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你来这里干什么?”……


    第51章


    淮新多克医院。电梯在十六层打开了。


    走廊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在安静的空气中回响。


    脚步声停下了。


    坐在长椅上的人没有动,站在长椅前的人也没有说话。


    贺衍没有任何抬头的欲|望,他盯着地板砖之间的缝隙, 思维逐渐混乱起来, 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游离, 脑海中充斥着各种杂乱的念头。


    原书里根本没有任何跟奶奶相关的描写,即便他逃脱不了必死的结局,奶奶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贺忠载一定清楚,要是想一直控制自己,就必须让奶奶活下去。所以这场手术, 不会有任何问题。


    对, 就是这样没错。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贺衍的双手紧紧交握, 指节泛白。耳边仿佛被一层厚重的膜包裹着,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唯独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得可怕, 像是擂鼓般在胸腔里震荡,一声接着一声, 震得他头皮发麻。


    喉咙干涩得发疼,贺衍下意识地吞咽, 却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会有事的, 不会的……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 可越是安慰自己, 恐惧却越是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脑海中不断闪过杨梅霞的笑脸,可下一秒,那些画面却瞬间被撕裂,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


    贺衍的身体微微发抖,双腿不受控制地轻颤,仿佛连坐着的力气都要被抽干。


    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贺衍低下头,双手捂住脸,才发觉指尖冰凉得可怕。


    走廊的尽头,贺琚倚在窗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玻璃。


    电话那头,贺忠载的声音低沉而沉稳,带着几分难得的温和:“昨晚你见过的那位俞氏风投的投资人,已经决定跟我们正式合作了。只是,我这段时间离不开淮新,你替我去姆扎州一趟吧。”


    贺忠载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仿佛在斟酌接下来的话:“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早点回来。这次也算是你成年前最后一次的考验吧。”


    “嗯,我知道了。”贺琚的声音柔和,带着几分顺从,他微微眯起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贺忠载所谓的“成年礼物”是公司股份的转让——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了。这是父亲一直挂在嘴边的,几年前就在律师的公证下写入遗嘱的承诺。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


    十一年前还是十二年前,有些记不清了。


    “航班我已经给你定好了。”贺忠载轻笑了一声,“别在医院耽误太多时间了。”


    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精致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轮廓,可那双含笑的眼眸深处,却藏着几分讥诮与厌倦。


    “您放心,我很快就会回去。”他轻声应着。


    挂断电话后,贺琚的笑容依旧未褪,他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远处的贺氏集团的高楼上,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贺琚将手机放回口袋,目光落到了手术室前,大脑还没有思考,但是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了。


    岑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到底有什么事自己忽略了,贺琚脑海中的警铃在不断作响。


    嘴角处的结痂,和哥哥的刚好对上。上午偶然瞥见的那个棕黑发色的身影和眼前的岑靳完全重合。


    贺琚瞳孔猛缩,嘴角微微下撇,黑泥般的黏稠的情绪在眸中翻滚:“你来这里干什么?”


    “安静一点,别吵到他。”岑靳的声音低沉而冷淡,他微微侧身,挡住了贺衍。他的动作自然而从容,仿佛在无声宣告。


    贺琚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嘴角扯了扯,无声轻呵了一声。


    如果不是顾忌哥哥的情绪。


    真是碍眼啊,贺琚看着岑靳,黑眸发暗,似笑非笑的神情带着森然的寒意。


    耳边的杂音穿透屏障传入耳膜,眼前的光线被两道影子完全遮住了。


    贺衍怔愣一瞬,抿着唇抬起了头,冷意浮上眉梢。但他已经调动不起多余的情绪,贺衍面无表情地扫了岑靳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岑靳坐在了不远处的长椅上,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贺衍。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担忧,却又克制着不敢靠近。


    岑靳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眼神复杂而沉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贺衍现在是什么感受,所以他知道,现在一切的安慰都只是空话。


    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手术已经进行了将近五个小时。


    傍晚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进走廊,将洁白的墙壁染上一层淡淡的金橙色。


    岑靳靠在墙上,整张脸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贺衍站在手术室前,肩膀紧绷,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手术室上方那盏刺眼的红灯。


    到底还要等多久。贺衍抿着唇,双拳紧握。


    贺琚的手机又一次震动,他看也没看直接将手机关机。


    突然,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贺衍的身影忽然定住了,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医生。岑靳几乎是瞬间站了起来,迅速走到贺衍身后。


    “手术很成功,”医生的声音平稳而清晰,“骨髓移植的供体与受体匹配度很高,手术过程中没有出现排斥反应。病人目前的情况良好,不过接下来需要在特殊病房观察24小时,确保生理特征稳定。如果一切顺利,家属明天早上就可以探视。”


    贺衍几乎无法抑制唇角的上扬,眼睛亮得惊人。手术成功了,而且手术很成功,他很快,很快就能见到奶奶了。


    贺衍的喉咙动了动,声音略微沙哑:“谢谢医生。”


    医生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贺琚一把抱住了贺衍,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贺衍的肩上,极具感染力的声音中满是激动和喜悦:“太好了,哥哥,手术成功了。”


    贺衍没有像之前那样推开他,只是拍了拍贺琚的肩膀,轻声说道:“贺琚,谢谢。”


    贺琚身体微微颤抖,极力抑制着自己的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完完全全地将哥哥抱在怀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尖几乎要嵌入贺衍的皮肤。


    贺琚的眼神暗沉,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独占欲。哥哥的腰,比自己想象的要更软。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笑容带着几分病态的执着。他的目光越过贺衍的肩膀,冷冷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岑靳,眸中里满是挑衅与警告。


    岑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仿佛贺琚充满敌意的目光不过是无关紧要的风吹草动。


    他早在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贺琚对贺衍的过分关注,但贺琚和贺衍有血缘关系,在他看来贺琚的那种敌意更像是一种幼稚的占有欲,毫无意义。


    “贺衍,你比我幸运。”岑靳的声音低到几近呢喃,灰蓝色的眼睛仿若被一层薄雾。


    喜悦冲淡了一切负面的情绪,贺衍听到他这句不明所以的话,只是冷着眼瞥了岑靳一眼。贺衍眯起眸子,拧紧了眉心:“你来这里有事?”


    岑靳的眉骨在落日的余晖下投射出淡淡的阴影,平添了几分肆意。他递给贺衍一个很小的礼盒,低声说道:“防窃听的信号屏蔽器,我把它安到袖扣上了,算是生日礼物。”


    贺衍眉梢微蹙,目光复杂地看向他,但并没有伸手。


    岑靳眼尾上挑,他忽然笑了一下,握住贺衍的左手,把东西放到了他的手上。


    “贺衍,你欠我的还没还完。”岑靳看着贺衍瞬间变冷的脸色,眯着眼睛又笑了一下:“我会亲自去讨的。”


    岑靳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贺琚刚才的愉悦瞬间荡然无存,心脏像是被扎了无数根刺。他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贺琚右眼皮忽然跳了半秒,还没来得及缓解心脏的刺痛,贺叁便出现在了十六层。


    贺叁对着贺衍点了点头,随后对着贺琚说道:“少爷,您的电话打不通。老爷让我来带您回去,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


    贺衍对着贺琚摆了摆手:“看来你还挺忙,我自己在这里就行,你先走吧。”


    贺琚眸色微微一暗,但还是笑着和贺衍告别。


    夜幕低垂,医院的走廊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零星几个值班护士的脚步声。


    VIP病房中一片静谧,贺衍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模糊。


    窗外的夜色已经深沉,只有远处城市的灯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映在他的脸上。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下意识舔了的嘴唇。


    从中午到现在,他什么也没吃什么也没喝,喉咙现在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胃里空荡荡的,隐隐传来一阵阵绞痛,但贺衍却感觉不到什么饥饿感。


    明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需要水和食物,可他的大脑却异常的清醒。


    忽然,贺衍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身,伸手去摸床边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刺眼的光让贺衍微微眯起眼。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吗,看来真是太累了,他刚才应该是刚躺下去就睡着了。


    手机已经静音了大半天,电量只剩下不到百分之十。


    他划开屏幕,映入眼帘的是裴屷的消息。


    贺衍迅速点开详情信息,短信是五个小时前发来的,后面还跟着几条未接来电的记录。


    [贺衍,父亲没有发现不对,他本来打算见你一面,不过我替你拒绝了。具体的情况我们电话里聊。]


    贺衍回拨了过去。


    他奇怪地蹙了下眉,没人接,裴屷现在已经睡了吗?就在贺衍以为电话要自动挂断的时候,电话忽然接通了,但说话的声音并不是裴屷。


    “您好,是贺衍少爷吗?”这是一个陌生的老人的声音,“少主现在正在祠堂跪着,没办法和您通话。如果您有什么事想要告诉少主,可以托我转达。”


    第52章 第 52 章 你也不想被奶奶知道吧……


    第52章


    第二天, 雨水打在走廊的窗户上,雨声淅淅沥沥。湿漉漉的空气夹杂着丝丝的寒意,雨水滴落到脸上, 贺衍起身关上了身后的窗户。


    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了, 因为下雨,天际还是一片昏黑。


    ICU病房, 不间断的连续监测已经持续了十几个小时。医生看了眼时间,准备换班去吃个早饭。他走出病房,医生把身上隔离服换掉,又看到了门外的青年,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看到他了。


    他的值班时间是昨晚十点到早上六点半。


    昨晚刚来值班的时候, 他就看到这个青年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青年的外形太过于亮眼, 即便穿着很朴素的衣服, 但第一眼就能让人看见他。


    要不是周围没有摄像机,医生还以为这是哪个明星在拍电视剧。


    凌晨三点多他出来了一次,那时候外面已经没多少人了, 但那个青年还在,他靠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医生走过去的时候, 那个青年醒了。他们俩说了几句,才知道昨天青年是昨天送进ICU的那位老人的孙子。


    外面的天逐渐泛白, 雨水打到玻璃上, 发出细微的声响, 随后顺着玻璃滑落。


    医生眼神柔和地看着他:“你奶奶现在的生理状况很稳定, 身体恢复得很好。你不用一直待在这里,去睡一觉吧。大概中午的时候,病人就能回到普通病房了。”


    贺衍抿着唇笑了下:“没事,我昨天下午睡过了, 现在不怎么困。”


    昨晚接自己电话的那个年迈的声音,似乎是裴家的下人。贺衍没有让他转述,而是问裴屷为什么会在祠堂跪着,但对面的人并没有回答。


    挂断电话之后,他也没了睡意。索性随便找了点吃的,到了ICU监护病房这里。


    段成志脚步匆匆地走过来,医生看到他,对着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段成志冷漠地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地跟医生擦肩而过。


    医生刚走到电梯那里,忽然听到身后的段成志温和又恭维的声音,他诧异地扭头。


    “老太太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贺少爷……”段成志一脸笑意,跟刚才冷漠的样子判若两人,完全不见平日里那副威严模样。


    医生震惊地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那个在外面守了一夜的青年,就是同事口里的那个贺家少爷。


    贺衍看了眼时间,中止了和段成志没什么意义的对话:“我还有事,段院长自便。”


    段成志眯着眼盯着贺衍离开的背影,眼底精光闪过,他收敛了笑意,但并没有生气,反而更加确定了要讨好贺衍的想法。


    他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一个从小地方刚找回来的私生子,如果不是贺家给他的底气,是不敢这么硬气地跟自己说话的。


    圣洛莱索学院。


    保安看到车牌号,很快打开了大门,车辆行驶到主干道上,此时距离德伦丘斯还有将近一公里的距离。


    “停车,我自己走过去。”裴屷看了眼震动的手机,他打着伞,从车上走下来。


    蒙蒙雨色中,裴屷接通了电话:“是我。”


    七点半了,今天是周一,如果现在在圣洛莱索,他这时候应该已经醒了。但昨晚裴屷还在祠堂,贺衍尝试着拨通了裴屷的电话,但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昨天……”贺衍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下,隐去了不必要和岑靳发生的事,“昨晚我给你打电话,但你的手机被其他人接通了。我们之间的聊天记录,会不会被他看到。”


    “不用担心,所有的记录我都删除了。而且,那个人接电话的时候,我在看着他,他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贺衍疑惑地眨了眨眼,他明显停顿了一会儿,才问道:“但他不是说你在祠堂跪着?”


    裴屷声音平静地说道:“嗯,我是在祠堂。但手机没有离开我的视线,那个人不过是在一旁监督而已。”


    监督,为什么要监督。脑海中的疑惑一闪而过,但贺衍的思绪很快就落到了裴屷接下来的话上。


    “昨天来的不只是贺家的管家,还有贺忠载本人。贺家已经提出订婚了,父亲没有反对。贺家的意思是这个月内就让我们订婚。”


    贺衍瞳孔猛缩,呼吸停滞:“这也太快了吧。”


    贺衍听到对面轻笑了一声,但声音被雨水包裹着,似乎又是他的错觉。


    “是很快,太快了,所以我没有同意。”裴屷的语气依旧平淡:“贺忠载昨天一直在试探我对你的态度,不过经过昨天之后,他应该已经清楚了我很讨厌你。”


    贺衍心脏抽疼了一瞬,他放缓呼吸,就听见裴屷继续说道:“他们还会再商议一段时间,但是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这场雨下了一天,晚上的时候,雨才停。


    杨梅霞是在晚上醒过来的,那时候她已经转回之前住的病房了。不过她还是有些昏昏沉沉,醒来和贺衍说了几句话之后,又睡过去了。


    贺衍拉上了窗帘,病房的门被敲响了。贺叁身后跟着几个佣人,手里提着东西,放到了病房的隔屋。


    病房门外,贺叁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夫人知道你这几天不回家睡在这里,就吩咐我给你送一些东西,还有一些是给老太太的补品。”


    贺衍眼神微动:“替我谢谢她。”


    贺叁离开了。


    贺衍看着大包小包的一堆东西,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在他还小的时候,也羡慕过别的小孩都有母亲。但随着年龄的长大,这份孺慕和渴望已然消无声息地消散。在他想起来这是一本小说之后,在他想起来上辈子的事情之后,更不会相信亲情血浓于水无法割断。


    如果不是因为他真的将裴屷邀请到了生日宴会上,让何眷蓉知道他的确有可能会和裴屷订婚甚至结婚,估计她还会像之前一样不管不问。


    贺衍摇了摇头,无声失笑,眼里倒没有多少伤心。


    贺衍一直在医院陪着杨梅霞,杨梅霞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精神也越来越好。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贺衍趁着她状况不错,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奶奶,前几天,你和贺琚到底说了什么啊?”


