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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真少爷是贵族学院万人嫌

    第111章 第 111 章 “我只是、想帮你。”……


    第111章


    水流声掩盖住了大部分的喘息。


    但裴屷这次就在浴室门外, 他听得很清楚。


    裴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声音有些发紧:“贺衍, 需要帮忙吗?”


    浴室内。


    贺衍湿漉漉的发丝黏在泛红的肌肤上, 他手中的动作停顿,身体微微轻颤着。


    他仰头顶着瓷砖, 微眯着眼看向门外。


    大概过了几秒,又或者是十几秒。


    裴屷站在那里,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呼吸不知为何也变得急促起来。


    “不用。”略微沙哑的声线透过磨砂玻璃门穿到了外面,但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尾音还未落下就被一声闷哼截断。


    裴屷的手慢慢垂落,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浴室大门的把手。


    理智告诉他应该离开, 可双脚却像生了根,怎么也挪不动半步。


    裴屷站在原地,直到听见林医师在电话那头疑惑的呼唤, 才猛然回神。


    他后退几步,重新将手机放在了耳边。


    林医师听完他描述的所有症状, 沉吟片刻后说道:“他今天是不是喝酒了?”


    得到裴屷肯定的回复后,林医师叹了口气:“这就对了, 酒为湿热之物, 与他体内残留的药性相冲。自然而然, 经络内残存的邪火也就被激发了。”


    裴屷握紧手机:“那现在该怎么办?”


    “当务之急是疏解。”林医师的斟酌着用词, “精满则溢,就像水库泄洪,堵不如疏。”


    裴屷想到刚才在浴室门外听到声音,耳尖瞬间烧了起来:“他应该已经——”


    林医师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语气严肃起来:“不是一次就行了,一定要让他彻底释放干净。如果发泄后,贺衍的体温能稳定下来,应该就没事了。”


    裴屷抿了下唇,出声道谢。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您是还没休息吗,还是说有人在我之前联系您了?”


    “大概一个多小时前,的确有一位先生打电话联系我,他简单说了下贺衍的情况,不过没有你刚才描述得那么详细。”


    林医生感慨着说道:“那人说是之后会再次联系我,但我没想到打来的电话会是你。”


    挂断电话前,林医师补充道:“如果贺衍的体温在泻火后还没有退下去,那就把他带到我这里。”


    电话挂断后,房间里静得只有浴室里的水声。


    裴屷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浴室方向。


    二十分钟后,时间已经逼近凌晨三点。


    浴室的水声仍在淅淅沥沥地响着。


    他怎么还没有出来。裴屷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在他快要走到了浴室门前时,脚步却停了下来。


    他抿了下唇,终于叩响了磨砂玻璃门。


    “贺衍?”


    浴室内,贺衍听到声音,本想回答,但喉间溢出的只有一片无声的哑意。


    一门之隔的外面,裴屷依旧只能听到浴室里淅沥的水声。


    他眼中的忧色加重,身体微微前倾,犹豫了片刻,指腹触碰到了门把手。


    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裴屷深吸了一口气,拧开了门。


    贺衍靠坐在墙角,裤腰松垮地堆在大腿处。


    门开的刹那,浴室内的一切尽收眼底,裴屷的呼吸骤然停滞,耳尖红得滴血。


    贺衍半掀着眼皮,湿漉漉的睫毛下眸光涣散,被自己咬破的唇角渗出一丝血色,在潮红的脸上格外刺目。


    裴屷瞳孔放大,耳膜里只有急促的心跳撞击声。


    他的唇色抿成了一条直线,眸中闪过几丝无措和歉意:“抱歉,我刚才在外面没听到你的声音,还以为——”


    贺衍半眯着眼看向裴屷,眸中闪过几分审视和警惕。


    体内的燥意并未消退,骨髓内的痒意在一点点地吞噬着他的身体和理智,但相比于刚才,现在已经好太多了。


    贺衍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他抿紧唇瓣,吞下快要溢出的喘息。


    裴屷仓促移开视线,近乎慌乱地拿起旁边的浴巾,覆在了贺衍的腿上,隐约勾勒出底下贲张的轮廓。


    他起身时,指尖不小心擦过贺衍的手臂,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怎么还这么烫?


    裴屷喉结滚动,将那一瞬紊乱的心跳强压下去。他垂下眼睫,声音放得很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有狎昵的打量,没有暧昧的试探,只是干干净净的一句询问。


    贺衍看着他微微发颤的指尖和刻意保持的距离,眸中的冷意渐渐消退。


    他张了张嘴,却只溢出一点气音:“没力气了。”


    裴屷读懂了他的口型,伸手要去扶他。可就在肌肤相触的瞬间,贺衍猛颤了下,条件反射般地甩开了他的手。


    熟悉的痒意在骨髓里叫嚣,像无数蚂蚁在血管里爬行。


    贺衍瞳孔骤然扩张,他别过脸去,摆了摆手示意裴屷不用再过来。


    水珠从他发梢坠落,有几滴溅在裴屷脸上,但他却楞楞地站在那里,目光凝在了贺衍的手臂上的那两道浅白的伤痕上。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忽地想起了贺衍十八岁生日的那个晚上。


    如果那时他就知道自己心跳无端加速的原因,如果那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贺衍,如果那时——


    裴屷嘴角抿紧,眸色晦暗,眼中全然只有贺衍的身影。


    就在贺衍快要走到床边的时候,他的膝盖打了个颤,一股难耐的痒意和燥热从尾椎攀上来,腿根不受控地痉挛了下。


    地面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裴屷神色一慌,顾不得其他,本能地想去扶,但在触及贺衍的神色后,指尖轻颤着垂在了身侧。


    贺衍狼狈地撑着地面自己站了起来,眼尾洇着的那抹潮红像是被手晕染开一样,连泪痣都带上了灼目的红艳。


    胸前的粉意随着他的喘息前后起伏,他的肌肉紧绷着,劲瘦的腰肢轻颤。


    裴屷喉结滚动,心绪起伏,像是羽毛扫过一般,他压下心底不合时宜的悸动。


    空气里,只能听到贺衍略带沉重的喘息。


    贺衍撑着地面慢慢起身,明明身体在颤抖,但被水汽浸湿的神色却愈发冷然,眸里还带着几分厌倦。


    这种反差非但没削减他的欲感,反倒多了几分若有似无的撩人蛊惑。


    贺衍咬紧牙关,挂着睫毛上的水珠顺着睫羽滚落,他勉强维持了稳定,坐到了床边。


    裴屷递给贺衍一杯水。


    “林医师说,”裴屷声音发紧,目光不敢下移,“那里,要彻底……解决才行。”


    贺衍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他擦下嘴角,眉梢闪过几分自嘲。他已经自己弄过几次了,但不知道是不得章法还是如何,无论怎样抚弄都无法真正解脱。


    最早的那班高铁去阳岗的高铁,是在早上七点多。


    只要再忍几个小时就好了。


    他又不是没忍过,贺衍睫毛轻颤,这次忍过去也就好了。


    “没事,谢谢你。”他蜷进被褥,留给了裴屷一个背影。


    裴屷关上灯,他半掩着门,走到了套房的隔间,再次拨通了林医师的电话。


    林医师似乎是刚睡着,声音带着几分睡意的沙哑:“情况还没好转?”


    “嗯。”裴屷压低声音,喉结滚动了一下,“要是他前面一直硬着,会不会——”


    林医师瞬间清醒,语气严肃起来:“若是一直郁结不泄,恐怕会伤及肾经,日后更难调理。你试着刺激他的曲骨穴,位置在耻骨联合上缘中点处。以指腹轻按,力度要适中。”


    裴屷的耳尖在黑暗中微微发烫。


    “若依旧无解——”林医师沉默片刻,斟酌着说道,“□□之法引火下行,其实这方法当下对他来说或许最为妥当。”


    想到贺衍倔强的性子,林医师叹了口气:“但那孩子怕是宁可忍着也不愿如此。你告诉他,医者面前无羞事,不必难堪,就算是他亲自来我这里看病,也是如此。”


    电话挂断后,裴屷在黑暗中站了许久。


    他站在半掩的门扉外,目光落在了床上。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勾勒出贺衍身体的轮廓,他仍在微微发颤,偶尔泄露出几声压抑的微乎其微的喘息。


    裴屷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指尖在墙壁上摸索到开关,啪的一声轻响,床头的小夜灯亮起昏黄的光晕。


    光线很柔,在房间里晕开一片暧昧的朦胧。


    贺衍猛地转过身,额前的碎发有几缕黏在了汗湿的额角,那双眼睛此刻被欲望折磨得蒙上了一层水雾,眼尾泛着不自然的红,像是被人用指尖狠狠揉搓过。


    贺衍额头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的手指死死攥着床单。


    裴屷站在原地没动。


    “我——”裴屷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贺衍的眼神变冷。


    “裴屷,我以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贺衍的声音染上了几分寒意,明明是想表现出戒备的姿态,却因为眼底氤氲的雾气,让这戒备带上了几分脆弱。


    裴屷忽然单膝跪在了床边,他的额发此刻垂落几缕,在眉骨处投下细碎的阴影。


    “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只是、想帮你。”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贺衍滚烫的手背:“用别的办法。”


    第112章 第 112 章 可你又不是医生!


    第112章


    略微冰凉的指尖触及手背, 贺衍抖了下,他抿着唇,几乎是瞬时抽回了手。


    裴屷解释的声音随之在身侧响起:“刚才……”


    他似乎没有说谎, 但贺衍眉头拧了一下, 眸中依旧闪过几分怀疑。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我亲自问他。”贺衍哑着嗓子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颤, 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接通了。


    贺衍背过身,低声交谈。


    裴屷睫毛轻颤,安静地单膝跪在那里,目光落在贺衍通红的耳尖, 眨了下眼。


    通话结束后, 贺衍脸色有些古怪, 他沉默了一会儿。


    贺衍垂着眼睛,对着裴屷道了声歉:“刚才误会你了。”


    裴屷摇了摇头:“你,要我帮你吗?”


    贺衍立刻拒绝了:“不用, 我自己来就行。”


    裴屷眼底闪过几分失落,但他没有强求, 起身站了起来。


    房门轻轻合上,里面的一切声音都被大门隔绝。


    裴屷斜倚在紧闭的门扉上, 他的后颈抵着冰凉的门板, 微微仰着头, 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滚动。


    异色的双眸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房间里,贺衍咬着唇,颤抖着手指按压林医师所说的曲骨穴,可不管他怎么按, 都没有任何用处。


    反而因为触碰,胀得更痛了,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表皮下游走,绷得近乎透明,随着脉搏突突跳动,异常的难受。


    他泄愤般再次握住,却像被什么堵住似的,无论如何都释放不出来。


    贺衍低声暗骂了几句,细密的汗珠顺着脖颈滑落,本就潮红的脸颊此刻艳得惊人。


    无法克制的痒意从骨髓深处往外钻,贺衍难耐地弓起腰,后腰的肌肉绷得发疼,小腹一阵阵发紧,可偏偏就是——


    他低声咒骂,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哭腔。


    林医师的话再次在耳边回响:[长时间郁结会伤及肾经,很可能会废掉……后面……刺激……]


    这些词在他脑海里炸开,贺衍的脸黑了一瞬,他咬着牙,脸色变得五彩斑斓。


    大概过了一分钟,又或者过了几分钟。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门被打开了一个极小极小的缝隙。


    “有用吗?”裴屷的声音顺着那个小缝传了过来。


    贺衍攥着被单的手指紧了又松,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进来。”


    门开了。


    裴屷打开了灯。


    贺衍长睫不停颤着,他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蹙着眉,唇瓣紧闭着。


    “怎么了?”裴屷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试探和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贺衍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中带着几分难堪的羞耻,他的唇瓣颤抖着,终于说道:“帮我。”


    裴屷瞳孔紧缩了,大脑空白了一瞬,他愣了下。


    就在贺衍以为他不愿意的时候,裴屷单膝跪在了床边,简单地回了一个“好”。


    单薄的被子盖在耻骨下,堪堪遮住了那处。


    “这里、帮我按一下,谢谢。”贺衍指了指腹部下方的某个穴位,压抑着自己颤抖的音色。


    裴屷单膝跪在床边,忽然轻声纠正:“这个位置不对。”


    刚才他找错位置了?!


