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野有蔓草(三)

作品:《簪笔集

    “姑娘聪慧。”周涤闻言,笑意更浓,他举起未搭箭的弓,假意瞄准她,手指拉着弓弦,寸寸张满,分明是杀伐果决的力道。


    “咻——”


    五指离弦时,弓弦空响,他嘴角上扬,道:“那束野花,不过是李代桃僵。诶——姑娘不必出言,我知道姑娘喜欢李代桃僵。”


    “你敢杀我吗?”


    周涤一愣,倒是没想到这女郎会如此反问,这般直白,这般出乎意料,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自是不敢,我只不过是——”


    话音未落,周涤就听见面前女郎的哂笑声。


    “有病吧你?”祝昭上下打量着他,毫不客气道,“莫名其妙的。”


    确认了自己性命无虞,眼下毫无顾忌,祝昭也就毫不客气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女郎说完转身就要去解拴在树干上的缰绳,周涤被她骂得有些愣神,此刻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追问:“你好好的骂人做甚?”


    祝昭牵住白驹,虽是仰视着周涤,却半分不露怯:“你好好的射花做甚?”


    周涤闻言,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之色。


    他轻抖缰绳,枣红驹缓步上前,与祝昭的白驹并立。他侧首看她,笑意不减:“射花之举,不过是想与姑娘打个招呼罢了,是在下唐突了。”


    祝昭冷哼一声,手中缰绳握得更紧,目光如刀般扫过周涤:“打招呼?公子这般打招呼的方式,倒是别出心裁。”


    周涤摇头失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轻佻与调侃:“不别出心裁,如何得美人回眸?”


    祝昭闻言,心中不悦:“孟浪!”


    周涤被她一噎,又是一愣,脸上笑意渐收,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微微倾身,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我这般形容,这般举止,元安城中的娘子们,皆巴不得我与她们招呼寒暄,到了姑娘这里,反倒成了孟浪?你怎的这般不识好歹?”


    祝昭闻言,眉梢一挑,毫不退让:“公子此言,未免太过自负,倒是令人发笑,君子好逑,当以礼相待,而非以轻浮之举相戏,公子若以为女子皆可随意招惹,未免太过浅薄。”


    紧接着,她上下打量着周涤,继续道:“言行轻浮,举止无状,不是孟浪还能是什么?”


    她抬眸直视周涤,语气稍缓:“公子让路,莫要挡道。”


    周涤被她一番话刺得面色微变,心中虽恼,却也不甘示弱。


    他未动,反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在下出一题,姑娘若能对出,我便让路;若对不出,姑娘便向我道歉”。


    “对不出。”祝昭说着就要牵马绕道。


    “诶!”周涤拐着语调地调转了马头,继续挡住了祝昭的去路:“姑娘请听题。”


    祝昭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公子倒是自信满满,既如此,便请出题。”


    周涤微微一笑,抬头望了一眼远处山峦,沉吟片刻,道:“便以‘今日’为题,请姑娘赋诗一首。”


    祝昭闻言,微微一笑,周涤似乎看到了换瞬即逝的藏在笑意中的几分不怀好意的促狭,她抬眸直视马上之人,扬眉道:“茂山逢君见波澜。”


    周涤扬起了下巴,腹诽:变着法儿说我徒生波澜。


    “遥望四野独孤泠。”


    周涤眯起了眼睛:说我学独孤信侧帽风流,还说我内心孤寂,东施效颦?


    “辽野高风惊花零。”


    周涤哂笑:埋怨我射了她的花......


    “迢迢流水隐青山。”


    周涤挑眉,笑意更浓:“这末句,听姑娘的意思,是想与我山隐水迢,两不相见啊?”


    祝昭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轻快的意味:“倒是有几分才学,但不够多,还请公子回诗一首。”


    “姑娘这诗,平平无奇。”周涤先是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而后略一沉吟,便脱口而出:“归芜遇君夏云遮,飞羽一支暂作赊。借得桃枝描李叶,天光自照玉楼阁。”


    祝昭闻言,粲然一笑,带着几分不解询问:“公子这回诗倒是浅浅解了我诗之惑,只是公子字字句句不离李代桃僵,究竟是何意?我与公子可曾见过?”


    周涤此时细细思索了方才祝昭所吟诵的诗文,含笑的眼神忽然一凝,流光掠过之间,眼眸泛起了层层涟漪,他没有接她的话头,而是反问:“姑娘是否诗文还未作完?”


