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隐蔽府邸外，几道身影厮杀成一团，百里文宏腾跃挥剑，眨眼已至眼前，奈何沈衢尘动作更加迅捷，手握独步春直直撞向对方剑锋，双剑相击，嗡嗡作响。


    百里宣衡追出来大叫：“阿珠，刚刚是什么情况！我和沈宗主被关进了一片混沌结界中，好不容易出来，一转头你就晕了，怎么都叫不醒！”


    弥枝刚刚清醒，闻声朝他看去，心中陡然一跳。


    之前情形危急，加上又是夜晚，说起来从未仔细打量过这个少年，现在她刚从幻境出来，见到了十多岁的戚白雾和戚白霜之后，再看百里宣横，只觉得……


    空中剑光霍霍，连拆数招，沈衢尘一手抱着弥枝，一手握剑，不紧不慢，和百里文宏打的有来有回，似乎并不着急。


    百里文宏手握炼金剑，虽身体衰老得异常，但修为明显比回溯中增进不少，竟然能和沈宗主打得来回。


    弥枝不知道沈衢尘现在是什么境界，但她死之前，两人就已至申境，中间十八年过去，纵观沈衢尘如今灵息浩瀚，至少应该是个戌境。


    人一旦开始求仙问道，灵气入五脏六腑，这具身体便再不问岁月，容貌会固定在成年后的样子，凡人的生老病死亦会随即远去，基本不会变得特别病重或者特别衰老。


    可看百里文宏这样子，明显是使用了某种禁制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的。


    会和戚白雾有关吗。


    沈衢尘就在此时，将炼金剑猛地格开，又正好漏过身后偷袭的白雾剑。


    毋玉从身后跃来，胸口黑袍破开一道裂缝，丝丝缕缕的黑雾从裂缝中溢出。


    那双眸子看似凝视前方，眼中却朦胧一片，不见瞳孔，已是木偶的僵直状态。


    百里宣衡一咬牙，持剑而上，拦住毋玉。


    弥枝道：“宣横！拖住她！”


    她一回头，恰和百里文宏阴桀的双目对上，心下一凛，立刻从沈衢尘怀中跃起，靥星刃清光四溢，死死拦住炼金剑冲来的剑意。


    百里文宏瞥了百里宣横与毋玉缠斗的方向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一再变换，却依旧是什么也没说。


    弥枝却注意到了他的神情。


    “我竟然被两个黄口小儿给骗了，真是笑话，也罢，是我太心急了。看样子，你们想找到羽山的真相？......还真是少年人。”百里文宏突兀地笑了一下：“我来帮你们吧？”


    弥枝警觉：“不必......”


    百里文宏向后滑去，左手一勾，正在和百里宣衡对招的毋玉陡然朝前飞去，和百里文宏立在一处。


    突然，毋玉捂住喉咙，猛地呛出一大口血沫！


    百里宣衡下意识上前一步：“你......”


    戚白雾被傀儡丝缠绕十多年，这邪物深入骨髓，血肉早已被它吞吃干净，能撑到现在还没爆体而亡，或许和百里文宏如此异常的衰老有直接关联。但就算他再有办法，看戚白雾如今的样子，也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百里文宏！”弥枝厉声道：“戚白雾已死，这具身体灵脉耗尽，被你用傀儡丝强行支撑，这邪物寻不到东西可食，已经开始汲取血肉，眼下就快要支撑不住，你竟然还敢操纵她杀人，不怕她就此灰飞烟灭吗！”


    “你不是耗尽心血想要复活她吗！”


    百里文宏脸色霎时一变。


    百里宣衡猛然回头：“傀儡丝？！”


    “不错，羽山铜雀楼的秘密，就是傀儡丝，一种在云霄元年就该消失在争仙台上的邪物。”弥枝道：“若我所猜没错，铜雀楼正是用这种东西，控制了羽山的女性，让她们无法反抗地为你们去除魔气，以女子的命来换自己的命，这就是羽山女子地位如此低下的原因，因为你们知道她们迟早都是要死的，不是魔息入体爆体而亡，就是死在傀儡丝手下，我说的对吗，百里家主。”


    “因为羽山境内女子的数量急剧下降，你们迫不得已从境外拐卖女子，封掉她们的记忆，将她们送到已经打点好的普通百姓家中先养着，只要有符合条件的女子，就以‘迎娶’为由，送往铜雀楼内部。”


    百里文宏面色阴沉，手中炼金剑嗡嗡作响。


    沈衢尘将她拦在身后：“继续说。”


    “傀儡丝入活体这么久，她现在的身体恐怕切一刀都能看见密密麻麻的傀儡丝，她早就活不了多久了。”弥枝眯着眼：“你在这装出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给谁看？她的死，归根结底都是你造成的！”


    “你踩着她的仙骨成就了自己的大业，回头又想得到她的垂怜，百里文宏，你当真异想天开，恶心至极！”


    百里文宏突然发疯一般冲了过来。


    “你果然看见了！”他大喝道。


    沈衢尘见他出手狠辣，拉着弥枝侧身让过，将人牢牢挡在身后，独步春斜出，剑意如游龙直击对方面门。


    “......谁要她的垂怜！”百里文宏喘着粗气：“死了也好，死了更听话，死了就不会再用那种眼神看我！”


    “是吗？”弥枝道：“若真是如此，你又为何要取心头血，日夜为她续命？”