    贺衍艰难地睁开眼睛,眸中带着错愕,涣散的瞳孔勉强聚焦。


    他愣怔了下,还未来得及反应,腹部便感觉到了冰凉的触感。


    冰凉的指尖顺着腹部中线缓缓下滑,裴屷的手很稳,手指在耻骨上缘停住,轻轻覆了上去。


    (曲骨穴,中医针灸穴位之一,隶属任脉。位于腹下部耻骨联合上缘上方凹陷处)


    贺衍猛地一颤,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曲骨穴在这里。”裴屷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他的指尖开始画圈按压,力道恰到好处。


    贺衍的腰猛地弹了一下,随着裴屷的动作,贺衍的呼吸越来越乱,他死死咬住下唇,却还是漏出了一声低喘。


    “放松。”裴屷的声音低沉而克制,神色间不见半分狎昵,唯有绷紧的下颌和额角若隐若现的青筋,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裴屷的指腹稍稍加重力道,贺衍的身体渐渐软下来,他突然仰起脖颈,喉结滚动,从唇间溢出一丝闷哼。


    贺衍浑身一抖,他下意识抓住裴屷的衣袖。


    裴屷的呼吸也乱了。


    向来清冷的眸子里翻涌着暗潮,指尖下的肌肤滚烫柔软,随着按压微微凹陷,又在他移开时缓缓回弹。


    “还、还要多久,裴屷——”贺衍的手指揪紧了他的袖子,声音里带着几分隐隐约约的求饶。


    裴屷眸色变暗,他没有回答,只是稍稍调整了角度,指腹贴着曲骨穴轻轻打转。


    贺衍浑身剧烈颤抖着。


    裴屷按照林医师的要求的手法,继续不轻不重地揉着曲骨穴。


    贺衍绷紧的腰肢渐渐软下来,却在下一秒又猛地弓起,紧实的腹肌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


    位于腹部下方的曲骨穴传来微微的酸胀感。


    贺衍的脚趾无意识地蜷缩着。


    他死死咬住下唇试图压抑声音,唇角的伤口再次裂开,渗出了血。


    裴屷眉梢蹙起:“贺衍,医者面前无羞事。”


    可你又不是医生!贺衍难堪地别过脸,睫毛颤得厉害。


    大抵贺衍之前的确是胡乱按错了穴位,现在仿佛堵塞的水关被疏通了一般。


    大坝的水闸要开了,积压了很长时间的水似乎将要从坝口奔涌而出。


    大坝的开口处有了征兆,微微渗出了些许。


    贺衍的舌尖顶着上颚,抿紧了唇。他撇过头,不再看裴屷,但微抖的身躯却紧绷起来。


    裴屷愣了一下,动作停了一瞬,仿佛也被贺衍炽热的呼吸传染了一般。


    裴屷又继续按摩了。


    贺衍的指尖抽搐了下,他的眼睛微微翻白,眼前似乎出现了颜色各异的像素点。


    他弓着的腰再次落回,劲瘦结实的腰肢浮上了一层薄汗。


    好,好舒服。


    他抿紧的唇瓣微张,露出了舌尖,眼神也再次涣散起来。


    裴屷喉结发紧,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不敢在看,于是垂下了眼,睫毛颤着。


    想起林医师严肃的叮嘱,裴屷眸色暗了暗。


    他再次帮贺衍按揉曲骨穴(曲骨穴,中医针灸穴位之一,隶属任脉。位于腹下部耻骨联合上缘上方凹陷处)。


    袖口被贺衍再次无意识地扯住了,他的目光落在了什么。


    衬衫被贺衍攥得很紧,那只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隐隐浮现,骨节那处泛着粉。


    忽然一阵湿热触感掠过唇角,裴屷下意识舔了下嘴角,微微愣了下。


    他神色如常地咽了下去,指腹继续或重或轻地按在曲骨穴上。


    结束后,贺衍陷在凌乱的床褥间,他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眼尾还残留着未褪的潮红。


    伴随着渐渐平缓的呼吸,他的胸口均匀地起伏,昏沉地睡了过去。


    裴屷轻轻拉过被子盖到了他的肩膀上。


    贺衍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


    裴屷目光柔和,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他起身拿起测温器,看到终于降下来的温度,紧绷的大脑终于放松下来。


    裴屷垂眸,静静地凝视着贺衍的睡颜,他很久没有动作,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不知过了多久。


    他俯下身,动作轻到像是怕惊扰一场美梦。


    他的唇轻轻贴上贺衍的眼皮,这个吻很轻,甚至没有完全落下,如同羽毛拂过水面。


    晚安,好梦。


    裴屷喉结微动,他最后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轻轻带上了房门。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贺衍猛地睁开了眼。


    他盯着陌生的天花板愣了几秒,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


    贺衍捂着脸,指缝里挤出一声低咒,喉结艰难地滚动着。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他整个人瞬间僵住。


    第113章 第 113 章 再次交锋


    “贺衍, 我可以进来吗?”裴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贺衍的手指一顿,刚才被他勉强压下的画面又再次在脑海中出现。


    昨晚是他选择让裴屷帮忙,如今再懊悔也没有用。


    贺衍深吸了一口气:“进来吧。”


    门开了, 两人视线相触的瞬间, 又同时移开。


    “昨晚的事你不用在意。”裴屷声线依然清冷自持,只是碎发下的耳垂却红得滴血。


    但贺衍正处在尴尬之中, 并没有抬头。


    裴屷微微垂眸,声音平静:“你生病了,我帮你,仅此而已。”


    裴屷的语气并不温柔,带着点公事公办的疏离, 但恰恰是这种略显冷漠的态度, 反而有点贺衍却松了口气, 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


    贺衍眉梢稍稍舒展开来,他轻咳一声,抬头时额前几缕不听话的黑发随着动作翘起:“裴屷, 谢谢。”


    裴屷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浅笑,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将干洗好的衣物放在床头, 突然话锋一转:“飞行器设计领域的院士石河泰,今年三月受聘于铜海大学。”


    他顿了顿, 声音平静:“我来这里, 是想成为他的入室弟子。”


    “宿舍的事, ”裴屷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 但他的神色淡漠,“如果你觉得不便,我可以搬——”


    贺衍眉梢微蹙,他了解裴屷的为人, 从不在原则问题上妥协,既然他明说了目的,就绝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他对裴屷本来就带着点愧疚,更何况,昨晚的事确实是自己又欠他一个人情。


    贺衍鼻尖皱了下,自己可干不出把人赶出宿舍这么没良心的事,他无声叹了口气,打断了裴屷。


    “宿舍是学校的,你想住多久都行。”


    裴屷微微颔首:“好。”


    他神色依旧淡然,似乎并不在意贺衍的答应与否,平静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裴屷轻轻关上了房门。


    大门隔绝了视线。


    裴屷淡漠的神色不复存在,乱跳不止的心脏撞击着胸腔。


    他垂眸看着自己略微颤抖的指尖,终于放任嘴角笑了起来,右侧的唇边露出了一个很小的酒窝。


    既然贺衍对那些直白的情感表达抗拒,不想被特殊对待,那他就继续维持这样的距离。


    他的手指轻触了下左眼。


    淡青色的瞳孔像是带着一层蒙蒙的雾,视线只能聚焦在很近的距离,再远些的景物便都模糊成了色块。


    可要是这只眼还如从前一般清明,他或许永远不会踏进那家针灸馆,也就不会与贺衍重逢。


    命运还真是讽刺,将他最不堪的残缺变成了最珍贵的契机。


    但即便如此,他也欣然接受。


    裴屷睫毛颤着,他不想再经历去年的一切了,只要能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就够了。


    他和贺衍都还年轻,未来有无尽的可能。


    淮新,贺氏集团总部。


    周日,本该是休息日,但高层们纷纷被紧急召集。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躁动。


    “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听说连何董都来了。”那人瞥了一眼坐在一侧的何眷蓉,压低声音道,“看来事情不小。”


    何眷蓉端坐在那里,妆容精致,神色平静。


    只是她的双手交叠,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手背,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一位与她私交不错的高层正巧坐在了她的旁边,凑近小声问道:“何董,您知道这次会议的具体内容吗?”


    何眷蓉嘴角微微上扬,避重就轻地说道:“公司最近在调整战略方向,应该是相关事宜。”


    她岔开话题,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会议室大门。


    在上次贺琚的警告,她一直没来公司,但今天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居然会如此大动干戈地把这么多高层都聚到这里。


    九点整,会议室里已经座无虚席,却迟迟不见贺氏集团最高领导人的身影。


    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有人开始不耐烦地看表。


    突然,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但走进来的不是贺衍,而是一个他们更加熟悉的身影。


    贺琚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步伐轻快地走到主位前。


    “各位上午好,虽然大家应该都认识我。”贺琚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环视众人,“但好像忘记正式介绍自己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我是贺总的秘书——贺琚。”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贺琚慢条斯理地打开文件夹:“今天召集大家来,是要处理几个小问题。”


    他的面容依旧含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比如,……这几位的事。”


    被点名的几位高层脸色瞬间煞白。


    其中一人猛地站起来:“贺琚,你现在跟贺氏集团又没有关系,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给我们开会。贺衍人呢?他一个黄毛小儿——”


    贺琚的笑容骤然消失,漆黑的瞳孔闪过一丝冷意:“我的意思就是贺总的意思,至于我有没有资格。”


    贺琚转向何眷蓉,笑容重新浮现:“母亲,您是贺氏集团的老人了,您说我有资格吗?”


    何眷蓉的手指在桌下气得发抖,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当然。”


    ……


    会议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贺琚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会议室,公司的烂摊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不过没关系,他会很快解决的,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铜海找哥哥了。


    贺琚舔了下唇,瞳孔收缩,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那时候,哥哥会奖励自己什么呢?


    铜海,酒店。


    贺衍洗漱完出来时,客房服务刚好送来早餐。


    两人安静地用过早餐。


    贺衍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他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复杂情绪。


    贺衍抿了下唇,舌尖触到了唇上的伤口,略带咸湿的刺痛,脑海中忽然闪现某个片段。


    昨晚的记忆像被打碎的镜子,某些片段清晰得刺眼,某些却又模糊得令人心慌。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鄢忬,但他甚至分不清那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


    喉结轻轻滚动,贺衍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对裴屷的感谢是真,但那些被情欲支配的难堪画面,那些失控的喘息和触碰,都让他需要独处的时间来消化。


    贺衍喝了一口水,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语气中带着几分刻意的平静:“裴屷,我要去针灸馆,就不和你一起回学校了。”


    话音刚落,他便起身站了起来,脚步朝大门走去。


    裴屷闻言手指微微一顿,抬起眼看向他,语气如常:“我一会儿也要去。”


    他同样起身,视线与贺衍交汇。


    “昨天耽误办手续单位了时间,今天要去复诊。”


    贺衍的脚步顿住了,他的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目光下意识落在裴屷那只淡青色的瞳孔上。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但贺衍也只是停了一下,随后便继续往外走去。


    酒店的房门被打开,裴屷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的眼神在贺衍的身上悄然停留,一直不曾移开。


    两人一同走出酒店时,阳光正好。


    贺衍走在前面,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些。当裴屷跟上时,他才状似无意地问道:“你的眼睛,现在情况怎么样?”


    春夏交接之际,天气正好,暖阳洒落,微风轻拂。


    裴屷心脏没有规律跳动着,悸动随着微风拂过脸颊。


    他正准备回答,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的某个人影,神色倏然变冷。


    贺衍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人也愣在了原地。


    鄢忬就在对面,他的步伐很稳,缓步走近,成熟男性特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裴屷突然向前迈了一步:“您又想来干什么?”