    贺衍看似全神贯注地在低头削着苹果,但半天了苹果依旧毫发无损。


    杨梅霞抿着唇笑了一下,眼角的皱纹里都带上了笑意:“这是我和小琚那孩子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贺衍把苹果放到一边,有些泄气地看着她,一肚子的话堆在嘴边,最后只是说道:“贺琚他可不是什么好孩子。”


    阳光落在贺衍的身上,他的发尾眉梢都染上了一层金黄的暖光。


    杨梅霞慈爱的眼神看着贺衍:“嗯,我的小衍当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不过,就算小琚不是个好孩子,他对你也很好。下一次你可得接小琚的电话,这孩子刚才还在电话里跟我抱怨,说你不接他的电话。”


    贺衍眼睛睁大,嘴巴也微微张开,要不是顾忌着这里有窃听器,他真想告诉奶奶贺琚的真面目。


    “小衍,你一直在这里陪着我没事吗?现在正是高三最要紧的阶段,奶奶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挺不错的,你也别在我这里待着了,快回学校吧。”


    贺衍走到隔壁,拿出一本试卷递给了杨梅霞。他挑了下眉,颇有些骄傲地说道:“放心吧,您孙子不管在哪里,都不会把成绩落下去的。”


    杨梅霞劝不动他,她摇着头轻叹了口气,眉梢染上一抹忧色,但很快就被她给掩盖过去了。


    贺衍看她有些乏了,就没再继续打扰她。


    贺衍把卷子放到隔壁屋的桌子上,眼中的情绪消失了,他抿着唇,看着市中心最高的那栋建筑,眸色暗了下来。


    贺忠载看似是让自己在医院陪着奶奶,但实则是监视,如果没有贺忠载同意,他不可能正常离开医院。前几天他试着出去了一趟,只是去外面的距离这里最近的书店买了几本书,就发现不止一个人在后面跟着自己。


    贺家的手的确很长,但好在他们还伸不到姆扎州。


    贺衍收敛了神色,离开了病房。


    淮新多克医院,一楼。


    一个穿着棕黄色跑腿制服戴着头盔的小哥急匆匆地从大门离开,样子看着很着急,似乎在赶下一个单子。


    这是今天第几个跑腿来着,数不清了。守在大门口的一个络腮胡掀了下眼皮,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又过了一周。


    贺衍推开病房,他本来以为奶奶还在睡觉,但是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居然多出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病房大门,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和细微的脚步声,他的耳朵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变大,那双深邃又深情的眼眸满是笑意。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贺衍回来,还在和杨梅霞说着什么。


    “小衍,你回来了。”杨梅霞不知道贺衍在想些什么,对着贺衍招了招手:“刚才我拄着拐杖去走廊里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有些腿软,要不是这个年轻人扶了我一把,我可能就摔倒了。”


    贺衍的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他的唇瓣被用力地抿紧了。


    杨梅霞又转过头跟那个年轻人说道:“哎呀,我这老糊涂,跟你说了这么多话,还没问呢,孩子,你这么懂手术后恢复的注意事项,是不是这里的医生啊。小衍,我给你介绍一下——”


    贺衍抬起头,声音温和地打断了她:“奶奶,我知道他是谁。他不是这里的医生,应该是过来找我的,我们出去聊一会儿。”


    杨梅霞没发现什么不对:“怪不得我看这孩子这么亲切,原来是小衍认识的人啊”。


    “奶奶,我是贺衍的好朋友。”低沉的声音像是大提琴的低鸣,岑靳站起来转过身,对着贺衍笑了下,灰蓝色的眸子似乎被点燃一般,眸中的炽热不加掩饰,直勾勾地看向贺衍。


    岑靳挑眉,几步便走到贺衍身边,他转身对着杨梅霞灿烂地笑了笑:“我们就去隔壁说一会儿话,您要是有什么事喊我一声就行,我马上就出来了。”


    杨梅霞被岑靳的笑容感染,也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有点困了,你们年轻人多聊一会儿。”


    杨梅霞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贺衍身体紧绷,眉宇间布满寒霜,他握紧拳头,克制着想要打人的冲动。不能再奶奶面前——


    贺衍眼神示意岑靳跟自己出去,但岑靳却笑了一下,走进了病房的隔间。


    贺衍抿着唇,冷冷地看着他,也走了进去。


    隔间的门被关上了。


    岑靳唇角勾起,眼尾上扬:“你可以正常说话,窃听器现在不起作用了。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小声一点,毕竟你也不想被老太太听见吧。”


    “你应该清楚,我一点也不欢迎你。”


    岑靳看着一脸正常,他环视了一下房间,干脆坐到了沙发上,他抬眸看着贺衍,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压迫感:“贺衍,你知道外面都在说什么吗?”


    贺衍扯了扯嘴角,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写满了戒备,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没工夫听你废话。”


    岑靳灰蓝色的眼眸忽然变暗,乌云密布,他站了起来:“外面都在说你要和裴屷订婚。贺衍,你难道不清楚贺家不过是在利用你。”


    “那些窃听器和定位器难道还不能让你清醒吗,这医院是贺家的地盘,贺忠载根本没把你当儿子看,你真的以为和裴屷结婚就能安枕无忧了?你猜在你和裴屷结婚之后,贺忠载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继续用你奶奶威胁你。”


    这些事他早就清楚,所以他很快就会把奶奶送出首都。贺衍看着岑靳,忽然平静地问道:“那你又能做什么?岑靳。”


    “只要你愿意,我会帮你奶奶转院。不会再让贺家的人欺负你。”


    贺衍扯了下嘴角,眼睛直视岑靳:“如果我同意了。你之后就会像贺忠载一样,继续威胁我。”


    岑靳眨了眨眼,忽然笑着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直直落在贺衍身上,眼神深邃而炽热。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恶心。”贺衍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你确定现在就要出去吗?”岑靳的手放在了门上,他对着贺衍勾了勾唇角:“不如我去问问奶奶,看她愿不愿意自己的孙子——”


    贺衍的拳头猛然挥出,岑靳眼神一凝,右手干脆利落地扣住贺衍的手腕,顺势反扭的一下。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呼吸几乎相触。


    贺衍冷啧了一声,他瞬间抬起右腿,一记凌厉的侧踢直逼岑靳的腰腹。


    岑靳松开贺衍的手腕,迅速后撤半步,但下一秒,贺衍的右肘已紧随而至,狠狠砸向他的肩颈。


    岑靳侧身闪避,贺衍也借势后退,拉开了和他的距离。贺衍眸光冷冽,声音带着寒意:“岑靳,你到底想干什么?”


    岑靳眸子微眯,灰蓝色的眸底翻滚着黏稠的地情|欲,眸色暗到发黑:“我来讨债。”


    贺衍的眼中怒火迸发,猛然抬腿,狠厉地直冲岑靳的胸口,速度快得甚至带起一阵风。


    岑靳硬生生接下这一脚,贺衍毫不留情,紧接着一记勾拳挥向岑靳的下颌,膝盖狠狠顶向岑靳的腹部。岑靳发出一声闷哼,力道震得他后退半步,但他忽然笑出声:“你的力气比上次大了。”


    他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男人,更没想过会喜欢这种和自己一样硬邦邦的全是肌肉的男人。


    但是贺衍不一样,岑靳浑身兴奋到战栗,他的瞳孔震动,忽然猛地俯冲,顺势抓住贺衍的手腕,借力一拉,将他摔到一旁的沙发上。


    岑靳等着贺衍站起来,对着他勾了勾手。


    贺衍全身肌肉紧绷如弓,他看了一眼岑靳,故意露出一点破绽,他再次挥拳,岑靳果然毫不犹豫地向他的破绽出打了过来。


    贺衍趁机按住岑靳的肩膀,借力将他向前一带,在他重心不稳的时候,右腿用力一绊。岑靳瞬间失去了平衡。


    贺衍的双臂锁住岑靳的脖颈和手臂,将他牢牢压制在地。


    要是直接挣脱,会废了贺衍的手,岑靳索性卸了力,任由贺衍压着自己,呼吸洒在贺衍的脖颈间,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小衍,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


    贺衍忽然感觉一丝不妙,眼皮忽然跳了一下,腿部被什么东西抵着,炽热又坚|挺。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立刻松开了岑靳,顺便狠狠地又揍了他一拳。


    “滚!!!”贺衍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盯着岑靳:“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岑靳坐到沙发上,腿间鼓起一块。他低头看了一眼,有些苦恼地蹙了下眉,抬眸望着贺衍,眉梢里满是欲意:“你确定让我现在就这么出去?”


    贺衍冷笑了一声,“别让我再看见你。”


    贺衍开门的瞬间,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贺衍,我要离开淮新了。刚才我的确没有骗你,如果你需要,我会帮你离开这里。”


    贺衍没说话,留给岑靳的只有那扇被关上的门。


    几天后,贺衍忽然被一通电话叫了回去。


    书房内,贺忠载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贺衍:“坐下吧。”


    “您找我什么事。”贺衍抿着唇,拘谨地坐了下去。


    贺忠载语气平静:“最近你和裴屷有过联系吗?”


    贺衍垂着头,瞳孔猛缩,贺忠载难道是知道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然后摇了摇头:“我们,我们没有联系过。”


    贺忠载抬眼,饶有深意地吐出两个字:“是吗?”


    四周空气却骤然凝固,压迫感无声蔓延。


    第53章 第 53 章 婚外情?


    第53章


    贺忠载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贺衍大脑飞速运转, 从生日宴之后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快速地在大脑中过了一遍。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瞳孔忽然震颤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他用的都是那个不记名的手机号码。但现在裴贺两家在商量订婚, 一对即将订婚的年轻人, 有联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更何况裴屷之前还破天荒地参加了自己的生日宴,在所有人看来, 裴屷和自己的关系不可能差。


    贺忠载怀疑不是自己为什么和裴屷联系,他怀疑是为什么不和裴屷联系。


    贺衍喉结轻微滚动,他的目光游移,不敢直视对方,一脸犹豫, 他的唇瓣张了张, 最终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贺忠载冷下脸:“想说什么直接说, 别吞吞吐吐的。”


    贺衍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愤恨,他握紧了拳头, 眉梢低垂:“其实,我和裴屷联系过一次。但那是两周前的事情了, 就是在那天之后的第二天。他醒来之后很愤怒,我那时候试图向他解释, 但他没有听, 后面我就发现自己被他拉黑了。”


    贺衍抿着唇, 情绪看起来有些失落:“他拉黑我后, 我也试着联系过他,但所有的方式都没有用。我前几天还试着用别人的手机给他打电话,但他听出是我的声音之后,就立刻挂断了。”


    “腿长在你的身上, 你难道不会去找他吗。”贺忠载额间的褶皱微微浮现,他的脸上露出不满:“贺衍,你在医院待的时间也够长了。”


    贺忠载轻叩桌面,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安静的书房内,言外之意很是明显。


    狭长的睫毛扯住了眼底的讽意,贺衍抬头看了贺忠载一眼,神情纠结又坚定:“我知道了,等到了圣洛莱索,我会努力搞好和裴屷的关系的,至少,至少让他不能像现在这样讨厌我。”


    贺忠载饶有兴致地看着贺衍,他轻眯了下眼:“他讨厌你也无所谓,你们照样也会订婚的。不过,你之前不是很抗拒这件事,但最近这段时间,你的态度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


    贺忠载从书桌后面站了起来,他走近贺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忽然轻笑一声:“你能告诉我原因吗?我亲爱的儿子。”


    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贺衍的脸颊微微泛红,他抿着唇,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看起来莫名羞涩起来。他喉结滚动,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最开始,最开始不知道裴屷这么好。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已经被……”


    贺衍“美化”了当初路德维格威胁自己的事情,在他的描述中,裴屷简直是脚踏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


    贺衍说完之后,忽然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贺忠载:“父亲,您能确定我可以和裴屷订婚吗?裴屷现在这么讨厌我,裴副总统如果考虑裴屷的感受,他会不会不让我和裴屷在一起。”


    他的人在医院蹲守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现贺衍有什么问题。贺忠载对贺衍的戒心已经低了很多,毕竟他现在已经无比确定,只要控制住了杨梅霞,贺衍就不可能脱离自己的掌控。


    一个听话又能为自己所用的儿子,着实令人开心不是嘛。


    贺忠载忽然笑出声来,或许是贺衍刚才的回答勉强让他满意,贺忠载难得耐心地跟贺衍解释了几句:“你知道裴行赫的老师是谁吗?”


