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 秦帅
作品:《从逃妾到开国女帝》 从江南到西北,逃亡途中的所见所闻足够一个人改变最初的想法。
如果说,刚离开江南时,崔芜想的还是找一方足够靠谱的势力当东家,用传自现代的医术与才干混口饭吃,那么现在,她已经不满足于依附大树挡风遮雨,而是打着自立门户的主意。
当然,此时的她胃口不大,只想着割据二三县城,再招募一支愿为自己驱策的千人军队,不求问鼎天下,起码再遇到如孙彦这般拿下半身想事的“枭雄”时,有自保之力。
若要更进一步,她希望不必受制于人,能按自己的设想打造一片“桃花源”,让身边的人——来自异界的知己、追随她的同伴,还有被她救出的中原百姓,过上想过的日子。
这在乱世不啻于奢望,男子尚且步履维艰,何况崔芜一介女流。因此,她从未将其宣之于口,连丁钰都只字未提。
但念头已然生出,种子已经埋下,只待一个契机便能生根发芽。
崔芜不知眼下算不算合适的契机,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心意动了。
然而这事急不得,尤其驻守城关的狄斐性格桀骜,对她又成见颇深,总要弄清缘由才好对症下药。
“狄将军,”她主动寻上狄斐,先抛出一桩公事,“铁勒军此番携了三千轻骑,除了日前攻城的两千,还有一千驻扎于河套之地。”
狄斐散漫的眼神陡然凝聚。
“铁勒将领复姓耶律,单名一个璟字,应是国中贵族,兴许与铁勒国主还有血亲关联,”崔芜并不藏私,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此人虽为胡人,却精通汉家文化,文韬武略俱是出色。若他得知胡都身死,必会卷土重来为爱将报仇,将军不可不防。”
这番话完全是就事论事,推测亦是合情合理,狄斐不觉听进去了,嘴上却不冷不热:“郡主身份贵重,守城之事就不劳费心了。”
崔芜在忍气吞声和直言反击之间斟酌了下,选择了谨慎试探:“我自问与将军从无过节。”
狄斐拿余光瞧着她。
崔芜神色诚恳:“若我之前有冒犯将军之处,还请将军明言,是我的错,我必向将军赔罪。”
翻译过来,要是我没得罪过你,纯属倒霉催被迁怒,还请你收收你那人嫌狗不待见的脾气,我又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狄斐听懂了,却没任何表示,仍旧不阴不阳:“郡主言重了,您是千金之躯,末将吃了熊心豹子胆,岂敢要你赔罪?”
崔芜大皱其眉,就听他紧接着道:“先父承已故歧王恩惠,特嘱了我要为你李家当牛做马鞠躬尽瘁,自然是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崔芜恍然:搞了半天,根子原来出在上一辈身上。
她不知老歧王如何得罪了这姓狄的活牲口,不过瞧他面上黔文,便知他二人关系不会太融洽,若再掺和进一个“先父”,那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不过眼下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正如崔芜所言,铁勒军含愤而退,是无奈之举,亦是为势所迫。一旦他们与驻扎河套的耶律璟汇合,三千轻骑卷土重来,仅凭狄斐麾下的五百人,想抵挡无异于痴人说梦。
狄斐嘴上不待见崔芜,却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接下来的三日,他重新加固萧关城防,麾下士卒更是日夜巡守,做好大战的准备。
但出人意料的是,三天没动静,五天没动静,直到过去整整半月,还是连铁勒人的影子也没瞧见。
连崔芜心里都泛起嘀咕:铁勒人这是学乖了,还是想玩一出攻其不备,等他们放松戒备再出其不意地兵临城下?
不过随即,她想起当初党项营地遇见的自称河西颜适的小将军,有点明白铁勒人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被崔芜当作心腹大患的耶律璟,确实已经自顾不暇。
当日,他允准胡都主动请战,命其率两千轻骑,并裹挟掳掠来的中原百姓前去攻打萧关。
此举并非心血来潮,事实上,打从耶律璟领兵西进之初,就做好谋算关中的准备。不过彼时,他的计划是与党项联手出兵,待拿下关中,便可挥师向西,将李恭心心念念的河西一地盛到盘子里。
只是他没想到,会倒霉催地遭遇瘟疫横行,险些将数千精锐葬送于此。
经此一役,耶律璟生出退兵的念头,但胡都不肯。他是悍将,宁可战死沙场,也决计不愿未接一战就灰溜溜遁走。耶律璟拗不过他,只得允其出兵,事先却也反复叮咛,能攻克城关最好,若不能也不必勉强,一切以保存实力为上。
胡都当时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人刚走就忘得一干二净。耶律璟也再没机会教导他,因为胡都走没多久,铁勒营地就遭偷袭。
喊杀声四起时,正值晨光熹微。耶律璟掀帘而出,就见一支玄甲轻骑冲破夜雾,风卷残云般杀到近前。领头之人是一少年悍将,手中马槊矫若游龙,每一探头必取一条人命。
他以鲜血开道,用尸首铺路,头盔下的双眼灼亮如电。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少年大笑,“听说姓耶律的都有铁勒皇族血脉,这一趟没找见李恭,能取你的人头也不亏了!”