    鄢忬直接越过裴屷,根本没在意裴屷的话,目光落在贺衍身上。


    鄢忬眉梢微蹙,墨绿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暗芒。


    阿衍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


    “阿衍,你们是要去针灸馆吗?”他声音放得很轻。


    他本来该回答,但贺衍却无法张开嘴。


    他浑身僵着,瞳孔骤缩。


    破碎的镜面被重新粘连,他居然真的在裴屷面前,露出了那般不堪的模样。


    难堪和羞耻如藤蔓般缠绕,贺衍心头一阵发堵,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喉结滚动着。


    “与你无关。”裴屷侧身挡住他的视线,他的声音很冷,异色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温度。


    鄢忬开口:“我已经把林医师和苏医师请到铜海了。”


    裴屷和贺衍同时愣住。


    “裴屷的眼睛每周都需要治疗。”鄢忬轻抚贺衍肩头不存在的灰尘,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贺衍的后颈,“而你,阿衍,既然状况又复发了,就先别跟我赌气了,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酒店门前。


    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两位身着穿着朴素的老夫妻从车上走了下来,正是阳岗针灸馆的林医师和苏医师。


    第114章 第 114 章 别和我争(修)


    第114章


    贺衍从愣怔中回神, 他下意识退后一步,眉头拧起。


    鄢忬的手在半空中悬着,墨绿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又带着几分果然如此的了然, 神色里藏着几分落寞。


    “阿衍——”鄢忬正欲说些什么,却在看到贺衍避开视线的瞬间停止了出声。


    贺衍听到这声熟悉的语气, 想要删掉的回忆又再次出现在脑海。


    他的表情再次沉下来,漆黑瞳孔里凝着寒星般的光,眉梢微沉,眼睫压下,看起来很不爽。


    但偏偏他的眼睛又长得极其好看, 眼尾微微上挑, 即便是这种臭脸, 依旧带着摄人心魄的冷冽。


    鄢忬呼吸一滞,心跳冷不丁地漏了一拍。


    贺衍微微眯眼,手背上的青筋跳动着, 身侧紧握的拳头松开,眉宇间跳跃着丝丝躁意。


    暮春的暖阳落在他的眉梢间, 似乎想要抚平他的烦躁,但却并无用处。


    贺衍眸中的情绪复杂, 他看向鄢忬, 却也只是微微颔首:“多谢关心, 我会好好治疗的。”


    其中疏远的意味, 任谁都能听出来。


    鄢忬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心脏倏然抽疼,他轻叹了一口气。但目光始终落在贺衍的身上,墨绿色的瞳孔毫无亮色, 涌动着压抑的暗嘲。


    与他截然相反,裴屷的唇角却微微上扬,但表情很快又恢复了淡漠。


    裴屷神色淡漠地移动两步,却又再次恰恰好站在了两人之间。


    对面两个男人剑拔弩张,眼神交锋间火药味十足,可贺衍却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他根本没在意两人,只是低头看了眼时间,马上要十一点了。


    贺衍视线越过两人望向远处,苏、林两人正在司机的带领下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距离他们还有十几米。


    贺衍本想过去迎他们两人过来,但脚步微动,身侧便出现了裴屷的声音。


    他下意识挑了下眉,眼底划过一丝惊讶。


    裴屷的唇角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姿态矜贵,神态表情无可挑剔,语气颇为礼貌:“舅舅,多谢你帮我们把两位医师请来。”


    但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把重音却落在了“我们”这两个字上。


    裴屷继续说道:“即使知道您是好心,可我和贺衍毕竟还年轻,但两位医师年事已高,舟车劳顿本就劳累,更何况还要为我们就诊。”


    贺衍听到裴屷这句话后,眉间微动,忽然抬眼看了下裴屷。


    舅舅?贺衍疑惑一瞬,昨晚,在他意识混沌之际,似乎也的确听到了舅舅这个词。


    但他当时还以为是“救”这个字。


    贺衍眼神闪烁,微微上扬的眸中闪过一丝锐利,随后瞬间将裴屷和鄢忬的背景串联到一起。


    在圣洛莱索的时候,裴屷的左眼是和鄢忬同样的墨绿色,裴屷的母亲也来自鄢家。


    但他之前居然从未将鄢忬和裴屷联系起来。怪不得,在上次自己拜托鄢忬,让他帮忙安排暑假的实习工作的时候,他会答应得那么简单。


    或许是见贺衍动了一下又愣在那里,鄢忬忽然出声:“阿衍,怎么了吗?”


    贺衍回过神来,他微眯了下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睫颤了下。针灸馆的两位医师的身体可以说比一些正值壮年的年轻人都好,裴屷肯定也知道这事。


    刚才表面上是在说两位医师年迈,但——


    贺衍眉梢一挑,他倒是没想到,裴屷居然还会这样暗讽。


    裴屷也在一直注意着贺衍,他自然而然地朝着贺衍走近了些,眸中的冷意瞬间化为温柔。


    两个年龄相仿面容俊美的青年站在一起,即使没有什么言语交流,不过是对视了一眼,但即便如此,这一幕也美好到足以入画。


    但也仅仅是看着匹配罢了。


    鄢忬眯了下眼,他神色不变,唇角始终保持着相同的弧度,只是墨绿的双眸被暗意浸染,带着几分讽意和自嘲。


    他知道自己那个外甥是什么想法,他和之前的自己一样的天真,认为只要守在贺衍身边,终究会有那么一天,贺衍会喜欢上自己。


    但不会有那么一天。阿衍不喜欢自己,也不会喜欢裴屷。更准确地说,他不会喜欢任何男人。


    如果不亲自捅破那一层纸,贺衍就会一直缩在壳中。


    不远处的苏、林两位医师,已经在司机的带领下走到了这处。


    贺衍看向那处时,视线不经意和鄢忬对视,他平静地移开了视线,随后走向了苏、林两人。


    鄢忬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贺衍身上,忽然出声道:“裴屷,最后劝你一句,别和我争。”


    裴屷无视了这句话,径直走向贺衍。


    简短寒暄过后,酒店的总经理亲自带路,将几人领到了酒店最顶尖的总统套房。


    酒店总经理亲自迎上前来,脸上堆满殷勤的笑容:“几位贵客这边请。”


    他的目光在扫过鄢忬时明显一滞,显然没想到这位向来冷峻的老板竟会对人如此上心。


    鄢忬却没有跟上去的意思。


    他低声对总经理吩咐了几句,后者脸上闪过一丝震惊,随即连连点头:“是,是,您放心,安排的是最好的房间。”


    总统套房内,林医师的手指轻轻搭在贺衍的腕间,眉头微蹙,随后又舒展开。


    片刻后,他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动作娴熟地为贺衍施针。


    “小贺,”林医师收起银针,从药箱取出几包药材,“这些药每日煎服,切记不可饮酒。”


    他加重了语气:“任何含酒精的饮品都不行。”


    “林医师,我这种症状还会复发吗?”贺衍垂着眼睛,低声问道,“真的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了吗?”


    林医师将药包仔细包好,温声道:“小贺,你体内残留的药毒本就不多,就像晨露遇阳,时日久了自会消散。偶尔被激发出来,反倒像是给身体开了个宣泄的出口,能加快排毒的速度。”


    见贺衍神色犹疑,林医师又笑着补充:“发作时虽然难受,但从医理上讲,反倒有助于彻底清除体内余毒。”


    他轻轻拍了拍贺衍的肩膀:“不过你大可放宽心,只要不接触酒精,这种症状便不会再被催发,不用担心它会影响你的日常生活。”


    贺衍点头应下,他微微抿唇:“谢谢您,麻烦您从阳岗来一趟了,真是抱歉。”


    “倒也不算麻烦,今早针灸馆一开门,我就见到了那位鄢先生。这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坐直升机,倒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林医师弯了下眼,他和老伴最开始的确没有同意鄢忬的请求。


    林医师一边整理药箱,一边轻声说道:“好在最近来找针灸馆看病的人也不多,也是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来铜海见一见朋友。”


    但鄢忬的那种态度,林医师眸中闪过几分感慨,终究是年纪大了,心软了。


    痴情人啊……


    “鄢忬亲自去请您的?!”贺衍瞳孔骤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药包,“可您二位和他并不是同时——”


    林医师随口道:“哦,他是在我们答应之后就先回来了,大概是为了通知你,不让你白跑一趟吧。”


    贺衍唇瓣紧抿着,喉咙忽然发紧。他垂下眼睛,目光无意识地落在药包上,大脑一片混乱。


    贺衍眉梢蹙起,眼眸晦暗,他刚才不该把火撒到鄢忬身上,可他也不清楚为什么,面对鄢忬的时候,耐心总会比别人差上一些。


    林医师开口道:“我去看看小裴的情况如何。”


    贺衍的思绪被打断,便不再想了。


    他起身跟在林医师身后,忽然出声问道:“林医师,您知道裴屷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的问题吗?”


    林医师掀起眼皮看了贺衍一眼:“我听梅芝(苏医师)说,你之前就和小裴认识?”


    贺衍点头:“我和他算是高中同学。”


    林医师想到昨晚发生的事,点了点头,“这样啊,你们关系的确不错。具体的时间我也记不大清了,但是按照小裴的说法,应该是在去年一月。”


    去年一月?!


    贺衍表情一滞,沉默了片刻。


    林医师:“怎么,时间不对吗?”


    贺衍摇了摇头:“没什么,谢谢您告诉我。”


    酒店套房的另一侧,苏医师正在检查裴屷的眼睛:“小裴,你的视力能维持现状已是万幸。但要完全恢复……恐怕还需要很长时间。”


    裴屷的指尖微微一颤,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我明白的,谢谢您。”


    她叹了口气,锐利的目光直视裴屷,声音陡然严肃起来:“你最近又在光线不足的环境下过度用眼了?”


    裴屷下意识避开了她的视线,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


    苏医师叹了口气,手指轻轻点在裴屷太阳穴的位置:“你这里的血管都绷紧了,小裴,你知道这种损伤是不可逆的吗?”


    套房的门并没有被关紧,林医师和贺衍走到门外的时候,苏医师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她的语气里带着医者的严厉和长辈的疼惜。


    贺衍怔怔地站在那里,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思绪在这一刻完全停滞。


    林医师听到里面还在问诊,便没有贸然进去,他坐到套间的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经意地回头一瞥,却见贺衍神色站在门外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想到昨晚裴屷和贺衍前后打来的电话,林医师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低头抿了口茶。


    现在年轻人之间的感情,还真复杂。


    房间内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多是苏医师在说,裴屷在听。


    贺衍靠在门边,垂眸听着里面的对话,睫毛阻挡了光线的进入,他的眸色晦暗。


    去年一月,贺家对外公布他“意外去世”,同一时间段,裴屷的左眼几近失明。


    贺衍忽地扯了扯唇角,巧到不能再巧了。


    离开圣洛莱索之间,他的确注意到裴屷的眼睛颜色有些许的变化,但那种变化微乎其微,他的左眼眸色依旧是墨绿,和现在那种浅到离谱的青色根本不是一个色系。


    如果他这次问了林医师,那他可能永远都会以为他的眼睛不过是自然而然地病发。


    诊疗结束后,苏、林两位医师交代之后,便离开了酒店。


    贺衍和裴屷也走到了酒店大门外,正巧,一辆出租车恰好经过。


    贺衍招手拦了下车:“师傅,去铜海大学。”


    好巧不巧,这位出租车司机正是昨晚的那位。


    出租车司机揶揄的目光落在了裴屷身上,他记得这个人,昨晚就是这个年轻人把刚才说话那个抱在怀里。


    司机眼睛快速眨动,哦豁,既然现在才从酒店走出来,看来这俩人——


    但裴屷的注意力此刻全在贺衍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司机的视线。


    他轻抿了下唇,眸中闪过几丝深思,今天上午诊疗后,贺衍的态度便变得有些奇怪,但他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临近中午,路上的车辆渐多,红灯亮起,路上车辆排起了长龙。


    但狭小的轿厢内,气氛异常安静。


    司机看着前面几乎一动不动的车流,烦躁地啧了一声。他又眸瞥了车内后视镜一眼,忽然开口,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有意无意的调侃:“昨晚你们过得不错吧,这个酒店我之前也带着我老婆——”


    贺衍掀起眼皮,眸色冷然:“闭嘴。”


    车内后视镜,司机和他的目光相撞,吓得心脏都挺了一拍,声音瞬间消失,他颤颤地笑了下,不敢再说话。


    车内再次变得安静,车窗明明开着,但空气却仿佛不流通了一般,带着令人窒息的味道。


    红灯变绿,司机再次发动机车。


    微风拂面,碎发在额前晃动,贺衍蹙着眉将这些碎发捋到后面,头发又变长了。


    他的动作带着几分明显的燥意。


    窗外的阳光逐渐变得刺眼,裴屷眯了下眼,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一路上,两人一直沉默着。


    十多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铜海大学西门前。


    黄弘资骑着共享单车到西门领外卖。


    就在快要骑出大门的时候,他不经意地抬了下眼,刚好看到了贺衍和裴屷一前一后从车上走了下来。


    黄弘资眨了眨眼,这两人怎么一起回来了,还没等他停下单车,看见那个昨天刚来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贵公子的裴屷,忽然伸手扯住了贺衍的衣袖。


    第115章 第 115 章 雨


    第115章


    贺衍抽回衣袖, 脚步并未停下。裴屷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又跟上了上去。


    黄弘资瞪大了眼睛,他看不清那两人在说什么, 但是他们之间古怪的氛围, 一眼就能看出来。


    眼前忽然一团绿意,黄弘资吓得呼吸瞬间停滞, 大门口一侧的绿化带近在眼前。他赶紧捏住刹车,心脏加剧跳动,他刚才差点把共享单车骑进绿化带里。


    他长呼了一口气,就在这时,贺衍和裴屷已经走进了铜海大学内。


    黄弘资正在停车, 恰好背对着他们, 两人没有注意到黄弘资, 但黄弘资和两人的距离只有一米不到。


    裴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失落:“贺衍,从酒店出来你就一直躲着我。”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黄弘资还是听见了, 他瞬间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只能用余光观察着那两人。


    “是因为……昨晚的事吗?”