    这一声出，除了沈衢尘面色依旧淡漠，在场其他人都被震愣在场。


    弥枝露出嘲讽的笑容，她赌对了。


    以百里文宏的境界，若不是正常衰老，那必然用了某种禁术抽出了体内的血肉或者是灵息和灵脉，看他出招迅猛刀刀致命，不像是灵脉有所损伤，这么排除下来，便只有换血一种可能。


    戚白雾的身躯如今已和木偶无异，若是木偶人即将殒命，主人的心头血是最好的良药。


    弥枝赌了一把。


    “你用心头血日夜喂养，有想过人家看得上你肮脏的血吗！”


    “她没有拒绝的权力。”百里文宏阴森森道：“她敢死，我下至十八重地府，也会将她灵魂绑回来，永远囚禁在我身边。谁让她当初在花海救下我，这是她的命，也是我的命！她命中注定要和我生生世世纠缠，到死也不能解脱！”


    他最后一句话是嘶吼出来的。


    弥枝道：“戚白雾救你一命，你倒是恬不知耻恩将仇报。”


    百里文宏哈哈大笑。


    “这是她的命。”他低声道：“谁让她......谁让她......”


    “花海一见，惊鸿一瞥，此生难忘......”


    他嘀嘀咕咕的发疯，弥枝没认真听，瞥了站在后面的戚白雾一眼，手指背在身后合拢，想要掐个传声令，被人一把攥住手指。


    弥枝诧异回头。


    沈衢尘低头看她：“拜我门下，禁术便不可再用。”


    弥枝：“......”


    她着急眨眼：我在这边拖住她，你快去想办法困住戚白雾！


    也不知道沈衢尘看懂了没，但是对面被二人忽视的百里文宏发完疯，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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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爆发了：“你们以为我就束手无策了吗？！”


    百里宣衡喝道：“当心！”


    “这具身体没了，我就给她换一具，我看，你的就正合适！”


    弥枝心下骤紧，只见炼金剑光已至面门，她还未做出反应，又迅速被独步春隔开了去，沈衢尘和百里文宏霎时已厮杀在一处。


    戚白雾黑袍着身，立在原地不动，弥枝一咬牙，顾不得沈衢尘的话，靥星刃在手心割开一道口子，她口中默念，双指沾血，在眼下一抹！


    百里宣衡匆匆赶到，吓了一跳：“如此时刻，你画什么脸！”


    弥枝无言以对，顾不得给他一巴掌，她双眼泛出金光，一闭一睁之间，视线如同泛金水墨荡开，一缕缕极细的丝线如画卷一般呈现出来。


    与此同时，戚白雾动了。


    百里文宏命令道：“杀了他们！”


    “戚白雾四肢绑着的傀儡丝链接着百里文宏，宣衡，砍断它！”


    百里宣衡闻声已经拔剑出鞘，戚白雾朝后一躲，一根极细的丝线徒然断裂，百里文宏闷哼一声，手中动作慢了一步，被独步春刺入肩胛。


    百里文宏竟然将戚白雾的傀儡丝直接连接到了自己经脉中。


    百里宣衡也反应过来：“看样子，这傀儡丝不但控制着戚白雾，也限制着百里文宏！”


    弥枝打量了他一眼，百里宣衡抽空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这样看着我，我又帅了？”


    弥枝：“......”


    她凝神望去，戚白雾和百里宣衡交手中，黑袍徒然散开一个角，露出了袍下密密麻麻的傀儡丝。


    在丹田处，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铜钱代替了金丹悬停在那，数不清的傀儡丝裹挟着灵息汇入丹田，又转换成黑黢黢的魔息，这才支撑住了戚白雾的身躯。


    灵魂入魔，灵气也会自动转化为魔气，这铜钱和傀儡丝将戚白雾的神魂困在了这具身体里，导致入魔后的螓首毋玉也能被百里文宏操控，他也顺手利用了这一点，暗中在铜雀楼和螓首中搅混水，为戚白雾寻找合适的身躯替换。


    只是戚白雾为何会突然入魔？


    当初百里文宏强行让戚白雾做去魔的载体，便是这样用魔息调换灵息，日渐耗尽了她的骨血，如今反过来，叫人看了忍不住发笑。


    “宣衡！她的丹田处有一枚铜钱，或许便是困住她灵魂的关键！”


    百里文宏咆哮道：“谁敢碰她！”


    百里宣衡没有吭声，出手却越发狠厉，单剑颤动，和戚白雾过了几个来回，右手疾抖，戚白雾闪身避过，还未落地，背后掌风已经袭来。


    弥枝顺手将旁边木案推出，戚白雾横剑扫过，轰一声巨响，木屑横飞，木案一分为二。


    她却已失去先机。


    百里宣衡手中灵剑已刺入腹部，戚白雾低头捂住，踉跄倒下。


    铜钱出现的一瞬间，伴随远处百里文宏的吼声，弥枝手持靥星刃已跃到百里宣衡身边，被他后仰躲过一击，身形未退，两人左右盘旋，虚过了几招，百里宣衡笑道：“怎么突然反水了，阿珠？”


    “你一个铜雀楼弟子，对空桑家族秘辛倒是了如指掌，百里文宏虽未拆穿你，可看你二人交流，却也不像父子。我猜猜，真正的百里小儿子早就被你杀了，你潜入铜雀楼，就是为了这五帝钱和白雾剑而来。”


    “我说的对吗，空桑的太子，宣衡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