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敏还未反应过来，在她的预想中，林近野应当还有几日才能到这里，眼下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施主，又见面了。”老和尚对林近野道。


    “好久不见，师傅。”林近野双手合十行了礼，抬眼时望向傻呆呆的闵敏。


    “很惊讶我来了？”


    “嗯......”闵敏愣愣地点头，缓缓回过神来，“凌晨才把信件送出去，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什么信？”林近野问。


    “你没收到裴大人的信？”


    “没有。”


    “那你来做什么？”


    “找你。”


    “找我干什么？”


    林近野侧眸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老和尚，声音忽然小了点：“不急，晚些同你说。”


    他有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转头问老和尚：“师傅方才为何说她没有自己的主意？”


    老和尚低头笑了一下，道：“想来我与林施主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我说闵施主没有自己的主意，是说她在人生大事上，似乎并未自己做过主。”


    闵敏听了这话，如醍醐灌顶般，忽然感到心中的那些怒意有了源头。


    老和尚说的没错，她在自己的人生大事上似乎很少有做决定的权利......


    从出生，到后来爸妈离婚，再到后来高考志愿也是妈妈以“为她好”的理由强势帮填。


    再后来她进了辣甜甜，本来以为自己的人生终于自己做主，却没想到再一次被命运捉弄，意外穿到了大荆来......


    她愤怒的并不是在大荆待得不好，而是自己从A市穿来大荆这件事并不是她主动选择的。


    闵敏垂眸想着，这些无力的瞬间看似并未逼着她走向绝路，但其实她心底已经对自己的命运产生了深深的无助感。


    所以她才会一直对自己说，她要“为了给闵团优渥的生活”而拼搏努力，因为她早就将“自我”剥离在自己的生活之外了......


    闵敏想起秦见君说的“人应该为自己活着”，她也可以为自己活着吗？可是她如今正在体验的命运，真的有自己掌控的话语权吗？


    林近野见闵敏一脸纠结的模样，虽不知道老和尚为何这样说，但也不想闵敏一直这么愁眉苦脸的，于是开口道：“师傅，我连日赶路，风尘仆仆的，不知是否能借些干净的水洗漱一番？”


    “当然，且随我来。”老和尚领着林近野走远了。


    闵敏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萦绕心头的无力感挥之不去。


    好在林近野很快便回来了，他回来时，闵敏已收拾好了行李。


    “怎么没见到秦老板他们？”林近野并未进屋，而是站在门口问话。


    “你进来吧。”闵敏将包袱绑好，对林近野道，“昨天晚上裴大人收到消息，要连夜赶回虔渊州，凌晨就走了。”


    “他们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林近野蹙眉，表情有些不高兴，并未进门，仍站在门口。


    “裴大人给你去了急信，让你来接我......”说起这个，闵敏问他，“你是本来就在来绵州的路上吗？信都没收到就到了千喜寺？”


    “嗯。”林近野哼了一声，脸上有些不自然。


    “你说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闵敏问，“是楼里的菜品有问题，还是黄婆婆那边土豆种得不理想？”


    “楼里的菜品没问题，土豆种植推广之事也正顺利进行......”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咳......”林近野背着手，眼神在闵敏的屋子里乱瞟，就是不去看闵敏，说话声音也变得有点轻，“我是来问你......”


    “什么？”闵敏没听清，只好走到门边。


    “我说......”林近野的身子往后仰了仰，下巴也微微抬起，但细看就能看出他脖子很用力，十分紧绷，“我说，你先前在城外施饭的时候，是不是同黄婆婆说......”


    “说什么？”闵敏觉得他很奇怪，今天说话一直吞吞吐吐，声音还又轻又小，于是侧头凑上前，耳朵几乎要贴到林近野嘴唇上去了。


    林近野忙后退了一步，僵直的脖颈仍仰着，表情有些复杂。


    “我听不清。”闵敏解释了一句，“你大点声。”


    “你......”林近野只好又开口道，“你是不是同黄婆婆说......你喜欢我？”


    那四个字一出来，闵敏便懵了一下——什么东西？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先前黄红兰张罗给她相亲，她拿林近野当挡箭牌来着......


    “啊......”闵敏用力摆了摆手道，“我可不敢！我那是骗黄婆婆的，那时候黄婆婆总想着给我和邻村一个书生牵线，我索性拿你当了一下挡箭牌......”


    “不敢？”林近野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好看。


    闵敏也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话说错了，只好小声解释道：“我们身份地位差很大啊......”说着，她心虚地垂下了眸子。


    上次秦见君问她时，她也是说的这个理由。


    但经过秦见君的提醒，她自己意识到，这个理由不过是她随口编的，其实根本还是觉得林近野这种人可远观不可亵玩。


    远远欣赏就好了，如果硬要闯入他的生活，恐怕会很困难......


