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 50 章
作品:《珠胎》 严冬密雪,巍峨的皇城被积雪覆盖数日,重重红墙碧瓦失去了颜色。
午门内东南角的一处朱漆大门前,几位身着绯红官服的朝中大员先后走进内阁,神色严肃互不交谈,似是在等待什么。
很快,一道身影从外头进来了,身上的雪刚抖落干净,坐在下首的次辅赵良骥就起身迎了过去,其余几位也察言观色,皮笑肉不笑地站了起来。
次辅赵良骥乃户部尚书,在内阁并无话语权,多年来被孟廷儒架空实权,心中早有积怨。内阁中其余几位又是明哲保身的主,赵良骥苦于无人支持,只能在孟廷儒手下忍耐。
然今日皇帝于乾清宫下了旨意,在英国公和宁王的党派斗争逐渐定出胜负之时,一向低调行事的傅伯山突然被拔擢为兵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迈入了内阁的门槛。
傅伯山虽是孟廷儒的学生,但今日在皇上跟前听旨时,孟廷儒很显然并没料到,赵良骥从这事中看出端倪,心里隐隐激动,认为自己多年来的忍耐终于等到了时机。
是以傅伯山刚一进内阁,赵良骥作为次辅就率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今年刚过五十,两鬓的银丝尚且掩盖不过他饱含雄心的眼眸,他冲傅伯山微微一笑,道:“恭喜傅大人,自此便是内阁中人了。”
傅伯山视线已经将阁中之人暗中扫了一遍,微顿,一拱手道:“折煞在下了,日后还需各位大人多多关照。”
这态度让赵良骥很是满意,见他并未因自己老师的地位狂妄无礼,其余几位官员也纷纷上前道喜。
傅伯山一一谢过,几人便坐下喝茶,谈论起延绥总兵的任免之事,赵良骥有心试探傅伯山,茶过半盏,问他:“傅大人如今坐镇兵部,可有什么心属的人选?”
坐在下首的傅伯山道:“我才接手兵部,当中事务还需向各位大人请教,暂时还没想过这事。”
赵良骥心思精明,从这话中又窥探出他和孟廷儒关系的裂缝,据他所知,孟廷儒曾在殿前极力推荐定安侯前往延绥镇边,只不过陛下前日染了风寒,此事便暂且搁置下来,今日才被打回内阁。
实则这位总兵是谁都和赵良骥关系不大,他要做的只是阻止孟廷儒的提议罢了。
“既如此,那等孟大人来了再下定论吧。”
陛下宠信孟廷儒,但近来因为英国公的事,似乎也对孟廷儒有了嫌隙,从陛下提拔傅伯山的旨意便可窥知一二。
几人一直坐到晌午,孟廷儒才从宫里出来了,雪也停了下来,风尘仆仆而来,正撞上从内阁出来的各位大人。
孟廷儒看到人群中心的那道身影,刻满岁月痕迹的眼眸不由一滞。
那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傅伯山,如今竟也快和他平起平坐了。
“孟大人,您总算来了。”赵良骥先走过去说话,有意无意地将傅伯山挡在了身后。
孟廷儒在冷风中捋了捋自己发白的胡须,道:“陛下今日身子大好了,便多留了我一会儿......延绥总兵的人选你们可定下了?”
外面天寒,赵良骥想让众人进去说话,但见孟廷儒没有进去的意思,索性就在门外回道:“我等倒是商量出两个人选,一位是都督佥事李大人,一位是南赣巡抚王大人。”
孟廷儒皱了皱眉:“我没记错的话,这两位皆非武侯出身,再者那位王大人不过是近来在漳南平叛才有了功绩,何以担当大任?”
赵良骥本想解释,但见周围众人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遂把话咽了回去,保持沉默。
孟廷儒往傅伯山的位置瞥了一眼,道:“九边重镇乃京中安危之咽喉,此事还需慎重考虑,你们先回各部衙门吧,改日再重议。”
赵良骥等人只能先行离开。
朱漆大门前,孟廷儒看着傅伯山,眸中的犀利聚拢,“......延绥总兵的事,你这个兵部尚书没有意见?”
傅伯山没有走上前去,两人约莫几步之远,他微微颔首,道:“阁中老臣把持朝政多年,学生不敢妄议。”
“不敢?”孟廷儒冷哼一声,“你有什么不敢的?背着我这个老师不知有多少心思,现在却说不敢!”
傅伯山缓缓直起了身子,面对孟廷儒的斥责并没打算解释,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孟廷儒不由心中微震,幽深的眸紧紧盯着他,两人之间仿佛在此刻落下一道沟堑。
“......你早猜到了陛下的心思,对吗?”孟廷儒斑白的眉须在风中微动。
傅伯山单手负在身后,面上仍旧恭敬地答:“老师多虑了,圣意难测,这是您常教的,学生怎么敢忘?”
