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 52 章

作品:《心塔

    52


    夜半时分,伊林醒来。暗蓝的房间让她陌生。身边男子睡得香甜,窗帘未关,月色弥漫,涌入海潮声声,宛若幻梦。


    伊林伸手轻触何屿面容,内心无比清醒。两天之间,她的意识一直被突如其来的、蜜糖一般的爱意灌入其中,又被何屿不断展示出的生活立面所包裹,就像脚踏云端,活在梦中。而夜半醒来,偌大房间空旷清凉,反而让她回归现实。


    她在暗夜中亲吻何屿。而后她轻轻起身,穿好睡袍,走去主卧露台。


    伊林靠在白色木质围栏上,看望夜色中的海。月的光辉洒入海面,在潮水中形成光雾。夜空中有大朵云层向前漂浮,像飘渺山峦。伊林再一次沉溺于远离城市的自然壮阔。


    夜风起,吹起丝质睡袍青色裙摆。天空中云层被大幅吹散,又包裹住一轮明月。银屑般的星辰显现出来,是在光污染的城市里早已绝迹的壮阔星云。伊林贪婪看向倾斜如圆拱的天空,那些忽明忽暗、在云层中忽隐忽现的深空浪漫,让沉醉其中的人心生幻觉。


    宇宙正在向她袭来。


    而后,伊林看到一颗流星。它像一道光之利剑,又仿似只是幻觉。


    她睁大眼睛去看,那道金色光芒凭空而至,又如利爪划破黑暗,倏忽不见。


    海风越发冷冽。点缀夜空的星云如同锦缎般流转着,像一切都未发生。伊林却并不想离去。她不想错过宇宙间正在发生的一切。


    第二颗流星出现时,她被柔软的羊绒毯裹住。“怎么半夜站在外面吹风?”是恋人温和低沉的声音。


    伊林因这声音回过头去看他,何屿的出现就像这宇宙一般,宛若奇迹。


    他看见她眼中兴奋,又感受到她同时握紧他环绕锁骨的手。


    “就刚才,有一颗流星划过去,你看见了吗?”恋人的声音喑哑中带着兴奋,像个小孩子。


    何屿微笑着抱紧她。“看见了。今晚有流星雨。管家提前通知我,我本来上了表铃。”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听见恋人的小小责怪,何屿放轻声音哄着她。


    “想给你一个惊喜。”他越发抱紧了她。“新年快乐,伊林。”


    跟随何屿的祝福,漫天流星雨开始爆发。在恋人怀中的李伊林仰头望去,那些宇宙间的尘埃与碎片,在漫长的迁徙过程中撞见蔚蓝星球,幻化成火焰倾盆而下。


    这绽放夜空中的耀眼光辉,正在创造奇迹般的壮丽。这些金色光芒从黑暗中腾空而出,尽情燃烧,落入宇宙。而她身处黑暗冷冽的山腰之上,被另一个人的温度侵染着,他的拥抱带来甜蜜的安稳。


    她身后这个美丽的人,就像流星一般走入她的世界。在过去的十四年间,他的每一次出现,都像一把利剑,劈开她生命中的无尽庸常。


    这一次,她只想为他祈祷。


    无数流星飞向火焰。她转过身来,亲吻着他。


    “我祈祷,在新的时间里,你都不会被痛苦缠绕。”


    “我希望,在你的生命里,世界会给予一切你想要的。”


    她伸出双手,捧住恋人的美丽面容。


    “新年快乐。我会一直爱你。”


    “直到时间尽头?”他像个孩子一样问她。


    “直到时间尽头。”她再一次郑重承诺。


    *


    这三天,这栋半山别墅成了他们的全世界。他们在大床上亲热,在露台里谈心,在顶层塔楼打开天窗欣赏夜空。每个日落时分,何屿都会带她出去兜风。所谓的年夜饭也吃得更像度假餐。管家与佣人如同隐身,大部分时间并不出现。


