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作品:《珠胎》 温止言正坐在塌上绣帕子,贴身丫鬟在一旁回禀。
“爷开心极了,当下就把银子给赵府送了过去,这次事情定能成了。”
温止言一笑,杏核似的眸子笑成一条缝。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有了门路,能让夫君再往上升一升,但温幼槐却不肯借她银钱,她为这事可谓操碎了心!
宋翰之如今倒是吏部主事了,让她帮这点小忙她却不肯!真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指望不上一点!
好在她机敏,想出这么个法子,这便能将事情解决了。
那丫鬟却面色犹豫:“五姑娘那边您要怎么交代......”
“你管她做什么?”温止言冷哼一声,“左右我是她亲姐姐,从她铺子里借点银钱用又怎么了?又不是不还她!”
丫鬟便不说话了,温止言想起前些日子的事,眼眸微转,叫丫鬟把前面的管事叫来。
“我交代你的事你可调查明白了?”温止言边穿针边问。
管事翘着八字胡,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您看,我这整日里忙府上的事,还得抽出时间调派人手去城外调查......”
温止言抿了抿唇,放下绣针从袖中拿出一两银子,顿了顿,一咬牙又掏出五两,放到管事手中,“这事必得尽快给我查清楚!”
管事的这才一笑,“哎!您放心,三日后我定来给您答复!”满意地走了。
温止言脸色不太好,但她若能抓住温幼槐的把柄,还愁这几两银子?
就这么想着,前头来了人传话说温幼槐到了。
温止言想好对策,起身进了卧房装病,而后吩咐丫鬟道:“若是有人来请我,你只说我染了风寒,不便待客。”
温幼槐没等到温止言,却见个丫鬟过来说温止言病了。
她面色平静,趁那丫鬟说话的功夫将人打量了一番。
却如那账房说的相似——面圆眉细。
温幼槐打断她的话,道:“你过来,我瞧瞧。”
那丫鬟听到这话面色已经白了几分,断是不肯往前的,温幼槐没了耐心,吩咐红鸢去看。
红鸢拉起那丫鬟的手看了一眼,遂朝她点头:“是她,夫人。”
那丫鬟当下就要挣脱,红鸢反应极快,立刻紧紧拽住了她。
丫鬟脸色都变了,口中不由惊呼:“五姑娘要杀人了!救命——”
红鸢拽着她往地上摔,她是长在市井中的,力气自来比这些丫鬟要大些,那丫鬟猝不及防被撂倒在地,话都说不要出口了,震惊地看着红鸢。
温幼槐并不想和她多费口舌,说到底这丫鬟也只是个听命行事的。
这里动静闹这么大,自然会有人听到。
她端起茶盏慢慢吃茶。
没多久,自门口走进一道身影,沉声呵斥那丫鬟,几个婆子紧跟着进来。
温幼槐听到那声音中气十足,却不像出自常年养病之人口中。
直到这一刻,她才注意到过去一直忽略的真相,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慢着。”温幼槐放下茶盏,制止正要绑走丫鬟的婆子,“母亲还不知她犯了什么错,怎么就要将她拉下去了?”温幼槐下意识往腕间的镯子摸去,却摸了个空。
赵氏愣了愣,有些讶异地朝温幼槐看去,她就坐在上首,周身的气势都十分凌厉,怎么才几日不见,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事情总归要解决,她勉强挤出个笑,道:“不管是犯了什么错,该罚的总要罚,在这里喊叫成何体统?”
温幼槐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解脱感。
她原本只是猜想,或许母亲知道二姐的所作所为,现在看却是八九不离十了。
但母亲是助纣为虐,还是掩盖已发生的事实?
不管是哪一种,母亲都没有将她放在心上......甚至是从没考虑过她的境地。
温幼槐觉得自己无比悲凉。
不过前后两日的功夫,她的世界就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连她的亲人也变得面目可憎。
她脑中冒出一个假设,倘或此刻母亲知道她的处境,恐怕也只会在她身后推她一把吧?
母亲会这样做么?
温幼槐在心底自嘲地轻笑一声,收起思绪,向赵氏看了过去。
“......这丫鬟从我铺子里支走了五百两银子,母亲说该怎么罚?”
