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寂静，所有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发言弄懵了。


    唯独顾星乔起身，感动地捧住季乐安的手，“乐乐，我就知道你可以的。难怪你要拉着我来吃饭，原来是见男朋友啊，你怎么不早说，我都忘记准备礼物了。”


    “嗯？”季乐安没太听懂，茫然哼出鼻音。


    “你们……”顾星乔旁边最先被灌酒，喝大的男人明显被带歪，“真的假的，你和裴先生？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这下季乐安听懂了，他思考片刻，肯定地点头，“哦，大概是一个月前认识的吧。”


    裴烬予终于从他的表白宣言中回神，摸爬滚打锻炼出来的镇定都要在这几秒一次耗光。


    但他却还是先下意识伸手，把季乐安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扯开他们紧握的双手。


    等反应过来做了什么，他又陷入沉默。


    而几个微醉的见他不仅一副默认态度还宣誓主权，顿时纷纷倒吸凉气，赶紧抓住机会恭维起来。


    “般配，太般配了，没准备礼物真是不好意思，下次一定亲手奉上。”


    这是想套近乎的。


    “果然外面的传闻都是假的，谁说裴先生没有感情了，这不是还没碰上喜欢的，我们小季多好啊，这孩子我第一面就喜欢！”


    这是先前被季乐安逗得开心的。


    “一个月……太快了吧，是不是……”唯一清醒的人疑惑道，试探性看向裴烬予，但很快被伙伴捂住嘴。


    “你懂什么，就是喜欢不行吗！”


    季乐安轻轻蹙起眉，眼神飘忽，脸颊泛红地思索，随后一个接着一个，认真“嗯嗯”两声。


    裴烬予：“……”


    “季乐安。”他沉声警告：“你清醒吗？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什么？”季乐安眼睛睁得老大，眨巴几下，了然：“哦，难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好吧，对不起，我不应该说的。”


    为了保密，他还能抽出余力思考，没把朋友两字说出来。


    裴烬予：“……”


    众人再次一惊，随即祝福铺天盖地响起，他们纷纷举起酒杯，茫然的季乐安也甜甜一笑，含混地回应起哄。


    裴烬予想阻止他继续，他应该阻止的，难道要放任一个醉鬼胡言乱语下去？


    但几次要出口的话都咽回喉咙，不太听使唤的大脑只剩下一声声轻言细语，被轻飘飘吹散般愈发放空。


    直到仅存理智的听力听到对话。


    “没想到乐乐你喜欢的类型是这样的。”


    “啊？”季乐安没太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顾星乔摇头晃脑，迷糊地靠过去与他耳语，“没看出来你喜欢这样的，看上去不太好相处的样子，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温柔的？”


    季乐安闻言沉默，似乎在仔细思考他的话。


    一股莫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裴烬予呼吸乱了一瞬，极快地抬起手，想阻止他们的对话。


    可季乐安总能快他一步。


    “不喜欢啊。”还是那种黏黏糊糊的温软语气。他保持的微笑不变，说出的话截然不同，“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种人的。”


    手停在半空。


    空气刹那安静，连听觉都陷入黑暗，沉重地缓慢下浮。


    剧烈波动的心绪骤然冷静，呼吸归于平静，又在下一秒错乱，一种油然而生的暴戾涌上心头。


    裴烬予攥紧手掌，面无表情。


    他明明知道的，季乐安不过是喝醉了，说出的话根本当不得真，而他也不应该为此有情绪。


    吵闹的餐厅乌烟瘴气，刺痛神经，他果然不喜这样的场合，简直无趣至极。


    果然早点离开才是好选择。


    “可是。”季乐安撑住下巴，说话黏黏糊糊，眼眸亮得惊人，“裴烬予很好啊，没有你说的那样。”


    “好吧，可能刚开始认识是有一点，嗯……很多很多！但那会我们也不熟啊，很正常。仔细想想，让一个人愿意为你改变什么，不就是相处的意义吗，我觉得这很动人啊。”


    裴烬予呼吸彻底停滞，沉寂下来的世界重新被喧杂声音点亮。过了几秒，他才意识到那来自胸腔，属于他失控的心跳。


    “好了。”裴烬予逃避地转开，对一旁等待的助理吩咐，“清场，去安排人把他们送回去。”


    “那……”陈助理迟疑看向季乐安，“这位？”


    裴烬予又不得不挪回脑袋，目光一点点从他的眉眼往下，最后停在哪都不知道，半晌说：“另一个送到附近酒店去，让人看好，他……我送他回去。”


    他吩咐完不再管剩下的人，上前半抱着拉起季乐安，直接带人离开。


    也许是真的迷糊了，一路上季乐安竟没什么反抗，乖乖巧巧靠在他身上，被半托半抱着亦步亦趋，时不时还要拿额头蹭蹭胸口。


    安分持续到车边，裴烬予单手开门，帮他把死活都要拎着的一大袋东西塞进车里，低声询问：“带钥匙了吗？或者告诉我你公寓的密码。”


