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不可转也(二)

作品:《簪笔集

    游街过半,一支响箭划破长空直抵白驹马蹄前,袁琢向上拽紧缰绳,马蹄跃空,嘶鸣阵阵,百姓惶恐,四处逃散。


    紧接着,光天化日之下,几个蒙面人趁着混乱挥刀砍向囚车锁具,“咔嚓”阵阵,铁锁应声而开。


    囚车罪臣见状,先是愣了片刻,而后不管不顾地推开了挡在前面的人,慌忙朝着人群密集处逃散。


    天策卫众人似乎是此刻才反应过来,深入人群抓捕罪犯,最后三名罪臣尽数被抓,就近押跪于琤桥之上。


    袁琢慢悠悠地策马而来,随后翻身下马,日光洒在他清正的脸上,虽是此刻含笑,但是眉眼间却透着浅浅的疏离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硬。


    他迈步径直向三个跪坐的罪臣走去,随手抽出了一名天策卫腰间的悬刀。


    锋利的,锃亮的长刀依次抚上了罪臣的咽喉,又缓缓顺着最后一人的脖颈下滑,停在了心脏跳动之处,声音不大,却震慑力十足:“说,是谁劫的?”


    “我真的不知道啊......他就......就突然砍了锁,我我也不知道是谁啊!”那人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袁琢的笑容带上了几分玩味,左右打量着他们,眼神却一凛:“不说?”


    “不是不说,是当真不知道——”


    话音未落,只见一抹刀光闪过,此人已然倒地。


    人群哗然,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袁听之!我们不是死刑犯!你不能杀我们!”另一名罪臣见状,虽身子抖动得厉害,却仍然直起身子大声控诉。


    袁琢垂眸,看向那人,慢条斯理道:“那吴大人知道是谁劫的囚车吗?”


    “你这个小人!都说了不知道不知道,你还问!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那位吴大人直起身子向他吐了一口唾沫。


    袁琢冷哼一声,眼神稍黯,缓缓提起了手中还在滴血的长刀向他逼近。


    吴大人立马跪着跑到了另一名罪臣的身后,袁琢停住了脚步,蹲下身来强迫着那罪臣看向自己:“苏大人呢?您知道吗?”


    周围皆是百姓议论,可他充耳不闻。


    苏大人抬眼看向这位年青臣子的双眼,恍然觉得有些不认识他,此刻他的眼神不再如初见那般澄澈透亮,带着生的希望,反而是冷漠的,无情的,带着死的决绝。


    苏大人静静地与他对望,他不懂为何原先那般鲜活的人会变成此刻这样,半晌,他默默偏过头:“我不知道。”


    袁琢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只一瞬,他只停顿了一瞬,而后手起刀落,天人永隔。


    有风吹过,离开树梢的杏花花瓣被风推着落在了三具尸体身上,为他们盖上了支离破碎的被褥。


    他抬头望向天,天空也被枝桠分割得支离破碎。


    他们当然不知道是谁劫的囚车,因为那些蒙面人是圣上派来的。


    游街出发前,圣上同他说,若他想长长久久地做天策卫中郎将,他和他阿翁想平平安安地在京城生活,得拿出些诚意。


    此番游街的三名罪臣罪不至死,顶多游街示众,可圣上觉得他们该死,但又没法名正言顺地如愿,于是他将刀子递给了袁琢。


    彼时,圣上会让人劫囚车,袁琢只要以知情不报的罪名将他们就地斩杀即可。


    这般,骂名就是袁琢的了。


    到时候圣上再赐袁琢庭杖,名正言顺地罚他俸禄,此事便就了了。


    可这三名罪臣与他曾是同袍,虽有罪,却不致死啊......


    周围议论声阵阵,那时的他却是扔掉了手中的长刀,吩咐天策卫收尸,而后快步离去。


    杏花开时,满树清白,素雅喧哗,可它只开七日,而后片片凋零,终成绿叶。


    花是如此,他也亦然。


    他甚至不用七日就可以从袁琢变成一把锋利漂亮的刀,这是他承诺圣上的。


    袁阿翁听到琤桥斩罪臣的事已是当日傍晚,他明白袁琢的身不由己,这些罪臣虽说不是犯了该砍头的罪,却或多或少不是两袖清风的官员,加之又是先太子近臣,皇上忌惮,总归是要除之而后快的。


    袁琢当夜归家,神色如常,如常到都骗过了袁阿翁。


    直到袁阿翁晚食后给他送水果时,看到他在水井旁不住打水净手。


    春三月的晚间,井水还是有些微凉,他就这么一直搓着,搓到手都发红也不停止,而后他无力地躺在水井旁,一动不动。


    枝叶疏影,杏花落了满地,也落在了他的身上,像是为他盖上了支离破碎的被褥。


    再度看时,已成银杏,袁阿翁望着眼前的一豆烛火眼底流露出了疼惜,他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口不择言了,只得语重心长道:“阿翁说错话了,这就与你道歉,只是昭丫头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开诚布公她反倒不会怪你。”


