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听到她问自己，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付雪芙看清了男人的长相，绿豆眼，大鼻头，个子比妇人还矮了个头。


    妇人笑的一脸褶子，“他是我相公，姑娘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付雪芙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一圈后，才道：“我来找木木有些事。”


    闻言，妇人笑的更加开怀，她回身握住木木的肩膀，往付雪芙那边推了推。


    木木却在妇人靠近时瑟缩了一下。


    付雪芙瞧见了，那妇人也瞧见了。


    妇人连忙在木木的手臂上搓了搓，嗔怪道：“大树底下凉快，是不是冷了？这孩子也不知道说。”


    付雪芙上前一步，牵起木木的手，“我带她出去一趟。”


    妇人连连点头，“出去好，小孩子就喜欢出去玩。”随后，她蹲下胖胖的身子，与木木道：“木木要记得我说的话哦，要乖，不要贪玩。”


    木木点了点头。


    付雪芙觉得她有些多虑，木木乖巧得很，不是会贪玩的性子。


    付雪芙牵着木木往木桥上走，身后的男人蓦然抬头，看着她的背影，露出焦黄的牙齿和一抹□□。


    木桥边上有好几辆小船，画舫上有两个太子留给她的侍卫，付雪芙又叫了一个衙役，加上福宝一行六人划着船往淮州城里去。


    入了城门后，根据木木的描述，时常走街串巷的衙役迅速判断出具体的地方。


    两个侍卫按照衙役指的方向划去。


    放眼皆是一片汪洋，没有任何参照可言，没一会儿，远离城门后，衙役也不知该往哪走了。


    衙役没犹豫，直接纵身跳入水里，但洪水浑浊，可见的范围太短，衙役不得不潜入水底才能看见附近的房子。


    好一会儿后，衙役才游回来，直接在水里给他们指方向，他则扒着船往前走。


    大约小半个时辰，衙役在又一次从水里出来后，“就是这里。”


    闻言，付雪芙将一旁站着的木木揽入怀里，随后才对那衙役道：“辛苦小哥先进去瞧一瞧。”


    衙役立即潜入水里，一会儿后，在不远处浮出水面，他大声道：“找到了，在屋子里。”


    付雪芙心下一沉，将木木的脑袋埋进怀里，捂住她的眼睛，大声回道：“劳烦小哥将她带出来。”


    衙役又潜入水里好几次后，一具披头散发的尸体先飘了上来，接着，才见到衙役。


    两个侍卫将船往那边划去，两人合力将女尸抬上船后，又将衙役也拉了上来。


    付雪芙看向福宝，福宝会意，上前查看尸体的右手，随后朝付雪芙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后，付雪芙艰涩开口，“回去吧。”


    回到木桥边上，福宝找来一块草席将人裹住，两个侍卫将人一路抬上了山。


    付雪芙牵着木木跟在后边。


    坟场上，还有好几个府衙的人挖出来的坑洞。


    特殊时候，没法找人算日子，更没有地方停放尸首，与其跟尸山上的尸首放在一起，还不如早早下葬，入土为安。


    付雪芙蹲下身，温柔地看着木木，轻声道：“木木，给你阿娘选个地方吧。”


    虽然一路都没有跟她明说，但木木今年已经六岁了，众人先问了她家的住址，到了地方找到一具尸首。


    木木知道，那是娘亲。


    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孩子，眼睛忽然就红了，她哽咽道：“姐姐，我能再看看娘亲吗？”


    付雪芙看过尸首，可能是一直被泡在水里、待在屋子里的缘故，女尸的脸上虽然泛白肿大，但没有生成尸斑，样子还算能看。


    她缓缓点头，福宝便上前，将草席下女尸的脸露出来。


    木木望着眼前的女尸一愣，样子与她阿娘有些像，又不太像，她茫然问着付雪芙：“这是我阿娘吗？”


    付雪芙点点头，福宝闻言，将女尸的右手也露了出来。


    瞧见那道同样胀大的疤痕，木木这才确认是她阿娘没错，她扑上前，双手握住那只手，放声哭了起来。


    周遭有不少百姓，烧纸钱的、做法事的都朝这边看来。


    看着幼童扑在女尸身上痛哭，众人不禁悲从中来，不少人红了眼眶，有人抹眼角，有人跟着哭出了声。


    哭自己前半辈子的心血、哭前路渺茫、哭逝去的亲朋······


    付雪芙垂下眼眸，哭出来也好，总好过都压在心里，在受人挑拨后，突然爆发。


    好一会儿后，木木才站起身，她看了看周围，指着靠近山坡的一个坑洞道：“那里吧，阿娘喜欢山水。”


