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 74 章
作品:《珠胎》 那股恐惧一直到夜里都没有消散。
温幼槐躺在床上,一闭上眼,便是从前傅伯山为她设下的种种圈套,他对她一直是势在必得的,他将她玩弄在股掌之中,将她周围的一切,包括她自己,都探索得清清楚楚。
她忽然想到,此刻他想要得到她的欲.望,或许就是他无法得到的不甘。现在一切都摆在他面前了,他是不是就失去了如同捕猎的乐趣。
可是更为糟糕的是,她发觉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
她想见麟儿,想与麟儿时刻在一起,甚至不知何时开始,她的生活里已经充满了他的痕迹,要想抹去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绝望涌上心头时,又想到他接连几日的消失不见,顿时心灰意冷,枕边一片冰凉。
翌日,温幼槐收到袁观送来的有关成亲的一应礼品,又听他解释了一番傅伯山暂且抽不出身来的说辞,她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心里却越发冷了。
但是很快她去了傅府,便不再去想傅伯山的事,专心地教导麟儿,将心思都放在了麟儿身上。
等到午后,温幼槐因听到麟儿说想吃泰丰斋的糕点,于是亲自去了坊市给她买来,原想给她个惊喜,却意外遇到了观空先生。
乾清宫前的石阶被日光照得滚烫,守在门口的太监们各个低头弯腰,大气儿不敢出,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皇上已经在殿内待了五日了,自从五日前宣首辅大人进殿后,两人就再没出来,除了进去服侍的太监、传话的指挥使项大人,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日,项大人进了乾清宫,里面隐约传来银器摔在地上的声音,又一阵大笑回荡在殿里,太监们纷纷提起一口气,生怕自己稍不注意就被迫脑袋搬家。
殿内,项忠扫了一眼稳坐在矮案前的傅伯山,微躬身道:“陛下,既然肃王已经落网,何不放傅大人回去,大人几日不归家,府上妻女也需照料。”
那道近乎癫狂的明黄色身影踉跄着停了下来,扶着白玉桌面稳住身形,道:“瞧朕这记性,你府上还有个四五岁的姑娘,我怎么将这事忘了?”
傅伯山这才悠悠起身,神色隐没在暗影中,“陛下宵衣旰食,国务繁忙,不记得也是自然。”
皇上却双眸一眯,犀利的眸光透过散乱的发丝直冲冲看向他:“——说起这个朕倒想起,你的亲事都还没办,如何拖了这么久?倘或那女子不愿,朕下一道旨意便是,何须这么麻烦?”
项忠听到这话面色顿时警惕几分,傅伯山的面色却看不大清,只听他缓缓说:“不劳陛下费心,臣下月初成亲,到时还要请陛下来喝杯喜酒。”
项忠一挑眉,倒不知他动作这么快,不过显然这事并非是谎话,且不说欺君之罪,他口中的语气带着几分愉悦,便知这事是真的了。
只是心里仍有些惊讶,两人纠缠了这么久,竟真要修成正果了吗?
皇上听到这话显然觉得无趣,啧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五日前,肃王在河北出没的消息传入宫中,皇帝大发雷霆,命锦衣卫暗中抓捕肃王,与此同时,召内阁首辅傅伯山入殿商议。
傅伯山却看出这位登基没几年的皇上怒火之余的惊慌,许是原先在东宫被冷落太久了,又许是自己这个弟弟曾经实在受宠,皇上心中终究是有心结的。
皇帝召他入殿,面上看像是和他商议对策,实则又带了几分对他的忌惮,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肃王已经掀不起任何风浪了,但为了稳住帝心,傅伯山主动提出留在乾清宫,这一留便是五日。
直到今天,肃王在京中被擒的消息传入殿中,皇上终于松了一口气,也安了心,项忠这才敢旁侧敲击地劝皇上放他回去。
他也的确该回去了。
走出大殿,日光忽而被乌云遮挡,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虽然天气不尽如人意,但傅伯山想到思念了五日的那道身影,唇边不由浮起一抹笑意。
项忠跟在后头出来,见他这副样子,不禁扯了扯唇角:“怎么好事将近也没听二爷提起?莫不是胡诌出来的?”
傅伯山心情不错,并没和他计较,只道:“你等着收请帖便是。”
而后转头进了雨幕之中,绯色官袍在风中吹起衣摆,淹没于阴沉的天色。
温幼槐的马车在进入泰丰斋所处的街口时被人拦了下来,她听到街道里一阵喧闹,心里只想着给麟儿买糕点的事情,却也没注意,直到下了车绕开人群走进去,才被人拦了下来。
拦她的人瞧上去是城内的官兵,极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道:“大理寺办差,闲杂人等还不退散!”
