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屈氏纷乱

作品:《在秦朝忽悠人的日子

    山林间缭绕的雾气被阳光驱散,林下被建得宽阔敞亮的屋舍里传来阵阵机杼声,间或夹杂着几句喁喁细语和笑声。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林凤至在廊下看族中的女人们织布。


    比起第一次使用斜织机时的生疏,现在她们能熟练地分经打纬,梭子一穿,轻描淡写间布匹从她们手中诞生。她们的动作行云流水,配合着织布机上发出的声音,竟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也许是太久没有碰过织布,也可能是斜织机颇为新奇,安也在众多织女当中,踩着踏板,将纬线紧密推实。甚至因为她的手艺好,别的女工还在织素布,她已经开始研究如何织造更加复杂的纹样。


    她已经研究出了如何在织布时将菱形、回纹等图案加入布匹当中。


    林凤至看她织布犹如一场酣畅淋漓的视觉享受。


    安见她看得入迷,抬手邀请她:“来试试?”


    林凤至坐下哼哧哼哧分经打纬踩踏板。掌握斜织机技术的关键在于手脚协调协作,优秀的织女是需要培养方能独立操作复杂纹样。林凤至理论知识足够丰富了,也知道什么时候将分经棍加进去是最合适的。


    但眼睛学会了,脑子跟上了,手脚远远达不到熟练操作的地步。


    林凤至试了一会儿,果断放弃在布匹当中加入花纹。当她想要操纵分经棍隔离不同颜色经线时,分经棍就会在她手中错误地打转。


    完全不像在安手中那么乖顺。


    等林凤至手忙脚乱分好花色,坐她身旁的小水织素布已经织出去一个指节那么宽了。


    小水见状嘻嘻笑道:“巫要和分经棍打起来啦。”


    “术业有专攻嘛。”林凤至给自己挽尊,说完给小水和在场的女人们比个大拇指:“织布你们是这个。等昭氏的人来了,还得请姐姐们培训一下她们。”


    “知道啦,巫不用操心。”安被林凤至逗笑了,她粗粝温暖的手掌摸了摸林凤至的头,又拍拍她的肩膀:“我给你织的凤鸟栖林比较复杂,做不了也是正常的。勇已经从屈氏回来了,巫去找他玩儿吧。”


    做那么复杂的纹样,原来是给她织的。林凤至睁大眼睛去瞧布匹上的图案,勉强认出来凤鸟的头。


    “玩儿去吧。”小水嘻嘻哈哈笑着把林凤至推远了。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林凤至背着手,甩着早晨时安给她编的辫子,叮叮当当地走了。


    众人顿时笑作一团。


    她到柯珞人的会客地方时,勇正在送走昨日县令和昭氏族长派去跟着他去屈氏的人。


    勇一脸的庆幸和感激:“多谢诸位相帮,待我族中事务料理完毕,必当设宴延请诸位。”


    几人挥挥手,说了些场面话后也回去复命了。


    林凤至一身玉佩叮当,人未至声先到。


    勇惊讶地绕着她转了两圈,道:“巫现在很有大巫风范。”


    她的服饰以玄黑为底色,赤、青、金三色点缀,后背依旧是凤鸟临空的纹样。赤色的腰带上坠着几块莹润的玉琮,行走坐卧间发出清脆的声响。银饰和宝石编入发中。


    看上去十分灵动飘逸,非常符合“以舞降神”的传统。


    “安、祁、小水他们都这么说的。”林凤至双手环抱,她这一身打扮还都是安给操办的呢。安非说她现在是大巫了,今时不同往日,人靠衣装马靠鞍什么,让林凤至穿得比较招摇。林凤至摆摆手,手腕间银铃作响:“不说这个,你刚才在和他们说什么?”


    勇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至今心有余悸,他不无后怕地道:“昨晚屈氏内部闹出大事儿了!”


    林凤至一边查看屈氏送来的战利品,一边应和勇:“什么事儿?”


    一个大巫挑战的战利品,把柯珞人会客厅都摆满了,厅堂里全是带有屈氏族纹的箱子。随便打开一个箱子,里面都放满了金银布匹。他们献上的黄金不论是工艺、纯度、精细程度都要比柯珞人在淘金河中冒险开采的黄金好得多。


    “昨日的大巫挑战屈氏输了,从湘山回去的路上他们就开始内讧。刚开始我们还能听到他们在争吵。后来,也许因为是家丑不可外扬,屈氏派人看守着我们,不让我们靠近。”勇回忆起昨天的那场雨,唏嘘又后怕道:“后来到了屈氏的领地,一切都开始不可控了。就连我也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


    林凤至合上箱子,没料到勇的境况竟然凶险到了生死关头。她抬起头,神情中多了几分专注认真。


    昨晚,屈禾战败的消息传入屈氏,屈氏众人震动不已。他们先是震惊、难以置信,他们再三询问参与祭祀的人,最终只得出一个相同的答案。


    纵横湘江流域十几年的大巫屈禾,败在了曾经仰他们鼻息生存的柯珞人的巫手中。


    这个结果对于骄傲到近乎自傲的屈氏来说,是难以接受的。甚至于他们在最初接到柯珞人的挑战时,内心相当的不以为然,认为只不是即将多一个手下败将和附庸。


    当屈禾面对屈氏众人,艰涩地说出她输了时,已经有人口不择言骂她。屈氏当中有抵触她的,自然也有拥护她的。


    拥护她的人极尽夸赞林凤至,他们将祭祀时林凤至的降神描绘得形同天神下凡。每个参与过祭祀的人言之凿凿,愤怒的人们理智开始回笼。


    但总有人无法接受巨大的心理落差。


    在人群散去各自整理心情时,他们悄然在黑暗中聚首。


    当夜,屈氏内部发生了械斗。


    屈氏不愧是一个有底蕴的大族,反叛者以下三白为首,搜罗出族中的青铜武器,率先发起对屈禾的进攻。


    屈禾纵横屈氏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她不仅组织了反击,还用极其煽动的语言策反了一部分反叛者。


    说到这里,林凤至顿时好奇问道:“她说了什么?”