    聊天时他得知过季乐安的住所，毕竟某人实在没什么防备心，天天给他分享窗外风景和飞过停留的各种鸟照。


    “密码，密码……”季乐安喃喃重复两句，抬头眯着眼四处寻找，忽然目光停在某处，紧接着便推开他，自顾自踉跄走过去。


    “别乱跑，去哪？”裴烬予连走几步拉住他。


    “我要去拿钥匙！”季乐安指向街对面，严肃且认真：“我的钥匙跑到那里去了！”


    裴烬予莫名其妙看过去，只见对面是一家奢侈品店，摆放在窗口的展示柜里面有个……丑到离谱的手串。


    他一头雾水：“什么钥匙？”


    “那里有魔法小鸟。”季乐安一本正经抬眼，神秘兮兮压低声音，“只要向它许愿，我们就可以“唰”一声到家了。”


    见他一说完就迈开腿想跑，还知道抬头看看绿灯，裴烬予气笑了，又把人拉回怀里，“你都多大了还信这些东西。”


    谁知季乐安更加认真地看他，“你小时候都不看动画片的吗？那你可要好好看，然后加入我们的飞天小鸟神教！”


    他是不看。


    裴烬予缓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和小醉鬼计较，“我们只是回家，开过去半个小时都不用，用不着许愿，你留给更好的愿望，好吗？”


    怕他不听话，又故作沉下脸警告：“要是再胡闹，我就把你扔在这不管你了。”


    可能是被说服，也可能是威胁起了作用，季乐安怔愣看他，可怜巴巴应声。


    裴烬予观刚要松口气，可小醉鬼立即作死，安分没两分钟往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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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向跑开。


    这次没能及时抓住，眼睁睁看着季乐安拦住长相俊秀的男生，掏出手机甜甜一笑，“你身后背着的是吉他吗？我好像看见一个我很喜欢的冷门牌子！能不能加个好友，有空一起玩啊。”


    男生一愣，看到他的脸，当即有些手足无措，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正要解锁。


    裴烬予的脸彻底黑了，手背上青筋顿时暴起，甚至能听到骨节摩擦的嘎吱作响。


    不给他们加好友的机会，他快步向前，一把拉住季乐安的手腕强行带人离开。


    “等等！”男生下意思阻止，“你谁啊，你……”


    裴烬予居高临下给了他个眼神，半被阴影笼罩的脸更衬出眼神森然，“滚。”


    简简单单的字将男生镇在原地。


    一路上裴烬予不再说话，手掌圈住季乐安的腕骨，力气不太受控，很快将细白的手腕勒出红痕。


    季乐安小小吸气，没能抗议就被塞进车里。


    进了车他也心不在焉的，眼珠子频繁转动，时不时看向窗外。


    有什么好看的。


    想到不久前季乐安近乎要贴到人身上的距离，裴烬予太阳穴一跳，越想越气。


    季乐安真是，对谁都很亲近，连刚认识的陌生人都能超越安全距离地凑过去，好像谁都是特别的。


    不只是某个人，不只是他。


    他也会对别人说一样的话吗？也会对别人要求拥抱吗？


    窗外的路灯透过半拉窗帘的车窗照进车内，照亮了男人绷着的半边侧脸。只有那双眸色极深的双眼沉甸甸，仿佛永远照不亮。


    半晌，裴烬予情绪不明的垂眸，压着声音问，“季乐安，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过随口一问，压根没指望得到小醉鬼的回答。


    可出乎他意料的，季乐安没有焦点的目光停在他身上半秒，没怎么思考很快接话道：“我想……”


    “你不要生气，不要因为一点事情就怪我。”他明显还没醒来，像在说给自己听，得寸进尺：“你要能容许我做一点点，一点点任性的事情。哪怕我没那么好，你也不要生气，不要讨厌我。”


    “你要给我发消息，要主动给我发。最好、最好能在节日的时候送我什么，一个拥抱也可以，一句祝福也可以，什么都可以的……”


    他越说越歪。


    听上去也越来越不像他。


    裴烬予目光微凝，一眨不眨盯着。季乐安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眼睫半垂地轻轻颤动。


    就好像他从没得到过那些。


    可是……


    果然没过多久，季乐安又偷偷笑起来，抬起的双眼依旧明亮。前面的话好似是为下一句话做铺垫，才故意说得如此可怜。


    “所以，我们去看日出吧，好不好？”


    裴烬予让他弄得没了脾气，想把小醉鬼送回去，却莫名闪过他要哭不哭的落寞神情。


    他颇有些生无可恋地发现嘴又不受控制，已然挤出一个“好”字。


    停了许久的车缓缓启动，向附近以半自动化登山闻名的景点驶去。


    系统的任务栏，倒计时正一点点减少。


    可唯一能看到它的人此刻神志不清。


    季乐安没有半点危机意识地在车窗上吹口气，抬手画上一颗小小的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