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念如果是一个喜欢魔皇的姑娘，听到他心有所属，把她当作替身，必然会心碎难过。


    没有哪一个姑娘能忍受自己喜欢的人透过她的脸，看到另一个女人。


    但她不喜欢他，所以心态非常平静，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回到偏殿，倚在床边玩手里的琉璃球。


    骨莲打量她的脸色，乌鸦告诉她真相的时候，她在一边伺候，听得一清二楚，魔皇真正在乎的另有其人。


    祈念知道后脸色一直没太大的变化，但骨莲猜测，她心里一定在流泪，哀莫大于心死，伤心到了严重的程度，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心死的祈念肚子饿了，抬头说：“今晚加一道夜宵，我想吃糖醋排骨。”


    骨莲看了她半晌。


    看她反应不大，祈念眨了眨眼：“再加一碗枸杞滋补老鸡汤。”


    她突发奇想要吃夜宵，骨莲顿时明白了，心情不好了才想吃东西，姑娘一定是伤心欲绝了。


    她走之前，柔声劝道：“姑娘别伤心，殿下心里一定也有你的位置。”


    祈念的待遇太好了，用的都是魔殿最珍贵的东西，屋里的摆设每一个拿出去，其他魔族都当作传家宝，南海鲛绡制作的轻纱一般做衣服的多，却用来做了纱帐，玲珑香鼎里面盛放三大家族进贡的香料，整日整夜地燃烧着，垫桌子的都是失传已久的古籍书。


    郁燃每天都会拿法宝过来，随便往房间里一放，也不说这些东西的来历，好像带的不是什么宝贝，整的祈念态度也随便起来，但骨莲懂的比她多，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如果心里没有一点位置，只是替身，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骨莲想安抚祈念受伤的心灵，可惜祈念丝毫不以为意，慢悠悠说：“当替身也挺好的啊，不用考虑爱不爱，只享受眼前的快乐。”


    她留在他的身边，本来就是另有目的，寻找他的弱点和重要线索，而他也从她的身上找到心爱之人的影子，大家各取所需不好吗？


    如果他真的喜欢她，她才会绊手绊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毕竟利用感情这种事她做不来，可如今好了，知道自己是替身，她松了一口气，以后可以毫无顾忌做一个仙门卧底了。


    这么狗血的替身剧情居然发生在她身上，真是万幸，她不要他的认真，不要他的爱，为了成功脱离魔域，她要的是他的弱点。


    仙门的最低要求是拿到线索，最好杀了他，但祈念从来没想过自己亲自动手，开玩笑，活了两辈子，她连一只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有这个杀人的胆子，只要交差就不错了，工作嘛，不用太优秀，十八个卧底，只有她一个成功接近魔皇，拿到线索合格以上，就超过绝大部分同事了。


    在魔域的这段时间，祈念不想考虑太多的问题，仿佛来这里度假，每天吃喝玩乐，在她看来，拿线索顺其自然，不用太着急，有机会就找，没机会就混日子。


    结果线索没找到，有一天，祈念手里的魂灯突然熄灭了。


    “……”


    魂灯！灭了！


    祈念震惊地看着手里的琉璃球，怎么回事，她什么都没做啊，只是在手里抛了抛当玩具玩了一会儿，失手掉在地上顺着台阶滚到了温泉池里，好不容易从温泉池捞出来而已啊。


    怎么就灭了！


    一个魂灯这么脆弱吗！？


    祈念连忙把魂灯塞进袖子里，不让任何人看见，幸好刚才吩咐骨莲去给她拿桂花糕了，否则被人看见了要掉脑袋。


    魂灯代表一个人的元神，魂灯灭了，意味着这个人死了。


    祈念心猛地跳了跳，现在是什么情况？郁燃毫无预兆死了吗？发生了什么？


    永夜殿的殿门并不远，她脚步匆匆，第一次主动去见郁燃，看守殿门的一排守卫远远看到她的身影，没等她报上名字和来意，他们主动殷勤地让出了进门的位置。


    郁燃早已吩咐过魔殿从上到下的所有人了，祈念可以去任何地方，来去自如，包括永夜殿，以及他的寝殿。


    祈念一路畅通无阻，没人敢拦她。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她发觉守卫有点少，一个魔殿最高的权利中心，一路从殿门走到内围，经过每个大门的关口，总共才十几个人，血月殿的守卫一共千人，都比永夜殿的多了接近百倍了，这正常吗？