耶律璟亦是久经战阵,顷刻间已然换好铠甲,持刀上马:“来将报名!”
“我乃河西颜适!”少年神色肃冷,“你犯我汉地,掳我百姓,今日该偿债了!”
言罢催动战马,黄沙烟尘被甩在身后。锋刃过境好似雷霆乍惊,摧枯拉朽般劈开一条道路。
他声势慑人,耶律璟却也不惧。铁勒人原是马背上的民族,打野战就没怕过。他挥舞弯刀截住呼啸凌厉的马槊,铿一声火花四溅,两边硬碰硬,都为对方膂力吃了一惊。
两人皆是天生的悍将,此时棋逢对手,厮杀得酣畅淋漓。那少年颜适固然暗自佩服,耶律璟更加吃惊不已。
在铁勒主帅的印象中,中原军队皆如晋廷,瞧着唬人,实则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禁不住铁勒铁骑一次冲锋。是以万万没想到,中原之地还有此等精锐,正面搏杀竟能与胡人铁骑战一个旗鼓相当。
“你在安西军中身任何职?”他忖度着问道,“河西节度使秦萧可在此地?”
颜适冷笑:“这么好奇?下去问阎王爷吧!”
他嘴不饶人,出手更狠,一把马槊占了兵刃的便宜,舞得虎虎生风,莫说耶律璟无法近身,连弓弩手的冷箭都到不了跟前。
不过十来回合,耶律璟已落下风,饶是弯刀勉力抵挡,仍被破甲锋棱于手臂处带出一道血口。
他不敢恋战,转身就跑,颜适少年气盛,如何肯放?拍马穷追不舍。奔出二三十丈,耶律璟忽而回身,手中飞出一物,巨蟒出山般窜过。
他动作太快,颜适根本不及反应,就觉手臂一紧,竟是被耶律璟掷出的套索缠住胳膊。他大惊之下,掷了马槊,便要拔出匕首割断。但耶律璟反应比他更快,拽住套索往回猛扯,就要将他拖落马背。
颜适却也机灵,一边抱着马颈不撒手,一边催马疾奔卸去拖力。但如此一来,他手无兵刃,很快落入下风。铁勒亲兵蜂拥而至,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围剿于战阵中。
颜适不甘就戮,用匕首猛割套索,那绳子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柔韧得紧,一时居然割不断。眼看铁勒兵卒重重围拢,大有前后包抄之意,颜适把心一横,高举匕首,竟是对准自己被缠缚住的右臂狠狠切下!
最要命的当口,一道寒芒不请自至,生生盖过破晓晨曦。极清锐的“嗡”一声,冷铁长矢分左右袭来,一支射断了缠住颜适的套索,一支震落了颜适手中匕首。
颜适抬头,急剧凝缩的瞳孔中倒映出飞速驰近的一骑。
他喜出望外:“少帅!”
耶律璟紧跟着回首,就见逆光驰来一员战将。此人身披玄甲、手挽强弓,身后跟着数十精骑,人未至,骁悍肃杀之气已裹挟于天风中,滚滚而来。
耶律璟认出那身玄甲,厉声喝问:“你就是秦萧?”
回答他的是挽弓射来的三箭。
一弓射三箭,非箭道高手不能完成,尤其三箭方位妙到毫巅,呈品字状而至,几乎将耶律璟的前后退路堵死了。
他当即感受到颜适方才的心情,头皮发炸,后颈窜出一层冷汗。
眼看这三箭无论如何都躲闪不开,两名亲兵不要命地迎上前,用血肉之躯替耶律璟硬挡了两箭。
箭矢入体,亲兵坠马,耶律璟险之又险地逃过一劫。
他知道厉害,不敢轻易上前,回马奔入亲兵组成的防御阵型中,这才扭头叙话:“早听说安西军少帅秦萧勇冠三军、箭术过人,今天算是见识了。”
秦萧所挟轻骑有限,并不穷追猛赶,只以强弓锁定敌军主帅,逼得铁勒人不得不退。
他眉眼浸没在头盔暗影中,语气亦是沉冷:“耶律将军若想见识秦某武艺,来日王师北上,收复幽云十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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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际,必定如你所愿。”
耶律璟脸色晦暗:“不用了!我早听说河西水土丰茂,最适合跑马,来日定要率领我铁勒勇士,前去拜会秦帅!”
