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抹去

作品:《世有潇月

    听了林潇月的话,陆北辰没再让宝音天天去林府送东西,所以就有时在家待着,有时去铺子里转转待一会儿,等着盼着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因为玉坠的事,陆北辰心里总是有所担心,这件事有多重大他已经能想象到了,他怕牵连了善良的姚掌柜。


    姚掌柜这些年凭自己的人品和勤恳也攒了一份家业,福报也好,妻妾和睦,儿孙满堂。而且几个儿子都孝顺,都学了手艺,早就不想让他出来做工了。陆北辰也借机劝过他,回家享受含饴弄孙的生活多好,劳累了一辈子早该享享福了,也免得在外面提心吊胆,让家人也跟着不放心。


    姚掌柜不在乎,他是杭州土生土长的人,大军破城他见过,满城疮痍他见过,城外乱葬岗上尸体堆成山,活着的人还不是要活下去。锦衣卫来杭州办差也不是头一回了,上一次怨声载道,哭声震天,腥味浓得临街都不敢开窗。这一次不过是寻个物件,别先自己吓唬自己。


    “举头三尺有神明,咱坦坦荡荡。”姚掌柜悠悠地喝着茶水,眼睛眯起来晒着太阳极其享受,看着是真放松。


    “锦衣卫是皇上的人,咱们都是小老百姓,咱哪够得着天呢,咱也没那本事呀,咱就是个蚂蚁,想绊人家的路都够不着腿。要说无辜受牵连,那就是命了,即便坐在家里,也有可能祸从天上来,杞人忧天,自己把自己磋磨死?一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我可没那么傻,我乐呵着呢。”


    “我就喜欢跟古玩打交道,天天坐在这里我踏实,这里的味道都能让我延年益寿。我跟你说啊东家,你别看锦记实力雄厚日进斗金,墨先生出来进去被多少人小心恭维着,其实他们才最怕查。你以为他们主动把账册把玉坠交上去是对朝廷忠心耿耿?没那么简单,他们是害怕锦衣卫去店里查,没点猫腻没点手段没点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们能把这么大的生意稳稳地架在这儿?不可能!”


    “墨先生看着威风,殚精竭虑的事多着呢,吃不下睡不着的难受劲儿自己清楚,他未必有我活得自在。就他们那账本是真是假大家心知肚明就算了,一旦触了逆鳞,掀翻他们那就是片刻的事儿。哪像咱们这儿,简简单单清清楚楚,查就查呗,咱可不怕。”


    “你说那些,啊,仿品,怎么来的?要对着干吶,那些人才是朝廷的目标,咱该开店的开店,该赚钱的赚钱,踏踏实实地赏咱的古玩。”


    姚掌柜说得底气十足,真真是心底无私天地宽,那份自在真让人羡慕。


    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陆北辰却没有吭声,心底越发惶恐,可得想法子保住姚掌柜的晚年平安。


    那枚惹得杭州风云不断翻涌的玉坠,已被他带回家藏了起来。


    如果真的和张士诚的宝藏有关系,甚至像锦衣卫说的,跟反贼余孽有关,这是不是说明那个孩子——


    她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还要担着祖辈的罪吗?她是生是死尚且不知,传闻里也没有说张士诚留有血脉,只说玉坠流落世间。也就是说,没人知道有那么一个孩子。


    抢了她的黑衣人应该知道吧?为何没有任何风声传出?是那个人没看见襁褓里的玉坠?


    这几天,陆北辰翻来覆去地想,还想了不少法子去打探,颇费了些脑筋。


    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处理他也不知道,只能先把玉坠藏得死死的,就像把那个孩子的存在藏得死死的。


    世间万千平凡的百姓,姚掌柜说我们就是蚂蚁,可是小时候天地间只剩他孤零零一个人在大雪飘飞里,连蚂蚁都不如,蚂蚁还有窝,有温暖的家,有数不清的亲人。他就是雪地里的草芥,寒风中的尘土,马上就要和凄苦的人生告别,什么痕迹都留不下。


    那个时候,他连名字都没有。


    可是,从被兄长捡到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不再普通。


    如果自己忘了当时偶然遇到的那一段经历,是不是就相当于抹去了他曾插手的一切?当年他不顾一切想救那个孩子,现在他满心祝祷那个孩子还活着。


    如姚掌柜所说,心存善念,坦坦荡荡就好。


    把这件事从缠人的脑海里抛去的最好方式就是用另一件事占据注意力。


    他无比地想把他的心事告诉兄长,告诉他自己心里有了一个姑娘,他要和这个姑娘共度一生,白头到老。


    可是找他却不容易,陆北辰带着宝音跑了半个城,好吃的装了一肚子,宝音手里还拎了一堆,颠颠儿地跟在他身后往茶楼奔去。


    从按察使司回来后,李博元便又退到了幕后,锦记的每个店铺都有掌柜,掌柜们都是万里挑一的人,管理商铺得心应手,不需要公子插手。公子来来去去自由,只有特殊时候会才有所吩咐,照他的安排行事即可。除此之外,哪怕公子在杭州,也不需要他们请示汇报,若真有事,自有渠道请求上报。


