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小偷的插曲，一波三折。


    起初看斯文男的神情，像极了作恶得逞后的窃喜。叶小鱼因此判定对方是小偷，只是为了摆脱纠缠和围观，谎称自己就职于傅氏。


    紧接着，事态自吴恒泰插手变得吊诡。


    一干人兴师动众地跨河过来，嘴上说着不愿律所沾惹风波，又是给钱，又是许诺的……怎么看，也不像是来保手下的区区新手销售啊！


    从反应速度来看，说不定，斯文男一直处于傅氏衡泰律所的密切监控下。


    抬眼望向对岸的金熙大厦高层，叶小鱼若有所思。


    哪里不对，再仔细回想下细节。


    斯文男起初的窃喜不似作伪，可是被搜出手机那刻，脸上明显带着不解和错愕，似乎是惊异手机为何在自己这里。


    如果说他真是不小心剐蹭，导致年轻妈妈的财物掉入敞开的公文包，那他原本的目的是什么呢？


    以至于傅氏律所反应快得出奇——发现行动受阻，堂堂主任立刻带人跨河而来，赔钱道歉行云流水，倒像早有应对。


    “就是他！姑娘，当时停车场附近就他一人。”


    ……


    “大白天打扮得像模像样的，结果趴车底下鬼鬼祟祟，不就是最大的疑点吗？！”


    ……


    是啊，谁家好人无缘无故守在车底下？又不是阿杜。


    这不被人误会才怪！


    况且，修车也不带西装革履上阵的啊，未免太讲究了，多费衣服啊。


    脑中闪回的对话，启发了叶小鱼，她决定去停车场找找线索。


    .


    忆秋公园整体沿河而建，呈长条形分布，停车场位于入园东侧，距离纠纷地点还挺近。


    没费多大工夫，她便找到事发区域。


    可真到了公园停车场，叶小鱼傻眼了。近百辆轿车有序排开，到底去哪一辆跟前调查啊？


    她撅着屁股排查车底，试图发现些许衣服摩擦的痕迹。


    可惜并没有丝毫异常。


    昨夜下过细雨，早将路面灰尘冲刷殆尽。经一整天的烈日暴晒，几乎看不见积蓄的水洼。


    再加上傅氏出手阔绰，免费开放的公园都极注重美观。每个车位上，铺设的防尘环氧地坪光可鉴人。


    即便行人途经，连个脚印都难留下，更不消说专门趴车底充当“人肉抹布”了。


    猛然间，叶小鱼听见物品心声在响动。


    虽然听不清对话内容，但大致能将方位确定在一辆银色沃尔沃附近。


    跟物品读心术共存这么久，叶小鱼已摸清规律，就是心声随物、物随主人。


    简单说，如果一件物品跟随主人时间够久，它的性格会变得跟主人很贴，并且对话风格也会跟物品用途、主人性格等方面，大致挂钩。


    按理说，沃尔沃向来以安全稳重著称，不该有如此聒噪外放的“性格”。


    这完全不符合它的车辆oc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凭着直觉，叶小鱼弯腰查看沃尔沃车底，果然在下面发现了一块突兀的黑色小方盒，像是电影里演的车辆定位器。


    正要伸手去取，冷不丁地，背后传来熟悉的男声：“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清冷低沉的声线，在恋综里喊过她很多次。一同在录音棚合唱的旋律，还在手机里存着。


    如今不用回头，便能轻易分辨出，这就是顾明城的声音！


    叶小鱼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并非解释自己的奇怪行为，而是真的很想跟他打声招呼——顾律师，又见面了。


    “顾……”笑容突然凝固。


    没想到，不到一秒钟光景，叶小鱼就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怎么是你？”


    拿手机录音唬人的张也，见对方上当，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哎哟，还真是你啊小鱼姐，哈哈哈哈。”


    “可乐死我了！不过是先前录到的顾大哥说话样本，简单AI合成人声，这样就把你骗到了？”


    他抹着笑出的眼泪，“我就说你得管我交学费吧？防诈课程了解下，还是580包教包会，终生售后！”


    叶小鱼却没笑。


    她倒不是小心眼，气高中生玩笑开得过头，只是短暂失望后，重新沉浸在思绪里。


    “看来你最近赚到足够钱了，都没去勤工俭学。”


    叶小鱼一边用寻常语气寒暄着，一边继续够那车底的定位器。


    张也咧嘴一笑，应声回答：“考完啦小鱼姐！你真是毕业久了，都忘记时间了。”


    “而且我还没正式上大学，该赚赚，该玩就得玩。毕竟以后还有很长时间，都要去工作呢。”


    叶小鱼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终于把定位器勾出来了。


    “那真巧啊，居然在忆秋公园碰见你。”


    “我也觉得很巧啊！这几天在顾大哥那里打秋风，他刚同意把车借我开，就在车前碰见了你，你说是不是缘分？”


    接收到张也提及的信息，再联系今天的怪异纠纷，叶小鱼像是触电般，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向准大学生确认：“你说这辆车是顾明城的？”


    “对啊，你不知道吗？那辆宾利是他们律所接待客户用的，他只能把平时常用的沃尔沃借我。”


    “我还以为你早就清楚，才特意来这儿布置什么小惊喜呢！”