    贺衍沉默了一瞬,随后开口道:“不是那件事, 裴屷。”


    两人走远, 声音也逐渐消失, 但黄弘资却依旧站在那里。


    卧槽?酒店?昨晚?这什么劲爆剧情?!


    黄弘资的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脑子里在疯狂刷屏刚才那两个人的对话。


    四月的校园里,新叶初展,嫩绿的树影在微风中婆娑摇曳。午后炽热的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路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贺衍和裴屷并肩走在林荫道上, 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时而交错在一起。


    裴屷垂眸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喉结轻轻滚动。他忽然停下脚步,再次问道:“贺衍,你心情不好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明明是问句,但他的声音却平静又笃定。


    贺衍的脚步顿住了。阳光在他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林医师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响。裴屷的左眼,很可能是因为去年得知自己“死讯”时才……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最终只是低声问道:“裴屷,你的眼睛……怎么样?”


    微风拂过,轻轻擦过裴屷的脸颊,他神色微怔,贺衍是在担心我?


    沉闷的空气似乎忽然流动了起来。


    裴屷的脚步微微慢了半拍,心底的某处忽然变柔变软,眼底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不碍事。”


    这个回答过于轻描淡写,贺衍沉了一口气,胸口发闷。他猛地转身,却在看到裴屷那只淡青色瞳孔的瞬间又移开视线。


    “我……”贺衍的声音有些哑,他盯着地上两人的影子,瞳孔却并不聚焦。贺衍喉结滚动,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的检查结果还好吗?”


    地面上,两人的影子再次交叠。


    一片梧桐叶打着旋擦过贺衍的发梢,落在了两人之间。


    裴屷弯腰拾起那片嫩叶,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叶脉:“没什么大碍,只要坚持治疗,很快就会好的。”


    贺衍的呼吸一滞,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翻涌,却找不到出口,堵在了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最终他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四月开始,铜海迎来了雨季。


    连下了一周的雨后,终于迎来了难得的晴天。


    黄弘资还躺在床上玩手机,屏幕上忽然弹出一条朋友约球的消息,他立刻从床上探出头:“贺衍,一会儿去打球不?”


    贺衍将最后一本书放进书包,摇头道:“我要去图书馆。”


    黄弘资叹了口气,目光移到了对面空无一人的床铺。


    好吧,看来只有自己去打篮球了,黄弘资无声叹了口气,再次把自己摔倒了床上。


    黄弘资手指无意识划着手机,但注意力完全不在上面。


    自从那天在校门口撞见贺衍和裴屷后,已经过去一周多了。后来他偷摸观察了好几天,也没发现这俩人之间有什么不对。


    准确的说,这两人在寝室的交流几乎为零。


    贺衍因为请了一个多月的假,除了上课,每天都是雷打不动地去图书馆学习,早出晚归。裴屷也是大差不差,而且他的课程和贺衍几乎没有重合的。


    这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甚至一度让自己怀疑,当初他在西门那里看到听到的,都是因为那时太过饥饿而产生的幻觉。


    黄弘资打了一天的球,吃完饭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


    他回去的时候,宿舍果不其然一个人都没有。


    黄弘资拿出手机,点开了短视频,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


    晚上九点多,宿舍的大门“咔嗒”一声开了。


    黄弘资听到声音,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点,回来的应该是裴屷。


    他瞥了眼,果然没猜错。


    又过了没几分钟,窗户那里忽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黄弘资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疑惑地望向窗外。


    紧接着,雨声骤然变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


    “卧槽,好不容易晴了,怎么又下雨了?”他嘟囔着撇了撇嘴,站起身走到阳台,关上了窗户。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黄弘资扭头,只见裴屷已经站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一把黑色长柄伞,动作利落地推门而出。


    怎么刚回来又要出去了,黄弘资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宿舍门已经关上了。


    图书馆。


    六楼东侧的电梯“叮”的一声停在六楼。


    贺衍走进电梯,其他楼层并没有下楼的人,电梯很快到了一楼。


    已经快十点了,图书馆即将闭馆,图书馆前厅已经没什么人了。


    雨水在地面溅起无数水花,路灯的光线被雨幕切割得支离破碎。


    贺衍站在玻璃门前,望着外面如注的暴雨皱了皱眉。


    他点开手机,天气预报显示这场雨至少要下一个多小时。


    行吧,看来只能冒着雨回去了。


    贺衍叹了口气,把书包举到头顶,正准备冲进雨里——


    一把黑色长柄伞突然出现在头顶,隔绝了倾盆大雨。


    “贺衍,走吧。”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贺衍转头,裴屷就站在身后半步的距离,伞面微微向他倾斜。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两人周围形成一道水帘。


    “你怎么在这里?”贺衍下意识问道。


    裴屷淡淡地说道:“我从图书馆出来,刚好看到你。”


    他的裤脚已经完全被雨水打湿,只是光线昏暗,贺衍并没有注意到。


    贺衍松了口气,将书包跨在肩上:“还好遇见你了,不然就要淋雨回去了。”


    裴屷轻轻“嗯”了一声。


    雨夜中的校园静谧而朦胧,路灯的光晕在雨幕中晕染开来。


    两人共撑一把伞,脚步声淹没在雨声中。


    贺衍蹙着眉头,他这双鞋不防滑,刚才差一点滑倒。


    裴屷拿着伞,伞面微微倾斜。


    贺衍全部心神都在路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伞面始终偏向自己这边。他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湿滑的路面,却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的砖块,整个人往前一倾——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环住了他的腰。


    伞面在动作间晃动,几滴冰凉的雨水落在贺衍后颈,让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谢谢。”贺衍有些尴尬地低声道谢,随后迅速站稳身子。


    裴屷收回了手,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底却闪过几分隐秘的欢愉。


    宿舍内,黄弘资看到再次关上的大门,他耸了耸肩,也没多想。


    外面的雨声渐大,黄弘资瘫在椅子上,情绪忽然低落下来。今天打球时偶遇前女友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她明明看见自己了,却完全无视自己。


    黄弘资长叹一声,手指机械地划着手机屏幕。游戏打不进去,视频也看不下去,满脑子都是前女友冷漠的背影。


    [顶流行水消失月余后首现身!明日十点召开记者会]


    黄弘资瞬间睁大眼睛。


    行水?


    前段时间她不是还和自己说行水好久没露面了,要是她看到这个消息,说不定心情一好会理一下自己。


    黄弘资的手指比大脑更快,这条短视频已经转发给了置顶的联系人。等他反应过来时,对方的回复已经弹出:[明天早上来找我,陪我一起看发布会]


    “卧槽!卧槽!”


    黄弘资激动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脑袋狠狠撞到上铺床板。他捂着脑袋原地转圈,又冲到镜子前开始疯狂整理头发。


    他眼睛发亮,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宿舍门就在这时被推开,裴屷走了进来。


    黄弘资心情大好,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笑着打招呼:“哟,你回来啦!”


    他的目光扫到裴屷湿透的右肩,随口问道:“你肩膀怎么湿了?”


    话音刚落,贺衍也跟着进了宿舍。他左边的袖口也有些潮湿,但身上明显比裴屷干爽许多。


    黄弘资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卧槽!裴屷刚才不会是去图书馆给贺衍送伞了吧?!


    他机械地坐回椅子上,假装继续刷手机,余光却忍不住往那两人身上瞟。


    裴屷从衣柜里拿出干毛巾,动作自然地递给贺衍。


    贺衍愣了下,接过毛巾后道了声谢。


    黄弘资喝了口水压惊,脑子又开始疯狂刷屏,一周多前的回忆再次在眼前浮现,这俩,这俩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第116章 第 116 章 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梦……


    黑色的雨伞挂在了阳台, 伞尖凝聚的水珠时不时滴落,细小的声响淹没在了窗外的暴雨声中。


    潮湿的空气顺着缝隙渗入屋内,阴冷的感觉渗入骨髓。


    贺衍打了冷战, 接过了裴屷手中的干燥毛巾, 还没等他道谢,便听到了裴屷的声音。


    “你先去洗澡吧。”


    裴屷说完这句话, 便转身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贺衍没推辞:“行,我会快点洗的。”


    裴屷唇角扬起很小的弧度:“嗯,不用急。”


    黄弘资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等他打完的时候,贺衍已经走进了浴室。


    他的眼神闪烁着, 时不时地往后偷看一眼裴屷。


    裴屷已经脱下了被雨水打湿的外套, 但右侧的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手臂肌肉的线条几乎一览无余。


    黄弘资瞥了眼他的肌肉,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下意识摇头叹了口气。


    他托着下巴, 双眼无神地盯着手机里的视频,他的两个室友到底是关系好, 还是真的有问题啊。


    要是他们真谈了,那自己是当作知道, 还是不知道啊。


    不过黄弘资就纠结了一小会儿, 就又重新点开了微讯的置顶联系人, 看着屏幕傻笑。


    同一时间, 萨卡州,首都淮新。


    晚上十点,联邦最高检察院某个房间的灯还亮着。


    黑棕发色的男人坐在书桌前,神色冷峻, 甚至带着几分冷酷。


    前方的桌面上放着一个已经被拆开的牛皮袋,袋子的旁边,是一张被完好撕下的封条,上面写着“绝密”两个字。


    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从牛皮袋中拿出了几张文件,几分钟后,这些文件又重新被放回了牛皮袋中,封条也被完美粘了上去。


    岑靳眸色晦暗,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他扯了下嘴角,敲击的动作倏然停下。


    岑靳微眯着眼,目光扫过桌面密封完好的牛皮袋,眼底划过一抹冷芒。


    贺衍,是想查罗勋章吗?


    只是,杭家最近似乎和这位罗部长走得很近。


    岑靳垂眸沉思,灰蓝色的眸中翻涌着暗潮,神色愈发冷然。


    他的指尖摩挲着,目光忽地落在了前方的电脑屏幕上,眸中的寒意融化,唇角也噙上了一抹笑。


    视频里的青年坐在图书馆里看书,光影落在他的身上,面容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浓密的睫毛在冷白的肌肤上投下了细碎的阴影,莫名透出几分性感。


    岑靳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屏幕,瞳孔微微扩大,目光如同实质般描摹着屏幕上那张俊美的面容,眼神渐渐变得专注而炙热,像是要将画面中人的每一寸轮廓都镌刻进眼底一般。


    铜海大学,星河湾宿舍。


    浴室的门被推开,氤氲的水汽随之涌出。


    “裴屷,我洗完了,你可以进去了。”


    贺衍的发梢还滴着水,水珠顺着脖颈滑落,消失在松垮的衣领间。他的脸颊被热气蒸得微微泛红,眼尾那颗泪痣在水汽中显得格外醒目。


    上衣被未擦干的水滴浸透,隐约透出锁骨流畅的线条。


    裴屷的呼吸一滞,眼前的身影与那晚的记忆重叠,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喉结上下滚动,目光像是被烫到般仓皇移开。


    他微微颔首,走近了浴室内,淅淅沥沥的水声再次从浴室传了出来。


    黄弘资注意到裴屷走进了浴室,小心翼翼地凑到贺衍旁边。


    手机屏幕忽地亮了下,贺衍瞥了一眼,上面闪过了一条微讯的消息提示。


    贺衍擦拭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手拨开额前湿漉漉的碎发,正准备拿起手机——


    听到脚步声,他转身看向忽然出现的黄弘资:“什么事?”