“为了什么?”孟廷儒不相信他的回答,“你应当知道,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我提拔你进内阁是迟早的事,为什么要背着我私下谋算?”
傅伯山语气重了几分:“老师,这是陛下的旨意。”
“不要和我说这些鬼话!”孟廷儒一甩长袖,“你真当自己藏得很好吗?凡事只要做过必定留痕,你别忘了,我是你的老师!”
日光照在茫茫白雪中,两人的身影映在朱漆大门前,与亮光一线之隔。
“老师,您不为我感到高兴吗?”半晌,傅伯山淡淡开口。
孟廷儒没有回答,望着远处严凛重围的皇城,神色复杂无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不要忘了,这天下是谁的天下。”孟廷儒的音调沉重缓慢。
傅伯山从不觉得老师至今还没察觉他的意图,是以今日的对话也在他预料之内,但他看着老师远去的背影,却想从心底里问他一句——圣意难违,若是有朝一日这圣意落在您身上,您能否担当得起?
积雪厚重,马车远远地停在外头,等人上去了,过了片刻听到命令,缓缓行驶。
车内炭炉燃着隐隐红光,偶有火星噼啪。
“二爷,先前将温夫人的字送去歙云斋的那位穷秀才传了消息来,说白麓书院年后要邀一批名士去往江南传书授道,温夫人也收到了帖子,您瞧瞧。”袁观将信递过去。
傅伯山看了半晌,才伸手去接那信,当下却没拆开看,淡淡道:“先收起来吧,李掌柜那边暂且不做回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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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儿又问:“二爷可是直接回去?”
傅伯山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道:“先去趟泰丰斋。”
袁观已经习惯了二爷在温夫人之事上的亲力亲为,没再劝阻,应了声一转身出去了。
到了泰丰斋,傅伯山挑了几样糕点等人现做,回到宅院中时天色已然不早了。
那盏灯如常亮着,傅伯山走到门前却犹豫了。
冷风将他的衣角吹起,拎着糕点的长指凝固许久。
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丫鬟走到跟前行了个礼,道:“二爷,夫人请您进去坐。”
傅伯山神色微僵,随后大步迈进房间,一眼捕捉到桌前的那道身影。
他脱下氅衣,拿着糕点走了过去,见温幼槐打算搁下笔,忙道:“你先写罢。”
温幼槐的确在兴头上,便没再注意他,埋头继续投入其中,今日她写的是柳七先生的玉山枕,如今她对笔墨已颇有一番自己的见解,在对诗词的理解上也渐入佳境。
一首写罢。一抬头,正对上那人明晃晃笑着的双眸。
温幼槐顿时心跳节奏乱了一拍,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蘸墨打算再写一张。
“不先吃些糕点吗?”傅伯山打断她,“这几样都是泰丰斋新出炉的,我试过了,很香甜。”
温幼槐果然被桌上红鸢刚摆出来的糕点吸引了视线,远远地香气传了过来,勾出了她的馋虫。
温幼槐内心一番挣扎,最终还是放下笔进了里间。茶水冒着热气,她拿起一片蜜枣糕放进口中,才发现这糕点竟然还是温热的,入口的温度刚刚好,将蜜枣的甜意完美融化在舌尖。
傅伯山竟然也会吃这么甜的糕点吗?
傅伯山坐在对面交代红鸢:“这几日大雪,炭火万不能断了,有什么需要的就同我说,我若是不在,和罗护卫说也是一样的......”
温幼槐边吃边默默看他,甜意从口中落到腹中,却不知变成了什么滋味。
今日她主动叫他进来,是出于大雪的缘故,总不能就叫他在外头站着,但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面色比以往愉悦许多。
他心情好,她便能好过些,这应当就是她心中的全部想法。
温幼槐吃罢又拈起一片糕点,却不知怎么被他瞧到了,他挥手让红鸢退下,道:“喝些茶水再吃,急什么?”
温幼槐便乖乖把糕点放下了,又听他慢条斯理地开了口:“看你这副样子,想来这几样糕点我应当没买错......合你口味便好。”
他买的?温幼槐擦手的动作僵了僵,这是他亲自去泰丰斋买来的吗?为了她?
温幼槐拧着帕子犹豫了半晌,而后咽了口茶,开口感谢道:“二爷费心了。”
傅伯山淡淡一笑,道:“一句话就想把我打发了?”
温幼槐顿时觉得满桌的糕点都不香了,视线垂落下去,有些紧张地攥住了茶杯。
“今天是我的生辰。”傅伯山忽而说道,声音如静水流深般低沉,“你若真想感谢我,就送我一个礼物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