    他忽然瞪大眼睛，“对了小鱼姐，你手上拿的什么？黑乎乎的，看你刚才布置半天了，都没扣上去。”


    叶小鱼摊开掌心，黑色方盒侧面“GPS Tracker”的金字，瞬间映入张也眼帘。


    尽管张也是音乐特长生，但文化课没落下太多，英语基础还行。


    加上他在兼职过程中，积累了许多街头智慧，脑子稍微一转，很快明白了这块方方正正的小物件是干嘛用的。


    “GPS定位器？”张也眯起眼睛，慢悠悠地问了句：“小鱼姐，这该不会是你要装上的吧？”


    叶小鱼一脸实诚地摇摇头：“不是，我没理由监控或暗算顾律师。”


    “那就好。最近偶尔帮顾大哥跑腿，收了点‘助学基金’，就不好在你俩之前择一站队了，否则违背我行业规矩。”张也舒了口气，说得像模像样的。


    随后，他嬉皮笑脸地补充：“再说了，你俩还没谈上呢。即便想帮你调查下顾大哥的私德，也找不到充足理由啊……”


    都这个时候了，张也还有闲情打趣。


    叶小鱼不禁叹口气，毫不留情地弹了他个脑瓜崩，随即正色道出今日见闻。


    起因是年轻妈妈和斯文男闹纠纷，引出停车场支线，以及斯文男疑似卧在车底安装定位器，继而她才追踪至此……叶小鱼将前因后果，一股脑儿和盘托出。


    聚精会神听半天，张也不禁咋舌：“妈呀，成年人的世界真复杂！我还是太嫩了，求保护！”


    “少贫……”叶小鱼嫌弃地将他靠过来的脑袋，轻轻戳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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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也揉着太阳穴嘿嘿笑，却见她神色凝重地盯着黑盒子发呆。


    “那你现在想怎么处理啊，小鱼姐？”


    叶小鱼思考片刻，随即定定地说：“能带我去见顾明城吗？”


    她攥紧定位器，“我怀疑傅氏已经下黑手了。这件事，我必须当面给他提个醒。”


    .


    金熙大厦32层，主任办公室里聚了乌泱泱一群人。


    戴着黑框眼镜的斯文男子，被一群壮汉按住，双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忍不住战栗颤抖。


    下一秒，沉重的透明烟灰缸直直砸了过来，将斯文男的额头重创出一道血口子。


    “废物！你怎么干活儿的啊？这点屁事都能被娘们逮住！”


    坐在老板椅上的吴恒泰转过身来，将腿跷在硕大的办公桌上，满脸不悦。


    此时他的姿态，全然不似公众认知里的律师模样，也没有在外斡旋时的圆滑讲礼，反而更像是个土皇帝。


    其实，这并不奇怪。


    吴恒泰早年跟着结识的大哥，一起做房地产开发。大哥要不回的尾款，他带着小弟上门“客气”几下，没有敢接着赖账的。


    时间长了，道上的人见他都后背一凉，害怕得紧。


    后来大哥上岸洗白，干起了法律咨询行当。


    名义上是解决民事纠纷；背地里，耍的却是电话催收、上门威胁那套。


    对于吴恒泰而言，这简直老本行啊，自然各种得心应手，将业绩屡创辉煌。


    形势一片大好之下，他们计划着在“法律”这行持续深耕，做大做强，寻求外部合作机会。


    为了这目标，大哥专程给吴恒泰拨出一整年时间准备法考，居然擦线通过了。


    最近，正好傅鸿生收购明城律所受阻，找到他们合作。


    这两波人马一拍即合，随即找了几名单飞的律师正规军，合伙成立了“傅氏衡泰律所”。


    他们用多出几倍的租金，半威逼半利诱，私下说服金熙大厦物业负责人，将原先的明城律所挤兑走了。


    虽然不清楚傅鸿生为啥这么做，但吴恒泰才懒得管。只要有钱赚，他就敢豁出去干。


    今天这件事同样如此。


    他只是痛恨办事不爽利的下属，安个区区车辆定位器，愣是被妇孺缠住了，还差点被当成小偷报警。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他吴恒泰怎么给大哥一个交代？！


    大哥手下都是窝囊废，还好意思在傅鸿生面前混吗？！


    “饶了我吧，吴主任，我确实按照您的吩咐，将定位器安装到顾明城车辆上了。”


    斯文下属连连磕头，避重就轻地回应。


    吴恒泰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稍微施展了下身手，将心中怒火宣泄出去，立马感觉痛快了许多。


    再加上斯文男确实肯跪肯服软，不像早年其他弟兄那样，犯了错还梗着脖子犟，好歹让他能消火。


    “靠，这回先放过你！但是，接下来顾明城的一举一动，可得给老子监视好了！”


    斯文男连连点头，打着包票：“是是是，主任放心，我一定尽百分之两百的力气盯死！”


    “行，滚吧。”


    吴恒泰摆摆手，像赶苍蝇般驱退下属。


    转椅面向落地窗，滨城夜景尽收眼底。他摩挲着雪茄盒里的新货，冷笑出声。


    傅老爷要整自己唯一的亲儿子，这单生意，可比催债刺激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