    裴行赫的老师,这又是什么谁,原著里根本提都没有提到过这个人。


    贺衍此时的疑惑没有任何伪装,他摇了摇头,满脸问号。


    贺忠载唇角的笑意扩大,他的视线越过贺衍,落在了窗外:“他的老师姓森,森铭学。森铭学是裴行赫的老师,或者说恩师也对。裴行赫能有今天,少不了森铭学为他铺路。”


    森铭学,云里雾里的思绪一下子冲破屏障,贺衍顿时睁大了眼睛,森铭学是上上一任的联邦总统,现在大约五十多岁。


    但即便裴行赫的老师是森铭学,但那又有什么关联呢。难道是森铭学给裴行赫下了命令,让他必须和贺家联姻;还是说贺忠载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有龌龊,所以借此威胁裴行赫。


    但前者太扯,后者又太没有逻辑。总感觉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而且贺忠载既然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就说明这个消息不是秘密。贺衍眼底的疑惑十分直白,他望着贺忠载,希望他能够解答。


    但贺忠载的耐心很显然已经耗尽了,他挑了下眉:“你关心这么多干什么,你只要记住,你能和裴屷在一起不就行了。”


    贺家正在进行大扫除,每隔几步便有一个仆人正在打扫。


    “贺衍少爷,午安。”


    一路走过,贺衍已经听了无数人的问好。


    午后的阳光和煦,风从半开的窗飘入书房内,带来了仆人们的低语。


    “上次是不是就是她。”


    “就是那个女人,真是恶心,怪不得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干都能留在这里。”


    贺衍蹙了下眉,但并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就在他走上楼梯准备回房间的时候,正在擦拭墙面的佣人身子一晃,忽然从凳子上重重摔下,抹布从她的手中滑落,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年龄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有些发根已是银白,但却并不显憔悴,反而带着一种古典的美感。


    只是现在,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女人试图撑起身子,但最终还是无力摔倒在地上,嘴唇泛着不自然的青紫。


    周围的仆人似乎谁也没注意到这边,没有人对这个女人投过来一丝关注。


    贺衍本来还在琢磨贺忠载那些话的意思,忽然看到眼前倒下的人影,眼神一凛,快步上前将她扶了起来:“阿姨,你还好吗?”


    她看起来有些低血糖,贺衍蹙了下眉。


    “贺衍少爷,让我来扶着她吧。”穿着制服的另一个女人忽然出现在了贺衍身前,她没有等贺衍回答,就将那个女人拉到了自己身前,动作并不客气。


    她扎着丸子头,年龄三十岁上下,眼神犀利,和周围其他佣人的穿着不同,她虽然也穿着佣人的服装,但款式和布料明显要更高级一些,胸前甚至带着属于自己的铭牌。


    贺衍抬眸看了她一眼,这人是贺家的女管家,地位略次于贺叁。但贺衍见到她的次数不多,不过每次基本上都是在何眷蓉身边见到这位常管家的。


    常佳吩咐了人给那个女人喂了一杯糖水,让人把她驾走了。随后她才笑着对贺衍说道:“少爷,让你见笑了。刚才那个人手脚不麻利,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好像每次吩咐她干点什么活,都会出点病。”


    这位常管家似乎很讨厌刚才那位女佣,但他对别人的事并不是很感兴趣。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贺衍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


    常佳却忽然小声地说道:“少爷,您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贺衍眼皮抖了一下,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他正想拒绝,却看见常佳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


    常佳看了眼周围的人,抿着唇恳求道:“少爷,拜托了您,这件事很重要。”


    她领着贺衍穿过长廊,这里的人比刚才那个地方要少很多。贺衍四下打量,这里刚好是监控的死角,只能拍到腰部以下。


    ……


    贺衍的无语简直快要从脸上溢出来,怪不得这位常管家要把自己带到这个地方说话。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能辞退刚才那个——”


    “罗霞。”常佳肯定地点了点头,“少爷,拜托您辞掉这个罗霞。”


    贺衍挑了下眉:“可我无缘无故地为什么要辞退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


    常佳看出贺衍似乎想要拒绝,她叹了口气,边摇头边说:“罗霞也算是贺家的老人了,来贺家满打满算也有六年了。但罗霞笨手笨脚,好吃懒做,贺家算是纯养着她,她是什么活都干不了。一点活上周还打碎了夫人心爱的花瓶……”


    贺衍眉头蹙起,有些不耐烦了:“常管家,您到底为什么非得让我去辞退她。你清楚罗霞的确不适合在贺家当帮工,既然理由正当合适,那直接辞退不就行了。我还有其他事情,你请便吧。”


    贺衍转身离开了,他捏了捏眉心,真是白白浪费了十几分钟。


    常佳眼神闪烁了一瞬,她看着贺衍即将消失的背影。深呼一口气,加快脚步追了上去,拦住了贺衍。


    “少爷,我告诉您实话,这件事其实是夫人让我拜托您的。”常佳目光直视贺衍,语气诚恳,姿态比刚才要恭敬很多:“其实,不是我不想辞退罗霞,而是我没办法辞退她。”


    常佳长叹了一口气,眉梢间浮现了些许疲态:“当年是老爷执意要留下罗霞的,要是老爷不同意,谁也不敢辞退她。”


    常佳还在说着:“罗霞那个女人长得就不是什么安分样。夫人不敢忤逆老爷,只能拜托您帮忙。”


    贺衍的脚步停住了,他微眯了下眼,听这位常管家的意思,贺忠载和那个罗霞莫非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婚外情?出轨?


    贺衍挑了下眉,合着是把自己当冤大头了,但总感觉有一丝微妙的怪异。


    第54章 第 54 章 微型监视器


    第54章


    这里是主宅之外的另外一栋小楼, 是贺家普通佣人住的地方,不过因为现在贺家在进行全体的大扫除,这里并没有多少人。


    贺衍再次见到罗霞的时候, 她的脸色已经有了血色。


    “刚才多谢您了。”罗霞眉眼微垂, 但姿态并不怯懦,她侧了下身子, 示意贺衍进来。


    贺衍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罗霞,他查了罗霞六年前入职时提供的资料,其他佣人都有最基本的背景调查,但罗霞却什么都没有,不仅没有进行信用记录和犯罪记录的调查, 更没有记录之前的工作经历。


    如果何眷蓉真的对罗霞有如此之大的芥蒂, 那她肯定也查过罗霞的身份背景, 也绝对做过更细致深入的调查。


    但罗霞现在还好好地在贺家待着,说明她这个身份没有问题。


    只是,贺忠载到底和罗霞有什么关系。


    他不认为常管家所说的就是对的。


    贺忠载如果真打算搞婚外情, 直接在外面弄一套房子把人养在里面就行了。但是他非但没有这么干,反而把罗霞留在贺家当佣人。罗霞的房间, 虽说比其他佣人的房间要大上一些,但依旧是下人的房间。


    甚至在这栋佣人楼中, 进门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这间房间。


    罗霞给贺衍倒了一杯茶:“您过来找我, 是有什么事情吗?”


    贺衍抬眸, 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受人之托, 但也因为好奇。”


    罗霞轻轻抿了一口茶,她避开贺衍的目光,视线微垂着落在手中的茶杯上:“您在好奇什么呢?”


    “只是在想,来贺家之前你在干什么?”贺衍直视罗霞。


    她扯了下唇瓣, 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但很快,就移开了看向贺衍的视线,“我来这里之前也是下人,只是因为身体原因,都干不太长就被辞退了。”


    “不过,如果您也想辞退我的话,可能不会像之前那么简单。”罗霞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很镇定,语气也很平静。看起来对这种场面似乎司空见惯,可为什么她不敢看自己,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在撒谎。


    贺衍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之前认识我吗?”


    罗霞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


    她眨了下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可能有些失礼,但在您来到贺家之前,我的确不知道您。”


    微风悄然拂过,窗帘微微起伏,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房间,落在了贺衍的杯中。


    贺衍将罗霞的姓名和照片发送了过去,[帮我查一下她。]


    贺衍点击发送的按钮,刚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这栋楼外的常佳。


    常佳快步向贺衍走来。


    “少爷,您已经和罗霞谈过了,那可以辞退她了吗?”常佳恳求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威胁:“夫人对您很看重,希望少爷不要让夫人失望了。”


    贺衍的脚步忽然停住了,一团雾气攀上了他的眼眸,直白的语气里难掩伤心和失落:“所以,母亲之前对我好,就是为了让我帮她做事吗?”


    怎么一点不敢常理出牌啊,而且这种问题她怎么回答,不管怎么说到时候都不讨好啊。常佳僵硬地笑了笑:“少爷,您怎么会这么想?”


    贺衍定定地看着常佳,随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但我不是那种人。母亲如果不喜欢我,没必要假装。”


    糟了,常佳瞳孔猛缩,表情扭曲了一瞬。


    “夫人她没有……”常佳嘴角嗫嚅,她试图解释,但贺衍似乎已经认定了某种想法。


    常佳脸上的肌肉抽搐,眼巴巴地看着贺衍走远。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裴屷回了一个好。


    贺衍推开自己卧室的门,距离他上一次来这里,已经过了有两周的时间了。


    贺衍正在收拾行李,目光忽然落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是两周前贺琚送他的生日礼物。


    贺衍凝神望了几秒,又俯身将行李箱合上。待到一切都收拾完毕后,贺衍走到了床头柜前,打开了那个盒子。


    他的神色平静,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期待。


    这是?贺衍的眉心轻蹙了下。


    盒子内躺着一个精致的深色信封,封口处是一枚火漆印,纹路清晰,即使已经过了半月,但依旧能轻嗅到淡淡的蜡香。


    信封的下面,放着一把钥匙。


    他拿起钥匙端详,不是车钥匙,倒像是什么门上的。


    贺衍把钥匙放到一边,拆开了信封,他本以为信封里会是贺琚给自己写的信,或许上面会解释一下那把钥匙是什么。


    但拆开后,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羊皮纸,散发出淡淡的皮革与陈旧墨香。


    纸上的字迹优雅流畅,墨色深沉,但这不是贺琚的字。


    这是一封推荐信,一封推荐自己参加法律资格考试的推荐信,落款人是淮新高级法院的法官。


    周一,圣洛莱索。


    方盛寒摇了摇头,又使劲揉了揉眼睛,终于确定自己眼睛没花,前面那个身影就是贺衍。


    他加快脚步,正准备跑过去追上贺衍。


    “你说贺家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贺衍也就算了,怎么贺琚这么多天也不来学校啊。我本来还想着趁他伤心失落的时候,去安慰他趁虚而入呢。”


    “就你,也不先照照镜子。”


    “嘘,你们听说了吗,上次的贺衍的生日宴会——”


    “你这消息早八百年都过时了,谁不知道裴屷去贺家那个私生子的生日宴了。我还听说裴屷和贺衍要订婚了呢。”


    “别打断我,我是想说,听说那天晚上,这俩人做了。”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用那种贱兮兮的语调说着:“这消息绝对保真,贺家有个下人和我家的保姆是亲戚。”


    “我艹,但是我怎么听说裴屷根本不喜欢贺衍,而且还很讨厌他。与其说他喜欢贺衍,还不如说裴屷喜欢贺琚,后面那个可信度才更高好不好。”


    方盛寒的脚步放慢了,他阴着一张脸走进那几个说话的人:“你们几个,刚才在编排什么呢。”


    “管你屁——”说话的男生看到方盛寒标志性的金发,吓得立刻噤声,“方少,早上好啊。”


    这几个人打着哈哈,眨眼的工夫就跑得没影了。


    贺琚和裴屷……方盛寒死死咬着后牙槽,好不容易把火压下去。再次抬眼的时候,早不见了贺衍的影子。


    一班的教室。


    贺衍走进的瞬间,嘈杂的声音瞬间停止了一瞬。


    路德维格斜着眼悄悄看着贺衍,嫉妒和不甘的怒火在眸中跳跃,但眼底又夹杂着几丝复杂的贪恋。以往他看上的人,没有弄不到手的。但这次不仅没把贺衍搞到手,反而被他给将了一军。


    埃迪·道蒂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路德,路德,跟你说话呢,你看什么——卧槽,贺衍怎么来了。”


    埃迪·道蒂惊呼了一声,虽然他压低了声音,但是在安静的教室里依旧明显。


    路德维格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但贺衍的目光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投注过来。他扯了扯嘴角,然后轻啧了一声。


    路德维格敛眸,笔尖没有规律地乱画一通,他在一团墨迹里重重地写下了贺衍这两个字。


    上课铃声打响了。


    方盛寒踩点进了班,神色仿若多云转晴,眼底的阴鸷片刻便消失殆尽。


    贺衍真的来了。


    方盛寒从进来开始,视线便没有从贺衍的身上离开。


    阳光在他周围晕开一层淡淡的光晕,发梢在光线中泛着淡淡的金边,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他低头专注,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鼻梁高挺,下颌线分明。


    方盛寒心跳加速,他一会儿要和贺衍说什么,第一句可以这么问……


    方盛寒组织了一节课的语言,一下课,他就冲到了贺衍面前,但是和贺衍对视了一瞬间。方盛寒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话都想不起来了。


    “你,你真的要和裴屷订婚?”