两位主帅隔空斗了一回嘴,极有默契地各自收兵,耶律璟领残兵往东退去,秦萧则就地扎营,顺带替心腹爱将收拾残局。
刚经历一轮战火的营地重新迎来人气,战死的尸首被拖走掩埋,没烧完的帅帐拾掇干净,又成了秦萧的地盘。
前来回禀军情的将领进进出出,谁经过门口时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盖因那战场上悍不可挡的少年将军木桩似地杵在帐外,左脚靴跟几乎被右脚磨开线,也没敢迈出那一步。
直到帐中传出一声冰冷的:“还不滚进来!”
他才好像高悬头顶的铡刀落下,猛地松了口气。
颜适麻溜入帐,撩袍跪下:“末将知罪,请少帅责罚!”
矮案后坐着一道身影,逆着光源,半边面孔隐在阴影中,自额头至鼻梁的轮廓线条显得分外利落。
他垂眸盯着手中文书,上面列明了一场战役下来的伤亡统计及抚恤所需:“你错哪了?”
颜适早有腹稿,闻言连个磕绊也不打:“末将不遵帅令,擅自出兵,理当受罚。但末将亦有不得已的苦衷:斥候来报,党项人异动频频,大有出兵南下之兆。关中与河西互为犄角,关中若遭兵祸,河西也难独善其身。有道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少帅当时不在营中,末将思前想后,只能冒险出战,实在是无奈之举……”
秦萧还没听完,先被气笑了:“你这是请罪?你不说,本帅还当是来邀功的。”
颜适揉揉鼻子,不敢吱声了。
秦萧运笔如飞,算完最后一行数目,终于抬起头。五官浮现在光线中的一刻,曾让崔芜瞧直愣眼的容貌纤毫毕现,依然是文雅贵气兼而有之,那股刚经完战阵的杀伐戾气,却是再俊秀的容颜也遮掩不住。
如果崔芜在这儿,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这化名“萧二”的男人,便是说书先生口中翻云覆雨,亦令党项人恨得牙根痒痒的现任河西道节度使,河西秦氏第二子,秦萧,字自寒。
他盯着跪于帐中的颜适,语气严厉:“若我今日未能及时赶到,你打算如何收场?”
想起方才的险之又险,颜适亦有些后颈发凉。但他到底悍利,梗着脖子道:“大不了少条胳膊,又不是不能上马……”
话没说完他就察觉不对,抬头看去,果不其然见到自家主帅脸色发黑。
他不敢再逞强,飞快圆回来:“再说,少帅神机妙算,到的正是时候,末将这不是毫发未伤吗?”
秦萧不吃他马屁,低头将他晾在原地,径自匀了匀笔墨。
颜适仗着脸皮厚,膝行着上前两步,又叫了一声:“小叔叔?”
秦萧笔锋顿住,一滴豆大的墨珠落于纸上,终于绷不住了。
正如说书先生所言,秦萧是已故节度使秦湛庶弟,多年来镇守玉门关,从未踏足凉州城半步。
直到六年前,李恭叛变,弑主篡位。秦萧于边关惊闻噩耗,携八千精锐奔赴凉州平定叛乱,虽逐走叛军,但枉死阵前的秦家人却是活转不回来。
颜适原是秦萧副手颜定方将军之子,秦萧从军之初,是颜老将军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八年前,两人镇守安西,却遭回纥游骑以优势兵力围攻,向凉州连发三封求援军报亦无回信。
到最后,是颜定方拼死杀出一条生路,又亲领五百轻骑断后,将重伤的秦萧送回玉门关内。他自己却力战不支,最终倒在回纥人的乱箭之下。
老将军年近四旬方得一子,宠得没了边,正是眼前的颜适。这小子生于乱世、长在军中,随秦萧镇守边关多年,就不知一个“怕”字怎么写。
此番河西疫情四起,秦萧远下江南筹备药材,将军中诸事交付于他。谁知这小子浑得厉害,将主帅“固守大营,按兵不动”的谕令当风筝放了,瞅着秦萧不在,后脚就领轻骑远赴河套,杀了党项人一个措手不及。
难怪秦萧气得牙根痒痒。
“我真知道错了,”颜适了解秦萧,不跟他硬着顶撞,只撒泼耍赖,“都是那姓耶律的混账羔子,硬架打不过,就玩暗招偷袭。小叔叔你看,我这胳膊勒出好粗一道红印子,十天半月都下不去。”
他说着撸起衣袖,手肘处果然红痕分明。
秦萧抬眼瞥过,神色终于缓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