    “身份地位差再大，我们现在也已经是夫妇了。”林近野道。


    闵敏小声补了一句：“是假的......”


    林近野的脸扭曲了一瞬，不说话了。


    “行李收拾好了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


    “嗯嗯。”闵敏忙将包袱拎了起来，“我随时可以走！”


    林近野微微侧过头，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今日晚了，明日再出发，我去城里找马车。”


    “我也去！”闵敏扔下包袱，跟在林近野身后出了千喜寺。


    千喜寺在绵州城外，是以秦见君还未带闵敏进城。


    这是闵敏第一次进绵州城内，由于宵禁的开放就是从绵州开始，所以绵州近几年的发展很快，无论是街道两边铺子的密度，还是摊位上卖的东西之精美程度，都让闵敏瞠目结舌。


    冬日黄昏时，观宏州卫杭街上的人一般都渐渐散了，街边铺子门前的暖帘将屋子里的灯遮了个大半，街上瞧着并不热闹。


    眼下绵州城内，街道两侧都挂着暖色灯笼，石板地缝间的水汽凝成了薄冰，烛火映在上面泛出星星点点的银色。


    “新鲜热乎的红枣枸杞椰汁、红枣枸杞姜汁！甜蜜驱寒！口味浓郁！”


    听到“红枣枸杞姜汁”，闵敏忽然想起自己快来月经了，于是她转头望向吆喝声的来处。


    那酒楼门前欢楼有四层高，穿着厚袄子的漂亮娘子站在欢楼前，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摆着正在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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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气的八九个小杯子，看着像试喝的。


    闵敏顺着漂亮娘子身后看过去——含萃楼？


    她停驻的时间太长，林近野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饿了？”


    闵敏回神，道：“我想去买点热饮。”


    林近野并未嫌她麻烦，而是领着她往含萃楼走去。


    林近野直接略过了欢楼下的漂亮娘子往楼门口走，闵敏则在欢楼前停下了。


    “这是试喝的吗？”闵敏问。


    漂亮娘子冲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来，说话时嘴边有白汽冒出：“是的，娘子要尝尝吗？推荐红枣枸杞姜汁哦，驱寒益血。”


    闵敏点点头，抿了一小杯红枣枸杞姜汁，甜度刚好，姜汁的辣味隐隐垫在下面，并不抢味，一小杯从喉头滑入胃里，四肢都有些热起来了。


    林近野发现闵敏又一次停下了，他转身看向那个站在灯火下的身影。


    如今的闵敏已没了从稻香村刚出来时的黑瘦模样，她身形挺拔，在暖色烛火下，丰盈的脸颊上也有了暖意。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手中的小杯子，刚喝过热饮的嘴唇上还泛着水光，将她衬得更加明媚。


    说话间，她脸颊的肉鼓起，侧面看有些可爱，还有说话时露出的牙齿，平整洁白......


    林近野目不转睛看着，直到闵敏转身朝他走过来，才恍然醒神。


    “我刚刚尝了红枣枸杞姜汁，很好喝，这是红枣枸杞椰汁，你尝尝！”闵敏将小杯子递到林近野面前。


    隔着热饮白汽，林近野看着闵敏朦胧的脸，心底忽然有种不踏实感。


    总觉得她虽然在眼前，却又离自己很远，在热气散去的那一刻，她也会随之消失。


    “林近野？”闵敏喊他。


    林近野垂下眸子，抬手接过小杯子一饮而尽。


    “怎么样？”


    “嗯。”林近野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闵敏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只当他是心里装着生意上的事，于是并未多问，接过小杯子转身去还给了漂亮娘子。


    “你要在这里站一晚上吗？夜里很冷的。”闵敏对漂亮娘子道。


    漂亮娘子笑着摇头道：“我出来至多一刻就要回去了，楼里不让冬夜在外面站太久的。”


    “试吃热饮没发完也能回去吗？”闵敏问，从她刚刚过来试喝，就没见到别人来试喝了，感觉这一托盘的小杯子不知何时能发完。


    “能的，发不发完都能回楼里去。”漂亮娘子的笑有些灵动起来，“不过通常都是能发完的......”


    说着，她朝闵敏身后的林近野望了一眼，放轻了声音道：“这会儿是林老板站在楼前，试吃热饮才发不出去的......”


    “为什么？”闵敏也学她压低了声音问，“林近野很吓人吗？”


    “倒不是吓人......”漂亮娘子眨了眨眼道，“只是林老板长得好，气质冷，又有些不苟言笑，所以寻常人都不大敢同他搭话。”


    闵敏点头表示赞同，同时心里还在吐槽：可千万别没事跟他搭话，别人含着金汤匙出生，他可是含着毒出生的，那嘴自己舔一口就一命呜呼了......


    “你同林老板很熟吗？”漂亮娘子好奇问。


    闵敏还未说话，林近野忽然从身后靠近。


    “夫人，还不走？”


    漂亮娘子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