    他刚才说了什么,方盛寒傻愣在原地,懊悔地抿住了唇。本该声音嘈杂的课件随着方盛寒的这句话瞬间安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贺衍和裴屷身上。


    只是在接触到裴屷森冷视线的瞬间,那些偷窥的目光瞬间消散,但落在贺衍身上的目光却更加隐晦且嘲弄了。


    方盛寒嘴巴张张合合:“贺衍,我,我刚才其实——”


    贺衍面无表情地绕过了他,没有再分给他半分视线。


    周二晚上,圣洛莱索论坛出现了一个新帖子,没过十分钟,这个帖子就已经标红牢牢挂在首页。


    【PH值,懂得进】


    [PH值是假的,P和H根本不对付,这两天他俩同框了,但是一句话,一句话都没说。而且我亲眼看见H不知廉耻地去接近P,但P根本不理H。P绝对非常非常讨厌H,我敢保证。]


    [+1他们根本不配好吗,H是什么垃圾也敢肖想P]


    [说起来,这个H真的挺牛的,一个小地方来的下等人,手段真的惊人啊,当初C不也是刚来就跟他看对眼了]


    [别扯其他的,这里是PH专区]


    [能不能换一个字母,另一个H也是H啊,骂人能不能别牵连别人]


    [人家现在可不是下等人,私生子的帽子不是被H他爹亲手摘下去了,真可怜另一个H]


    ……


    [你们为什么不信啊,他俩真的搞一起了,千真万确。说不定PH现在真的是PY]


    [楼上别在那里瞎逼逼,谁都知道P有多讨厌他,这学期开学到现在,P根本没理过H。他在马术课上都有一堆小动作去勾引P,谁知道上次是不是他又使了什么下作手段威胁P去他的生日宴。我好讨厌讨厌他,为什么P学长不来我的生日宴]


    ……


    路德维格刷到了这个帖子的时候,帖子下面已经有了几百条回复。


    路德维格收敛神色,他滑动屏幕,一串串地文字争先恐后地涌入眼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贺衍一厢情愿地缠着裴屷,不然他们都要订婚了,裴屷对他怎么会比之前更要生疏冷淡,甚至完全不和贺衍交谈。


    路德维格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眸中闪过几丝讽刺的笑意,带着几分自嘲。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他和这些人的想法可能也会一样。他比所有人都要清楚,裴屷对贺衍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冷漠敷衍。


    上次的他家拍卖行的事情是被他姐解决了,也因为这样,哈蒂现在比他更受重视。但是哈蒂是因为搭上了裴家这条线。


    要知道裴家一直以来对他们卡森都是不假辞色。如果不是裴屷为了给贺衍撑腰,裴家怎么可能愿意帮卡森解决这件事。


    除了这个原因,他实在想不出来别的解释。


    论坛一片喧嚣,但贺衍却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盯着手机里的日历,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剧情,距离贺琚的生日只剩下一周多的时间了。


    按照原书剧情,贺琚的生日宴会比之前贺家所有宴会都要盛大,淮新的各界名流都被邀请参加了他的生日宴。


    月光仿佛尽数落入了他的眼中,他的眼睛闪烁着细碎又坚定的光,他打算在贺琚生日的那天,把奶奶送出淮新。


    周三下午。


    贺衍提前半个小时出现在了散打教室内,等到学生零零散散地出现的时候,贺衍已经热身完毕了。


    散打课男女分开教学,很明显散打不是很受这些贵族学生的欢迎,直到上课了才零零散散来了一些人。


    “那是贺衍吧。”


    “我要是他,就直接不来学校了。我快烦死他了,看见他就心情不好。”


    “你小声点,别让他听见。再怎么说他也是贺家的少爷。”


    他正说得起劲,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声音刻意压低却掩不住尖锐:“狗屁少爷,一个私生子还妄图取代贺琚的位置,他不会真以为自己能和裴屷联姻,癞蛤蟆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


    话音未落,他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下意识抬眼,忽然僵住了——贺衍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那双眼睛深邃而平静,带着几丝漫不经心。


    贺衍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根本没在他身上停留。


    说话的那个男生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从得意转为尴尬,最后变成一丝慌乱,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教室有二百多平,但包括贺衍在内只有九个学生。


    一个红毛藏在其他人的身后,避开了贺衍的视线。


    这节课的教练是联邦著名的散打冠军范鹏义,五年前因伤病退役后就被聘到这里教学。


    “虽然知道班里实际上应该有十个学生,但最后一个学生我是今天才看见。”范鹏义对着贺衍笑了笑,示意学生们开始热身。


    十五分钟的热身结束。


    范鹏义走到贺衍身边:“你之前学过散打吗,是初学者吗?”


    这辈子他是从小实打实打出来的野路子,但上辈子他的确系统学过散打,贺衍想了一下:“应该不是。”


    范鹏义眯了下眼,随后笑了一下:“应该不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范鹏义拍了拍手:“你们谁来和他对练一下。”


    人群之中,一个鬼鬼祟祟的红发越退越后。范鹏义:“迈尔斯,你往后缩干什么。”


    声音在空旷的教室内回响,人群自动散开。


    贺衍的视线落在了那头红毛上,他眉梢一挑,对着迈尔斯笑了一下,老熟人啊。


    迈尔斯尴尬地笑了笑,根本不敢和贺衍对视,他飞快地摇头拒绝:“那个,教练,你看错了我没往后退。而且,我今天有点不方便。”


    他之前从来没想过学散打,要不是上次被贺衍给打怕了,他这会指不定在哪个插花品茶课摸鱼呢。


    “别墨迹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大大方方站出来,磨磨叽叽的还是不是男人。”


    跟迈尔斯关系不错的男生替他站了出来,这是一个一看就是大块头的男生。


    “教练,让我来吧,我跟他打。”


    迈尔斯嘴角抽搐,感激的眼神中夹杂着某种复杂的情绪,“乔布,千万别以貌取人。”


    乔布勾了勾唇,对着贺衍不屑地挑了下眉,一看就是个弱鸡,也不知道迈尔斯那小子怕什么。


    一分钟后,被压在地上起不来的乔布终于懂得了刚才迈尔斯的眼神,他龇牙咧嘴地说道:“我认输。”


    范鹏义笑了笑,“看来你的确不是初学者,既然如此,那你要挑战我吗?”


    贺衍从乔布身上起来,他眉头微蹙:“您是什么意思?”


    范鹏义活动了一下筋骨:“你之前没来可能不清楚。不过我这节课的规矩,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只要有人能把我打倒一次,以后的课你也可以不用来上。当然,如果你不想挑战我,就正常上课就好,不过我随时欢迎你来挑战。”


    刚才范鹏义说这堂课有十个学生,他见的最后一个人是自己,看来这学期应该有人赢过他了。


    自从上次被岑靳打倒,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松懈。能和联邦的散打冠军对练检验成果,贺衍挑眉,他舔了一下唇,眼里闪过几分跃跃欲试:“教练,能问一下之前是谁赢了你吗?”


    范鹏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哦,是岑靳,你应该听过,不过听说他又请假了……贺衍,你没事吧。”


    教室的另一边,乔布揉着肩膀,一脸沮丧地看着迈尔斯:“说起来你可能不敢相信,我站在上面,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啊就被他给打趴下了。迈尔斯,你是怎么知道贺衍那么能打的?”


    迈尔斯咽了口唾沫,干笑着敷衍过去了,他能说是因为他亲身经历被人暴打过吗。


    乔布努了努嘴,示意迈尔斯看向那边,他耸了耸肩:“教练又开始他的新人第一课了。不过,你觉得谁能赢,我觉得肯定是教练,虽然刚才贺衍那小子打赢我了,但他又不是岑靳,怎么可能打得过教练。”


    迈尔斯眨巴眨巴,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小声嘟囔了一句,那可说不定。


    铃声一响,范鹏义完全不给反应的时间,一记扫腿直击贺衍的小腿。


    贺衍踉跄后退,顺势一个跳跃躲开。范鹏义微微皱眉,继续逼近后连续出拳,他暗自咋舌,真是奇怪了,这小子的动作看似毫无章法,但每次都能险险躲过。


    两个人又来回过了几十招。


    汗水从贺衍的额间微微渗出,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却丝毫不显狼狈,汗水衬得那张俊美的脸庞愈发夺目,反而增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


    刚才跟同伴吐槽贺衍的那个男生目不转睛地盯着贺衍,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范鹏义不过愣神了一瞬,贺衍的右拳就从诡异角度击中了他的肋部。他闷哼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眼神锐利起来。他猛地往前冲,抱住贺衍的腰将他重重摔在地上。


    上次岑靳就是这样,他这些天无数次在脑海里模拟应对的办法。贺衍的眼神越来越亮,他眉梢轻挑,眸中闪烁着愉悦的神色。


    贺衍微微眯眸,顺势拽住教练的衣领,借力翻身而起,腿部弯曲,一记凌厉的膝撞直击对方的腹部,把教练震得后退了两步。


    看着教练被打,迈尔斯下意识地轻嘶了一声,整张脸皱在一起,仿佛被打的是他自己一样。


    他眨着眼长舒了一口气,脑海里忽然飘过当初安东那张惨白的脸,无比庆幸当初自己的决定,果然不能得罪贺衍。


    台上还在继续,范鹏义的攻击如暴风骤雨般向贺衍袭去。突然,贺衍一个假动作往右侧移动,但人却瞬间跃起,一记飞膝击中了范鹏义的下巴。


    范鹏义做了一个停的手势,他捂着下巴含糊地说道:“点到为止即可,你已经过关了。”


    贺衍听到教练的话,愣了一下,眼神中跃跃欲试的光芒还没散去。这就结束了,还没分出胜负呢。


    “要是再打下去,我的老腰就受不住了。”范鹏义耸了耸肩,笑着说:“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个野路子,没想到后面——行了,你之后的课也可以不用来了,看你的架势,我能教的你应该也都会。”


    范鹏义拍了拍贺衍的肩膀,有些遗憾地说道:“看你的实力,下面其他人估计都不是你的对手。可惜你几周前没来,不然还能和岑靳打一场,不知道能在他手下过几招。”


    岑靳招式并不花哨却招招致命,但他的眼神是真正见过血的眼神。就算因为伤病,自己的实力大不如前。即便是以前他的巅峰时期,但要真是硬碰硬,他可能也打不过岑靳。


    范鹏义摇着头叹息,忽然瞥见了对面贺衍的表情:“贺衍,那个,我不是说你比不过他。那个小子的路数是实打实的军队做派,招招都往人死穴上打。他……”


    简直是越描越黑了。


    迈尔斯一脸疑惑,不是说岑靳和贺衍关系很好嘛,怎么贺衍听到岑靳,表情会这么不爽。但他还没怎么细想,就不小心和贺衍对视一眼,被里面的杀气吓了一个激灵,瞬间把脑子里的东西甩到了脑后。


    贺衍离开散打教室,回到了诺布莱斯区的别墅。


    贺衍洗完澡,围着浴巾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肌肉偾张,胸膛湿漉漉的,他边擦头发边走到了客厅。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贺衍接了电话,含笑的声音如清泉般悦耳,上扬的尾音像是在撒娇一样:“哥哥,你居然接我电话啦,我决定把今天当成我的幸运日。对了,我这周六就回去了,哥哥想我吗?”


    “你怎么这个时间点给我打电话?”贺衍疑惑地蹙眉,敏锐地察觉到不太对劲,以往贺琚的电话都是在晚上,特别是这周他来学校之后,电话都是在放学之后才会打过来。


    贺琚那边的声音诡异地停顿了片刻:“大概是我和哥哥心有灵犀,觉得现在哥哥肯定会接啊。”


    贺衍冷着脸挂断了电话,他四处排查,在餐桌的摆件找到了一个微型监视器。


    贺琚托着下巴,看着监控视频里骤然放大的脸,眼底的墨色翻滚,笑意反而更大了。哥哥好聪明啊,不过只找到了这一个而已。


    贺琚点了点屏幕,放大了另一个视频画面,水中从贺衍微乱的黑发上滴落,划过修长的脖颈,蔓延至锁骨,肌理分明的腹肌,人鱼线性感分明,若隐若现没入浴巾之中。


    那个伤口,原来又那么深吗。贺琚看着那两道有些狰狞的淡粉色的疤痕,眼底满是病态的偏执,他喃喃地念着贺衍的名字,手指划过贺衍的脸颊,落到了他精瘦的腰身上。


    哥哥的一切,马上就要属于我了。


    周五晚上。


    在听完贺忠载的一番“谆谆教诲”后,贺衍回到了房间,他刚把自己摔到床上,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裴屷的消息:[方便接电话吗,你上次问我的那个人,我查到一些眉目了。]


    第55章 第 55 章 哥哥想我吗


    第55章


    两个小时前, 裴家。


    今晚裴行赫并不在家,裴屷和祖父用过晚饭后,独自一人在庭院内散步。


    夜色点染了天空, 只有西边的天际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橙红, 但很快也被墨色浸染。月亮朦胧的轮廓挂在天际,洒下一层银白。


    青石板路蜿蜒曲折, 两侧是修剪整齐的竹林,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流水间点缀着几盏八角灯,昏黄的光晕映在池塘上,泛起粼粼波光。


    裴屷站在廊下, 脚步忽然顿住, 他打开了手机, 上次贺衍让他查的人并没有什么复杂的过往,似乎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若真的普通,贺衍也不会拜托自己去调查她。


    肯定是有什么忽略的地方。


    裴屷点开照片, 屏幕上是一位中年女性的证件照,即使面容上留下了些许岁月的痕迹, 但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靓丽。


    这个人,真的只是资料上贺家的一个普通的佣人吗?


    听到身后的动静, 裴屷收起手机, 转身看了过去。


    穿着黑色长衫的下人对着裴屷恭敬地点头:“少主, 夜色深了, 您小心着凉。”


    裴屷平静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下人注意到他的神色,拿着工具箱的右手动了一下,立刻低头解释道:“前面那里有盏灯坏了,我是来这里修理的。”


    裴屷抬眸看了一眼, 路灯的确坏了一盏。此人从自己记事起便是家里的电工,裴屷没有疑他:“辛苦了。”


    他转身迈步,与佣人擦肩。


    电工站在原地,看着裴屷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放下工具箱,不顾礼节地跑着追了过去。


    裴屷听到动静,停下了脚步,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如潭。


    微风渐起,檐角挂着铜铃传来清脆的铃声,衬得身后的跑步声更加突兀了。


    中年电工在距离裴屷一米之外的地方,忽然停住了脚步。


    电工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喉咙滚动了一下,终于,他下定决心地说道:“少主,那个,我能看一眼您手里的那张照片吗?刚才我不小心瞥到了,并不是有意去看您的手机。”


    裴屷没有在意他的失礼,只是询问道:“你认识她?”