    黄弘资舔了下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贺衍,你明天起来了,能不能喊我一下。”


    贺衍挑了下眉。


    在贺衍疑惑的目光中,黄弘资继续说道:“我明天要去见我前女友,但是我现在太兴奋了,晚上可能睡不着。要是万一我明天早上没醒过来,你一定要喊我。”


    贺衍点了点头:“没问题。”


    “还有什么事吗?”


    黄弘资本来正准备走,听到这话,脑海中忽然闪现什么,忽然脱口而出:“贺衍,裴屷刚才是去图书馆接你了吗?”


    贺衍眉梢蹙起,黄弘资怎么会用“接”这个词?


    黄弘资摸了下头继续说道:“刚才突然下雨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看到裴屷出去了……”


    贺衍呼吸微不可察的一滞,可裴屷不是说他刚从图书馆出来。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后语气平淡地开口:“不,我们是偶然遇到的。”


    黄弘资“哦”了一声,他眨着眼睛,本来他只是随口一问,但贺衍这种斩钉截铁的态度,反而更奇怪了。


    黄弘资轻咳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反正你千万别忘了,明天一定要叫我起床。”


    贺衍点了点头,他随便擦了几遍头发之后,拿出了吹风机。


    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淅淅沥沥的雨声与吹风机的嗡鸣交织在一起,在安静的寝室里回荡。


    热风拂过耳际,贺衍机械地拨弄着湿发。


    吹风机的热流忽然变得滚烫,贺衍下意识偏了偏头,才发现头发已经干了,他关掉了开关。


    贺衍深吸了一口气,他捏了捏眉心,眸色有些复杂。裴屷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但无论如何,自己又欠他的人情了。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还是贺琚的微讯消息,现在已经有了十几条。


    贺衍眉梢闪过几分躁意,没有点开。


    第二天,雨已经停了,但天气依旧阴沉。


    雨后的清晨,空气中还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直到九点多,太阳才从云层后探出头来。


    九点四十,黄弘资坐在亭子内,手指不停敲打着大腿。


    亭子中心的圆桌上,放着黄弘资买的早餐。


    十分钟后,孟凝心穿着淡蓝色连衣裙走到亭内:“等很久了?”


    黄弘资慌忙摇头:“给你买的早餐。”


    “谢了,但是我吃过了。”孟凝心在他旁边坐下,拿出平板放在了圆台中央,点开了直播。


    黄弘资失落地哦了一声。


    十点整,发布会现场灯光骤亮。


    行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却依旧耀眼。


    黄弘资盯着屏幕里行水那张极具冲击力的面容,又想到容貌完全不输给他的贺衍。虽然气质截然不同,但贺衍那张脸放在娱乐圈也绝对不输分毫。


    黄弘资思绪飘忽一瞬,如果不是去年那桩事,估计他也不可能知道行水和贺衍居然是兄弟。


    行水应该也姓贺吧。


    “这次的发布会,主要是为了跟大家告别。”行水的声音透过平板扬声器传来,“当初进这个圈子,不过是想被某个重要的人看见。”


    “现在愿望实现了,是时候回去完成学业了。”


    发布会现场一片哗然。


    黄弘资正在回想当初行水说的那番话,但因为时间太长,还没等他彻底想起来,就听到了旁边的抽泣声。


    黄弘资瞬间回神,立刻慌乱起来,难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她怎么在哭?


    “凝凝,你别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了。”黄弘资无措地安慰着她。


    孟凝心低着头,声音很低:“虽然我知道他最开始进娱乐圈就是为了一个人,但是现在……现在听到他打算离开娱乐圈的消息……我还是好难过。我真的好希望看到他去演那部电影。你不知道,他真的非常有演戏的天赋……”


    黄弘资松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但还没等他彻底放松——


    孟凝心便哽咽着说道:“而且,如果当初没了行水的帮助,高三下学期,我可能就打算退学了,也不可能会考到这里。”


    黄弘资听到这话,瞳孔猛地一缩,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地问道:“凝凝,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


    “高三的时候,奶奶生了一场大病,家里没钱,我本来是打算去打工赚钱给奶奶治病的。只是在我打算退学的前一天,我给行水的账号后台发了一条消息,就像是树洞一样,我也根本没想过他会回复。”


    孟凝心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断断续续地说道:“但行水不仅直接让他的经纪人联系了我,而且还给了我钱让我带着奶奶看病。我其实一直想要亲自给他道谢,可在他退圈之后,我可能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黄弘资眼睛睁大,声音也变得结结巴巴:“我,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喜欢他是因为,我,我还在嫉妒他。”


    “我是喜欢他没错,不过我从来都是事业粉。可他明明都要接下那么好的电影了,为什么要退圈啊?就算是上学,也不耽误拍戏啊?”


    孟凝心说完之后,泪水又夺眶而出。


    发布会上,行水还在游刃有余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


    “行水老师,你确定你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再次复出不会查无此人吗?”


    镜头前的行水微微勾起唇角,眼眸在镁光灯下流转着摄人心魄的光彩。


    他忽然轻笑了,眼底带着几丝微不可察的玩味:“查无此人?这位记者朋友似乎忘了,我进娱乐圈从来不是为了被别人记住。”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但现场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镜头都对准了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行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眉眼弯弯:“演戏很有趣,但……”


    他顿了顿,舌尖轻抵上颚,露出一个更加温柔且真心实意的笑容:“有些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发布会已经结束了,一名记者却忽然问道:“那行水老师,您是打算完成学业后再复出吗?”


    保镖拦住了记者:“抱歉,发布会已经结束……”


    贺琚对着记者笑了笑,随后起身走向后台。


    助理匆忙跟上,只听见他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哥哥,再等我一段时间,我就要去找你了。


    贺琚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他的锁屏是一张模糊的侧脸照片,隐约能看出是一个模样俊美的青年。


    铜海大学,圆亭。


    雨后的微风裹挟着凉意拂过圆亭,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抽泣的哽咽。


    黄弘资第一次见孟凝心哭得这么厉害,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心疼:“你要是真想见行水,我,我可以帮你。”


    “不用安慰我。”孟凝心擦掉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今天陪我一起看这场发布会,只是我本来还以为,行水这次的发布会,是为了新电影。”


    “我不是安慰你,我真的认识行水——”在孟凝心的注视下,黄弘资的声音逐渐变小,“好吧,是我兄弟认识行水。但我真的见过他!”


    黄弘资深吸了一口气,摆着胸脯,语气坚定地看着她:“凝凝,给我一段时间,我绝对能让你亲自跟行水道谢。”


    星河湾宿舍。


    黄弘资走到宿舍门前,伴随着门轴发出的吱呀声,他推开了宿舍大门。


    以前这个时间段,贺衍和裴屷都不会在宿舍,黄弘资想当然地以为宿舍没人,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肩膀瞬间垮了下来。


    反手将门关上后,黄弘资整个人靠在门后,后脑勺抵着冰凉的木门,闭着眼睛开始发呆。


    他的思绪乱成一团,如果真去拜托贺衍帮忙,那贺衍肯定就会问自己怎么会知道行水和他是兄弟。


    去年贺衍喝得烂醉,是行水行水扶着不省人事的贺衍把他送回宿舍的。


    而且还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把这件事告诉贺衍。


    如果他现在说漏嘴,行水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守信用?万一他生气了,拒绝帮忙怎么办?可如果不找贺衍,这件事又根本解决不了……


    黄弘资越想越烦,顺着门慢慢滑坐在地上,后脑勺抵着门板,盯着天花板发呆。他抓了抓头发,心里天人交战,完全没注意到宿舍里其实有人。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站在那里发什么呆?”


    黄弘资吓得一激灵,猛地抬头,正对上贺衍从床铺上探出的半张脸。对方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显然已经在宿舍里待了很久。


    “贺、贺衍?”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你在宿舍啊……”


    贺衍挑了挑眉:“不然呢?”


    黄弘资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笑两声,心里却更乱了。


    他赶紧从地上起来,干笑了几声:“哈哈,没事,没事。”


    贺衍眼底闪过几分疑惑,难道是上午他和他的前女友相处又不顺利了?


    贺衍利落地从床上跳下来:“你真没事吗?”


    黄弘资立马摇头:“真没事。”


    一小时后,贺衍微眯了下眼,指尖敲着桌面,余光瞥了一眼黄弘资。


    果不其然,他又在看着自己,一脸欲言又止。但刚才自己问他有什么事,黄弘资却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说。


    贺衍眉梢轻蹙了下,注意力被忽然亮起的手机吸引。


    微讯里出现了一条信息。


    [哥哥想我了吗,哥哥看我今天上午的发布会了吗?]


    贺衍瞥了一眼,发了两个字:[没看]


    这两个字刚发过去,贺琚的电话紧接着就打过来。


    贺衍正准备挂断,屏幕最上方就弹出了一条消息:[如果哥哥不接的话,我下午就去铜海]


    贺衍啧了一声,接通了电话,随即起身离开了房间。


    黄弘资盯着贺衍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他刚才绝对没听错,电话那头的嗓音,分明就是行水。


    所以,现在贺衍和行水的关系,应该没有去年行水说得那么糟糕了吧。


    阴沉的天色压下来,厚重的云层吞噬了上午出现的那点稀薄的阳光。


    贺衍走出宿舍楼,冷风卷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可能又要下雨了。


    他皱了皱眉,径直往餐厅方向走去。


    “哥哥。”电话那头传来贺琚的声音,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甜腻的委屈,“昨天晚上肯定没有看我的消息,我明明告诉哥哥一定要看今天的发布会的。”


    贺衍神色淡淡,语气敷衍:“不想看,消息太多了,烦。”


    “怎么这么冷漠……”贺琚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被刺了一下,但很快又染上几分执拗的黏稠,“我为了哥哥每天在公司里拼命干活,哥哥却不愿意抽出一丁点时间来看我的发布会。”


    贺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扫过食堂门口拥挤的人群,脚步未停。


    贺琚的呼吸声在听筒里变得明显,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又忽然刻意放轻。


    “你做得很好,公司有你看着我很放心。”贺衍随口说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评价一个尽职尽责的下属。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贺琚低低地笑了,声音轻柔得近乎病态:“哥哥总是这样……明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种话。”


    他顿了顿,又像是撒娇般软下嗓音:“哥哥既然知道我表现得很好,那哥哥能不能奖励我?”


    贺衍脚步微顿,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太清楚贺琚的性格,越是纵容,越是得寸进尺。


    贺衍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以后再说吧。”


    贺琚呼吸微滞,随即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餍足的愉悦:“好,我听哥哥的。”


    贺衍没再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眉头微蹙,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他抬头看了眼又放晴的天空,最近的天气还真是阴晴不定。


    而电话那头,贺琚盯着黑下去的屏幕,指腹轻轻摩挲着手机边缘,眼底翻涌着病态的满足。


    “哥哥……真狡猾啊。”


    贺衍吃过午饭,便再次去了图书馆。但因为图书馆晚上要维修,贺衍便早早回到了宿舍。


    七点不到,贺衍迈进了宿舍大楼。


    黄弘资在宿舍里纠结了一个下午,终于下定了决心。


    听到门锁转动的声响,黄弘资瞳孔猛缩,是谁回来了?


    看到贺衍,黄弘资双眼瞬间发亮。


    “你……”贺衍推门而入,话头突然卡在喉咙里,“有事?”


    黄弘资深吸一口气:“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黄弘资干笑两声:“那,要不,咱俩出去散个步?”


    贺衍意味深长地盯着黄弘资看了几眼,直到黄弘资冷汗都快冒出来的时候,终于点头说道:“可以。”


    暮色渐沉,夕阳的余晖斜斜地落在地面,整个校园都蒙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晕。


    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地亮起。


    黄弘资还在组织语言,却忽然听到贺衍冷不丁地出声:“有事说事,你都憋了一天了,还不打算说吗?”


    黄弘资咽了口唾沫,声音还有些发颤:“那个,贺衍,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黄弘资舔了下嘴唇,干笑了两声:“就是,行水,行水他——”


    贺衍眉毛蹙起,垂眸看向黄弘资。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眉梢微微下压,比平日多了几分莫名的压迫感。


    黄弘资看到贺衍的表情,被吓得心跳加速,声音更加结巴起来:“贺衍,如果行水来找你的话,能不能拜托你让他见一见孟凝心。你知道的,孟凝心特别喜欢行水。”


    贺衍眼眸微眯,他声音平静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认识行水?又为什么觉得行水会来找我?”