    屈禾当时在高台之上,人群中不知谁点起了火把,照亮屈禾那双清泠泠的眼眸。


    她说:“诸位,我任大巫十二年,这十二年来,我兢兢业业为屈氏谋利。在我和诸位的努力之下我们的信仰才遍及湘江,如今我虽然输了,还请大家想想这些年我为屈氏所做的一切。屈岩此人心胸狭窄手段奸猾不能容人,诸位当真要追随他将屈氏一分为二吗?我是先祖都认可的巫,今日在柯珞人处失掉的财宝我三年之内必将它赚回。我知道有人不想认这份债,可咱们屈氏在湘水流域立足,最重要的就是信誉!”


    “失掉信誉,屈氏才是真正的永无翻身之日。诸位,再信我一次!难道屈氏的先祖就愿意眼睁睁看着屈氏被一分为二吗?分裂族群者死的遗训大家忘了吗?我和屈岩自小在族中长大,我是什么样的性子、屈岩是什么的性子大家还不清楚吗?大家真的能相信屈岩这个一言不合就能暴起伤人、分裂族群的人吗?难道他真的能带领屈氏走向更好更强大的明天吗?”


    “今日,他敢用尖刀对准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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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他就敢为了利益出卖屈氏。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谁还要跟着他。跟着屈岩的人听好了,速速放下手中武器,我恕你们无罪!”


    最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自高台上向下三白射出一箭,射中了下三白的肩膀。


    勇挠挠头,他一个不在场、只听转述的外族人都觉得热血上涌,更别提屈氏族中本就信任她、追随她的人。


    “她发表演讲的时候屈岩竟然没有打断她?”林凤至关注点清奇,也实在好奇。


    勇嘿嘿笑了两声:“屈禾身法灵活,声音洪亮,台下又都是屈氏族人,只怕屈岩也投鼠忌器。”


    林凤至畅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只觉得屈岩是个蠢的。本来屈氏和屈禾有的内部矛盾直接被他转移了。他策反的人又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亡命天涯之辈,怎么可能对自家奶奶/爹/娘/兄弟姐妹下手啊。


    顶多在他夺权的时候支持他,谁想到大兄弟不走寻常路,搞武装夺权这条路子。


    屈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施展了一点小小武力,再承诺不会降罪与追随屈岩的人,一套连招下来,还跟着屈岩的多半是沾了族中人命、无法回头的。


    屈岩见势不好,当即换了地方。


    这一换竟然直接到了勇下榻的地方,新仇旧怨之下,他持着青铜剑就冲了上去。


    勇一个干采购和木工的哪儿见过这场面?


    还是县令的人一脚将吓傻了的勇踢倒,立刻拔剑出鞘与屈岩缠斗起来。


    勇一想到屈岩那双下三白的眼睛中盛满的浓烈恶意,和差点劈到他身上的剑锋,只觉齿冷:“屈岩太疯了。好在县令的手下做过军士,有一把子力气和手段,不然我真死那儿了。”


    林凤至恍然,怪不得她进来时听到勇对他们说什么感谢的话。


    “你是得好好感谢人家了。”林凤至想了想:“斜织机、金银、布匹,我们有的、给得起的,人家想要的,你都可以拿去作为谢礼。”


    “哎呀,我正愁怎么谢谢人家,多谢巫!”勇继续说到屈氏的事儿:“后来屈岩被赶来的屈禾抓走了。第二天屈禾多给了很多份额外的钱财,我们这些被牵连进来的人都有所补偿。”


    林凤至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


    屋外突然有人通报:“巫,屈氏的人来了。他们特地说要见你和勇。”


    林凤至和勇对视一眼,在对方眼底看见了疑惑。


    此时此刻,屈氏不应该忙于整合内部,怎么还有空来找他们?


    很快,一道纤瘦的身影进了厅堂。


    是屈禾。


    屈禾清冷的脸上竟然绽开了笑:“屈氏内部矛盾惊扰了贵客,屈禾特来向大巫赔罪。”


    她拍了拍手,仆从献上了一箱竹简。


    “金银乃是俗物,此乃七月湘君祠主祭的祷词与巫祝之术,还请大巫笑纳。”屈禾说道。


    七月湘君祠的主祭一向由屈氏担任,她将祷词奉上算是彻底放弃了屈氏在湘水流域的话语权了。


    林凤至知道这玩意的重要性,不禁问道:“真给我了?”


    “您战胜了,本来就该是您的。只是昨日族中混乱,今晨告慰先祖才发现主祭祷词尚在屈氏。只好速速送来予您。”屈禾眉眼低垂,完全看不出是勇描述中言语煽动、射向屈岩的人。


    林凤至啊了一声,问道:“屈岩呢?”


    屈禾眼波泠泠,似一块冷玉,语气毫无波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