    袁琢脑海中出现了祝昭,有些无奈:“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袁阿翁支招,“樽楼东边有家老字号点心铺子,你去问问阿楫,女郎都爱吃什么,你照着去买就成,明日你就带着点心与昭丫头实话实说。”


    袁琢思来想去,只好点头。


    “阿琢,你怕昭丫头是因为觉得自己对不住她吧?”袁阿翁思索片刻,而后不假思索地点破。


    “是。”袁琢也不藏着掖着了,反正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自己的阿翁,“一开始便是我强求她留在元安,若是没有我,她早该回濯陵了,我答应她会让她回去可总是一拖再拖,当真是没脸见她了。”


    “阿琢啊。”袁阿翁看着他自责的神情,把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人不能过度揽责,阿翁倒真希望你能没心没肺一些。”


    袁琢虽然为了贿赂一事强求将祝昭留在了元安,可祝昭也正是因为手中有名录一事而被袁琢救下,不至于流放北地,万事因果环环相扣,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的责任了。


    袁阿翁了解袁琢,他若是对一个人感到愧疚,他一定是会默默为那人做很多很多事情。


    袁阿翁目前能看到的是他给祝昭买了许多衣裙,却借口随意一买,他书房里新多了许多他不感兴趣的书籍,却说祝昭有空可来读书,袁阿翁知道,他不会只是仅仅做这些,一定还有没被发现的。


    袁阿翁不再言语,看向廊庑的尽头。


    廊庑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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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昭一人独自坐在木阶之上,望着眼前的桂树神游。


    赤华从屋里拿了一件披风盖在了祝昭身上,在她旁边坐下,十分认真地盯着祝昭看的桂树看:“姑娘,这桂树上面有什么?”


    祝昭侧头看她,点了点她的脑袋,一本正经道:“有桂圆。”


    “哎呀!”赤华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胳膊,很温暖,“姑娘你别瞎说打趣我了了,你同我说说到底在想什么吧!”


    “在想文字。”祝昭再度抬首看向那株桂树,月华之下熠熠生辉,幽香细细密密。


    “文字无声,却能震耳欲聋。”她出神地望着,眼神之中满是向往,“这是崔世子分别前与我说的,我觉得他的意思是好的文字就像一石入水,激起千层浪,他希望我能写出这样的文字,可赤华你知道吗,刚我就在想啊,倘若我要写能激起浪花的文字,那我何不让浪花激得再大一点,再长久一点?”


    “嗯——”赤华想了片刻,问道,“什么叫再长久一些?”


    “嗯——”祝昭想了片刻,答道,“我这不在想吗?”


    “姑娘,我们来摇桂花吧?”赤华突然有了新念头。


    听到赤华道这个念头,祝昭也灵光乍现:“诶赤华,你知道今日分别之时崔世子说想送我什么花吗?”


    “桂花?”赤华此刻满脑子都是桂花,于是脱口而出。


    祝昭摇了摇头:“他说想送栀子花。”


    “说到栀子花,我想起了一位公子。”赤华记起了那日。


    祝昭微微一笑:“看来你我二人想的是同一人啊,你也对他印象深刻吧?”


    “当时姑娘你去卖栀子花,那一日回家特别特别早,而且一进门就很骄傲地把一袋碎银扔到了桌上,我能不印象深刻吗?”赤华说起那日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也得是你姑娘我,和丁伯伯学了写识人面相的本领,我看那公子面善又全身华服,同时还说些词不达意地说些什么困厄之语,也就赌了一把,说了些话宽慰他,不料当真是赌对了,他登时就眼含热泪地把我所有的栀子花就买下了。”祝昭回忆起这事还是有些自豪,“你说我就和丁伯伯学了几句,就能把人忽悠住,当真是天赋啊,如若我深造下去,那迟早得超过丁伯伯。”


    “那若是再见到那位公子,姑娘你还认得吗?”赤华望向她。


    “自然不认得,一面之缘,萍水相逢,怎会都识得?”祝昭随意道,“你方才说到桂花,我们要不明日与阿翁一道做桂花糕吃可好?”


    “桂花糕,菊花糕,栗子糕,菱角糕,还有青橘。”袁琢右手张开,一一介绍着石案上的糕点,“尝尝?”


    祝昭左右打量着糕点,又上下打量着袁琢,满脸警惕,袁琢将手中剥好的青橘递给了她,看着她小兽似的神情,不免觉得好笑:“没下毒。”


    祝昭接过青橘,一瓣一瓣慢吞吞地吃着,袁琢也不急,就这么看着她吃,祝昭吃不下去了,她把剩下的几瓣橘子放在了石案上:“无事献殷勤,袁琢你不对劲。”


    袁琢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几声:“过两日圣上不惑之寿,届时举国同庆,官员会携家眷进宫贺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