    付雪芙朝她指的方向望去，从陡峭的山坡上往外看，淮州城、隆江水一览无余。


    两个侍卫和衙役一起将裹着草席的女尸放入坑洞，没一会儿，三人就将土坟立了起来。


    付雪芙让木木磕了三个响头。才转身对三人道：“今日辛苦各位了。”


    话落，福宝上前给了三人一人一个香囊。


    三个人却都是不收，其中一个高个侍卫道：“姑娘莫要如此客气，殿下既然留下我二人听姑娘差遣，那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若收了这香囊，殿下是要问罪的。”


    稍矮些的侍卫在一旁应和点头。


    那衙役也是连连摆手，“这捞尸下葬的活儿，本就是县令大人吩咐过的，都是卑职份内之事，万万不能收的。”


    付雪芙却道：“各位的苦衷我都理解，但为人下葬入土本就是要收红封的，木木还是个孩子，我有意将她收在身边，她娘下葬的过程已然是十分简陋了，这红封是万万不能再省了，孩子以后想起也能少些自责。”


    三人闻言，再不好推辞，收下后便下山去了。


    木木听到她说的话，却有些不安，她无意识地绞着手指，上前一步道：“姐姐，我···我不能跟着你。”


    付雪芙回身，看向低着头的木木。


    在小船上搂着木木的时候，她又抖了一下，彼时，一船人都在烈日之下，木木不可能会冷。


    她不动声色掀开木木的衣袖，发现她整条手臂都是瘀痕，青紫交加，有的地方甚至青的发黑。


    她看得出来，那是被掐的，只有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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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虐待才会形成那样的伤痕，是谁干的也很好猜。


    她只看了两条手臂，木木身上还不知有多少伤痕。


    她耐心的问道：“木木，为什么不想跟着我呢？”


    木木依旧垂着头，没有说话。


    付雪芙想起那妇人殷勤的态度，定然不是她威胁木木不要跟着她的，那便是木木自己不想。


    付雪芙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道：“是不是大娘想让你做些什么，但是你不想做，所以才不想跟着我？”


    闻言，木木霎时抬头，“姐姐怎么知道？”


    付雪芙笑着道：“因为姐姐很厉害，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怕，木木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想跟着我了吗？你身上的伤是不是那个大娘和她相公打的？”


    木木瞪大眼睛，里边满是惊恐，小身子还隐隐有些发抖。


    大娘说过身上的伤不能让姐姐知道的。


    付雪芙将人搂住，连连安抚道：“木木别怕，姐姐不会让你再和他们待在一起了，以后木木就跟着姐姐，姐姐很厉害的你忘了吗？”


    木木渐渐冷静，却仍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付雪芙不做犹豫，笃定点头。


    木木自小跟着阿娘相依为命，她们娘俩时常被人指点，虽有她阿娘的维护，但也养成了木木敏感内向的性格。


    她知道姐姐不是一般人，跟她待在一处的人包括那两人都对那些衙役毕恭毕敬，而姐姐却能指使衙役做事。


    那两人是怕姐姐的。


    木木纠结了一会儿后，将事情全盘托出。


    原来，那妇人知道了木木被送回来的原因后，便想了个主意，既能让付雪芙将木木带在身边，也能捎带上她自己。


    付雪芙听着木木说着那妇人让她做的事，一向冷静自持的她都不由情绪外露，她沉着脸，胸膛剧烈起伏着。


    那妇人让木木天黑后装病留在画舫过夜，再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溜去船尾那间房间，然后脱光衣服躺到到床上。


    船尾那间房是太子住的。


    画舫就在河边，一行人中只有太子身穿黄色衣裳，若有心留意，想知道太子住哪里并不难。


    付雪芙忍住心中的怒火，继续听。


    那妇人还教木木，被人发现后便大声呼喊，务必将其他人引过去。


    后面的事，木木不知道，付雪芙也能猜出来，一群人往太子房间赶时，山上密切关注画舫的妇人便会以木木在船上为由，登上画舫。


    届时她再撒泼打滚闹翻，太子为了封口定会应下她的要求。


    木木虽然年纪小，但却隐隐知道那样做不对，即使知道不按那妇人说的去做，回去会迎来一顿毒打，也不愿连累付雪芙。


    付雪芙仍然笑着，却隐隐透着些冷寒，“木木，好孩子，你身上的伤是不是也是那大娘掐的？”


    木木没看出来付雪芙笑容背后的东西，点点头，“很疼，还不准我哭。”


    付雪芙想起今日木木坐在那鼠头男人腿上那一幕，既然那妇人能想出如此歹毒的奸计，那男人未必不会对失孤的木木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