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 38 章

作品:《珠胎

    巨大的冲击迎面而来,宋翰之耳边霎时没有了声音,唯有温幼槐的话在不断回荡。


    他没有注意到屏风后的响声,或者说他根本已经没空理会,他无法相信自己那个恭顺温良的妻子有朝一日会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她要和离,可以是在府上过得不顺心,可以是他做的不够好,但独独不能是因为她不爱了——


    她怎么可能不爱他了?


    她凭什么不爱他了?


    或许对于宋翰之来说,要问出后者的欲.望和冲动远远超过了前者,可他还是没有问出口,因为他觉得这件事不可能发生。


    温幼槐看着远处白汽飘溢的砂壶,垂下的双眼已经被悲伤充斥,她了解宋翰之,更了解宋翰之对她的感情,只有当这个理由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明白已经无可挽回了。


    可宋翰之仍然不肯轻易接受,他眼底染上了红意,牢牢看着她,声音颤抖着:“是发生了什么吗?你说出来,我们才能解决。”


    温幼槐咬唇摇摇头,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宋翰之悲痛至极,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上前握住她的手,急切道:“是不是母亲与你说了什么?若是因为家里的事为难,我大可以去和母亲沟通,你为何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还有、还有你家,对,若是温府为难你,你该直接告诉我!你放心,我日后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苦,你家里的事全交由我来处理便好!”


    这话宛如刀割落在温幼槐心上,她想忍住泪意,酸涩却一直往鼻腔里钻,她想收回手,却怎么也摆脱不开宋翰之。


    如此坚决的态度让宋翰之彻底慌乱,眼泪不知怎么就夺眶而出。与他相比,温幼槐家世普通,如果不是因为其父的关系,她不可能有机会嫁给他,可平日处于低位而事事谦恭的她,突然在此刻猝不及防地提出和离,这对他来说不仅是伤痛,更是一个男子的耻辱。


    他开始反思自己作为夫君的不尽职之处,一边垂泪一边挽回:“这段日子是我太忙,可你知道的,我才刚被提拔到吏部,部衙里有不少事需要我处理,可也仅仅是这段时间,我从前待你不好吗?你怎么就......”


    “宋翰之。”温幼槐哑声打断他,屏风后那道视线始终注视着,这种羞辱的感觉不断提醒着她那日宋翰之陌生的模样,他们终究回不去了。


    “我们的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不是么?”她冷然抬眼,看向宋翰之。


    宋翰之先是一怔,而后闪躲地避开她的视线,言语间遮遮掩掩:“阿槐,你在说什么?”


    他想要再次牵起她的手,却被温幼槐淡淡掠过。


    她被一种巨大的难以名状的悲恸笼罩,她看着面前这个人,一心想要探究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相处多年的时长也敌不过压缩到极致的现在一刻。原来她从没认识过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温幼槐努力维持着平静,但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不、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宋翰之惊慌失措地解释,“那时掀开盖头我才知道真相,原本想告诉你的,但是——”


    “但是你的母亲和我的父母已经商定了,要瞒着我,对吗?”


    宋翰之震惊地看着她,余音消失在微张的口中。


    其实那时的温幼槐即便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也不会做出什么损害他们利益的行为,那时的她太乖,习惯了做一个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可她这么多年的付出和感激算什么呢......宋翰之明知她因此对家人愧疚良多,他若能早些让她知道,她何必谨慎忍让到这个地步?


    但他没有说,是不是对他而言,不告诉她也是一种更为简单省事的方式呢。


    温幼槐难过得说不出话来,那些她自以为平等相爱的过往,在这一刻都化作利剑捅在她心上。


    其实她的执着和尊严,在他们眼里、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东西罢了,她还奉此为圭臬,生怕自己逾越底线一步。


    最终她无力地问道:“你应当知道我嫁入宋府之后是怎么活着的,怎么能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呢......”


    话语几乎从牙缝中挤出,却倔强地抬着下巴,不肯让眼泪流下。


    宋翰之有很多话想说、想解释,可他知道当时自己的确有私心,也知道温幼槐有多自傲,这事一旦被她得知,那便没有商榷的余地了。


    他忽然很后悔,很后悔刚成亲的那段时间,反复纠结于此的他为何最终没有将此事告诉她,但他更清楚的是,如果回到那时,他仍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想要温幼槐全部的关心和爱,却弄巧成拙失去了她。


    他甚至想到,如果他现在能开口带她去她最想去的江南,或许还在感情分崩离析前阻止一切发生。


    但他可悲地发现,他根本无法做到抛弃一切去挽回她——仅仅让他抛下现在的身份,他都做不到。


    这令宋翰之无比挫败,面上竟浮出一丝讽意,曾经他最看重的东西,原来在他心里并没那么重要。


    “你走吧。”温幼槐擦了眼泪,说出二人作为夫妻的最后一句话。


    词语像断掉的珠子,在唇边始终无法连成一句话,宋翰之的嘴张了又张,最终还是选择沉寂在宁静中。


    他流泪,又拭泪,片刻后,他抓起桌上的和离书,踉跄着奔向门外,没再看温幼槐一眼。


    水不停沸着,浓重的茶气铺满了整个雅间,温幼槐始终挺直脊背,强使自己不再掉下一颗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冷冽的气息从身后笼罩而来,那人将她抱在怀中,捉住她的手不让她反抗。


    温幼槐恨意十足地瞪着他,他却抚上她的手背轻轻揉搓,声音像阴冷的蛇信钻入她耳中:“这里脏了。”


    温幼槐不自觉屏住呼吸,见他将自己的手都搓红了,内心的委屈骤然爆发出来,低吼道:“不要你管!”


