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陌寒讨厌苏瑾萱是近几年的事情。


    她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苏瑾萱小时候就特别漂亮，有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五官更是万里挑一，小学的时候身高就已经很出挑。她特别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小时候自己没少因为她优秀而被父亲训斥，但那种恨意随着年龄见长就逐渐消失。她还特别执着，想要的东西必须要得到，想要的奖赏会不惜一切代价，包括她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也要不顾本人的意愿得到。


    他也是后来才慢慢发现，苏瑾萱除了有一副好皮囊，一个好脑子之外，还有许多心机。


    她会在他叛逆期时出现，假装理解他的同时，又把自己的行踪和想法告诉他的父母；他会在他想要追求梦想时，横加阻隔，让他成为家族的傀儡；她会在自己明明不爱她的情况下，依然耍手段，让父母逼迫自己同意订婚；他会在自己找到真爱后，时时刻刻来提醒自己的身份！


    不止厉陌寒讨厌她，他们这个圈子里讨厌她的大有人在，像周江云，大家都知道他是私生子，但大家讨厌他的理由千奇百怪，只有苏瑾萱，听到他的身份就觉得跟他说话都丢面子。


    大家能和她说话，是看在苏家集团的面子上，并不是她苏瑾萱。


    为了不和她订婚，厉陌寒反抗过、逃避过，但都拗不过父亲这座山一样的想法，也不知道苏瑾萱到底给他父母使了什么迷魂汤，他一度想要跳楼，是母亲说先答应下来，他们还那么年轻，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万一她不喜欢自己了呢？


    ——万一我不喜欢你了呢


    这句话，苏瑾萱这段时间常说。


    所以她刚刚说“你不想知道等会他们对我们的婚约有什么想法吗”，是要和他一起坦白解除婚约的事情？


    那天她来家里吃过饭后，他曾暗示过妈妈，他想退婚，母亲的态度晦涩难明，却也为他指了条还算明朗的路——厉苏两家无论谁提出来退婚，都会驳了对方的脸面，还会伤了两家的和气，就像当初订婚，无论你内心多么不情愿，但你点了头，两家才能坐下来商量这件事，所以退婚这件事，无论对方有多么不情愿，也得点了头才行。


    “什么意思？”厉陌寒停下脚步，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些关于这顿饭的蛛丝马迹。


    “反正你都是要来的。”苏瑾萱不徐不疾，仿佛拿定主意知道他肯定会来。


    可恶！厉陌寒还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他俯身有些抱歉，对白落羽说到：“落羽，我今天有点事情，你可以自己回家吗？”


    白落羽本能的抓住他的衣袖，她知道这次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鸿门宴，她也怕厉陌寒是那个心思单纯的霸王，况且她早就知道苏瑾萱心机颇深。


    万一……事情如她所想呢？


    他们现在只是订婚，她还有机会，若是这次真的是商量婚期的事情，那覆水难收，她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吗？


    白落羽不知道她是否该坚持。


    厉陌寒感受到她拽住自己的衣袖，本能地察觉到她的惶恐不安，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自他心底深处翻涌而出，他急忙握住她的手，将他紧紧拥入怀中，感受她柔弱无骨的身躯在怀中微微颤抖。一滴温热的累落在他的手背，却如同惊雷打击着他的内心。


    苏飒飒：我操，这演技，不拿奥斯卡可惜了了。


    “落羽，你别担心，我绝对不会妥协的。”


    听到他并没有打算不去，白落羽从他怀里起身，倔强地抬起头，清了清有些发哑的嗓子。一滴泪恰如其分地缀在她的眼尾，看上去既楚楚可怜又兀自坚强。


    “厉同学还请注意分寸，”她顿了顿说，“你和苏同学关系本就匪浅，我们只是普通同学，不必向我解释什么。”


    苏飒飒：真是妙蛙妈妈给妙蛙种子开门，妙到家了！她不禁怀疑苏瑾萱的忍耐底线到底在哪里，这可以说是当众挑衅，这怎么忍得下去啊！


    听到白落羽这么善解人意的话语，厉陌寒前几天对苏瑾萱重拾的好感觉瞬间降为零。落羽已经这么不争不抢了，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咄咄逼人！


    “不，我和她很快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要相信我！”厉陌寒赶紧明志，丝毫不顾及这里这么多人。


    倒是苏瑾萱，这次没有气急败坏的争吵，而是抱着胳膊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苏飒飒甚至能窥测到她内心有种鄙夷感逐渐上升，难道原主也觉醒了？