    电工仔细观察着照片,忽然失落地叹了一口气:“多谢您。她有点像我之前一起工作过的同事。刚才不经意间瞥到,恍惚了一下,现在看了看,应该也不是一个人。毕竟,我认识的那个姑娘,十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电工见裴屷没有责罚的意思,正欲离开,却忽然听到裴屷的话,“你怎么和她认识的,又怎么知道她去世了?”


    电工眼底满是伤感,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但还是诚实地回答道:“十几年前,我来裴家之前,曾经在一位夫人家里干活。那个人就是那位夫人的贴身女仆,也是她把我招进去的。


    那位夫人和丈夫长年分居,后来好像是因为夫人的丈夫工作调动,她要举家离开淮新。因为我不想离开淮新,在她家里干了半年之后就离开了。


    但是她却跟着夫人离开去了别的州。也是过了一年后,我偶然听相熟的人说,她车祸去世了。”


    电工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后悔和悲伤,他说完这些之后,忽然抹了几下眼。如果那个姑娘还活着,是不是现在也会是照片里这个样子。如果当初他鼓起勇气告白,是不是她就不会跟着夫人离开淮新了。


    裴屷淡淡道了声谢,语气虽冷,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


    电工抿了下唇,双手不自觉地搓着,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里。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带着几分落寞。


    贺衍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你是说,你家的电工可能认识罗霞。”


    “并不一定。”裴屷语气冷静地分析:“刚才发给你的资料你也看到了。他之前在一位姓林的夫人家工作,十八年前因为林夫人举家搬迁,才来到我家。”


    十八年前?贺衍听到这个时间节点,眼睛忽然闪烁了一下。


    裴屷点开资料,继续说道:“那位叫林娴的夫人的确有位女仆,但是并不叫罗霞,而是陈月香。”


    他的手指轻叩桌面,异色双眸在光下愈发深邃:“后面我找来了陈月香的资料,和我家的电工所说的一样。她的长相和罗霞的确神似,但在跟着林夫人举家搬迁到其他州后的一年,她的户籍信息就被注销了,原因是车祸去世。”


    “至于那位叫林娴的夫人,注销户籍的时间也是在同一天。”裴屷的声线低醇,语速不紧不慢:“但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更多的资料无法找到,并不能确定她们搬去了哪里。罗霞和陈月香是否是同一个人?但如果她们是一个人,又会是谁帮她掩盖了这些信息。”


    十八年前,真假少爷。罗霞和陈月香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贺衍对裴屷道了声谢,挂断了电话。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盈盈的月色,敛下了眸子,明天他要再去会一会罗霞。


    周六,淮新多克医院。


    守在医院的贺家保镖不足之前的三分之一,只留下了最开始蹲守的四个人。


    微型耳机忽然传来声音:“刚才是不是贺琚少爷上去了?”


    “是吧,没注意看。”


    紧接着又有一个不同的声线说话,语气里满是倦意:“好像是,也不知道老爷还留我们在这里干什么。每天在医院里待着,都二十多天了,我快无聊死了。”


    “好歹能坐着,反正工资照开还有外出补贴,我觉得挺好。”最后说话的那人又吸了一口奶茶,惬意地眯上了眼,注意力根本没有在医院出口那里,看着很是懒散。


    其他三个人的状态也跟他大差不差。


    贺琚从医院离开后,回到家跟贺忠载汇报了一下自己在姆扎州的工作情况。不过该说的他早在之前便已经和贺忠载沟通过了,因此没过一会儿,他便离开了。


    贺琚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着装。调整到自己满意之后,他才推门走到了隔壁。但他敲了半天门却不见门内有任何动静。


    路过的下人眨了眨眼睛,然后低声说道:“少爷,贺衍少爷刚才好像出去了,我记得他好像是往安宁楼去了。”


    安宁楼是贺家下人的宿舍楼。哥哥去那里干什么?


    贺琚满腹疑惑,迈步向那栋楼去。


    他还未进入大楼,便看见发现贺衍正从里面走出来。贺琚抬眸,漫不经心地往后看了一眼,视线落在站在宿舍门口的人身上。


    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哥哥来找她干什么。


    贺琚狭长的眸子微眯,笑不见眼底。


    罗霞注意到贺琚的视线,表情忽然一僵,随后对着贺琚恭敬地点了点头,关上了房间的门。


    贺琚记住了她门前的房号,脚步不停地走到贺衍身边。


    阳光似乎对贺琚格外眷恋,微卷的发丝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皮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中,美得几乎令人屏息。


    贺琚眉眼微微上挑,眼尾带着一丝慵懒的弧度,眸子里仿佛盛满了细碎的星光。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秋日的海棠,柔软而诱人。


    贺琚凑到贺衍,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哥哥,有没有想我啊?哥哥看出来我有哪里不一样了吗?”


    贺衍斜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迈步离开了。贺琚也不在意贺衍的态度,慢悠悠地跟在他的后面。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的影子上,交叠的影子在阳光下融为一体。贺琚的唇角微微勾起,笑意从眼底漾开。


    贺衍推开房门,走进去后就反手把门关上。


    但被贺琚立刻挡住了:“哥哥不会还在生气吧。我都说上次是我无意点开监控才知道哥哥回来那么早。而且监控都在公共区域——”


    贺琚的声音忽然停顿一瞬,他莫名轻笑了一下,声音忽然压低:“哥哥不会是以为,我每天都在偷窥你吧。”


    贺衍嘴角一抽,眉梢挑了一下。


    他本来已经对贺琚有一点改观了,结果前天那事让他忽然意识到,贺琚这小子根本一点也没变。


    如果不是确定卧室没有监控,他刚才见到贺琚开门的第一眼就把他揍趴下了。


    他低头看着贺琚挡在门上的手,如果用力关上,贺衍眯了下眼,但他的手受伤是小事,但受伤之后会不会像之前那样逼着自己照顾他——


    他可不希望这疯子再发疯。


    贺衍一只手抵着门,另一只手掰开了贺琚的手指。


    贺琚几乎没什么反抗地顺着贺衍的力道松开了手,就在手离开门框的瞬间,贺琚忽然笑意盈盈地说道:“我刚才去了医院一趟,奶奶有话让我告诉哥哥。”


    推门的阻力变小了,贺琚眼角的笑意加深,刚才提前去医院去是对的。


    贺琚推开了门,哥哥的房间还是这么整齐,但基本没有居住痕迹啊。贺琚嘴角的笑意收敛,哥哥看起来根本没有把这里当家。


    不过哥哥不喜欢这里没关系。贺琚唇角勾了勾,眼底的光芒似乎被瞬间夺走,只余汹涌的暗色。


    贺琚转身,对上了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连眉梢上都挂着几丝不耐烦,但却没有像刚才那样赶人。


    果然奶奶是对付哥哥的“利器”。


    贺琚依旧笑着,眼角弯弯地看着贺衍,尾音上扬:“哥哥想知道,奶奶说了什么吗?”


    第56章 第 56 章 玉镯


    第56章


    “奶奶拜托我多照顾哥哥, 还让我多和哥哥待在一起。对了,最重要的是,奶奶觉得哥哥对我的态度太差了, 所以让哥哥以后对我好一点。”


    贺琚笑着歪了下头:“哥哥不信吗?我可没说谎, 不信你打电话问问奶奶。”


    贺衍烦躁地拧了下眉,自从上次贺琚和奶奶单独聊过之后, 奶奶对贺琚就异常亲近。但他到现在都不清楚两个人说了什么。


    贺衍瞥了他一眼,眼中的不耐几乎快要溢出:“别说废话。”


    “哥哥居然说奶奶的话是废话。”贺琚无辜地看着贺衍,视线不经意地从贺衍额前的碎发上划过。哥哥现在的头发,比之前长了好多,贺琚眨了眨眼:“对了, 奶奶还说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自己, 哥哥想干什么都可以, 不用顾忌她,奶奶说她都会支持你的。”


    贺衍一怔,奶奶应该不知道他之后要做什么才对。医院那边他都打理好了, 只要等贺琚生日那天——


    “不过我觉得奶奶这话说得不对。”贺琚勾起唇角凑近贺衍,睫毛忽闪:“还是要有人看着哥哥比较好。”


    贺衍的眉梢冷下来:“你什么意思?”


    哥哥的心不在这里, 没人看着,哥哥就该跑了啊。贺琚歪了歪头, 他往后退了几步:“我只是觉得哥哥没了别人约束, 会做出一些危险又让人担心的事。所以我告诉奶奶, 我会替她看好哥哥。”


    “啊, 还有一件事,”贺琚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奶奶知道我下周要生日,所以送我了一件生日礼物。”


    “什么礼物?”贺衍皱着眉看着他,眼皮忽然一跳。


    贺琚从怀里拿出一个红布, 他将红布掀开,露出了一个淡绿色的玉镯:“这个。”


    贺衍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脸色呈现五彩斑斓的黑。奶奶她到底误会什么了,贺衍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嘴角抽搐:“贺琚,我给你换个礼物吧,把这个还给我。”


    贺琚语气里带着几分难过:“哥哥让我还给你,是觉得我不配有这个镯子吗?”


    贺衍捏了捏眉心,镯子本身的价值并没有特别高,但问题是这个镯子——贺衍盯着贺琚手里的玉镯,眸中满是纠结。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想说的话在嗓子里上不去下来不来,噎的人难受。


    贺衍内心抓狂,奶奶曾经告诉过自己,这个镯子打算传给她的孙媳妇,问题是为什么奶奶把这个给贺琚了啊。


    或许是因为奶奶来淮新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能够送人的只有这个玉镯。贺衍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理由。


    贺琚拿着镯子的手动了一下,贺衍的目光随之移动,但依旧在沉默着。


    贺琚眼尾微挑,他抑制住唇瓣的上扬,他当然知道这个镯子意味着什么,毕竟这是奶奶亲口说的,并且亲手把它交给了自己。贺琚把玉镯放进红布里包好,小心放回了口袋。


    贺衍抿着唇,犹豫了下:“这个玉镯它,它的确不适合你。”


    “可是哥哥,这是奶奶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贺琚一脸迷茫,声音也微微发颤,他垂下眼睛,眼尾也垂了下去,看起来可怜又脆弱。


    贺衍忽然瞥到了他眼角的泪花,整个人瞬间精神紧绷,他完全不相信贺琚这小子会为了这件事哭。


    但最好别哭,这疯子之前好多次就是哭了之后开始发癫。他还是想多和正常一点的贺琚交流,贺衍深吸了一口气,尴尬就尴尬吧:“这个玉镯是我奶奶打算——”


    但贺衍的话被打断了。


    “可能这个镯子真的不适合我吧。但奶奶说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哥哥怎么能随意就要走呢。”贺琚语气里满是自嘲和失落,他的泪花在眼里打转,但始终没有落下,微红的眼眶中带着几分潋滟,眸中满是水雾。


    好烦,好烦,贺琚为什么就不能正常一点。贺衍头疼得要命,要不是现在这个阶段他不能惹事,不然他真想一拳砸贺琚脸上,然后把玉镯直接拿回来,而且他刚才不都说会给他换一个生日礼物了吗,又不是不给他。


    贺衍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有些无力:“你要是喜欢,我给你买一个更好的镯子。”


    贺琚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哥哥完全不懂我的意思,我在意的根本不是镯子。”


    贺琚偷偷瞥了贺衍一眼,哥哥现在的表情真是有意思。他低着头掩住自己的表情,身体一耸一耸,像是在默默抽泣一样。


    “那你打算怎么办,”贺衍张嘴就准备解释:“这个玉镯是给我未来——”


    贺琚抬起了头,表情变得平静,看起来很郑重,他没给贺衍继续解释的机会。


    “我不要哥哥给我买镯子当礼物。生日的时候,我会把奶奶给我的礼物还给你的,但作为交换,我要哥哥——”


    贺琚的语气停顿了片刻,唇角重新挂上笑意,只是笑容看起来依旧有些勉强:“我要哥哥的礼物作为交换。”


    贺衍扯了扯嘴角:“行。”


    如果到时候贺琚说话不算数,他真的不介意把这小子打一顿,到时候奶奶应该已经离开淮新了,他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贺琚垂下了眼睛,浓郁的兴奋在眼底跳跃,眸色愈发黑了。如果哥哥给的礼物不让自己满意的话,他就要亲自去取他最想要的礼物了。


    “打扰哥哥了,我先走了。”


    关门的瞬间,贺衍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很轻的低语:“我真的很期待哥哥的生日礼物。”


    贺衍站在原地,盯着紧闭的房门,长叹了一口气,这叫什么事啊。等一会儿他得打电话问问奶奶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


    贺衍摇了摇头,暂且把这件事放到一边。


    什么味道,贺衍鼻尖轻嗅了下,是佛手柑。


    贺衍视线忽然停在了左手上,他举起手闻了一下,眉心一皱,大步走进洗手间,用力搓手,直到清香的肥皂味将其覆盖。


    贺衍俯身靠近水池,手指撩水拍到上脸上,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浸湿了微卷的睫毛,也浸湿了鬓角的碎发。