“这怎么可能?”赵氏双眼瞪大了,看上去很是惊讶,未免演得太过拙劣。
温幼槐淡淡收起视线,继续道:“有人买通了我府上的丫鬟,从我房中偷走印信,她便是拿私刻的印信去了当铺。”
“......她怎么敢的?”赵氏声音低了下来。
“她自然没这个本事。”
温幼槐冷笑一声,突然站了起来,朝那丫鬟直直走过去。
这时她已完全没了平日恭谨的模样,走到那丫鬟跟前便是一巴掌,痛斥道:“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官府,查查背后那人到底是谁!”
赵氏内心大惊,忙上前拦她的手:“你莫急!”
那丫鬟已经吓破了胆,没想到五姑娘突然变得这么强硬,忙开口不停求饶,赵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才闭上了嘴。
温幼槐的手顿在空中,被赵氏紧紧握着。
赵氏看她没了动作,以为她改主意了,又要开口劝导,却见她突然将手抽了出去,声音冷到了骨子里,“把温止言叫来,我要见她。”
赵氏心里莫名发酸,但看到她如此坚决的态度,这次不敢再违抗她,吩咐人叫来了温止言。
......
温止言一进来就默默站到了赵氏身旁,面上并不显慌张。
一股恶寒从心底泛了出来,温幼槐移开视线,袖下的手缓缓攥了起来。
她平复几息,道:“若是你现在能将银子拿出来,我可以不追究。”
温止言躲在赵氏身后嗫喏着不说话,赵氏经历了方才那一幕,不敢继续惹怒温幼槐,转身低声呵斥:“你怎么这么糊涂,还不快把银子拿出来?”
温止言小声嘟囔:“那银子永翰已经带走了......”
赵氏一惊:“怎么这么快?”
“方才一拿回来就直接送去了,我不是怕耽误了事么?”温止言不满地皱了皱眉,“母亲怎么还帮着五妹妹催我,若是你早些帮我借到,我何至于做这些事......”
“你!”赵氏气上了头,作势抬手要打她,手到了半空又悻悻收回去。
温幼槐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似的,蔓延至四肢的疼痛感让她忽然想起幼时的一件事。
记不太清究竟是几岁的时候,约莫是五六岁。
那天夜里二姐偷偷跑出去在柜子里翻点心,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一个细口玉瓶,好巧不巧被起夜的她瞧见。
她胆子很小,看到了也只是悄悄憋着回去了,一晚上都紧张得没有睡好。
第二日事发,母亲大动肝火,将她们姐妹五个叫过来一一过问,她心里实在是害怕,见二姐一直没说话,便上前把事情认了。
母亲要打她掌心,三姐抱着她,大她一岁的四姐扯着母亲的袖子试图阻拦母亲,大姐低着头不说一句话,二姐却看都不看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冷眼旁观。
最后她手被打肿了,一连几日都没去上课,父亲还因此训斥了她。
直到年底姐妹们在外头玩闹,母亲在房中烙馅饼,她闻着味去了前头。
走至在窗外时,意外听到母亲悄悄和二姐说:“我这会儿多给你一份,可不敢嘴馋再偷着吃了!”
......她怎么能忘了这事呢?
温幼槐摊开掌心,上面没有任何痕迹,但不知怎么,她觉得很痛很痛。
比那年母亲打在她手心的疼还要痛。
木然抬起头,赵氏正好声好气地劝她:“你二姐也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家中急要这钱,否则不会动这歪心思,钱我会想办法给你凑够,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她缄默不语,赵氏又往前走近一步,苦口婆心:“她好歹是你亲姐姐,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还能真把她送进大牢不成?”
温幼槐仍旧不说话,目光沉沉落在赵氏身上。
“母亲,我可曾害过你?”
她音调平稳,胸口的疼痛被她一点一点抚平、又皱起。
赵氏讪讪一笑:“说什么害呢,你对我那么尽心,我怎会不知?”
“我既没害母亲,母亲今日为何要害我?”温幼槐压抑着,面上依然维持着镇静。
赵氏却听不明白这话,“你说什么害不害的?”
