成的，二班三班则是自愿读高中的学生，其中二班上的学生要不就是成绩顶好家里负担不重想挤一挤高考，要不就是父母都有正式工作准备接班的良家子，至于赵艳芳本人则是因为替学校拿了不少英语竞赛奖状特意从三班提上来的。


    “艳芳你的课桌弄好了吗，我把椅子抗过来了。”


    “芳芳你把椅子先放那吧，这边地上还有水没干。”


    叶芳芳瘦小的身子吭哧吭哧跑上跑下，和赵艳芳只有英语特别突出不一样，她可是全科优秀的好学生。现在她正捧着厚厚一沓作业本和课本在新老教室来回穿梭，走廊上和班级里都是一片闹哄哄的搬家盛况，长期营养跟不上的她在其中就显得更吃力了，导致有人再也看不过眼。


    一双用力的手掌替她扶住了要倒下的课本，“叶同学我帮你拿吧，这么多杂物对于你们女孩子来说太吃力了。”


    从羊角辫改成麻花辫的瘦小女生抬眼一看惊喜万分，马上把手上的重物都放到来人手里，解放被勒痛的双手。


    “何岩你来帮忙就太好了，帮我把我的书放到赵艳芳同学旁边，我和她还是坐同桌哦。”


    少年听到某个名字瞬间心中一跳，掩饰性的颠了颠手上的书籍，抿抿嘴唇小声问着：“那你们座位后面那张桌子还空着吗？我可以去坐吗？”


    叶芳芳毫不知情的一口答应，领着来人回到自己的新课桌前面，开心对同桌说：“艳芳我们的救星来了，何岩坐我们后排，让他去帮你抗你的课本和书包吧。”


    少女回眸笑笑，眼波流转温和的询问：“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何岩同学。”


    何岩平视着少女的容颜顿时心跳如雷，白皙的皮肤上浮现显眼的粉红色，他手忙脚乱的连忙表示不麻烦不麻烦。


    此时，闹哄哄的教室突然诡秘的一静，随后四周开始有人小声嘀咕。少女几人好奇扭头一看，只见前门连着进来两位男生，前面那位高个体壮，满脸桀骜不驯的男孩；后面则是一位身形瘦高嘴角带笑看似温和的清俊少年。


    周围议论纷纷，“周建求怎么也在这班，李威还能说是他成绩好，周建求的成绩不是应该去三班四班吗？”


    “听班主任说他父母找学校了……对对对，放心吧，他一个月不来上2节课。”


    少女脸上完美的微笑渐渐收起，看着进来那位满脸高傲的男同学让她想起来某些不愉快的回忆，她冰冷的视线被对方敏感的捕捉到了，两人的视线对视那一瞬，周建求脚步不停只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激的少女修剪整齐的指甲险些抠破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