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综录制第4天，微风徐动，万里无云，本该是个出外景的绝佳好天儿。节目组全员的心情，却着实晴朗不起来。


    经过整夜发酵，网络舆情几乎失控。


    台里的意思，是让室内演播室的明星嘉宾们先顶上，播一期辣评reaction，好腾出时间来，邀约新的素人出镜。


    保守派中层提议。


    要不，把节目直接掐了？


    怎奈董PD近几年佳作不断，兼具实力、背景和融资手段。领导似乎下了决心，支持他把恋综录完。


    一鲸落，万物生。


    刚被带走的江烁，可就没那么幸运。


    江氏连锁食品厂雄踞各大超市多年，在商界树敌无数，不乏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江大少的添加剂丑闻，替他们打开了上位的突破口。


    无论真心唾弃也好，还是借机发难也罢，被群起攻之，江氏口碑这回算是彻底歇菜。


    在官媒的批评下，不少账号响应转发，甚至要求“江氏滚出食品界”“各大超市紧急下架江氏产品”，以此保障市面上的食品安全。


    神奇的是，居然还有一批水军顶风洗白，并试图祸水东引。


    【@蘑菇噗噜：蹲一波张爷爷出院后续，看看医院检测报告怎么说，指不定叶小鱼的蔬果才有问题】


    【@舌尖上的侦探：刚查了，江氏食品厂其他地区蜂蜜全合格！偏偏滨城出问题，会不会是当地花蜜源被污染，让江烁背锅？】


    【@那鱼bot：听说滨城分厂是江烁接手不久的，怕不是太过年轻，被当地农产商欺生给坑了吧】


    水军们说得有板有眼，就跟趴墙角听来的似的，倒也咋呼住了部分网友。


    殊不知，滨城分厂正是江烁接手后，才出现了大额亏损。


    为了不被自家老爹训斥，他想出压缩成本的馊主意，胁迫厂长修改生产线参数，大大提升了添加剂的勾兑比例。


    有问题的这批蜂蜜，刚流向市场不久，还没来得及反馈。正巧碰上夏妍拿货促销，这才酿成了老张头食物中毒事件。


    眼见滨城农业被黑，董PD蹲在别墅门前的石阶上，指尖猩红的光点忽明忽暗。


    手机屏幕上，“滨城农业避雷”的词条像涨潮的海水，每秒钟都在吞噬新的评论，将事件的走向往浑了搅。


    积极正向的助农特辑，被有心人利用，偏跟食品丑闻扯上关联。


    愁啊，愁！


    吞云吐雾之间，董PD听见车辆引擎声由远及近，正往这方向开来。


    抬眼时，顾明城的车稳稳停在跟前。


    奇怪，嘉宾们今天难得放假，勤快的早回市区了，赖床晚起的正在屋里收拾。


    这回程的人，是想弄啥？


    “董PD，我跟顾律师送货回来了！”


    叶小鱼跳下车，怀里抱着厚厚一沓订单回执，发丝黏着汗贴在额角。


    “有位大姐本来要退货，听我们澄清完，当场又加购了两箱番茄，说是支持滨城农业。”


    原来，恋综直播突遭变故，承诺的送货上门没来得及兑现。叶小鱼不想失了信誉，更不想砸了滨城农产招牌。


    天一亮，她就央求顾明城载着蔬果礼盒和自己，跑顾客家里登门配送。


    “如果没出岔子，这期务农特辑的冠军队，十有八九会是你们。可惜啊，江烁捅的篓子怕是会殃及鱼池，败坏滨城农业的名声啊！”


    董PD看过订单回执，摇了摇头，旋即揣进兜里。


    “滨城的瓜甜不甜，不能任由键盘侠们说了算。”


    叶小鱼眼睛亮晶晶的。


    这个半放养的务实姑娘，自认没啥大本事，不过是比别人更能吃，顺理成章从事了一份相关工作，每天面对镜头大快朵颐、分享美食。


    可谁能想到，这副吃货本事也能为滨城发展出份力。


    经过昨天的助农带货，叶小鱼嚼出了比真金白银更珍贵的东西。


    当网友们对着屏幕咽口水，打出“滨城加油”“助力第一产业”时，她忽然觉得，原来“能吃”不仅是一种福气，更是一种力量。


    眼下，叶小鱼亲眼目睹了一场子虚乌有的构陷。有些人为了洗白，不惜将食品造假的脏水泼向这片朴实的土地，不由让她心中燃起一团火。


    有些味道容不得抹黑。


    有些真相必须掰开了，呈给所有人看。


    正当她正义感爆棚、满脑子筹划给滨城农业正名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


    “叶小鱼！前天刚压下去的黑料，怎么今天又冒出来了？”


    马修的愠怒，从手机里喷薄而出，“你，赶紧来公司一趟，我们当面聊聊。”


    完了完了，该不会要聊解约的事吧？


    毕竟网上的黑子们，可是把叶小鱼跟“滨城蔬果避雷”挂钩在一起，说她收了当地农户的好处，帮着隐瞒食品质量问题，还说什么江烁因此受了连累。


    尽管是些瞎扯淡的无稽之谈，但伤风评，确实需要给个解释。


    叶小鱼转身，想找顾明城搭个便车，却发现对方连人带车不见踪影。


    短短数日，滨城的气温升速迅猛，柏油路被烈日烤得发烫。


    叶小鱼抹了把汗，打算自行出发。于是，她一边手机搜索，一边小声碎碎念。


    “公司地址，怎么去来着……”


    “先步行至村口，等半小时一趟的公交，再转1路专线，到最近的地铁站换乘，全程2小时40分钟……”