    所以这些天,不再露面的李博元基本就是在城外的庄园里等消息,时不时也会在城里住上一晚,去春意楼听曲,或者去湖边的茶楼看看风景,甚至他还有意无意地要绕到逍遥医馆前走过两趟。这让惊云颇是紧张了一阵,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了,但问来问去看来看去也没看出公子像身体有病的样子。


    李博元在城里有住的地方,一户很小的院子,普通得从门前走过,都不容易留意。


    看似天天悠闲,其实他的神经是紧绷的,这次帮里的兄弟动用了不少,就像往杭州城伸出了无数敏锐的触角,探听着任何细微的消息,然后一层一层不停歇地传送到他这里。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这一次他们主要任务就是尽可能多地掌握信息,进而掌握形势变化的趋势,然后引导朝廷的走向——朝他们安排的方向走。


    所以这一次搅乱风云不是要现身对打,而是在暗处动作,兄弟们无不随身带了剧毒,一旦出事,立即自我了结。他不想有任何一个兄弟回不来,所以他得时刻清醒,在最合适的时候下达收兵指令。


    惊云带着指令出去了,李博元这才松了口气,让晴水把酒拿上来。


    晴水莞尔一笑,知道公子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心里得以松泛些,赶紧亲自去厨房张罗。


    公子待她客气,但对她信任就好,只要他累了乏了愿意到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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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歇一歇,那再怎么等她也愿意,她甘之如饴。


    她才十六岁,她不怕等。


    半个时辰后,惊云回来了,李博元招呼他坐下喝酒,也对晴水招了招手。


    方才李博元只独自喝了两杯,晴水知道他的习惯,自己捧着一盏龙井远远地坐着,不打扰,就这么看着他,一直看一直看,把他看进心里,看进命里。


    也不怕他发觉,也知道他会发觉。青楼里的女子,用不着装什么深闺女子的羞涩,她看得直白看得大胆,唯恐以后看不到了似的,少一眼都不情愿。公子年少风流,公子洁身自好,试问天下有这么多的女子,能这样敢这样盯着他瞅的,除了自己也没谁了吧。她打听过的,公子身边从无女人。所以,不泼辣些怎么办呢?一任相思苦。


    天气真是热了呢,脸颊都有些发烫,公子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她,不停留,但也不拒绝,这份放纵可真好啊,好得让她胆子也大了,欲望也多了。


    可随之又觉得酸酸的,心底漫上了一股说不清的、微凉的失落。公子离她好远啊,隔着一个厅堂一个茶台,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日月光影。那失落,像一枚小小的青涩梅子,无声无息地卡在了喉间。


    那滋味,原来就是将他放在心尖上,既怕他瞧见道破,又怕......他真的瞧不见,不在乎。想着想着,竟然泪眼朦胧了。


    看见公子朝他招手,她柔声应着,放下杯子起身,顺便拭了拭眼角,换上笑容,走过去做到公子对面。


    今朝有酒,且惜眼前。


    李博元虽然常来春意楼,但从不在这里谈事情,他和惊云斟满酒杯,只等着听晴水说。


    红粉胭脂地,温柔乡,英雄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来来去去,消息最是灵通。有意无意间养成了习惯,晴水明明习得琴棋书画妙曼歌舞,却像个说书先生一般,一段又一段地讲最近的新鲜事。


    似乎也不能以说书先生概括,晴水聪明,眼里有情,时间一长她知道公子想听什么,便自行过了一番梳理排列,先捡重要的来说,至于风流韵事,那要看时机和公子心情。


    公子和惊云也会发表些议论看法,三个人讨论得热烈,李博元看出了晴水的用心和能力,有些事便也没有刻意避着她。


    两人心照不宣,却在某些时刻并肩而战。


    这次晴水不可避免地说了锦衣卫的动作,她探听到的消息确实不少,但李博元几乎掌握了所有的信息,并未有多的询问。


    “公子,还有一件趣事,咱们杭州鼎鼎大名一身清誉的苏靖斌先生,居然有一个外室女,而这个女儿刚出生就被人劫走丢弃了,捡到女婴的正是刚搬来杭州的林正阳林老爷。我记得公子和惊云提过苏老爷和林老爷有什么渊源,你说巧不巧?”


    “这事我只听一个人提起过,应该是没传到外面,我也不会往外传的。那林家二小姐我见过,挺好的一个姑娘,那姑娘命真好,落到富贵人家成了嫡小姐。”


    李博元放下酒杯,若有所思,这几天忙的忽略了这桩事。苏家的女儿到了林家,没这么简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