温幼槐缓缓站起身,多年来的委屈在这一刻积累到峰值,她质问:“二姐让人以我的名义支走当铺的银子,当铺账面亏空,生意受损,你却叫我不要追究,这是不是叫害?”
“这银子补不回,婆母若是知道定会大发雷霆,届时我在宋府将会失去立足之地,你却叫我放过二姐,这是不是叫害?”
“二姐犯了错,你第一时间不责罚她,反来劝我这个没做错任何事的人放纵恶行,这是不是叫害?”
温幼槐与赵氏比肩,最终站定在她面前,声音夹杂着几不可察的颤抖:“母亲,我和二姐同样是你的女儿,你只为二姐想,就没有替我哪怕想过一分一毫吗?”
她分明是很痛的,但是话说出口却十分冰冷,冷得让人察觉不到她心中究竟有多痛。
不远处的红鸢却落下泪来,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才将哭声咽了下去。
赵氏说不出话了,她从前只是耍些小聪明,从自己这个女儿身上得些便利,还一直以为她会顺从下去,毕竟她一向是最懂事的,又嫁得最好,多向她索取些又怎么样?
但现在......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赵氏颓丧地捂住脸,一直躲在角落的温止言却忍不住了,突然吼她一声:“害你又怎么了?”
她癫狂地笑了起来:“你真以为你嫁给宋府就高人一等了?你现在拥有的这一切还不都是我拱手让你的!”
不等温幼槐反应过来,赵氏已经上前去捂二姐的嘴,二姐却似乎忍耐已久,将赵氏推到一旁,冲着她喊:“当年若不是我出了事,你当真以为这门婚事能轮得到你?”
温幼槐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她缓缓问:“你说什么?”
温止言索性不再伪装,恶狠狠瞪她一眼,从赵氏身后走了出来,不同于她以往老实巴交的样子,十分刻薄的开了口:
“当年宋府这婚事原是父亲帮我争取来的,若不是我还小不懂事,定亲前和永翰私奔,你四姐姐又嫁得早,你真以为这好事能落到你身上?”
“现在你凭着这婚事攀上高枝了,就这么对你嫡亲的姐姐,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你要带我去见官府便去好了,我倒要让外人看看,你这个宋府少夫人是个什么德行!”
温幼槐看着她那双盛满恶意的杏眸,难以置信地愣在了原地。
她觉得温止言说的不太对。
当时这桩亲事准备得的确很仓促,但那是因为母亲当时染了病,担心会影响到亲事,是以日子提前了许多。和温止言又有什么关系?
况且定亲的那段日子温止言是因为生病才被外祖母接了去,怎么会是和人私奔了?
温止言知她不信,冷笑一声:“说我患病也不过是骗你们的,毕竟私奔这种事,怎么好张扬开来?你只需仔细想想,与宋府结亲之前,母亲可曾向你提过这门亲事?”
赵氏拦不住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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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经都被摊开,面上一白,无力地在椅子上瘫坐下来。
温幼槐怔怔看向母亲,却见母亲只是避开她的视线。
如温止言所说,定亲之前,母亲的确是没同她说过这门亲事的。
但那时的她觉得,成亲这种大事母亲自会替她决定,也不需过问她。
现在听到温止言的一番话,再忆起过去,才发现那时的桩桩件件都存在异样。
举全府之力备下的嫁妆、过于仓促的婚期、还有宋翰之掀起盖头时惊讶的神情......
细细密密的疼痛像针扎一般刺向胸口,温幼槐已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了。
她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谨慎、恭敬、甚至是莫名其妙的自尊,都很可笑。
这桩让她倍感幸福、感激、美好的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原来如此啊。
厅内剑拔弩张,温幼槐却再没了力气分辩,没再看母亲一眼,缓缓走出了前厅。
*
才未时,天色就变阴了,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红鸢放下车帘,看着自家主子苍白的面色欲言又止。
主子早上就吃了几口粥,眼下已经过了大半日,又还要去宛平寻三姑娘,哪里撑得住?
