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是个不长眼的小偷，但是当他在市场走到一半时，却察觉到那小偷身上熟悉的气息。


    他从来都深居简出，能让他感到熟悉的存在在陆地上基本没有，更多的就只有海里的同族了，但以他对族群的了解，根本没人会违背祖先遗训，冒着生命危险来到陆地上。


    这份异常既让他感到惊奇，也让他无法坐视不理，他先不动声色的采购好多有物资，然后脚步一拐，走向一个僻静的角落。


    走到里侧，他把手里的篮子往旁边的石阶一放，被靠在冰凉的栏杆上，拉直唇角，一副正经威严的姿态看向入口处。


    “别躲了，出来吧”。


    在背光的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扶倚在墙角，磨蹭着脚步走到萧柯面前，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悲伤。


    “族长大人”。


    和萧慕之相近的瞳色，褴褛的衣衫，还有裸露在外的细小伤口，一看就知道在上岸后的这段时间里过得很艰难。


    “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带着关心的语气一下子就让萧淮的情绪控制不住了，堆积已久的紧张、害怕、委屈在此刻统统爆发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坠成一颗颗圆润晶莹的小珍珠。


    无奈的叹了口气，萧慕之微微弯下了身躯，张开双手，放轻了语调说道“过来吧！”


    再踌躇片刻之后，小鲛人终究没忍住冲进他的怀抱，奋力汲取着这久违的温暖气息。


    萧慕之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住情绪，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话的时机和地点，现在首先需要离开这片人多眼杂的区域。


    “走吧，先跟我回去，再听你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萧淮却顿住了脚步，看向萧慕之的眼神里多了一分警惕，这段时间他也充分明白了为什么母亲叫他不能轻信他人，总有些面容和善的人不怀好意，他不知道族长在被大家那样对待后，还能不能如以前那般无暇。


    他的这点小心思放在萧慕之眼中简直一览无遗，先不说他年纪小隐藏不住表情，在他第一次上岸的时候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既然你主动出现了，那就该明白，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可以把你带走”。


    虽然是事实，却说得一脸平静，至少萧淮听出了他话中的危险，意识到眼前的族长比起以前的态度终究还是有所变化。


    “我明白了”。


    萧慕之让小鲛人跟在身后，自己重新挽起篮子，走出这块阴暗的角落。


    “捡了只幼崽，我可以把他带回去吗？”


    随着‘叮’的一声提示音，手机弹出了一条最新消息，正忙着摸鱼的随手打开扫了一眼，回了一句‘随你’后就没再说什么。


    鲛人族的幼崽，好像在相当久远之前的有些相关的记忆，仅存的印象里好像是个十分排外的族群，最近怎么一个两个的跑上岸，还都被她给遇上了。


    家里那个自己送上门来的暂且不论，但一只幼崽在陆地上生存下来，多少还是有点本领，而且都让家里那条鱼开口问了，看来他们之间多少也沾点关系。


    默认同意，想到等她回去后就能看到新鲜出炉的幼崽，连摸鱼都摸得有干劲了！


    “怎么，发生什么好事啦，心情这么好？”


    一起摸鱼的同事瞧见穆惜冉上扬的嘴角，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


    要知道大家相处了这么久，多少还是了解对方脾气的，像这种显而易见的好心情简直就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新奇。


    “啊，家里人捡了只小可爱，在问我要不要养呢”。


    “小可爱？小猫？还是小狗？有照片吗？”。


    “没有，现在估计还没到家呢！”


    “这样，如果要养的话就要负起责任哦，不养的话也要送去动物救助中心，毕竟怎么都是一条生命“。


    同事说得十分认真，也是在提醒她别像网上那些随意遗弃宠物的那些人。


    “嗯，我知道”。


    ······


    而萧慕之在得到穆惜冉的回复后，就带着采购的食材，领着孩子回家。


    只不过领着这么一看就‘伤痕累累’的孩子，赤脚走在路上，回头率可谓是百分之百，更有的路人已经掏出手机准备报警了。


    他只能另抄小道，从路边的服装店凑活先买了套儿童服装，然后从他第一次和穆惜冉走的那条路回了家。


    进门放下东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小孩来个冲洗，不知道在人来人往的市场过了多久，携带多少细菌和污垢，他可不想因为这份好心坏了他精心维护的家。