    她站在长长的廊檐下，有个巡逻的守卫经过这里，她随手一拉，问道：“殿下在何处？”


    魔皇向来行踪不定，守卫也不清楚，挠了挠头：“可能在寝殿？”


    祈念问了路，独自往寝殿的方向走，大门紧闭，门前也没人，她推开门一看，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寝殿低调干净，装饰极其单调，一个血月殿的普通房间都比这豪华多了，更别提她那个满是财宝花里胡哨的卧室了，和她的卧室比较，他这里简直像被人洗劫了一遍。


    男人和女人的房间差别这么大的吗？


    屋子里没有他，祈念惴惴不安，该不会真死在哪里了吧？她没想过杀他的，又不是没有意识的顽石，这个人对她很好，虽然只是替身，但好的都没有资格计较了，她并不想他死，更不希望是因为自己玩魂灯把他人玩没了。


    祈念坐在外面台阶上等待。


    天渐渐黑了，附近没有一个人，灯盏发出凄冷的光，原本冷清的宫殿显得更加冷清了。


    天都黑了他还不回屋，她大着胆子往里面走，白日她没敢走进屋只是站在门槛边看了一眼，等了太久时间，耐心没了，她壮胆摸索他的房间。


    黑色云纹的屏风后面是他的床榻，床的位置在这间房偏中心，后面还有空地，她绕到后面一看，果然，一个大喇喇的地道敞开了大门。


    可能原本地道是关的，旁边凸出的一块石板是地道门，但今天门开了，讲不定他就在里面。


    要进去吗？祈念犹豫片刻，决定进去试探一番。


    也许他死了，她不用担心他生气惩罚她，也许他没死，她可以顺便探一探他的秘密，作为卧底，总要交个差，不能一无所知。


    而且，她觉得他不会杀她，这种莫名的自信壮大了她的勇气，人就是这样，有个人对别人又凶又狠，对自己反而是千般万般的疼爱，她就会忍不住得寸进尺了，抬脚走下了台阶。


    地道并不狭窄，台阶下方，是一片空旷的广场，灯火辉煌，仿佛是第二个永夜殿，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地下。


    谁家密道亮得像白天一样，祈念默默吐槽，偷偷干坏事才挖地道，挖了，又整的高调，连个隔离的结界都不设置一个，她走到湖水下面，抬头看，鱼儿在她的头顶优哉游哉摆动尾巴，这个密道一点儿也不像秘密，谁在岸边欣赏一会儿清澈的湖水，八成能看到湖水下面的建筑。


    做地道的人，自信到了傲慢的程度，不在乎别人发现，他笃定，即使有人发现了，那人也不敢走到这里探究一番。


    祈念胆子却很大，沿着宽阔的走廊往深处走，石壁两边隔了几步就挂了一盏灯，灯火将她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一条。


    她走到一半路，接近半开的石门，突然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出了意外，那具身体本来就命不久矣，去了趟秘境引动了脏腑的毒性，回来就毒发身亡了。”一个年轻清冽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说话。


    “继续找一个身体。”略带低沉的声音，祈念听着耳熟，他说，“先融合，我需要你的记忆。”


    祈念实在太好奇了，明明是两个人，可是声音怎么有点相似呢？除了魔皇以外，还有谁在这里吗？


    秉持着一个合格的卧底身份，她小心翼翼探头看向右边的石门，结果看到眼前的一幕，震惊地捂住嘴巴。


    厚重的黑色铁链将一个人锁在石壁上，锁链像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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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蛇，在他赤裸的肌肤之上游走，每一环都铸造了镇魂的符文，铁链另一端没入地面，场景看着让人毛骨悚然。