    贺衍盯着镜子,头发的确长了,但他不打算现在剪掉。贺衍直起身,随手抓起一旁的毛巾,将脸上的水擦拭干净。


    贺衍打开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之后随即删除。


    他站到窗外,看着左边的那栋明显要低矮一些的安宁楼,陷入了沉思。


    刚才他和罗霞聊了一会儿,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十分淡定。但和上次一样,她说话的时候依旧避开了自己的视线,她甚至不是刻意不看,而是下意识地移开。


    他观察过罗霞和别人交流的状态,并没有发生移开视线的这种情况。


    这是疑点之一。


    他和罗霞聊天大约有二十分钟,最开始他并没有提起林娴和陈月香这两个名字,而是快要离开的时候,才随意编纂了一个姓林的雇主的故事,并且稍加改动地插入了裴家的那位电工和陈月香的事,依旧没有提起任何具体的人名。


    罗霞的表现依旧很正常,看起来完全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样子。但他那时候并没有明说那位林雇主是男是女,但是罗霞却下意识地把那个姓林的雇主当作了夫人。


    这是疑点之二。


    虽然仅凭这两个疑点并不能确定罗霞和陈月香有没有关系,但介于原书的狗血程度,再加上十八年前这个年份。他有很大的理由怀疑,罗霞很可能就是陈月香,而且她很可能跟贺家真假少爷这件事有关联。


    只是现在这些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


    如果罗霞就是陈月香,那她贺忠载对罗霞的特殊“关照”,也就不可能是婚外情这么简单了。


    秋日的傍晚,夕阳低垂将天边染成橙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凉意。


    贺衍看了眼时间,给杨梅霞拨通了电话。


    ……


    贺衍的声音忽然变大,他的眼神呆滞,声音干涩:“所以奶奶,你真的是因为没什么好送的,才把那个手镯给贺琚了?但你不是说那个镯子是你未来要留给——”


    杨梅霞罕见地没有听贺衍说完,而是直接打断了他,笑着说道:“小衍,小琚是个好孩子。他帮你了那么多,你也不要总是对他有那么大的偏见。我看那孩子心地善良,又长得好看……”


    贺衍无言以对,只能沉默地听着杨梅霞夸贺琚。他的眉心拧在一起,心里有些发酸,贺琚到底给奶奶下了什么迷魂汤。


    奶奶不是说这个玉镯是她的姥姥传给她的妈妈,妈妈又传给她的吗?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在奶奶心中这个镯子很重要,他也不会非得往贺琚要回来。


    贺衍将手机放到一旁,无声了冷哼了一声,他撇了下嘴,就算奶奶再怎么夸他,他也不会把镯子给贺琚。


    日历无声翻动,时光悄然流逝。


    贺琚的回归并没有给贺衍在圣洛莱索的生活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影响。闲言碎语或许比之前要多了,但却没多少人敢在贺衍面前嚼舌根子。


    周三,没了散打课,多出来了一整个下午。


    肚子忽然叫了起来,贺衍看了眼时间,四点半,餐厅已经开门了,正好避开下课的人流。


    贺衍从摆渡车上下来,阳光落在身上,带起一阵困倦的暖意,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眸中覆上了一层水雾。


    睁开眼的瞬间,一匹黑色的马瞬间闯入视野,正朝着他这个方向狂奔而来。


    贺衍眨了下眼,愣在了原地,这匹马,怎么这么眼熟。


    第57章 第 57 章 谁下的迷药


    第57章


    四蹄踏地, 黑色的鬃毛在风中舞动,马蹄声由远及近,节奏急促而有力。


    卡洛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贺衍还来不及细想, 卡洛斯就要冲到眼前。然而, 就在它即将冲到贺衍身边时,突然放缓了脚步, 原本紧绷的身躯也渐渐松弛下来。


    黝黑的双眼中,神色由锐利转为温柔。它轻轻低下头,温热的鼻息扑到贺衍的脸颊上,它亲昵地蹭了蹭贺衍的肩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愉悦的嘶鸣。


    “你还记得我啊?”贺衍笑着摸了摸它的头, 有些疑惑地看着卡洛斯:“只是, 你怎么跑到这里了?”


    这个时间点, 路上的人并不多,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梧桐树影斜斜地铺在石板路上, 夹杂着几分秋日的凉意。


    贺衍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就在他牵着卡洛斯往马场走去的时候, 迎面遇上了两个人。


    “这周轮到我了,你别跟我抢。”


    “抢什么抢, 最开始不是说好了, 轮完两个女生就该我骑那匹黑马了。”


    “它一点也不喜欢你, 不然也不会跑了。要不是因为你, 也不会都快下课了,咱俩谁都没能骑上马。”


    “好像没有我你就能骑上——卡洛斯在那里!”


    两个人小跑过去,脚步忽然顿住了,看到贺衍的瞬间, 两人的表情也整一个僵住了,随后二人对视了一眼,拦住了路。


    卡洛斯的耳朵猛地向后贴紧,鼻孔张大,露出牙齿,喷出一声短促而低沉的响鼻,尾巴甩来甩去,看样子像是要驱赶什么。


    贺衍也停下了脚步,轻轻抚摸了下卡洛斯的脖颈,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挡路的两个人:“麻烦让一让。”


    这些天他真是听烦了裴屷和贺衍的各种真真假假的绯闻,一个狗屁的私生子,居然敢编造这种谣言,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贺衍,他也不用和另外三个人共享这匹马,说不定能和裴屷搞好关系的就是自己了。


    “又是你啊,贺衍学长。”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一男生的嘴里发出,他耸了耸肩,整张脸写满了不屑:“不让又如何。”


    另一人则是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过来准备抢贺衍手里的缰绳。


    贺衍半眯着眼,肚子好饿,他也没心思和这两个人废话,挨个轮流一人一拳把这俩人拎到了一边,牵着卡洛斯离开了。


    整个马场笼罩在一片金色的余晖中,马上就要下课,裴屷牵着阿斯皮尔正欲离开。


    阿斯皮尔的耳朵猛地竖起,目光锁定在不远处一匹黑色马身上。它的眼神瞬间变得明亮,鼻翼翕动,喷出一声兴奋的响鼻。


    未等裴屷反应过来,它就猛然扬起头,挣脱了缰绳,向那个方向飞奔过去。夕阳的余晖洒在它的身上,白色的毛发如镀上一层金边,鬃毛和尾巴仿若流苏在风中肆意飞扬。


    贺衍忽然感觉手里的缰绳紧了,他稍微侧头看了一眼,卡洛斯的耳朵已经竖了起来,眼神明亮,嘴里发出欢悦的嘶鸣,仿佛在打招呼一样。


    欢快的马蹄声更近了,阿斯皮尔扬起前蹄,轻盈地跳跃了几下,然后快步奔向卡洛斯。钴蓝色的眼里满是开心。


    卡洛斯动了动脑袋,示意贺衍松开缰绳,便立刻迎上了阿斯皮尔。


    两匹马靠近时,互相低头嗅了嗅彼此,鼻息交织间,发出了轻柔的哼鸣。它们的尾巴也高高翘起,身体微微靠拢,彼此蹭着脖颈,显得格外亲昵。


    贺衍看到白马,便瞬间想起了和它拥有同样眸色的主人。


    贺衍眨巴着眼,看着头颈交错,姿态亲昵的两匹马,唇角下意识地勾了起来,不过,卡洛斯之前和阿斯皮尔的关系有这么好嘛。


    裴屷从远处缓步而来,脚步沉稳而从容。


    阿斯皮尔再次蹭了蹭卡洛斯的头,然后走回了裴屷身边。


    贺衍顺势看向裴屷,他的语气轻松,眼底还带着笑:“它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


    “这几周卡洛斯一直被不同的人缠着,是阿斯皮尔帮它赶走的。”裴屷语气平淡地解释了一句,他意味不明地扫了贺衍一眼,随后移开了视线:“也是巧了,我晚上正打算联系你。”


    裴屷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不太妙,贺衍握着缰绳的手紧了一些:“发生什么事了吗?”


    “贺衍,你难道真的想和我订婚吗?”裴屷摸了摸白马的额头,复杂的眼神中透出一种难以捉摸的平静,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


    因为那份合同,他之前从来没考虑过贺衍和贺忠载会是共谋这种可能性。


    他被下药当天就进行了血检,血液里残留的药物是NHAD,一种可以口服并且副作用极小的麻醉药,上瘾性很低。


    NHAD价格昂贵,流通率不高,但因为会在短时间使人失去意识,且醒来后会忘记昏迷时发生事情,已经被联邦列为违禁药物。


    但这种药表面上是禁药,实际上在各大医院均有流通。母亲后期病入膏肓,一直靠这种药缓解疼痛。


    贺家有两所医院,能搞来这种药并不奇怪。


    他那时候根本不认为NHAD会和贺衍有关,因此找黑市上近期的NHAD交易这件事被他往后搁置了。


    但是当黑市上近一个月的交易记录全部呈现到眼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如同毒药般渗透进血液。他不想怀疑,但心底的阴霾却始终无法消散。


    这又是哪跟哪,这不是他和裴屷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吗,贺衍蹙了下眉:“当然不想。”


    “距离你的生日已经过去近三周了。这个月也马上就要结束了,贺衍,你找到问题的答案了吗。还是说,你依旧一无所获。”


    裴屷的语气很平,但其中夹杂的些微嘲意却异常明显,他看着贺衍,眸中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审视。


    贺衍沉默了一会儿。


    裴屷定定地看着他,并没有催促。


    秋日的黄昏,微风轻拂,夹杂着干草和泥土的气息,卷起几片金黄的落叶,在空中轻轻旋转。远处响起马蹄轻踏的声音,阳光斜洒,恬静中透着隐隐的紧张。


    贺衍开口:“那位林夫人的资料里没有她的照片。十八年前,即使那时联邦的科技远不如现在发达,但有当年陈月香的照片,却没有林娴的照片。甚至这位夫人的丈夫,也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录。”


    联邦人口数据管理在十五年前开始转型,从人工登记转向数字化。联邦行政区划分为四级:一是州;二是市;三是县;四是乡、镇。


    贺衍所在的罗河县是第三个等级,但因为罗河县地处略阿州与亚纽州交界之处,且乡镇较多,州界划分不明确,管理很是混乱。直到十年前,罗河县相关的数据才正式接入联邦数据库,但一直处于相对滞后且不完善的状态。


    十五年前,当政的正好是森铭学。选举前他的口号之一便是便民利民推动全民数据数字化。也因为这样,他当选之后,立刻加大力度推进数据化进程,作为联邦首都的淮新就是最开始的试点。


    因此淮新不可能会出现罗河县这种情况。除非意外,不然不可能就单单没了林娴的资料。


    森铭学早年丧妻后便没有再娶,自他退任之后便淡出了公众视野。如果不是贺忠载上次提起森铭学这个名字,他也从来不会认为森铭学和裴家会有什么联系。


    但如果罗霞就是陈月香,他的心底升起一个很荒谬的念头。可这个念头太过于荒诞无稽,如果不是今天裴屷的质问,他早把这个无稽之谈抛到脑后。


    裴屷敛眸,轻声回道:“十五年前,淮新市政大楼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虽然及时扑灭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档案室有部分数据被毁。因为涉及政府威信,并没有进行公开,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


    “所以有关林娴的资料,‘恰好’被那场火烧掉了。”贺衍眉梢微挑,这简直是太巧了,让他那本就荒谬的猜测忽然多了几分可信度。


    假如他的猜测是真的,那原书里,裴行赫拒绝贺琚却不拒绝贺衍跟裴屷,似乎有了一定程度的解释。


    裴屷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的确很巧。所以,你是认为林娴的身份有问题?”


    贺衍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前联邦总统森铭学是你父亲的老师。”


    裴屷的脸色变冷:“是又如何?你到底想说什么。”


    贺衍眉头紧蹙,他掀起眼皮,直直地看向裴屷:“你见过森铭学的夫人吗?”


    夕阳西斜,空气冷了几分。


    裴屷眸色微沉,他凝了贺衍片刻,才说道:“未曾,伯母在我一岁时便去世了。”


    贺衍笃定地说道:“那你的父亲应该见过森夫人。”


    天边的斜阳落入裴屷的眼中,却未能点亮他的眸色:“但贺衍,这些跟裴贺两家之间的秘密又有什么联系。”


    或许没什么具体的证据能证明有关,但一切已知的线索摆在眼前,好像又有了关系。


    “你当初说你父亲不同意和贺家联姻的理由是他的命格与裴家相冲,我看不尽然。”贺衍的脚步停了下来,“我只是推断,但你可以再查一查林娴的身份,或许会有意外收获也说不准。”


    贺衍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一下,他跟裴屷到了声别,便牵着卡洛斯走回了马厩。


    但自从这天之后,裴屷和自己的联系便中断了。即使每天在教室都能见到裴屷,但他发给裴屷的消息再没有过回复。


    是裴屷查到了什么,还是什么也没查到。贺衍盯着手机里的对话框,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删除了聊天记录。


    他点开了日历,视线紧盯着其中一个日期,脸色冷峻。


    后天就是贺琚的生日,所有的安排都已经就绪,只要奶奶平安离开淮新,不管是谁会向自己发难,但剩下的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第58章 第 58 章 那就手表吧


    第58章


    联邦独立日, 连放三天假,连上周六周日,刚好是一个五天小长假。


    贺衍从睡梦中惊醒, 没了半点困意。


    才六点五十吗, 贺衍从床上坐起来,秋日的晨光在窗帘缝隙间漏进一线, 他唰的一声扯开帘布,阳光瞬间争先恐后地挤入室内。


    贺衍眯了下眼,贺琚的生日在下周二,今年的这一天刚好赶上了联邦独立日的前一天。


    往年的联邦独立日,淮新会举办很多活动, 今年也不会例外, 最近的新闻报道正实时直播着独立日盛典的进程。


    从明天晚上开始直到周三, 每天晚上都会进行盛大的烟花表演。贺衍的指节无意识敲击着墙面,人潮、烟花、混乱,完美的掩护。


    当天晚上, 医院的监控会在特定时间段失效六十秒。段成志目前急于晋升且贪财,所以才会被自己打动, 但他并不是那么可靠,很可能会临时反水。


    如果他没有关闭监控, 一旦被监控室的安保人员发现, 可能会触发医院的二级警报。


    好在清洁通道的备用钥匙已经弄到手了, 只要奶奶撑过那段陡峭的消防梯, 到时间会有人去接应。


    一辆假牌照的车藏在街心公园广场的南侧,只要能离开医院,就能顺利离开淮新。


    贺衍的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在脑海中反复推演。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边震动边发出声响, 贺衍走过去关了闹铃。


    七点半了。


    总感觉忘了什么,是忘了什么具体的细节吗,贺衍敛眸再次推演了一遍,但依旧没发现什么不对。


    他疑惑地蹙眉,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贺衍揉了揉突突发胀的太阳穴,他想起来了,他还没有准备贺琚那小子的生日礼物。


    贺衍打开手机,联网搜索:十八岁男生成人礼物送什么最合适?