    沐浴露和洗发水所带来的香味和泡泡引起了小鲛人的兴趣，在经历数次泡泡在手中消失的结果后才终于消停下来，不再自以为没人发现的在偷偷戳弄，乖乖配合族长大人的洗洗搓搓。


    “你叫什么，怎么会来人类的地盘！”


    一直默默配合的萧淮瑟缩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些不好的回忆，眼里再次充满了惊恐，但身旁熟悉的气息给了他勇气，让他有了些许底气。


    “我叫萧淮，父亲萧洛在萧衍大人底下做活，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母亲前些日子不在了，她告诉我想活下去可以到岸上来，我便上岸找了个可提供食物的场所躲了起来，直到今日察觉到您的气息才出现”。


    萧淮在谈起萧衍时的面色十分惊恐，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仅仅只是口中的谈论都会给他带来恐惧。


    关于‘活下去’的内容和异常的举止，都让萧慕之不明所以，看他这副表现好像族里出了些事，还是会威胁到幼崽的大事，要知道幼崽从来都是一个族群最珍贵的存在，现在却要为了活下去违背祖训来到岸上，这明显不正常。


    “族里出了什么事？”


    萧淮小心翼翼的瞥了几眼族长大人没敢答话，刚才能够说出大概经过已经耗尽了他剩下的全部勇气，族长大人和萧衍大人可是亲族，无论对错，他不能保证对方不会偏私，更何况还有母亲的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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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


    当穆惜冉走进家门时，并未看到想象中热情温馨的重逢场面，甚至还略显沉重。


    “怎么了？”


    听到玄关传来声响，萧淮当即站起身来，以最快的速度藏在沙发后，仅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四周。


    这副表现让穆惜冉不禁挑了挑眉，倒也没说什么，毕竟她也知道在鲛人中流传的恐怖故事有多夸张，现在还能够安分的呆在这里，多半也是萧慕之的存在。


    “这孩子的精神似乎有些紧绷，不太愿意同我讲发生了什么”。


    孩子就在身边，萧慕之不想去多说些辩驳的话，但他眼底的无奈和逃避已经说明了他多少有些猜测，只不过他现在并不想面对，毕竟现在这条路时他们自己选的。


    萧淮见族长大人没有多说，也没有继续追问，便意识到萧慕之的态度，眼里满是沮丧的垂下脑袋。


    “肚子饿了，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饱再说吧！”


    穆惜冉给萧慕之甩了个眼神，大厨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做午饭呢，连忙转身向厨房走去。


    三下五除二，以最短的时间做出一桌饭菜，看得没见过世面的小鲛人是目瞪口呆。


    两人平和的态度让他逐渐松懈下来，饭菜的香味搅得他饥肠辘辘，浑身的戒备和心防在此刻统统散去，再顾不了其他，从没上过岸的小鲛人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使用人类的工具，自以为隐蔽的用余光瞟着大人手里的动作，略显笨拙地伸出自己手中的勺子。


    但却始终不得其法，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碗里忽然多了不少饭菜，是族长大人刚才舀给它的，美妙绝伦的味道瞬间俘获了他的心，当即又往嘴里扒了好几口。


    吃完饭，萧慕之先将小鲛人安置在客厅里，自己则和穆惜冉上了二楼。


    “怎么，关于那孩子的情况，你有头绪吗？”


    面对穆惜冉的问题，萧慕之第一次升起不想回答的想法，但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不做隐瞒。


    “上岸之前我在族里担任族长，可惜并不得民心，但有个小辈很有野心也很有抱负，得到族人们的一致认同，他们要求我卸任交出族长的位置，对此我并不强求，移交后便离开了族群。


    听那幼崽、也就是萧淮的说法，是因为在族里过不下去才离开的，碰上我也只是凑巧，既然遇上了，如果你不反对我可以照拂他一二，但如果他自己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毕竟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族长？一族之长居然跑到我这里当拇指姑娘，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


    “不要在意这个，上岸后我就只是条普通的鲛人而已”。


    离开族群后，他卸下所有包袱，奋力追求自己内心的这段时间里，反而是最轻松的一段时光，他并不想让穆惜冉认为他的到来别有目的。


    “说实话，我不在意你是什么身份，但你要想清楚，是否能真的狠下心来做一个旁观者，不再理会族人遭受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