    黄弘资眼底闪过一丝纠结,还是终于开口道:“其实,去年我见过行水。那个时候你喝得太醉了,然后行水就扶着你把你送到了宿舍。他说你和他是一家人,然后——”


    贺衍瞳孔骤缩,呼吸猛地一滞。他去年,什么时候喝醉过,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贺衍的眼皮忽然跳了起来,他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忽然开口打断了黄弘资:“抱歉,你先告诉我,去年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送我回宿舍的?”


    黄弘资挠了挠头:“大概是秋天吧,或许是十月份?我记不太清了。”


    去年十月份?


    贺衍的眸色彻底暗了下去,他的指尖发颤,勉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你还记得他穿得是什么吗?”


    黄弘资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风衣?他肯定戴墨镜了,因为当时我还以为他是什么可疑人物,所以记得特别清。”


    贺衍忽然低笑了一声,只是这声音像是从齿缝里硬挤出来的一样,带着几分森冷的意味。


    黄弘资浑身汗毛竖起,他吓得退后半步。


    贺衍的嘴角虽然扬起,但眼底却结着冰,眉骨投下的阴影让那双眼睛显得愈发阴沉。


    他抬手松了松领口,指节绷得发白,仿佛下一秒就会攥成拳头砸在墙上。


    去年的那个晚上,他的确见到了贺琚。


    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梦——


    也不是梦。


    第117章 第 117 章 桃花树下


    贺衍此刻的表情实在太过骇人, 黄弘资后背一凉,下意识深吸一口气,直接鞠躬开始道歉:“贺衍, 对不起!当初是我不该瞒着你, 但行水他……”


    他喉咙发紧,硬着头皮继续解释。


    那天晚上行水送醉酒到不省人事的贺衍回来, 不仅亲口说过他们是兄弟,而且行水还从手机里翻出了他和贺衍的合照,还说了一些跟贺衍相关的细节,这些根本作不了假。


    “他说……你们之间有些家事没处理好,怕你知道是他送我回来的会更生气, 所以让我保密。”


    黄弘资越说声音越小, 最后几个字几乎吞进了肚子里。


    贺衍眼睑猛地抽动, 指节在身侧攥得发白。他的唇角溢出一声极轻的嗤笑,舌尖顶了顶腮帮,果然是贺琚那疯子会做的事。


    为什么道歉之后贺衍看起来更生气了?


    黄弘资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抬头:“那个, 贺衍,你还好吗?”


    “没事。”贺衍抬手捏了捏眉心, 再开口时已经恢复平静, “继续说正事。孟凝心为什么非要见行水?”


    “她高三那年奶奶重病, 家里凑不出手术费。”黄弘资连忙解释, “她本来打算退学打工,就在她极其绝望准备退学之前给行水的社交账号发了条私信,然后行水不仅联系了她,还承担了她奶奶全部医疗费。”


    贺衍突然怔住, 树影婆娑,昏黄的街灯照在身上,将他半边脸笼罩在斑驳的光影里。


    他的眼底划过一丝波动,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贺衍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哑:“她奶奶,现在怎么样?”


    这问题出乎意料。


    黄弘资眨了眨眼:“手术很成功,老人家现在身体硬朗着呢。”


    “这样啊,很好。”


    贺衍的声音很轻,他笑了下,紧绷的气氛终于松动些许。


    黄弘资松了一口气。


    贺衍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如果行水来铜海,我会告诉你。不过他行程不定,别抱太大希望。”


    “真的?太感谢了!”黄弘资眼睛瞬间亮起来,一拳轻捶在贺衍肩上,但被贺衍躲开了。


    黄弘资也不在意,他笑得见牙不见眼,方才的忐忑一扫而空:“就知道你小子够意思!下周你的饭钱我全包了,管饱!”


    “不用。”


    说开之后,两人漫步走回宿舍。


    天已经彻底黑透了,路灯将昏黑的校园照亮。


    星河湾宿舍区前面的小路上两侧种着桃花,走进后,隐约能闻到空气里浮动着桃花的甜香。


    路灯昏黄的光晕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在路上投下斑驳的碎影。


    贺衍踩着湿漉漉的落花往前走,身后来了辆自行车,他往右躲了躲,衣袖不小心碰到了缀满水珠的枝条。


    贺衍蹙了下眉,花瓣飘落划过他的脸颊,随后打着旋落到了地面。


    黄弘资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卸下来,此时看什么都非常顺眼。


    他听到贺衍那边簌簌的轻响,目光随之移到了路两侧的桃花树上,忽然感叹了一句:“这花开得可真好,之前怎么没感觉这么好看呢。”


    黄弘资正要再感叹几句,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桃花树下的一对身影。


    高挑男生微微低头,他对面的女生仰着头,正在递什么东西给他。


    黄弘资猛地刹住脚步。


    卧槽!那不是裴屷吗?


    路灯照亮了女生的面容,黄弘资眼睛猛地睁大,这是孟凝心的舍友,好像还是她们系的系花来着。


    两人站在纷飞的花雨里,画面美好得像幅油画。


    可黄弘资脑子里却炸开了锅,虽然俊男美女站在桃花树下的画面格外吸睛,但裴屷不是喜欢贺衍吗?


    黄弘资一脸震惊,他瞥了眼旁边一脸生人莫近的人。


    贺衍眼眸半垂,并没有注意到那边,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眉梢蹙着,眉骨阴影落在眼上,显得那双眼睛更冷了。


    “贺衍,你看那边!”


    黄弘资低声的轻呼打断了贺衍的沉思。


    他示意贺衍往那个方向看:“喏,你看那个是不是裴屷。旁边是文学系的系花。他们俩?”


    黄弘资话说了一半,但其中的意味很明显。


    贺衍的目光落在了那处。


    裴屷的对面是一个很美的女生,黑色的长发在街灯下闪着光泽,皮肤也很白。


    这种场景,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


    贺衍在那个女生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移开了目光,他侧眸看向黄弘资:“怎么了吗?”


    黄弘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你不觉得他们俩刚才的气氛,有点……嗯……”


    他做了个模糊的手势:“就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贺衍闻言挑了挑眉:“所以?”


    黄弘资咽了咽口水,眨眼的频率加快,他硬着头皮继续道:“你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贺衍本来还在想贺琚的事情,眼底还凝着未散的冷意,他停下脚步,看向黄弘资,平静地询问道:“我该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黄弘资顿时了然,自己先前的揣测不过是一场瞎想,所以大概是自己这段时间因为失恋太敏感了,这两人肯定没有什么嘛。毕竟要是放自己身上,看见自己的女朋友和异性相处,肯定心里会不舒服的。


    他连忙摆手,干笑两声往后退了半步:“我就是随口一说。”


    “走吧。”贺衍说完后,迈开了步子。


    黄弘资“嗯”了一声,他再次往对面看了一眼,那个女生已经转身离开了,背影很快便消失在转角处。


    “贺衍,”他压低声音,“那个女生走了诶。”


    一阵晚风倏然而过,枝头的桃花纷纷扬扬地坠落。路灯的光晕在空气中晕染开来,将飘落的桃花瓣映照得近乎透明。


    贺衍闻言抬眼,目光穿过纷扬的花雨。就在这时,站在桃花树下的裴屷似有所觉,忽然抬起头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粉白的花瓣落在裴屷的肩头和发间,他抬手随意拂去,迈开步子朝这边走来,鞋踩在还有些湿润的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好巧。”裴屷在距离贺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声音低沉悦耳。


    他的目光在贺衍脸上停留了一瞬,眼角微微弯起,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贺衍点了点头,神色如常。


    裴屷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落在贺衍的肩头的粉白花瓣上,下意识抬手想要拂去,但也只是指尖颤了下。


    “石教授下周要去奈杜州的州立大学做学术指导。”他侧头看向贺衍,镜片后的眼睛映着路灯的光,“我会随行。大概要去一个月。”


    “他正式收你进课题组了?”


    “还没,还需要考察。”裴屷轻轻摇头,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这次算是阶段性考核。”


    夜风掠过,卷起的花瓣打着旋儿从两人之间穿过。


    裴屷的目光追随着那些飘远的花瓣,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所以,得好好表现才行。”


    这句话说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黄弘资插不上话,他耸了耸肩,跟在两人后面。


    与此同时,网络上行水退圈的消息也在持续发酵。


    行水退圈这个词条在热搜榜单上整整挂了一天,各大社交平台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性消息席卷。


    各种议论和猜测像潮水一般淹没了整个网络。


    而就在当晚,一条看似普通的微博悄然出现,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沸腾的油锅——


    [难道没人好奇行水说的那个是谁吗?]


    发帖人的ID是一串乱码,头像空白,没有任何个人资料。


    起初,这条微博淹没在无数讨论中,直到一个刚注册的账号回复:[我知道行水是谁,也知道他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紧接着,这个匿名账号发出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照片的拍摄时间应该在傍晚,在朦胧的光影中,哥特式城堡群的尖顶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镜头焦点处,一个男生的侧影被刻意虚化处理,但即便如此,在那片模糊的轮廓中依然能辨识出完美的侧脸线条。


    微博下面的评论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这是P的吧!]


    [行水退圈不会是因为他吧?]


    [不知道能不能说,但这个背景,我总感觉有点像一个地方]


    [像什么地方,话别说一半啊?!!!]


    [我也觉得有点像那个学院]


    [难道行水之前也上的这个学院吗,老天,那他绝对是真的大少爷,这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上得起的]


    ……


    [圣洛莱索吗?]


    [我艹,你还真说出来了!!!]


    评论区的讨论越来越热烈,转发量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有人开始深扒照片里的那个人是谁,但始终没有人真正找到,那个新注册的账号发完照片之后也再没说过一句话。


    然而,就在舆论即将失控的边缘——


    帖子消失了。


    不仅原帖被删除,连发布者的账号也显示“已注销”。


    那些截图转发的营销号也纷纷删博,相关词条的热度也被强行压了下去。


    而这一切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掐灭了一样,仿佛这个讨论从未存在过。


    三人走回宿舍。


    裴屷自然地走到了贺衍旁边。


    黄弘资看着他们聊天,却没有一个人提刚才那个女生的事情。


    贺衍怎么不问刚才裴屷和那个女生在干什么,他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黄弘资心里像有只爪子在胸腔里挠,很是刺挠。


    黄弘资咽了一口唾沫,他好奇到不行,刚走回宿舍,就忍不住给孟凝心发了条消息,问她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直到一个多小时后,对面才回复:[她去表白了,但是被拒绝了。我不太清楚她跟谁表白了,刚才我们宿舍都在安慰她,没看见消息。]


    孟凝心:[你朋友真的认识行水吗?那他知道行水是为了谁才进圈的吗?]


    孟凝心发给黄弘资一张截图:[吃到的瓜,但不知道真假。]


    黄弘资扫了眼图片,余光看到贺衍已经躺到了床上。


    [等明天我帮你问问。]


    第二天是周末,清晨,天刚蒙蒙亮,宿舍里一片静谧。


    裴屷很早就醒了过来,贺衍也已经醒了,只有黄弘资还蜷在被窝里,睡得正熟。


    裴屷拉着行李箱走出宿舍,指尖刚搭上门把手,忽然察觉到身后的视线。


    他回头,看见贺衍站在门内。


    逆着晨光的剪影修长而挺拔,他的发梢也被镀上一层浅淡的光晕。


    “我送你。”贺衍开口,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低哑。


    裴屷唇角不受控地扬了一下,又很快抿住,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第118章 第 118 章 “哥哥在洗澡吗?”……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切进来, 黄弘资听到宿舍大门打开的声音,迷迷糊糊地支起身子,发现宿舍里空无一人。


    迷糊了好一阵, 黄弘资打了个哈欠, 他摸到枕边的手机,眯着眼看了半天才确认时间, 才早上八点。


    黄弘资把脸埋进枕头里,正打算再睡个回笼觉,门锁又一次转动起来。


    贺衍推开门,走到书桌前,将书包斜挎到肩上。


    “等等!”黄弘资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手忙脚乱地扒着床栏探出半个身子。他昨晚答应孟凝心要打听的事, 差点又忘了。


    “贺衍, 问你个事呗?”


    贺衍的手搭在门把上,微微侧头:“说。”


    “那个,”黄弘资抓了抓睡成鸟窝的头发, 斟酌着用词,“你知道行水当初为什么想进娱乐圈当演员吗?”