    第一条:手表是成年男性的标志性配饰之一,佩戴手表是一种成熟和独立……


    贺衍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那就手表吧。不管到时候贺琚喜不喜欢,反正他会把奶奶的玉镯拿回来。


    贺衍按照心中想的价格搜了几个机械表的牌子,确定目标之后,合上手机。


    他随便穿了件外套,正准备开门离开,脚步忽然一顿,转身拉开抽屉,拿走了里面的车钥匙和驾驶证。


    贺忠载在自己生日那天送了他一辆超跑,后来得知自己会开车但是没有驾驶证之后,没过几天他就得到了属于他本人的驾驶证,在这之前甚至都没有让他开车试一试。


    贺衍盯着手里的驾驶证,指腹摩挲过凸起的钢印。他无声嗤笑了下,资本家连法律都能做成生日礼物,而联邦很多地方的普通人光活着就要拼尽全力。


    但他现在也是既得利者,说什么都显得虚伪。贺衍垂下眼,把证件和车钥匙塞进了兜里。


    吃过早餐,贺衍出门向车库走过去。


    整座宅邸像上了发条的钟表,到处都有佣人的身影。大理石台阶上,几名女仆正在用鬃毛刷一寸寸地打磨雕花扶手;男仆们踩着梯子,手持长柄羽毛掸子轻扫水晶坠饰。


    常佳的声音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似乎是在吩咐人小心点拿东西。大概是在布置生日宴会,贺衍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快步走向车库。


    验过虹膜,车库的大门无声滑开,智能灯光次第亮起。


    车库有三层,这一层是专门停放跑车的。冷白的灯光从穹顶落下,将二十余辆顶级座驾映照得如同陈列的艺术品。


    贺衍大致扫了一眼,这一层的价值就快要十个亿了。


    角落里,一辆樱桃红漆面复古跑车停靠在那里。


    贺衍目光在那里停留了片刻,他记得这辆车,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贺琚开的那辆跑车。


    贺衍坐进一辆深蓝色的跑车里,打开地图导航,朝着目的地出发。


    维纳斯购物中心是淮新顶级奢侈品购物中心之一,深蓝超跑碾过减速带,缓缓驶入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


    贺衍关了导航,根据商场里的指示牌找了梵时阁。


    梵时阁高奢店内,水晶吊灯将光线折射成钻石般的碎芒,经过精密计算的灯光均匀地洒落在每一个玻璃展示柜上。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檀香,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天花板上手工绘制的壁画。


    玻璃门无声滑开,一个穿着普通棒球服外套和深蓝色牛仔裤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苏丽曼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眼前一亮,简直比电影明星还要帅。


    但激动只有片刻,她随后上下打量了几下,目光在那双看不出品牌的运动鞋上停留了半秒后,嘴角的微笑立刻淡了几分。


    苏丽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虽然挂着职业性的假笑,但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尽快打发走这个闲杂人等,好去服务真正的贵客了。


    没等对方开口,苏丽曼就抢先出声了,她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欢迎:“最新款都在那里,你要看什么?”


    这句话说完,苏丽曼也完全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贺衍自己走到柜台前看了看。


    其他店员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默契地低头整理柜台。


    新来的柜员刚想上前服务,就被同事拽住了衣角,同事压低了声音:“别管多闲事,苏姐最讨厌别人抢她的客户。”


    整个店面突然陷入诡异的忙碌之中,无一人愿意抬头跟这位客人目光相接。


    贺衍目光落在中央展示柜里的腕表上,铂金表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表盘上的陀飞轮装置在精密地运转。


    贺衍眉梢微蹙,但这里面并没有他刚才在手机上看到的款式。


    苏丽曼掀了下眼皮,随口问道:“有喜欢的吗?”


    贺衍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那个手表的那一长串的名称。


    长得帅又不能给自己带来业绩,再帅又有什么用,穿着看不出牌子的休闲装,手腕上光溜溜的,连块像样的手表都没有,估计又是一个只看不买的。


    苏丽曼在心里冷笑一声,这种客人她见多了,要么是攒了大几个月的工资来充面子的愣头青,要么就是来拍照发朋友圈装逼的网红。


    “稍等,我再看一下我想要的那款表的名字。”贺衍拿出手机,重新点开之前搜索的页面,哦,找到了,梵时阁诗岸时刻系列。


    苏丽曼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这人的衣服连个她认识的牌子都没有,全身上下加起来估计都不超过三千块,可能连店里最便宜的手表都买不起。


    贺衍没在意她的态度,他拿着网图给柜姐看:“就是这款,标价四百九十九万的手表。”


    苏丽曼的眉毛一挑,下意识撇了下嘴,这款诗岸时刻系列“星空陀飞轮”全联邦限量十八枚,可以说是她们店里的镇店之宝之一了。


    “这款需要提前预约才能查看。”苏丽曼假笑着,指尖敲了敲玻璃柜,“而且价格方面——”她拖长音调,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可能不太适合您现在的……消费层级。”


    贺衍神色不变:“价格不是问题。”


    他是按照手表价格排序搜索的,何眷蓉给自己的卡里有五百万,这款表刚好卡在四百九十九万,多出来的那一万就当是他来这里一趟的跑腿费了。


    苏里曼差点笑出声来。这种硬撑场面的顾客她见多了。


    她夸张地叹了口气:“如果您真的感兴趣,这边有几款入门级的……”


    她指向角落里标价“仅”二十多万的基础款,“这些可能更适合初次接触高端腕表的顾客。”


    梵时阁的大门再次打开了,骄纵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金色的发梢在灯下愈发闪亮:“妈,我真是搞不懂了,你为什么非得亲自来,让他们送到家里选不就行了吗?”


    女人金色的卷发在灯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每一缕都精心养护得柔顺光亮,只有眼角微微的细纹泄露了年龄。


    “方盛寒,”她声音很轻,压着几分不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罪贺琚了,现在要是再没点诚意让贺家的人消气——”


    她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你那辆宝贝跑车的油卡还有每个月的零花钱,我全都给你停了。”


    她怔在原地,指尖还悬在半空中,不过眨了眨眼,方盛寒就没影了。


    下一秒,她扭头便看见儿子快步奔向店内的某个展示柜前,一个黑发的年轻人正站在那里。


    方盛寒肩膀微微前倾,连声音都比刚才放软了三分:“贺衍,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都能遇见你。”


    贵妇人眯了下眼,贺衍,贺家的那个私生子?哪怕是在贺琚面前,她也没见过儿子这样殷勤的姿态。


    “方太太,您来得正好!我们刚到一批新款,我特意给您留着呢。”苏丽曼立刻扭着腰肢迎了上去,脸上堆出十二分殷勤的笑容。


    这才是值得她耐心服务的贵客,有钱的才是主顾。


    苏丽曼故意提高音量,眼角的余光瞥向那个仍站在原地的年轻人,嘴角的一抹讥诮还没露出来,就僵在了脸上。


    那是方少爷对吧,怎么对那个人那么殷勤,近乎在讨好了。


    方盛寒的绿色猫眼里已经全然没了别的东西,心心念念地就只有贺衍一人。


    “挺巧的。”贺衍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弄着手机,连半分余光都没分给方盛寒。


    但方盛寒却像是没察觉到这份疏离和冷漠,甚至又往他身边蹭了半步,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下:“那,那一会儿要不要一起逛一逛,我知道这里有一家店,应该——”


    “不用。”贺衍终于抬眼,眉梢挂着毫不掩饰的厌倦和冷意。


    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更多时间了。


    第59章 第 59 章 “生日快乐,贺琚。”……


    第59章


    方盛寒一脸沮丧, 他结结巴巴地回了个好。他垂着头,耳尖通红,但半垂的睫毛下, 瞳孔却亮得惊人, 目光如灼烫的丝线般慢慢缠在了贺衍身上。


    他喉结滚动,呼吸放得极轻, 仿佛连眨眼都是浪费,目光舔舐般一寸寸落在了贺衍的手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手背上浮着淡青的筋络。


    方盛寒呼吸发颤,幻想着那双手掐住自己脖子时陷入皮肉的力度,攥紧拳头时手背凸起的青筋, 还有指骨抵在他的皮肤上碾磨的触感。


    他舔了下嘴唇, 膝盖软了一瞬, 但很快又鼓起了勇气,方盛寒抬头望着贺衍:“你来这里是要买手表吗?是自己用,还是要给别人买?我可以推荐的, 我有好多梵时阁的腕表。”


    贺衍看了眼时间,他从走进这家店到现在已经浪费了十几分钟, 但是进度依旧是零。


    “给别人买。”贺衍蹙眉,说完直接走到店内的角落那里, 指了指手机上的图片, “有这只表吗, 我要买。”


    “直接刷卡, 有的话就给我包起来,给别人的生日礼物。”贺衍将何眷蓉给的那张卡递给这个人。


    新来的柜姐一脸惊讶地看着贺衍,呆呆地接过了银行卡,这可是将近五百万的手表, 自己的提成都能有几万,他不会真的买得起吧,自己不会中大奖了吧。


    她礼貌地微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先生,您先在这里稍作等待。”


    生日礼物,方盛寒抿着唇,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果然是要送给贺琚的啊。


    在贺衍生日那天,方盛寒告诉了贺琚他喜欢贺衍,他本以为就算贺琚会生气,但只要自己好好解释,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在贺琚知道这件事后,对自己的态度就彻底冷了下来,他离开圣洛莱索去姆扎州出差的那两周,没有回过自己的任何一条消息。


    这次贺琚的生日宴会请帖,虽然照例送到了方家,但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会单独给自己一份。甚至当初由自己牵手凑成的一个和贺家的合作,也彻底没了后文。


    他本以为是因为贺琚讨厌贺衍,所以才会在知道自己喜欢贺衍后是这种态度。


    方盛寒并不想失去贺琚这个朋友,也不想失去和贺家的关系。


    上周贺琚回来之后,他亲自去找贺琚道歉,结果刚好看到贺琚和贺衍并排走着在说话。即使他不想承认,但贺琚眼里的神情,他很熟悉。


    柜姐查了下银行卡的余额,压抑不住的内心惊喜和激动,居然真的有这么多钱。她的态度比刚才还要恭敬,将那只表取了出来:“先生,您要看一眼吗?”


    没什么好看的,他不想再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贺衍摇头:“直接装起来吧。”


    方盛寒盯着那只腕表,眼神忽然阴鸷了一瞬。


    贺衍知道贺琚喜欢他吗?


    可就算贺琚喜欢又怎么样呢,他们是如假包换的血亲,他难道还能越过贺忠载去乱|伦。


    方盛寒唇角抽动,紧抿成一条直线,心底的恶念在蠢蠢欲动。如果贺衍知道贺琚喜欢他的话,他还能和贺琚和平相处吗?他还会亲自来给贺琚挑选生日礼物吗?


    苏丽曼的余光一直注意着那里,但好在被她服务的这位方太太也和她一样。


    金发的贵妇人眯了下眼,上次贺家举办的生日宴会她没去,今天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贺家的私生子。


    “方夫人,您今天来是打算要哪款腕表呢,最近新出了……”苏丽曼轻声细语地介绍了一番,“您要试试吗?”


    “不用了。”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他似乎极其迷恋这个贺衍。


    “方盛寒,回来。”冰冷像是裹着刀子一样的声音在方盛寒的耳边响起,他眼底黏稠的痴迷像被泼了盆冰水一般瞬间凝固。


    方盛寒极不情愿地挪动步子,离开了这里。他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但贺衍没有投过来半分注意。


    苏丽曼眼睁睁地看着方家母子离开,又眼睁睁地看着贺衍结账,拿着价值四百九十九万的诗岸时刻系列“星空陀飞轮”机械腕表离开了。


    她愤愤地咬牙,刚才那个人怎么不早说自己有钱,害得她失了这么大一笔单子。


    贺衍将礼品袋直接扔到车内,开车直奔淮新多克医院。


    贺衍推门走进杨梅霞,和她说了几句话后,找到合适的时机,打开了信号屏蔽仪。


    他将一个迷你玩偶递给杨梅霞,玩偶的底座有一个凸起的装置。


    “奶奶,这里有一个开关,等明天晚上八点,你把这个开关打开。”贺衍将东西放到了床头。


    杨梅霞嘴唇抖了抖,担心地看着贺衍:“小衍,你明天不和我一起走吗?”