    被铁链困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寻找的郁燃，他看上去好好的，但是和平时有一点不一样，脸上的表情是无机质的冰冷，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冷酷，仿佛失去了身为人类的理智和人性，脖颈的青筋暴起，双眼鲜红如血，那些冷硬的锁链可以压制暴躁的凶性，每当他奋力挣脱，铁链一步步勒紧，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窸窣窣声音响起，他眼中的戾气就会少掉一份。


    而站在他面前的人，和他一样高大，身材也是一模一样，房间灯火明亮，他的脚底竟然没有影子。


    他背对祈念，手正伸向郁燃的胸口，半只胳膊没入。


    有人穿透他的心脏，郁燃却无动于衷，好像没有一点儿感觉。


    祈念蓦地睁大了双眸，头发瞬间发麻，这可是惊天大秘密啊，胆子像戳破的气球，突然间啪嗒一声消失了，完了完了，一个替身，长得像他喜欢的女人，再受宠爱，撞见这么大的秘密，也不一定能活下去了。她刚才到底哪来的勇气，笃定郁燃不会杀了她。绝对是她的蜜汁自信糊了一脑袋。


    祈念慢慢往后退，她很小心，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郁燃的头垂着，但他的脑袋仿佛长了眼睛，抬头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


    他面前的白衣男人诧异地歪了一下头，顺着他的眼神，也回头了。


    两个人齐刷刷转头，目光牢牢锁定她。


    “我……”祈念往后退，干巴巴地笑，“我现在就走，什么都没看到。”


    才走出两步，白衣男子抽出融合了一半的胳膊，忽然闪到她的面前，挡在她回去的路上，他凑的很近，眸若点漆，相貌堪称绝色容姿，放大的美貌若在平时，祈念定会好好欣赏一番，可此刻，小命不保，她的心跳紧张地狂奔。


    “被你看到了。”白衣男子笑了笑，“你不是第一个看到的人了。”


    不是第一个……还有其他人？


    祈念顿了顿，发自灵魂的疑问：“那其他人呢？”


    白衣男子笑容满脸：“都死了。”


    “……”


    祈念脸色发白，适时，郁燃开口：“你没事吓唬她做什么？”


    白衣男子笑容不变，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碰到她的肌肤，手指穿透肌肉骨骼，但他照旧做出捏脸的动作：“胆子还是这么小，既然知道这里可怕，为什么还要乱闯寝殿呢？”


    听他的语气并没有杀意，祈念狂跳的心脏稍微平静了一会儿。


    白衣男子一直盯着她看，神色变得极其温柔，恍惚间，竟有几分当年郁燃的容色。


    他的手指触不到她的皮肤，但他始终没有放手，一遍一遍沿着表面勾勒她的脸庞轮廓。


    多年不见，她长开了，脸色红润，肌肤白净，一看生活似乎过的不错，来魔域应该有段时间了。


    郁燃仍旧挂在铁链上，在里面喊他：“回来，先融合。”


    白衣男人没管他，摆了摆手：“等会儿，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把她带到身边了，怎么都不跟我讲一声。”


    郁燃的脸色变得更加冰冷了，烦躁说：“你回到我的身体，不也一样？”


    白衣男子却说：“当然一样，既然一样，我和她说话，你急什么？我们同源而生，不分主次，虽然每次都是我主动与你融合，但莫要忘了我也是一半灵魂。”


    郁燃：“你做卧底，毁灭归元洞府的计划，关键在于你，融合灵魂共享记忆，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听他的意思，早日共享记忆，他便可以早日离开魔域了，到底是在意解决归元洞府，还是在意他接触祈念，他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白衣男子冷笑了一会儿。


    “归元洞府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毁灭，过两天我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