    他们会花一整个傍晚,窝在一楼阳台沙发里、红霞中彼此倾谈。


    他告诉她在年少时期,他有过很多次迁徙时光。在飞机与汽车的切换里,他被不同的陌生人牵引着,去往陌生而遥远的“家”。


    有时候半夜惊醒,依然会掉入年少时内心的迷失恐惧中。他被送往一个陌生之处,他站在悬崖之上,他独自面对时间之中的未知一切。


    伊林知道,何屿不愿谈及父亲。她并不追问他细节,只是倾听。她同样向他倾诉。她告诉他,青春期时,她的父母分居过一段时间。母亲在工作上受到折辱,回家会在卧室里静静哭泣。那时的伊林虽然会去安慰母亲,但实际上,在她内心,“家”变得像一个烦躁的冰窖,是一个让她想要逃避的所在。


    “我经常在放学后骑着自行车追云彩。小时候的夏天里,经常出现漫天遍野的红霞。我放学了,暂时的解放了,也不想很快回到家里去,一个人蹬着自行车往天边跑。北方傍晚,温度降得很快,我却还是骑出汗来,又被迎面而来的风吹散。那时候我觉得,我会精疲力竭,逃开现实,融进云彩里。”


    长大的她回忆往昔,又想起那种年少时,不管不顾的自由。她不自觉的微笑。而这引来了恋人的吻。


    “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十几岁的时候,我会爬到樱草花山上,从远方看伦敦城。天空纯净,红霞笼罩。它已经存在上千年,有无数诞生与死亡,黑暗与光明。而我只是一个陌生人。我喜欢这种旁观的自由。”


    伊林靠在恋人肩头,与他十指相扣。


    “或许我们应该从那时候就相遇。”


    这个假设,引来恋人低沉的笑。


    “那我一定会天天粘着你。”


    伊林抬头去看他,看他笑得温暖。


    “那时候我和几个朋友有个乐队,我弹吉他。我们刚好缺键盘。”


    何屿有些惊讶看向伊林。


    “……你会弹吉他?”


    “会。”伊林有些小骄傲。“有机会弹给你听。”


    何屿摸摸她的脸,又在想着什么。


    “你们乐队……有名字吗?”


    “其实没有。组着玩儿,三个月就解散了。”


    “那我们重新组队。名字就叫……林中岛屿。”何屿贴着她的耳朵说。


    “…………这是你来自昨晚的灵感?”伊林装作一脸严肃。


    何屿看看她,又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恋人在说什么。他捏捏伊林面颊,又无奈微笑。


    “我可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逗你呢。”伊林开始坏笑。


    何屿翻身压倒恋人,报复性啃咬她。


    伊林挣扎着从恋人手臂中解脱出来看着他。何屿发现,她的眼神变得认真。


    “……我想知道你对性的感觉。”


    听到她的话,何屿稍稍别开视线,去看渐渐陷入暗蓝的天空。


    “很奇妙。很舒爽。不再孤独,特别快乐。”


    “……十几二十岁的时候,你没有过这种欲望?”


    “有。那时候,很强烈。”


    “……为什么,没有踏出这一步?”


    何屿转回视线,看向恋人。


    “因为……很错乱。”


    伊林伸出手来,轻抚着他不自觉低垂下的纤长眼睫。


    “是因为在伊顿上学时,你曾被当作女孩羞辱?”


    “……是。”何屿覆盖着伊林的手。“也因为,我不喜欢他们谈论性的方式。”


    伊林心生出某种温暖,她正在触摸到恋人更深层的内心。


    “我大概了解。男性群体对女性的描述,是非人和物化的。”


    “……是这样。但我为了融入他们,必须接受这种话语体系。”


    何屿的眉头稍稍皱起。他再度望向远方的海。


    “……我厌恶那些使用女性性化词汇侮辱我的同性,但又与他们一样,因为身体欲望,无比渴望性。这种渴望让与我内心厌恶的人站在同一阵线。我感到恶心。”