    眼圈当下红了,哭腔都被逼了出来:“都怪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傅伯山愣了愣,看着她白皙的脸染上不甘的泪痕,心中仿若被丝线拉扯,生出从未有过的刺痛感。


    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他抱起她放在腿上,正面抱着她,大掌慢慢地轻抚她的背。


    温幼槐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伏在他宽实的肩头呜咽一息,向罪魁祸首咬了下去,“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傅伯山抚着她凸出的脊骨,微闭上眼,任由她发泄。衣衫被她的泪染湿,浸到了他的肌肤之上。


    起初遇到她的时候,他并没把她放在心上,只是习惯了顺势而为,想必她也会臣服于他的权势,到后来好不容易将她抱到怀里,却是再也不想松开了。


    生平第一次,他想把一个人护在怀中,用自己的权势将她罩在网下,让她永远远离苦痛。


    耳边的呜咽声渐渐止住了,她的挣扎也逐渐失去力气,傅伯山松开她,用指腹擦她脸上的泪水。


    傅伯山凝视着她,眸底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柔情,道:“我要娶你。”


    “我要你名正言顺做我的妻。”


    温幼槐一瞬间毛骨悚然,猛然止住哭意,魂灵飞到了七窍外。


    *


    宋翰之失魂落魄地回到府上,下车时掉了一只鞋,却似是察觉不到,大步直冲进了府门。


    平安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他:“少爷,鞋、鞋!”


    “滚!”宋翰之怒吼一声,一只鞋一只袜地往西院走,头也没有回。


    回到西院,他发了疯一样把温幼槐的东西都翻了出来,笔墨、衣裳、首饰,翻到最后的时候整个人不可抑制地哭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想阻止却又不敢上前,围在旁边无所适从。


    魏氏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颓废又混乱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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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点小事就让你成了这副样子,我真是白养你了!”


    魏氏气得手抖,让平安将人从衣裳堆里扶起。


    宋翰之冷笑一声,甩开平安,冷冷抬眼瞪向魏氏:“白养我?自打把我生下来,你就整日整日地不回府,什么时候操心过我的事?养我——这个词也配从你的口中说出!”


    “混账!”魏氏直指他的鼻子,“如果不是我在外奔忙,你怎么可能过上现在锦衣玉食的日子?这偌大的一府又拿什么支撑门庭——”


    “我不需要!”宋翰之蓦地站起来,积累了数年的不甘和委屈在这一刻爆发出来,“那些事自有父亲去做,何需你一个妇人操心?你太过自私,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根本不管我和父亲处于什么境地!”


    魏氏愣住了,她为宋府劳碌了这么多年,直到今日才知自己的儿子对自己成见如此之深,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仿若利剑刺向她的胸膛,令她昔日的骄傲都碎落一地。


    平安看到这个状况吓得脸色都白了,内心无比后悔自己刚刚去找夫人的行为,少爷平日虽对夫人有意见,但态度却始终是恭顺的,他也很少见到温润谦恭的少爷这般无礼。


    平安不敢出声,悄悄将丫鬟都退散,而后把门关了起来,这种事万不可被太多人知晓。


    魏氏被刺激得一阵阵犯晕,后退一步,扶住圆桌稳住身形,艰涩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你,当真这么想?”


    宋翰之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下意识将所有的错误都归咎在眼前一人身上,口无遮拦地泄愤起来:“没错!如今我变成这个样子,哪一样没有你的责任?你如果不那么强势,阿槐哪里会提出和离?她定然是受不了你了才——”


    “啪”一耳光重重扇到宋翰之脸上,他难以置信地向出手之人看去,却看见母亲无比痛惜的神情。


    魏氏的手在颤抖,她几乎用出了全部的力气,想要打醒这个她曾经无条件宠溺的孩子。


    “即便我有私心,你也是最没资格说我自私的那个人。”


    “宋翰之,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连官都是我想法子帮你疏通来的,你有什么底气说我自私?”


    她的声音很慢,慢到能让在场的人听清楚每一个字。


    宋翰之不可置信地看她,反驳道:“我分明是得了祖上的荫官——”


    话没说完他突然明白过来,府上爵位都被收了回去,哪里还有什么荫官。只是当时的他根本不在意,是以从没细想过。


    可如今他在验封司做官,对封爵奖赏的期限最是了解不过,这事稍微想一想就知道真相。


    魏氏苦笑一声:“我知你心气高,特意给你寻了个不高不低的官职,心想以你的能力,应当很快就能离开照磨所,谁知你一待就是几年,后面我再想有什么动作,也担心被你得知,索性就作罢了,总归府上不缺银钱,也不需要你多高的官职,谁知你如今才升了官,就生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啊......”


    魏氏掩面痛泣,她不知怎么自己万般疼爱引以为傲的孩子,一日之间就变成了如此狂悖无礼的模样。


    宋翰之说不出话了,脸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像是在说他有多愚蠢。


    室内安静十分,两人都一言不发地默立着,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门被丫鬟扣响,“夫人,官府来人了!”


    魏氏一惊,立刻擦干眼泪,示意平安放人进来,然而门一打开,外面的官兵顿时围住了院子,为首的锦衣卫跨进门来,展开抓捕文书,道:“宋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京都司.法案件一般由刑部负责审理、大理寺负责复核,更为严重的才会转由大理寺直接审理,犯案官.员则由锦衣卫捉拿。


    锦衣卫出动拿人定然是得了陛下的吩咐,什么样的案子能让锦衣卫亲自出手?


    魏氏脸色顿时白了,而牵涉其中的宋翰之早已浑身冒汗,心口冰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