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作品:《珠胎》 温幼槐上了马车,整个人都没有知觉了。
红鸢握住她的手,霎时一惊:“夫人,你别吓我!”
温幼槐只是摇了摇头。
红鸢一边给她暖手,一边拿斗篷披在她身上,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
“夫人,您这去了一趟傅府,怎么这样了?可是谁欺负您了?”
红鸢边哭边给她搓手,试图让她回温,但是她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她也控制不住。
不知怎的,她感觉红鸢的声音也离她很远,虚无缥缈的。
红鸢就这么给她搓手,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外面的声音渐渐清晰了。不知是哪里的货郎敲得叮当响。
温幼槐双手渐渐回温,这才发现红鸢的眼睛已经哭肿了。
“我没事。”温幼槐喉咙像是被钳住了,声音都是嘶哑的。
红鸢哭得更厉害:“夫人,我现在就叫人寻了郎中来!”
“我没事,”温幼槐又重复道,“真的没事。”
红鸢不敢再问,一边抹了泪,边倒上一杯凉茶,话音里还带着哭腔:“今儿出来没带小炉,夫人先将就着喝些。”
温幼槐点点头,就着杯沿将凉茶下肚。
她却感受不到这茶是冷的,再冷也比不过她的心冷。
她只是坐着,眼泪莫名就流了下来。
她该怎么和宋翰之说?
和离......她想都没想过的。
但如今还能有更好的法子吗?
把真相告诉宋翰之?
他又能怎么对付傅伯山?
可她当真就这么和离了,去到傅伯山身边就能更好么?那可是傅伯山......
在他眼里,她或许就是一个临时起意的物什罢了。
她不该把宋翰之推入险境,同样不能让自己落入险境。
但是和离......
当晚平安却来传话,说宋翰之要在部衙当值,暂且回不来了。
温幼槐坐在塌上,身上一阵阵发冷,面上仍镇静地吩咐人收拾了被褥和吃食送过去。
红鸢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问她:“主子真要和离吗?”
红鸢心里恨不得把自己的嘴撕烂,若不是她那日信口胡说,主子也不会去驿店,更不会惹出后面这些乱子。
她恨自己,却更气:“依我看不如就把事情捅开了,闹得个你死我活!他再大的官也挟制不了你!”
温幼槐缄默不语,这话未免太天真,她即便是闹又能闹到哪里去?流言若真传出去,对他不会有分毫影响。
但她知道红鸢心里愧疚,并没反驳她,让她疏疏气也好。
“......此事能解困的唯一法子在于傅伯山,”温幼槐低声开口,“只有他改变了想法,我才能有一线生机。”
但这种希望实在渺茫,且不说傅伯山为了她布局多久,如今也只有五天的余地,这么短的时间要等他变心未免有些难。
红鸢也觉得不太可能,忧虑地问:“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有是有的。
温幼槐却没说出口。
她轻吸一口气,起身回了床帐,剧烈的情绪波动已经让她没有力气再做任何事。
一夜无眠。
晨起后,温幼槐已被整晚的思索掏空了精神,红鸢端来枸杞赤豆粥,她只用了几口就放下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鸿安却进来传话,说:“明照坊的管事来了,说有急事要见少夫人。”
管事从没来过府上,即便有事也是叫小厮来传话,怎么今儿突然来了?
温幼槐心里又紧张起来。
......
粥在小炉上温着,轩窗开了半扇,温幼槐整理好发髻去了外间。
管事的一进来神色慌张,行了礼就从袖子里抽出账簿,翻到其中一页呈上前给她看,“少夫人您看看,这上头可是您的印子?”
温幼槐当下觉得不对,仔细看了一眼,狐疑地点点头:“是我的印子没错。”
管事喃喃道:“......那这五百两银子当真是您让人从铺子里支走的?”
“您看看上头的那条账目。”
她何时让人去拿过银子?温幼槐心中一沉,忙按管事的话去看账簿,却见上头有一项支出正盖着她的印信,取五百两银子做私用,正是今天早上的事。
这怎么可能?
温幼槐从怀中摸出印信,“我从没让人去拿过银子,我的印子也一直在身上带着。”她将印信递了过去。
管事的接过来细细查看,额上不由得冒了一层冷汗:“今日我去铺子里晚了些,并不知账房瞒着我让人取走了银子,方才看账簿时我才发现这笔支出,当下就来找您核对。我听那账房说来的是个穿豆绿短衫的姑娘,还以为是您派了身边哪个丫鬟来的,又想着还是来确认一下为好......”
管事往后退一步,又在日光下看印信,“这印信和账簿上的印子是完全对得上的,若不是您的话,那怕是有人拿了您的印信去私刻,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温幼槐深吸一口气,谁会做这样的事?
平日她的印子都随身放着,除了贴身伺候她的人,别人却是不能接近的。
除了红鸢,院里也有几个丫鬟常在里屋走动的,但人太多,一一排查起来要浪费不少时间。
与宋翰之和离的事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眼下却又出了这么档子事,温幼槐不由有些疲惫。
“你先别急,眼下铺子里可还有能支出的银子?”她不得不先解决当下的事,问道。
管事的点头:“还有三四百两,倒也能应对几日,但账面上的亏空填补不上,眼瞧着就要到商号收账的日子,若被上头知道了,我这管事的怕也做不成了!”