    好像远不如开车方便。


    “叶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身后飘来林深的声音。


    整理了半天汉服的他，刚出大门，就听见叶小鱼在念叨着行程路线。


    “贵组的顾律师，居然没跟你锁一起啊？海边交通不太方便，何妨跟在下拼车，正好一起去市区。”


    10分钟后，同坐一辆网约车的他俩，面面相觑。


    叶小鱼狐疑地盯着他：“林深，你要去的目的地，怎么正巧跟我一样？”


    “你也去宝石传媒总部？”


    “是啊，工作上有点事儿。”


    “啊，这……在下也是去那里办点公事，不足为道。”


    林深将头撇过去，望着窗外飞驰的乡野广告牌，不再搭话。


    回想起上次找夏妍私聊的时候，对方如何用涂着Aesop的玉手，傲慢地拒绝了他递过去的企划方案。


    那时候，她的眼里只有江烁送来的高珠礼赠，哪会瞧得上他经营的汉服品牌？


    如今江烁快倒台了，搞不好还会有牢狱之灾。


    食品安全问题，可是国家严防死守的红线。网上那些洗白，在林深看来，不过是江家的困兽犹斗。


    很难描述他的心情，幸灾乐祸倒不至于，只是隐隐有些兴奋。或许这次的邀约，成功几率会大很多！


    此番出行，林深准备去夏妍所在的MCN谈合作。


    至于叶小鱼，临时的出行搭子罢了。


    如果他没有把车留在公司送货，或许根本不用拼车；如果他没有晚起耽搁启程时间，或许不会找她同路。


    总之，林深内心跟其他嘉宾高度一致。他觉得叶小鱼就是上节目凑数的，从未把她列为心动备选，自然不会将她跟宝石传媒签约联系起来。


    夏妍什么档次，叶小鱼什么档次，笑话，这俩能是同一家公司的吗？


    撑破天，叶小鱼顶多是过去面试的，说不定还会失败被pass，白折腾！


    余光瞥见车上蹭有泥土的帆布包，林深赶紧将衣袖整理好，避免沾上不洁。


    他是个自诩饱读诗书的体面人，能让多数人感到如沐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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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自然以为，也能将这份嫌弃掩藏得不动声色。


    殊不知，人的潜意识就算爱伪装，也会透过只言片语，噌噌地往外冒。


    大大咧咧的叶小鱼，原本钝感力十足，感觉不到这些的。


    她若真是个高敏体质，在那样艰苦的环境成长，可能早被闲言碎语折磨得夭寿了。


    奈何林深袖口的吐槽声，实在太吵。


    「好好好。」


    「刚搬了农作物的身子，难免沾染污秽，不挨你总行了吧！」


    叶小鱼蜷在后座里侧，避让了一路。


    网约车行至宝石传媒楼下，发出轻刹的刺耳声响。


    林深撩起广袖，推门下车。盈盈招展的汉服褶皱，好似流动的水墨画。


    “祝叶姑娘面试顺利。”


    他嘴角噙着客套的笑，不等叶小鱼回应，就率先走向访客登记处，执笔划出姓名、日期与造访楼层。


    宝石传媒这家MCN成立时间不长，出手却是阔绰，一口气包下大楼5层、22-24层，乐得房产中介合不拢嘴。


    其中，5层负责接待、棚拍。


    22-24层从下到上，则依次是网红直播、运营办公和VIP商务的场所。


    刚刚在车上，林深用手机浏览官网，对此有所了解。


    自己来洽谈合作，肯定是去24层。


    这么想着，林深率先按下高楼层的电梯按钮。门一开，便利索地扎了进去。


    他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叶小鱼通过马修发来的临时二维码，刷开了办公楼闸机，并在电梯快关门的刹那，跟了进来。


    “走错了吧，叶姑娘？低层电梯在对面。”


    林深无语地叹了口气。


    叶小鱼轻轻摇头，并未反驳。她用指尖在电梯按键上轻轻一按，24层的数字亮起。


    林深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姑娘好不识趣，自己啥身份、该去哪一层，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吗？


    24层！VIP商务区！


    那是宝石传媒的管理高层、是他这样尊贵的品牌合作方，才能去的地方。


    到时候被赶出来，可别怪他林深没提醒。


    “叮——”


    电梯停在24层，早有两人迎在门口。


    其中一人，身材颀长，头顶架着款式新潮的墨镜，手里握着一杯美式加冰。


    另外那位，满脸严肃，挺括的灰色西装下包裹着紧实的肌肉身躯。一看就是孔武有力的练家子，惹不起那种。


    “叶小鱼，你可算到了！随我来办公室。”


    马修猛吸了口咖啡提神，冲叶小鱼招招手。


    盯过旗下所有网红直播的马修，素以专业闻名圈内，眼力了得，不养脸盲这毛病。


    即便线下没碰过面，也能一眼认出谁是谁。


    他的眼睛就是尺。


    至于电梯里另一位？


    不认识，可能尾随叶小鱼上来的吧。


    这里是VIP商务、高管办公的地方，没有预约的话，可不欢迎闲杂人等随意造访。公司的大家伙儿，全都忙着呢！


    “叶小鱼，这人是你带来的吗？宝石传媒可不兴开这先河啊。”


    “呃，不是。他有另外的公事要办。”


    既然如此。


    马修招了招手，示意身旁的保安大哥赶紧行动。


    “这位先生，请留步！”


    灰色西装男拦住了林深的去路，“您没有预约，需要去5层登记。”


    什么鬼？！


    叶小鱼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上来都不需要预约，还有专人等候接送。


    难道自己身为潜在合作商，还得先去低楼层登记吗？


    看着二人匆匆远去的身影，以及拦在身前的高山，林深瞬间将脸憋得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