    贺衍笑着说道:“奶奶先去那边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去找您。明天您跟着来接您的人走就行,照片我也让您看过了,那两张脸挺好记的。”


    杨梅霞心疼地看着贺衍,她知道小衍有什么在瞒着自己,她也知道这孩子是怕自己担心,才不告诉自己。但是这样,才更让人担心啊。杨梅霞枯瘦的手攥着被单,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下午,贺家。


    贺衍敲了敲贺琚的房门。


    “哥哥居然会主动来找我,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贺琚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无辜的轻快。


    贺琚让开了身子,示意贺衍进来。


    冷调灰白的墙壁,家具极少,唯一带点色彩的还是花瓶里的几朵山茶花。


    贺衍的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他第一次进贺琚的卧室,这种装修风格和他外表看起来完全不匹配。


    贺衍把东西递给他,唇角维持着礼貌的弧度:“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你的礼物。”


    “哥哥的语气也太硬邦邦了,半点都不真心。”


    贺衍微微眯起眼睛,耐着性子放缓了声音:“生日快乐,贺琚。”


    “谢谢哥哥。”贺琚笑得眉眼弯弯如沐春风,但瞳孔却微微收缩,温润的嗓音里压抑着几丝不可察觉的兴奋。


    他拆开了礼物,银白表盘镶嵌着璀璨的钻石,蓝宝石镜面下,机械齿轮精密地运转着,表带是稀有鳄鱼皮,还扣环镶嵌红宝石,一看便价值不菲。


    梵时阁的腕表,贺琚睫毛快速颤了颤,最终定格成一种疑惑,哥哥怎么会送自己这么贵的礼物。


    这么想着,他便问出了声:“哥哥怎么想到送我这个了?”


    因为联网搜索[十八岁男生成人礼物送什么最合适]第一条就是手表,价格又刚好卡在五百万这条线上。


    贺衍心里吐槽了一下,嘴上倒是说着:“感觉这个很适合你罢了。”


    贺琚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表带,将手表带到了手腕上,他盯着腕表微微勾起唇角,随后抬眸直直地看向贺衍:“哥哥看样子还有话想说。”


    “奶奶的手镯可以——”


    “不行哦。”贺琚摇了摇头,把手表摘下来放到了贺衍手上,若有所指地说道:“虽然我很开心收到哥哥的礼物,但哥哥这样也太没有仪式感了。只有生日那天亲手收到的礼物才有意义啊,哥哥。”


    贺琚狭长的眉眼布满了笑意,他眯起了眼睛,歪头轻笑,藏住了眼底泛起的病态的兴奋。


    “明天晚上哥哥来找我,我们交换礼物怎么样?”贺琚歪头轻笑:“哥哥送了我喜欢的礼物的话,我当然要把奶奶的镯子还给哥哥啊。”


    贺衍扯了下嘴角,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你最好说到做到。”


    低沉的嗓音裹着警告,但贺琚却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一般,甜甜地笑着点了点头。


    贺衍眉心拧了一下,睨了贺琚一眼,转身就走了。


    周二,贺琚生日。


    生日宴会在晚上八点开始,但七点刚过,庭院里已有了动静,豪车一辆接一辆地开进来。贺叁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在门口核对请柬,水晶吊灯把整个大厅照得雪亮。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盛大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绽开,无数光点迸溅开来,拖着细长的尾焰坠落。


    贺衍望着远处的烟花,在佣人的催促中终于离开了房间。


    八点钟,宴会开始。


    七层高的蛋糕矗立在鎏金的台座上。


    “上次贺衍的那个生日蛋糕是三层吧,七层可纯纯是高定款了。”


    本来还以为贺衍能压过贺琚一头呢,嵇雅君有些不满地嘟囔了几句:“好吧,贺家的确更看重贺琚。”


    “不过,这次裴屷没来。”闺蜜轻声地对嵇雅君说道:“所以嘛,就算贺衍不受贺家重视,但裴屷可没来参加贺琚的生日宴会。”


    嵇雅君撇了撇嘴,裴屷有什么好的,谣言都传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裴屷出来辟谣。因为这个谣言,贺衍在圣洛莱索的风评可是一落千丈。嵇雅君耸了下肩,虽然之前也不怎么好吧。


    贺壹将纯银的餐刀递给贺琚。


    在贺琚将刀尖抵在覆满金箔的奶油层那一刻,一旁的贺壹无声地打了个手势——藏在蛋糕底座的迷你钢琴突然开始演奏生日歌。


    嵇雅君的闺蜜看到这一幕,无不羡慕地说道:“听说制作这个蛋糕的团队提前三个月试验了几十种配方,就是为了确保最底层的承重柱能藏进一台可以自动演奏生日歌的迷你钢琴。”


    但嵇雅君却半点没听进去了,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裴屷的确没辟谣订婚的谣言,但从始至终他也都没有否认这个谣言。


    水晶灯流泻的光影浮在贺衍的身上,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轮廓,满场精心打扮的公子少爷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除了一个人。


    嵇雅君的目光不经意落到了贺衍那处,瞳孔微微放大,他的身边怎么是裴屷?!!


    第60章 第 60 章 订婚


    第60章


    水晶吊灯的光芒如星河般倾洒而下, 将整个宴会大厅映照得无比璀璨。


    侍者们穿梭在衣着华贵的宾客之间,香槟塔闪烁着金色的光。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厅中央的巨型蛋糕那里。


    贺琚的领口别着蓝宝石镶嵌而成的贺家家徽,他垂眸凝视着蛋糕, 静待音乐停止。


    光影在他轮廓上跳跃, 睫毛在脸颊上洒落成蝶羽。


    贺琚将手中蛋糕刀放下,手上不小心沾了一点奶油, 他垂眸看了眼,并未在意。


    “感谢各位来参加我的成人礼。”


    贺琚的声音清润,他缓缓扫过全场宾客,直到将目光停在了角落里的那个人身上。


    和周围的其他人截然不同,那人连假装欣赏的兴趣都没有, 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 对这里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哥哥还是这样啊, 贺琚睫毛颤动,他忽地想起第一次见到贺衍时的场景。


    那天是一个艳阳天,刺目的阳光将贺衍的轮廓灼得模糊不清, 自己只能看到他穿着普通的白色短袖,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冷白。


    直到走进——


    才发现那双眼睛冷得像是淬了冰,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很不好惹的样子。


    他抬眸的时候, 周遭的温度似乎都骤然下降了几度, 整个人透着一股锋利的冷感, 那双黑曜石般的眸中没有丝毫自己的存在。


    那时候他只觉得有趣, 或许是一个能让自己没那么无聊的玩具。所以当时他故意激怒贺衍,故意让他生气。


    但无论怎么捉弄,贺衍的眼里却始终没有自己,就和现在一样。


    贺琚眉眼弯弯, 眼底却翻涌着病态的执念。


    水晶灯折射的光落进他深黑的瞳孔中,映出里面扭曲的占有欲。


    哥哥的眼里没有我又怎样?


    他会亲手建造一个樊笼,折断哥哥的羽翼,将他关进去。


    贺忠载站在贺琚身旁,威严的面容露出几分柔和。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今日犬子的成人礼,感谢各位莅临。”


    贺琚收回视线,退到了贺忠载右后侧的位置,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听着他的讲话。


    忽然,贺琚视线微妙地游移,他顺着人群缝隙望去,随后瞳孔猛地紧缩,裴屷怎么在哥哥身后。


    贺琚嘴角弧度丝毫未变,手指却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身后,指尖却已深深陷入掌心,钝痛感让他的思绪回笼。


    贺忠载的声音传入了耳中:“……贺氏集团30%股份转让给贺琚。”


    话音未落,宴会厅内已是一片哗然。几位贺氏股东面色骤变,交头接耳;不少宾客掩嘴惊呼,看向贺琚的目光更加热切。


    “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那可是将近一千亿啊!真是大手笔。”身旁有人低声感叹,“贺总这是把自己手里半数的股份都给贺琚了啊。”


    贺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医院那边的事情。


    他刚刚收到消息,奶奶已经成功离开了医院,现在车正开往淮新边境。


    平常照顾奶奶的护士已经被引开了,只要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不被发现,那就能顺利出境。


    贺衍握紧手机,盯着实时更新的位置。


    他的心跳在肋骨下疯狂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腔的束缚。地图上的小点快速移动,马上就要离开主城区了。


    周边的窃窃私语如同涟漪一般扩散蔓延,贺衍这才注意到周围宾客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不,是看向他的身后。


    他缓缓转身,眉心拧了下,指尖微微一颤。


    裴屷就站在他身后两步之遥。


    但裴屷怎么会来这里,宾客名单里并没有他。


    不过贺衍转念一想,他和裴屷已经一周没有任何联系了,就算裴屷改变主意要来,也不会特意通知自己。


    贺衍抿了下唇:“你怎么来了?”


    裴屷直直地看着他,眸中不经意露出几丝嘲意:“你原来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裴屷凑近贺衍,声音很轻也很冷:“贺衍,你满意了吗?你们父子俩的算计得逞了。”


    他满意什么,算计什么?贺衍满是疑惑。


    裴屷扯了扯嘴角,眼底波动了一瞬,夹杂着某种复杂的情绪:“装得真像。贺忠载没告诉你吗?今晚他就要宣布我们订婚的消息。”


    贺衍的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他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别演了,贺衍。”裴屷眸中的情绪很快被压下,他的神色再次恢复平静。


    贺琚胸口的徽章闪着冷光,奶油在指腹间融化成黏腻的甜。


    从这里看过去,裴屷和哥哥之间距离近得仿佛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到底在说什么,有必要靠这么近吗。


    灯光真是太亮了,亮得他几乎要看不清哥哥了。


    贺琚眯起了眼,他拿起白色的餐巾,姿态从容地抹去手上的最后那丝甜腻,眼底却满是癫狂的狠戾,无人注意的角度,飘落的玫瑰花瓣被他碾压成一片泥泞。


    几乎是裴屷声音落下的瞬间,贺忠载的话便响了起来:“各位,借着这个机会,请允许我再宣布一个喜讯。”


    “很荣幸,我们贺家能与裴家联姻。我的儿子贺衍将和裴屷订婚!”贺忠载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眉梢满是笑意:“订婚仪式将择良辰吉日举行,届时欢迎各位赏光见证。”


    他的举动无疑将两人放在火上炙烤。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更大的骚动。


    贺琚完美的笑容僵在脸上,一种陌生的灼热感从胃部升起,瞳孔被墨色浸染。


    直到喉间泛起一股血腥味,他才发觉自己咬破了口腔内壁。


    “真让我给猜中了。”嵇雅君目瞪口呆,“真是够玄幻的,这太炸裂了吧,私生子和下一任总统的儿子订婚了。”


    旁边的闺蜜喃喃自语:“贺衍能不能开个班,我一定会报名的。他和裴屷才认识不到三个月吧,怎么就把裴屷勾到手里了,那可是端坐在权力金字塔尖的人啊。”


    贺衍忽然眩晕,他瞳孔猛缩,看着贺忠载一张一合的嘴巴,耳膜像是被尖锐的锤子敲打,一阵又一阵地耳鸣。


    大厅的明暗交界处,他的睫毛极快地颤动了两次,下颌线条瞬间绷紧。


    贺忠载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宣布他会和裴屷订婚,原书里并没有这段。


    这绝对属于重大变动是,肯定会影响后面的剧情。但系统为什么没出现,它为什么既没有阻止也没有任何提醒。


    明明最开始他被关在器材室想要敲碎玻璃离开的时候,系统还能告诉他那时应该来救自己的马英帆的动向。


    为什么到贺忠载这里就不行了。


    明明这次偏离剧情的程度,远远超过那次。


    贺衍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抽动。


    但在远处宾客看来,他不过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一副惊喜的模样罢了。


    可裴屷离得很近。


    血液在太阳穴突突跳动,额角的青筋凸起,视网膜边缘泛起细小的黑点。他下意识用舌尖顶住上颚,衬衫领口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不定。


    裴屷眉心轻蹙了下,这种生理反应不可能作假,贺衍居然真的不清楚这件事。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短暂相接,贺衍的眼尾微不可察地一压,裴屷颔首。


    两人同时转身,一前一后走向大厅角落的圆柱后。


    贺衍背靠大理石柱,冰凉的冷意让他发热的大脑恢复了清明。他第一时间打开手机,实时更新的位置显示,车已经开到淮新边缘。


    淮新周边有一处废弃的大楼,那里没有监控。再次换车之后,贺家即便想追也无法锁定目标了。


    贺衍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中逐渐暗下,紧绷的肩膀逐渐放松。


    他随后抬头,冷静地说道:“裴屷,我并不清楚贺仲载宣布订婚这事。我知道你的意思,那份合同你随时可以交给贺忠载。你的要求我都会配合。”


    裴屷沉默了一阵,半张脸浸在暗处,眉骨投下的阴翳遮住了眼眸。不知是信还是没信,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裴屷的声音平静:“贺衍,林娴的照片我找到了。”


    因为这张照片,他也明白了一周前贺衍的未尽之言。


    裴屷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即使经过技术复原,依旧能看出其磨损的痕迹。


    上面的人是林娴?!贺衍的瞳孔猛缩,他那种荒谬的没有任何证据支持的想法,居然是对的。


    这张照片,居然和贺琚有八九分相似。


    “所以,你才是贺家真正的孩子,对吗?贺衍。”


    裴屷低语,声音却如同惊雷,震得贺衍耳膜生疼。【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