温幼槐却不觉得饿,心里空荡荡的,没由来的多了个缺口似的,寒风呼啸着往里灌。
“先瞧瞧三姐那里能凑多少银子出来,再回来把能当的首饰都当了,约莫也能凑够五百两。”温幼槐轻声说。
她原是想从西院的库中拿的,但库中常常只放他们两人的月例,怕是根本凑不齐这五百两。再者即便能拿出来,这事怕是也要闹大的。
但三姐那里她也没有抱太大期望,毕竟钱才刚借给三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凑出来还她?
可她还是想试试,或许不是为了要钱,而是为了见三姐一面。
她心里实在是太空了,那种感觉让她很不好受。
红鸢仍是心忧,“好歹回府吃了饭再去,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温幼槐摇摇头:“现在快马加鞭地去了,还能趁天黑前回到府上,再晚的话却是不安全。”
她还记得宋翰之的叮嘱,特意带上了护卫,还将鸿安叫了来。
出城到三姐的绸庄不到两个时辰的路程。
温幼槐倚着车壁小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已经行至目的地附近。
外头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落在马车檐上。
马车拐出官道,沿着东面的沙土路往宛平城中驶去,路两侧都是大片的庄田,不远处西面耸立着一座小山,想必经过那山就进县城了。
温幼槐没去过三姐家中,隔着车帘低声吩咐马夫:“等会儿进了宛平先停下,找个人问问路再走,只问王家绸庄在何处便是。”
话音刚落,外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嘶鸣,马车剧烈地震动后蓦地停了下来。
前面的车帘因这意外被风吹得挂到了上头,外面的场景就这么暴露在视野之内。
坐稳后往外看去,温幼槐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与此同时,在山口埋伏已久的京卫指挥使项忠冷不丁嘶了一声。
山东贼寇杨钟相的事早在京中散播开来,紧接着他孪生弟弟要带着人马来报仇的传闻不知怎么又发酵了,皇上知道了这事大发雷霆,特下令让他督办此事。
原这样的小贼是不必项忠亲自来的,但他怕事情办不好,上头怪罪下来还是他担责,不得已还是来了。
却说这杨钟平狡诈奸猾,到京城多日却没入京,直到前日宛平营兵才在山中发现贼寇的踪迹。
项忠不敢耽搁,立刻带人前来调查,原想着将人一网打尽,却连着两日未见杨钟平的人影。
直到刚刚,杨钟平又在宛平县城内有了踪迹。稳妥起见,项忠谋划着等人聚齐了晚上再行动。
谁知这群草包离了杨钟平就蠢钝如猪,为了劫个马车就暴露了行踪,想来是在山中躲着实在太饿了。
但路人何其无辜?
可他若是出手救了,势必要打草惊蛇,杨钟平在县里听到消息定会趁乱开溜。
但他若不救,哪里对得起自己身上这件官服?
项忠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对着自己的心腹道:“带一队人马去县里堵着,千万别让人跑了。”
这会儿功夫,两方已经撕打起来,那女子身边倒是有一个能打的,但显然处于劣势。
项忠驰马赶去,见那马车中的女子就要被人捕获,喝了一声飞身踩上马,手中的枪直直扔了过去。
恰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从庄田暗处突然飞出一道人影,刀光剑影间令那贼寇人头落地,还顺势带着女子躲过了他的枪。
项忠神色复杂,心道这人又是哪方势力?
但那人将贼寇迅速制服后,瞧见他的兵马,又一跃窜入了庄田中,身手极快、武功极强。
“站住!”
项忠哪里会让他逃走,这么高的武功却行事诡秘,他必得调查清楚他的身份!
罗霁欲哭无泪。
他早前瞧见了京卫营的兵马,原想着按兵不动,但看温夫人落入险境,那人再救却是来不及,不得已才出了手。
如今真被京卫营的人瞧见了,却是不好解释的。
今儿回去恐怕又要跪硬石板了......
想到这里,罗霁脸色黑了几分,知道自己跑不掉,却也不跑了,站着等人追过来。
项忠快马加鞭赶来,见人又不动了,更是奇怪了,下马后走到跟前正打算问他,却见他一拱手,露出右臂袖口的暗鸦绣金纹。
项忠不由后退一步,二爷的人?
二爷什么时候也插手京卫营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