魏氏当铺对人员的管理是十分严格的,温幼槐接手当铺时就知道了这一点,但再严格也是由人去做事,不管这账房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管事的却也会被安上一个疏于管理的罪名。
“你先回去看铺子,将账房叫了来,你放心,这银子我会想办法追回来,追不回来也会先给你凑够。”
管事的忙躬身道:“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回去!”
温幼槐已经冷静下来,这事说到底和她脱不开干系,那账簿上盖的是她的印信,倘或铺子真出了什么问题,最后该承担责任的也是她。
心思定下,温幼槐低声吩咐红鸢:“去把平日里在屋里常走动的几个丫鬟悄悄叫来,别让人瞧见了。”
一一问过后,温幼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将人又都散回去,免得打草惊蛇。
很快,账房来了。
做了当铺的账房,按理说生活不应这么拮据,但瞧他穿着却很落魄,身上是一件快褪了色的靛青粗布衣,身量也十分消瘦。
那账房一见了她就要磕头下跪,“少夫人,我真不知道那姑娘不是您派来的啊!”当下吓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却不像是假的。
温幼槐心中有了思索,只道:“你将那姑娘的面貌细细描述来,若说的好了我便不罚你。”
红鸢将杌子抬到他跟前,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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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颤颤巍巍地坐了下来,道:“那姑娘面圆眉细,原我没仔细瞧她,只当是少夫人跟前的哪个丫鬟......”说着小心瞥她一眼。
她自接管了当铺,铺子里的人有怕她的有敬她的、自然也有不服她的,但这账房次次见了她都不太敢露面,应是极胆小的。
想来今日也是怕得罪了她,才把银子直接给了那女子。
账房继续道:“管事的方才回来跟我说了,我才知自己犯了大错,也是少夫人心善,您方才那么一提,我却突然想起来那姑娘递来印信时,露出过手上的一颗红痣,黄豆大小的,就在虎口处。”
温幼槐听罢轻叹一口气,这账房却是有些痴傻的,难道只凭手上的一个红痣就能找到人?不过她叫他来却也只是确认他有没有问题罢了,也没想着能凭他的记忆找到人。
“你先回去吧。”温幼槐摆摆手。
那账房却还要再说,鸿安立刻走进来将他带走了。
无论如何,这账房是断断不能再留了,等这事查清楚,便寻个由头将账房打发了才是。
温幼槐起身去了里间,又在里头和红鸢说了些话,红鸢独自出去了。
没一会儿,红鸢带着墨竹进来了,墨竹哭得双眼红肿,一见到她就又要下跪,“求少夫人饶了我吧!”
温幼槐一言不发地看着,一股无力感缓缓涌上心头。
自从来了宋府,她凡事小心谨慎,对这些丫鬟们也从没苛待过,即便偶尔听到一些传言,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就非要逼她呢?
怎么就非要逼得她毁了现在的生活呢?
红鸢扯着她的衣裳,拉她起来,“你做了什么事,跟少夫人说说罢。”
墨竹才渐渐止住了抽泣,开了口:“我表姑家里有个教课的先生,前些日子突然寻上我,说叫我帮他个忙,我一听那事却也不难,就帮他从您屋里拿了一样簪子......”
“谁知给了他后他却拿这事威胁我,又叫我去偷您的印信,我不得已才......少夫人,我知错了,您可千万别把我送回东院——”
温幼槐冷冷看她一眼,她立刻噤了声。
红鸢心却细,当下抓住重点,问:“那位教课先生原是一直在你表姑家里的?”
墨竹摇摇头,“上月才去了表姑家里,说起来倒是和少夫人有些缘分,原那教课先生却是在亲家府上做西席的,听闻府上的哥儿性子太闹腾,那先生实在嫌烦,就被我表姑请了去。”
温幼槐心里狐疑,红鸢却已先她一步问出口,“那人可是留着山羊胡,眼睛细长,眉间还有一颗黑痣?”
“正是!”墨竹瞪大眼看她。
红鸢立刻明白了,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夫人——”
温幼槐拦住她,先叫了婆子来将墨竹送回东院,手这样不干净送回去了约莫也要被赶出府,婆母的手段一向厉害。
等人都走了,红鸢才愤愤道:“夫人,这背后可是温府行的事!”
温幼槐摇摇头,“除了二姐,不会是旁人。”
“她怎么这般对您?您对她掏心掏肺,再冷的心也该捂热了,她怎么反倒做这样的事!”红鸢气不打一处来,攥着帕子狠狠斥骂。
温幼槐心寒极了,先前二姐带母亲来借钱不成,如今竟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她对温止言还不够好么?
不论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她对温止言都不算差,能帮衬的都没推辞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再怎么样她也是自己的姐姐啊......
温幼槐闭上眼,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