    白落羽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厉陌寒的目光才从她身上转移到苏瑾萱身上：“你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苏瑾萱嗤笑一声，感慨自己竟然眼瞎这么多年，会喜欢这么一个没品的男人，没解决好自己身份的问题，又去招惹别人，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像跳梁小丑一样，却只会一股脑把罪责推给别人。当初订婚，也是他点头同意的，订婚后他才能接管厉家几个小公司练手，红利到手，翻脸不认人，他怎么吃相这么难看？


    “厉陌寒，订婚是我逼你的吗？婚书的指印是别人绑着你的手按下去的吗？你现在在这装无辜呢？”苏瑾萱声音很小，只有在场的两三人听到，她脸上带着笑意，甚至很温柔，“白落羽，收起你那套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味示弱讨好男人，怎么会有好下场？”


    她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你们白家，又比得上这里的谁呢？”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资产多少，也都是说得上名号的，他们这个圈子，最喜欢论资排辈，最喜欢门当户对，如果厉陌寒的未婚妻不是苏瑾萱，那也不会是白落羽。


    不过是被父亲打压的喘不过来气，急需证明自己，恰巧遇到一个既不因为他身份而捧着他的同学，又不会高高在上瞧不起他们这种有钱人的做派，还能看着像是了解他内心的不得志和雄才伟略，一时沉沦罢了。


    厉陌寒挡在白落羽面前，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眼神锋利如刀，声音也降到冰点，每一个字都像从冰雪里雕刻出来：“苏瑾萱，我说过，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苏瑾萱咬着唇角，肩膀微微耸动，她不禁抬头看，后台的灯光明亮刺眼，照得她眼睛生疼，她长吸一口气，抿嘴而笑：“厉陌寒，吃饭又不是我安排的，你大可以不去。”


    厉陌寒一愣，终于感觉到她今天有些反常，平时话说到这个份上，她总是开始歇斯底里，让人讨厌，如今她如此沉着，又如此平静，倒是让人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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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到底在想什么。


    他肯定不能不去，他知道这顿饭有多重要，又意味着什么，如果他不去，他将在父亲面前毫无选择的权利，甚至也会因此失去谈判的机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不会让你得意的。”


    “我知道。”苏瑾萱难得没有反驳。


    厉陌寒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没出口。


    “落羽，我去去就回，你放心。”厉陌寒交代好白落羽的事情，跟着苏瑾萱往外走。


    叶景熙把同学送出去，回头看到只剩下白落羽一个人，就走上前，问：“落羽，怎么就你自己，厉陌寒呢？”


    白落羽抬头，笑着说：“他和苏同学一起吃饭呢。”


    “真是……”叶景熙本来想吐槽一下，但看到她那强颜欢笑的脸，便忍住，“走吧，我先带你去吃饭。”


    白落羽摇摇头：“我还有事呢。”


    “我去送你打工的餐厅，顺便我们在旁边吃个饭。”


    维多利亚国际学院是贵族学院，即使白落羽凭借优异的成绩减免了学费，但其他的日常开支也不是她能负担的起的，所以闲暇之余她打了好几份工，其中一项便是去音乐餐厅演奏。


    “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白落羽有种隐藏的秘密被戳穿的窘迫，但她知道叶景熙是很好很好的人，他能如此坦然说出来，就是他真的不在乎，可她在乎。


    “我真的是顺路。”


    “真的？”


    “真的！”


    “那好吧。”


    得到白落羽的答复后，叶景熙开心的像个孩子，掏出手机就和妈妈打电话说自己现在有点事情，不能跟她和爸爸一起吃饭，妈妈知道他要负责整个演出，一定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他不要太辛苦，要按时吃饭，便挂断电话。


    “走吧。”叶景熙拿上她的琴。


    白落羽点点头跟上去。


    比起来时热闹的艺术馆，现在四下无人时，更显得它的庄重与威严，艺术与建筑的完美结合，普通人能在这里演出一场，真可以说的上是三生有幸，白落羽此时那种难以名状的自豪感充斥着胸腔。


    周江云发来信息的时候，白落羽和叶景熙已经驶出艺术馆，街上是川流不息的车辆，耳边是他们展演的原版曲目。


    [怎么样？演出顺利吗？]


    白落羽把手机往叶景熙那里凑一凑，说：“江云问我们演出顺利吗。”一边说，一边打字：[很顺利，我们正准备去吃饭呢^.^]


    [我们？]


    [我和景熙，他正好顺路送我去打工的餐厅……]


    叶景熙开着车，看似很大度地说道：“你问他要不要来和我们一块吃饭嘛？”


    [景熙说，你要不要来和我们一块吃饭呀？]


    不多时，周江云回了一个“好”字。


    白落羽把手机往叶景熙那里凑了凑，他们的聊天对话就暴露在他眼前：“他说‘好’。”


    在看到那个“好”字之后，叶景熙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端倪：“好啊，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他。”


    好你个周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