    伊林心疼拥抱他。但她并没有说话。何屿知道,恋人是在无声安慰。


    “……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屿再度抚摸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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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我更多,我想听。”恋人窝在他的怀抱里,鼓励他。何屿明白,伊林想让他倾诉。


    “……进入表演学院后,很多课程对那时的我来说,相当于二次凌辱。在圆拱型大课堂脱掉衣服,强迫自己在同学面前痛哭或者呕吐。我明白,这是成为演员的第一步。在表演时,这些属于人物的私密瞬间,都要通过毫无保留的身体呈现。”


    “但是,伊林,这些动作,都会让我回到十三岁的黑暗瞬间。我咬着牙完成这些课程,强迫自己麻木身体感官,直到导师开始强迫我与同学接吻。”


    “……那时我已经二十岁。从未与任何人接过吻。那是我的第一个吻,与我完全不喜欢的人。另一个人的舌头入侵我的口腔,让我的自我厌恶达到顶峰。”


    伊林开始后悔,她不该问。她不应让恋人陷入已经逝去如此之久的挣扎痛苦。她用亲吻停止他的自我回溯。


    一吻结束,何屿的面颊开始泛红。恋人的亲密带来慰藉。他看来很纯真。


    “……喜欢吗?”伊林问。


    “很喜欢。”话音未落,何屿再次吻住她。


    *


    “……抱歉,不该问你这些。我们停止。”伊林用亲密的肌肤接触安慰着他。


    “……没关系。我可以都告诉你。”何屿的语气变得轻松。他抱着伊林,用下颌蹭着她。像只小动物。


    伊林想,或许应该让他把这些不为人知的痛苦,一一倾泻出来。


    “……后来呢?一直没有出现过让你喜欢的人?”伊林鼓励他说下去。


    “也许有。但从失眠症显现出来,我就没有余裕去认真感受感情。我想通过表演发泄掉心里这些东西,我可以在舞台上、镜头前做一切出格之事。吵架,打架,恋爱,上床。我让自己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在话语间隙,何屿停下来,抚摸恋人面颊。伊林觉得,他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一开始,这种宣泄能让我很快睡着。但渐渐的,我发现,它就像毒瘾,需要不断提高阙值。”


    “……是因为,这种作为表演的宣泄,并非真正的你?”


    何屿对她微笑。他的恋人一如八年之前,深刻理解着他。


    “是。我是在用表演移情,而并非真正释放自我。这种移情正在不断削弱我的真情实感。但可悲的是,在真正意识到之前,我已消耗太多,掏空太过,无法回头了。”


    “……所以,你的失眠症越来越严重。”


    “是的。我一直用表演来逃避自己,对抗自厌,直到我真正崩溃,被失眠彻底吞噬。”


    伊林将他揽入自己怀中。她像在保护他。


    “何屿,你是在……强迫自己爱上我吗?”


    这句话更像突如其来,没有逻辑。但何屿只想诚实回答。


    “……不会。爱上你,我只是顺其自然。”


    “……为什么这么问?”


    伊林变换位置,让自己靠在他胸膛。何屿或许认为她在患得患失,但其实并非如此。


    “我在想,或许在最严重的失眠过后,你会想戒掉这种移情,开放自己,去感受一些真实。”


    “……的确,我是这样想的。但这并不是对你感情的起点。”


    何屿认真看进恋人的眼睛。


    “伊林,我对你的喜欢,很早就开始了。”


    “……为什么?”


    “是你让我知道,我不是孤独一人。”


    是啊。这种感觉,伊林感同身受。与何屿的相遇,带给她有人理解的温暖,思念与喜爱的甜蜜,时刻牵挂的慰藉。他让她的孤独不复存在。


    “我也是。你让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恋人的语气亲昵,更像一种幸运的叹息。而何屿明白,他与她的感受,并非同频。


    他对她的爱恋,始于更早之前。但他并不打算告诉她。


    何屿再次拥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