    祝昭闻言,心中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莞尔一笑,道:“也算作完了,但公子若是不服输,我倒是还能作。”


    言罢,她抬眼看向马上到周涤,声音清冽,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山青隐水流迢迢,零花惊风高野辽。泠孤独野四望遥,澜波见君逢山茂。”


    语罢,祝昭眉梢轻挑,带着几分挑衅,如此刻夏日骄阳般夺目,张扬肆意,让人无法忽视。


    周涤猝不及防跌进了她明亮的眼底,眉梢微不可察地轻蹙,带上了几分探究与恍惚,片刻后他垂下了眼眸,再抬眼之时又恢复了方才的孤傲姿态:“回文诗,姑娘短短几息之间就能作出这般诗文,倒是......也解了周某的惑。”


    “对付你——”祝昭见自己把戏得逞,唇角扬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带着几分表孩子气的骄傲,“还绰绰有余。”


    未多言,她牵起白驹,抬眸看向周涤,目光清亮如水,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让道。


    周涤望着她的身影眼中带着玩味:“姑娘此刻不好奇我是谁了吗?”


    祝昭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先前问你多次,公子皆避而不答,如今技不如人,却要自报家门,当真有趣,不过啊——”


    祝昭拖长语调,目光将周涤上下扫了一遍,语气恶劣地道:“手下败将的名字,我可没兴趣知道。”


    周涤被她一番话弄得一愣,随后哑然失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祝昭不耐烦道,“还望公子莫要食言,让我过去。”


    听罢,周涤调转马头,让出了道路:“祝姑娘既说周某是君子,那周某焉有不让之理?”


    祝昭心下放松,正欲牵马离去,此刻却是身形一顿,指尖微微收紧,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警觉地回过头,语气冰冷:“我从未告诉过你我的姓氏。”


    “是。”周涤翻身下马,牵马行至她身前稍稍倾身,语调悠悠,“我也从来没否认过我认识你呀,祝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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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昭微微偏头,感到恍然,她重新望向周涤,只消片刻,眼前之人便与那日荷花池上含笑却冷峻孤傲之人重合,祝昭目光一瞬间复杂了起来,她试探着问:“出上联的周公子?”


    周涤见她想了起来,眼中笑意更浓,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然也”


    “在下姓周,名涤,字灵洗。”周涤说完微微后退了半步,看着眼前满目警惕的女郎,心觉好笑,“从前周某一直在找寻势均力敌之人,不想今日寻到了,我与祝姑娘,是棋逢对手,是同路人,更觉惺惺相惜。”


    祝昭眉头微蹙,满脸写满拒绝:“我与周公子从来都不会是势均力敌,你我二人之间,也从来都不会是同路,顶多顺路。”


    周涤也不强求,只是点头道:“我比你以为的更早认识你,你迟早会认同我今日所说。”


    “哦。”祝昭无所谓地笑了笑,“那是,认识我之前,先听说了流言蜚语呗。”


    “不是流言蜚语。”周涤道,“是文字。”


    说罢,他翻身上马:“祝姑娘若要上山寻人,怕是要落空了,此刻山间已无人,”


    紧接着,他调转马头,又道:“祝姑娘,茂山逢君见波澜,澜波见君逢山茂,二者虽可回文,但意境却是不同的。”


    “今日姑娘是茂山遇我生波澜,往后你我二人再相见,我愿是姑娘澜波见我逢山茂。”


    言罢,不等祝昭回话便,策马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林间。


    “你不早说!”祝昭对着他消失的背影大喊,“知道山间无人!还非要挡我的道,安的什么心啊!”


    喊完之后,她在心中权衡片刻,虽觉此人言行古怪,但眼下她实在不想爬山了,且看他并无恶意,便勉强决定相信他:“还是去国公府门前等世子吧。”


    当时为了在若木小厮面前展现虚无缥缈的面子,她硬着头皮上了山,走到一半就后悔了,可是心里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再走几步吧。


    这不是巧了吗,走了几步她就遇上了长兄,于是连忙改道。


    又走了几步,又遇上了个秋后算账的周涤,又是好一番唇枪舌战。


    一来二去的,又听周涤说山上没人,就打起了退堂鼓,她心里琢磨着:还是去国公府门口等崔协更加靠谱一些。


    她想着,抬头看了看渐渐高悬的炽热明亮的日头。


    日头微移,树影婆娑。


    祝昭走得有些气喘,远远望去,只见斑驳的光影染上了不远处青苔点点的破败古寺。


    祝昭将马栓在了古寺门前的一棵苍天大树下,抬手推开了有些落漆的朱漆大门,她这才发现原来此处并非古寺,而是一座荒芜的祠堂。


    只是未挂牌匾,她也不知供奉的是何许人。


    “不知是前朝,还是再前朝所建。”祝昭仰头望向虽残败却依稀能见当年庄重的脊兽,“昔年此地香火盛,只今唯有鹧鸪飞。”


    檐角铜铃在风中的声响已不再清脆,瓦当破损,阳光从破漏的屋顶斜斜地照进来,在布满蛛网的正堂里投下一道道光束。


    祝昭抬手拂开蛛丝,尘灰在日光下无处遁逃,她抬起眼眸,看到了正中供桌上一尊几乎要被暗沉岁月覆盖的的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