    贺衍握着书包背带的手突然绷紧, 骨节泛白。


    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画面。


    [灰色调的房间内,他被捆在了一把柔软的皮质椅子上, 嘴里似乎被塞着什么东西, 无法说话。


    贺琚单膝跪在他的前面, 他仰起头, 舌尖上还沾着什么。


    “哥哥知道我为什么想当演员吗?”贺琚的声音带着气音。


    他笑了下,像展示战利品般缓慢舔过唇角:“因为只有站在镜头前,哥哥才能一直看到我听到我,忘不掉我。”]


    本来已经遗忘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贺衍猛地闭眼, 再睁开时,眼底已经结了一层冰,他扯了下嘴角,甩出了三个字:“不知道。”


    黄弘资被这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吓得缩了缩脖子,还没等他再开口,贺衍已经消失在了宿舍。


    五月中旬的铜海已经完全被夏季攻陷,星河湾宿舍区道路两旁的粉意已经被绿叶取代。


    烈日炙烤着校园,蒸腾的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景物,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


    校园里的梧桐树蔫头耷脑地立着,偶尔一阵热风掠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却带不来半分凉意。


    与此同时,期末周也悄然来临,整个铜海大学都笼罩在紧张的氛围中。


    图书馆再次爆满,连餐厅里都坐满了埋头苦读的学生。


    贺衍没能抢到图书馆的座位,而黄弘资本来就不喜欢去图书馆。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地留在了宿舍。


    贺衍坐在书桌前,修长的手指扣住冰可乐的拉环,“嗤”的一声轻响,罐口冒出丝丝凉气。


    他仰头喝了一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水珠顺着铝罐滑落,沾湿了他的指尖。


    黄弘资趴在桌子上,时不时偷瞄一眼贺衍。距离上次他拜托贺衍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但贺衍那里还是没什么信儿。孟凝心也没催促他,似乎从最开始就认定这件事是自己在瞎说。


    “她肯定觉得我在吹牛。”黄弘资低声嘟囔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脸埋进摊开的课本里。


    他当然想证明自己没说谎,可又不能直接去质问贺衍,毕竟对方能答应帮忙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空调在头顶呜呜作响,黄弘资偷瞄了一眼贺衍,决定找个话题打破沉默:“那个,再过两周就要考试了,裴屷还不打算回来吗?”


    贺衍把可乐罐放到一边,随口回道:“大概下周吧。”


    黄弘资眨巴了下眼,这俩人果然有偷偷联系,但他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黄弘资“哦”了一声,赶紧趁势追问:“那你知道行水的行程吗,他最近会来铜海吗?”


    空气突然凝滞了一瞬。


    贺衍翻书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住,他的眼睛暗了暗。自从上次知道的那件事之后,他就直接把贺琚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不清楚,我们很长时间没联系了。”


    黄弘资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瘫在桌子上。


    贺衍将可乐放在一旁,重新翻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黄弘资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自己的课本,加入了复习的行列。


    铜海机场的落地窗外,暮色渐沉。


    一架银白色的飞机划破云层,稳稳降落在跑道上,舷梯旁,一个修长的身影缓步而下。


    男人穿着件浅灰色的亚麻衬衫,下半身是一条黑色休闲裤。他的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没系,整个人透着漫不经心的优雅。


    两个小时后,天色已经昏暗,星河湾宿舍区笼罩在夏夜的闷热中。


    街灯在路面上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光圈。


    铜海大学的西门,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刷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学生卡,走进了校园内。


    他的身量极高,几乎比周围的男生都要高出一头。


    夜风拂过,微卷的发丝从帽檐下探出几缕,在脖颈处勾出慵懒的弧度。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口罩将剩余的部分也藏得严严实实,但挺拔的鼻梁轮廓依然清晰可见。


    路过的人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偷偷打量这个人。


    即便看不到容貌,但那优越的头身比和周身的气场,也足以让人确信,这绝对不是一个不同人。


    路过的女生们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几个男生也忍不住回头张望,小声议论这是不是哪个来学校取景的明星。


    树影婆娑间,男人的身影在路灯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很快消失在星河湾宿舍区的转角处。


    星河湾宿舍区一号楼。


    黄弘资把脸埋在课本里,书本上的油墨味让他更加心烦意乱,草稿纸上画满了各种歪歪扭扭的IS-LM曲线,像一群扭动的蚂蚁。


    “贺衍,贺大学霸,贺神——”他突然仰天长叹,“为什么你是法律系的啊啊啊!为什么这学期我们一样的课程就只有只用背的公共课啊啊啊啊!”


    黄弘资痛苦地哀嚎了一番,又开始埋头苦读。


    贺衍合上笔记本,揉了揉发酸的后颈。


    他起身从衣柜里取出浴巾,浴室的门轻轻合上,很快,淅淅沥沥的水声传了出来。


    氤氲的水汽在磨砂玻璃门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模糊了里面晃动的身影。


    黄弘资大脑发胀,已经放弃了复习,正瘫在桌面上刷手机。


    宿舍大门那里忽然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黄弘资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多,这个点会是谁?难道是裴屷回来了,但门又没锁,他敲门干嘛。


    “来了来了!”他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心里还在嘀咕是不是楼管来查寝。


    黄弘资拉开门的一瞬间,呼吸猛地停滞——


    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脸上还戴着墨镜和口罩,根本看不清脸。


    但黄弘资却瞬间意识到了他是谁:“行……行水?!”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几乎变成了一声气音。


    男人点了点头,自然地侧身进门。他的目光在浴室门外停留了一下,又在宿舍内环视一圈,随后坐在了贺衍的椅子上。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看着桌面上整齐叠放好的衣服,唇角的笑意忽然变大。


    浴室里的水声仍在继续,贺衍显然没听到外面的动静。


    黄弘资僵在原地,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过下一秒,他的脑海里就出现了孟凝心知道这个消息后的笑脸。


    就在这时,男人突然抬手摘下了帽子以及脸上的墨镜和口罩。那张脸漂亮得近乎锋利,整个人像是被柔焦镜头笼罩着,连发梢都泛着朦胧的光。


    “你好。”他对着黄弘资弯了弯眼,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哥哥在洗澡吗?”


    黄弘资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得是贺衍,然后点了点头。


    浴室的门突然“咔哒”一声开了一条缝,蒸腾的水汽从里面涌出。


    “黄弘资,”贺衍的声音混着水声传来,“我衣服忘拿了,就在桌上,递我一下。谢了。”


    黄弘资正准备去拿衣服,却见行水已经起身,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那叠衣物,动作自然地走向浴室。


    第119章 第 119 章 “疯狗。”


    第119章


    浴室的门被敲响了。


    “给我吧。”贺衍以为是黄弘资, 他微微拉开玻璃门,半掩的门扉恰好可以将衣服递进去。


    但门外的人并没有动静,贺衍眼中闪过几分疑惑:“黄弘资?”


    他出声后, 一只手伸了进来, 手腕的线条修长,骨节分明, 但这不是黄弘资的手。


    一声熟悉的轻笑从门外传来,但贺衍的眸色却骤然冷了下来。


    贺琚尾音微微上扬:“哥哥,惊喜吗?”


    贺衍一把扯过衣服,“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贺琚站在浴室外,斜倚在浴室正对面的墙面上。


    他微微偏着头, 耳畔几缕微卷的发丝垂落, 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 动也不动地盯着浴室的方向。


    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从浴室里传来。


    贺琚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墨黑的瞳孔里泛起一丝晦暗的笑意。


    黄弘资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他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行水, 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像是被黏在了浴室门上一样,一寸都不曾移动。


    贺衍打开浴室的玻璃门, 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落,没入了衣领深处。


    贺琚扬起唇角, 向前迈了一步, 他伸手想要触碰贺衍还在滴水的发梢, 却在半空中被狠狠拍开。


    贺琚却丝毫不恼, 反而笑出了声。


    黄弘资一脸古怪,这兄弟俩之间的氛围,感觉有点怪怪的,不像是自己最开始以为的那种简单的家庭矛盾。


    贺衍眉梢紧蹙, 脸色阴沉得可怕,连空调的冷气都比不上他周身散发的寒意。


    “哥哥还是这么冷淡。”贺琚叹息般说道,向前逼近一步,“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哥哥想我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一般,带着说不出的缠绵意味。


    贺衍嗤笑了一声,声音冷硬:“滚!”


    宿舍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贺琚却恍若未闻,目光落在贺衍湿漉漉的发梢上。他的眼神带着炽热的温度,从发梢滑落,描摹着贺衍眉眼轮廓,最后停在他紧抿的唇上。


    “哥哥还是先把头发擦干,”他声音温柔的几近蛊惑,笑着说着,“虽然现在是夏天了,但湿着头发容易头疼。”


    贺衍扯了下嘴角,下颌线绷得极紧,心底的怒意在胸腔翻腾,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贺琚,我以为上次我们已经说清楚了,”贺衍眼尾微挑,眸色凌厉,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你出现在这里,找死吗?”


    贺琚?所以行水果然也姓贺啊。


    黄弘资心里嘀咕了一句,抬眼的瞬间,却被贺衍浑身上下的冷意给惊到了。


    这个大明星到底和贺衍有多大的矛盾啊。


    黄弘资偷偷把目光落到了贺琚身上,忽然头皮一阵发麻。


    卧槽!


    黄弘资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眼神真的没问题吗?他们不是兄弟吗?!!


    是自己看错还是——


    黄弘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他问贺衍的那个问题的时候,贺衍那种全然反常的暴怒。


    黄弘资震惊得差点咬到舌头,难道行水进娱乐圈,居然是为了贺衍?!


    但这不是——


    黄弘资瞳孔骤缩,神色里满是震惊。


    贺琚忽然侧头瞥了一眼黄弘资,墨黑的眼睛里翻涌着令人胆寒的暗潮,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一件碍事的摆设。


    黄弘资顿时僵在原地,他这个眼神跟刚才那个温润如玉的大明星完全判若两人。


    “我才知道,”贺琚重新将目光转回贺衍身上,“原来裴屷居然和哥哥一个宿舍。”


    贺琚的眼神带着赤裸裸的占有欲,藏着某种近乎虔诚的迷恋,让人毛骨悚然。


    那种疯狂的爱意混杂着执念,在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歪了歪头,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他还在笑着,可眼神却阴鸷得可怕:“哥哥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裴屷和哥哥住在一起多久了?”


    黄弘资在心里疯狂吐槽:你是完全忘记这个宿舍还住着第三个人吗?!所以贺琚居然也认识裴屷?这到底是什么复杂的三角关系?


    贺衍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告诉你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鼻梁上还挂着几颗细小的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贺衍的目光扫过桌面上散落的墨镜和口罩:“遮住你的脸,跟我出来。”


    “哥哥,”贺琚委屈地撇了撇嘴,“外面好热,我们不能在这里说吗?”


    话虽这么说,他却已经乖巧地拿起墨镜戴到了脸上。


    五月中旬,铜海已然进入了夏季。


    夜风吹过,却也只带来了一片闷热,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蝉鸣声,三三两两的学生在道路上穿行。


    只是,当他们看到某处时,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


    不远处,一前一后走着两个身材出挑的男人。


    走在前面的青年背影挺拔,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后面那位戴着鸭舌帽的高挑男人则是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人的身后。


    这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彼此之间更是沉默无声,但那人却莫名给人一种如影随形的压迫感。


    贺衍脚步微停,拐进了星河湾宿舍区附近的一条小巷。


    贺琚唇角笑着,眯着眼看了下四周,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


    但他依旧跟着贺衍,脚步并未停下。


    小巷里很是昏暗,路口的灯因为最近前段时间的大雨早已罢工,到现在还没有修。


    远处主干道的灯光照不到这里,只有微弱的月光隐约透了进来。


    巷子狭窄,闷热的感觉比外面还要重。


    贺衍走到巷子深处站定。


    他抬眸,语气平静:“你对这里还有印象吗?”


    贺琚眨了下眼,睫毛忽闪着,他笑着说道:“怪不得哥哥前段时间突然拉黑我了,原来是因为这样啊,我当然有印象了。”


    他又向前迈了一步,微微俯身:“哥哥,在那天,你的确在这里遇到了我。”


    贺琚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是甜蜜。


    他比之前长高了太多,高出贺衍大半个头,此刻俯下身来,几乎完全将贺衍笼罩住,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哥哥怎么不说话。”贺琚低声抱怨了一句,但很显然他并不在意。


    贺衍眸底没什么情绪,一脸漠然,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


    贺琚的唇角笑意不见半分,他又凑近了贺衍,两人的呼吸几乎交错。


    夜风拂过,混合着夏夜特有的燥热,在两人之间形成一种诡异的暧昧氛围。


    “哥哥,如果那天没有我,哥哥就觉得自己能逃掉了吗?”


    “说完了吗?”


    贺衍抬眸看向他,猛地揪住贺琚的衣领。


    贺琚呼吸明显一滞。


    “砰”的一声闷响,他的后背撞上粗糙的砖面,痛意通过神经穿到大脑,但他闷哼后反而笑了出来。


    贺衍神色冷鸷,半点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直接出拳砸向了那张脸。


    贺琚的头被打得偏向一侧,嘴角立刻渗出血丝,他伸出舌尖舔了舔。


    “好奇怪啊,哥哥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鄢忬可以,岑靳可以,裴屷也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帮了哥哥了那么多,为什么只有我没有奖励呢。”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贺衍,他一记重拳砸向贺琚腹部,紧接着膝盖狠狠顶向对方。


    可贺琚不躲不闪,硬生生接下了这个撞击,他整个人都蜷缩了一下,却依然笑得开心。


    “你这个疯子。”贺衍猛地揪住贺琚的衣领,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人狠狠掼在地上。


    贺琚的后背重重撞上潮湿的水泥地,痛得弓起身子,唇角却依旧溢出了一丝愉悦的轻笑。


    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望着居高临下的贺衍,眼底的痴迷反倒更加深了:“哥哥,消气了吗?”


    贺琚仰躺着,昂贵的衬衫沾满尘土和血迹,漆黑的瞳孔在暗处扩张,翻滚着浓稠的欲色。


    就在这个瞬间,贺琚倏然起身环住了贺衍的腰。


    他将脸埋进对方的腹部,鼻尖抵着贺衍紧绷的肌肉深深吸气,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气息。


    贺琚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几分疼痛的颤意:“打也打过了,哥哥能不能……别赶我走?”


    “贺琚。”贺衍踹开他,一脚踩上他的胸口,膝盖微曲,布料绷紧露出大腿肌肉凌厉的线条,整个人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你把我当什么东西了?”他声音很轻,却让空气都凝出冰碴,“下药、迷.奸、囚禁,你做的这些事情,足以坐一辈子监狱。”


    夏夜的燥热在此刻凝固,蝉鸣声中,贺琚的喘息混着血腥味在两人之间蔓延。


    “下药、迷.奸、囚禁……”他居然低笑起来,喉结滚动着,“哥哥记得真清楚……”


    斑驳昏暗的光影下,贺衍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抬手将汗湿的额发粗暴地捋到脑后,露出那双燃着暗火的眼睛。


    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落,没入衣领深处。白色的短袖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精瘦的腰线和腹肌,只是衣摆突兀地沾着零星的血迹。


    “如果哥哥能消气的话,”贺琚突然抓住他的脚踝,“我可以现在就去自首——”


    他声音沙哑,却带着诡异的甜蜜:“判无期、死刑……什么都好……”


    “别开玩笑了!”贺衍猛地抽回腿。


    他揪住贺琚的衣领将人提起:“对你这种人来说,监狱不过是换个地方度假罢了。”


    话音未落,一记膝撞再次狠狠击对方的腹部。


    “疯狗。”贺衍冷嗤一声。


    第120章 第 120 章 热搜


    贺琚痛苦地喘息着, 疼得浑身都在颤抖,几乎快要干呕,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


    哥哥, 还真是丝毫不手软啊。


    贺琚唇瓣紧抿着, 眼睛却依旧在笑,他的眼眶都在用力, 额发已经被冷汗浸湿,眼底却满是暗色的疯狂。


    贺衍静静地站在原处,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贺琚。


    真是奇怪啊,贺琚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执着呢。真要算下来,他和贺琚的交集, 也就最开始在圣洛莱索的那短短三个月罢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 最初贺琚看他的眼神, 就像在看一场有趣的闹剧,带着高高在上的玩味,仿佛他不过是个供人取乐的跳梁小丑。


    贺衍眼底浮现点点嘲意, 心里涌起几分荒谬。


    贺琚这样的人,生来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怕是从来没被人拒绝过。所以, 当遇到一个不肯顺他心意的人, 反倒激起了他那点可笑的征服欲。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人类的劣根性罢了。


    可惜, 他对成为任人争夺的玩具不感兴趣。


    昏暗的小巷,潮闷的空气,黏热的汗水顺着前额滑落。


    贺衍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过眉骨时带下一片湿凉。他神色已然平静了下来, 眼底更是没有一丝波澜。


    贺衍正欲转身离开,但却迈不动脚步。


    他垂下了眼。


    贺琚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裤脚,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能看见他的手背的青筋用力的凸起,连骨节都在泛白。


    巷子外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由远及近。


    “哥哥如果现在离开的话,”贺琚顿了下,“那我就要喊人进来了?”


    贺琚语气轻松地说出了这句威胁,但他的眼神依旧温柔令人毛骨悚然。


    贺衍简直要被他的厚颜无耻气笑:“贺琚,你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是啊。”贺琚答得干脆,他的眼角弯弯,“哥哥不知道吗,从你离开我的那天起,我就疯了。”


    “我已经做了我能为哥哥做的一切,上次明明说好了要奖励我的?”


    贺琚仰起脸,喉结滚动,嗓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和哭腔:“可是哥哥,你为什么要言而无信呢?难道就因为我做错了一件事,就要完全否决我的所有吗?”


    他的眼睛此刻湿漉漉的,脸上还沾着血迹,整个人像是件被摔裂的玉器,裂痕里都渗着惊心动魄的美。


    但贺衍眉梢里却全是寒意,半分没有动容。他的指尖在身侧微微收紧,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


    巷子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个年轻人嬉笑着走过,手机还外放的欢快的摇滚乐。


    “快点!再晚烧烤摊该收摊了!”


    “急什么,老板跟我熟得很……”


    欢快的谈笑声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愈发衬得巷内死寂。


    “人已经走了。”贺衍看着他说了一句。


    空气安静了一瞬。


    贺琚松开了贺衍的裤脚,撑着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靠在了墙上。


    贺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昏黄的路灯在他轮廓上描了层脆弱的光。


    贺琚的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冷汗混着血水从下颌滴落。


    “哥哥,我可以改的。”


    贺衍恍若未闻,他垂下眼睛不再看他,只是冷声说道:“你之前帮过的一个粉丝,她想要亲自感谢你。”


    贺琚的表情很明显的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出声:“哥哥是在请求我吗?”


    “你的答应与否跟我无关。”贺衍终于看向了他,“贺琚,你如果真的了解我,就该明白,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他的眼神冷静得近乎残忍,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了。


    贺琚盯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抵在墙面上,忽得低低地笑了起来,喉间溢出的声音沙哑又疯癫。


    “可是哥哥,”他喃喃着,眼底翻涌着病态的执念,“你逃不掉的。”


    贺衍的背影早已消失在了巷口,可贺琚却像是仍能看见他一样,一直望着那个方向。


    他缓缓抬手擦掉了脸上的血痕,眼神痴迷而阴鸷,带着某种扭曲的愉悦,丝毫不见刚才的可怜模样。


    星河湾宿舍内,黄弘资坐下后又站起来,在宿舍内不停地来回踱步,拖鞋在地板上摩擦出焦躁的声响。


    他们两个已经出去快一个小时了,黄弘资脑子里还在一直想着这件事。


    他的脑子胀得发疼,今晚发生的每一帧画面都在颅内循环播放,连半点心思都分不给别的东西。


    所以,这俩人不会真是乱——


    黄弘资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忽然长叹了口气,又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


    突然,大门从外面被推开。


    他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目光瞬间移到了那里,但只有贺衍一个人回来了。


    黄弘资瞳孔骤缩,他的衣服上,那是血?!!


    “你们打架了?!”黄弘资脱口而出,他观察贺衍的表情,但很奇怪,贺衍的神色很平静,和平常没太多区别。


    而且身上似乎也没有受伤的痕迹。


    “那个,”黄弘资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开口,“孟凝心的事……”


    贺衍眨了下眼,他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抽出一张便签纸,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串号码。


    “拿着。”贺衍将便签拍在桌上,声音沙哑,“我跟他提过这事了,但我不清楚他会不会答应。你自己联系他吧。”


    黄弘资愣愣地拿起便签,上面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卧槽,就这么把行水联系方式给自己了,真的没问题吗?!!


    “谢谢!真的太谢谢了!”黄弘资激动得语无伦次,“孟凝心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疯的!她、她其实一直……”


    贺衍抬手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眉头微蹙:“不用跟我说这些。”


    黄弘资立刻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用力点头。


    他低头看着那串数字,已经在脑海里构思要怎么跟孟凝心说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突然,他的目光再次扫到了贺衍短袖上的零星的血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个,这些……你没事吧?”


    贺衍的动作顿了一下:“不是我的血。”


    黄弘资识相地没再追问。


    几天后的傍晚,黄弘资兴冲冲地推开宿舍门,声音里掩不住的雀跃:“贺衍!孟凝心已经感谢过行水了,不过他们没见面,是视频通话。”


    贺衍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黄弘资已经知道贺琚和贺衍没有血缘关系了,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犹豫着开口:“那个,贺衍,还有件事,行水让我转达……”


    “我说过了,”贺衍抬起眼看向他,“不要和我提他。”


    宿舍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黄弘资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默默退到自己的床位。


    石教授已经还待在奈杜州,已经联合奈杜州州立大学开展了课题研究,裴屷也正式被选入了课题组当中。


    但研究正在关键阶段,因此直到贺衍最后一门考试的那天,裴屷还没有回来。


    考试在当天上午八点半开始,贺衍七点多就离开了宿舍,黄弘资的考试在昨天已经全部结束,通宵玩了大半夜,现在睡的正沉。


    吃过早饭,贺衍走向考场。


    一路上,无数道视线都黏在他的身上,见他经过便立刻压低声音,却又在他离开后频频回头张望。


    贺衍抬眸,微微蹙眉,他隐约听见“热搜”之类的字眼,但考试在即,他并没有特别在意。


    十点半,考试结束。贺衍交完卷走出教学楼,这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贺衍走向餐厅,毒辣的太阳光炙烤着大地,但和早上的情况一样,路上的人依旧在看自己。


    贺衍眯起眼睛,余光瞥见一个戴着棕色帽子的男生正鬼鬼祟祟地举着手机。


    他朝那个人走了过去,偷拍的男生吓得立刻逃窜,但还是被贺衍逮住了。


    “你在干什么?”贺衍一把扣住对方手腕。


    男生吓得一个激灵,他挣扎着想跑,却被贺衍牢牢按住了肩膀:“跑什么?”


    “你要不追我的话我跑怎么会跑?”男生梗着脖子反驳,眼神却闪烁不定。


    贺衍单手扣住男生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他整个人按在了墙上。


    男生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他刚想破口大骂,但贺衍的手突然收紧,他顿时痛得脸色发白,所有脏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我靠,怎么没人说过贺衍力气这么大啊。


    他龇牙咧嘴地求饶:“疼疼疼……松手!我错了!”


    贺衍面无表情地松开了对他的钳制,另一只手轻松地夺过这人的手机。


    男生揉着发红的手腕,却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眼前的人。


    但这家伙,长得也太TM帅了吧。


    不愧是绯闻里被大明星爱慕的男主角。


    他以前只是从别人嘴里听过贺衍的名字,毕竟自从贺衍入学以来,他这个名字就经常在学生间流传,但奇怪的是,校园论坛里关于他的照片要么模糊不清,要么只有背影。


    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贺衍真人。


    男生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但又克制不住地偷看着贺衍。


    贺衍点开了他的相册,眉梢拧了起来,他往下翻了几下,这个人不只偷拍了自己一张照片,从自己上午离开宿舍开始到进入考场,他就一直在偷窥自己。


    贺衍的额头暴起青筋,他彻底删除这些照片后,视线落在了对面。


    “偷拍我的理由?”贺衍的声音很冷,带着戾气。


    男生被吓了一跳,瞬间回过神来,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因为,凌、凌晨的热搜,行水——”


    贺衍怔了一下。【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