温幼槐出来的急,罗霁被她安排去给麟儿买砚台,她原想着几步就到泰丰斋,却也没让马车边上的护卫跟过来,是以眼下只她一人。
听到大理寺这三个字,温幼槐不由得愣了愣,恰巧在这个间隙,人群中不知出了什么骚乱,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铺子里传出一阵低喝,紧接着人.流忽然都朝着她这处涌了过来,温幼槐还来不及离开,身后突然被人一推,整个人险些向前倒去。
这时拦她的官兵瞧出事情不对,立刻往铺子里迈步走去,然而还没等温幼槐稳住身形,一道身影从铺子二楼跳了下来,猝不及防地落在她脚边。
温幼槐对上那人狰狞的目光,当下想拔腿就跑,谁知他蓦地朝她冲了过来,从身后用刀抵住她,扼住了她的脖颈。
恶臭味钻入鼻孔,又许是太过紧张,温幼槐控制不住地干呕几声。
“不要动!”那人厉声吼她,冰冷的刀刃又逼近了几分。
似是被这人的举动吓到,人群顿作鸟兽散,天色也异常地暗了下来,雨滴拍打在她的脸上。
温幼槐几乎恐惧地晕厥,但仍旧强使自己冷静下来判断形势。
能让大理寺出马的定然不是普通的犯人,眼下他在闹市挟持她,暗中不知有多少只眼睛正盯着,只是现在百姓众多,即便是要救她难度也很高。
“放开她。”
两侧的官兵纷纷让路,一道身影从铺子中走了出来。
温幼槐顶着小雨抬头看去,只见那人脸色凝重,眉头紧紧皱着,眸底却是看不到底的黑暗。
她感觉到身后那人的手开始颤抖,短刀却已经割开了她的肌肤,“让我安全离开京城,否则她的命,你休想救下!”
温幼槐听到这话终于安心了些,至少这人不是亡命之徒,只要能拖住他,她就还有救。
温幼槐对上观空的视线,冲他闭了闭眼,目光轻微地摆动,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不知怎么,温幼槐似乎从那张苍白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急切,但最终他还是认可了温幼槐的意思,冷冷道:“我给你准备马车,但你若伤她一根毫毛,今日我绝不会放过你!”
一旁的手下都听出这话有些不太对劲,平日心狠手辣的老大今儿怎么突然关心起一个路人了?
然而往老大那处看去,只见他眸色阴鸷,与平常的冷若冰霜全然不同。
温幼槐顾不上这话的不妥之处,但她也听出了观空的言外之意,知道自己大概率不会有事,紧绷的身子也泄了些力。
马车被人从外面牵了过来,那贼人喝一声:“你们都不许动!”而后拉着她靠近马车。
雨势越发大了,温幼槐朝不远处的街口看去,却不见罗霁的身影。
实则她拖时间,也是为了等罗霁过来,罗霁的身手她一早就见识过,倘或能拖到他来,这人的刀定能被他的暗器打落。
但没瞧见他,温幼槐不得不上了马车,心道再想旁的法子。
说时迟那时快,嗖地一道利声划过她耳边,不知什么擦着她脸颊飞了过去,随之响起的还有贼人的尖叫、短刀落地的哐当声,温幼槐便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了。
等她缓过劲来,贼人已经被官兵带走,堵在外头围观的众人也散开了,罗霁走上前便要跪下,被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不怪你,是我太鲁莽了。”
罗霁还欲开口,观空朝这处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将药扔给罗霁,道:“照顾好你家主子。”
温幼槐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冲动,也顾不得早已被吓软的小腿,上前拦住他:“你等等!”
缪贞的手下原是一早就跟着他的,只知道他曾在洪安寺寄宿,见他又一副不染红尘的样,第一次自然被他在狱中的手段震惊得头皮发麻。
只是缪大人与这位姑娘却像是有些什么过往似的,实在是稀奇,于是装作吩咐事情,视线却不住地往他们那处瞥。
却不曾想缪大人当真被那姑娘叫住了,还跟那姑娘去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当下不由看呆了,直到身边周大人的亲信说了一句:“你一天滑头也就罢了,这姑娘可不是你能肖想的,那可是二爷府上的夫人!”
二爷?那手下顿时有些发懵,却不敢再看,胆战心惊地收回了视线。
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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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的茶铺前空无一人,雨水沿着屋檐快速地滴落,远处的人群在雨幕中变得越来越混沌,周遭似乎消了音似的,只能听得到雨水拍打着地面的声音。
温幼槐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观空先生......”
“我如今姓缪,单字一个贞。”
“......好。”
“缪大人,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温幼槐咬重了音节,道。
缪贞冷着脸,视线没在她身上落下分毫,只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这副铁定了心要装作和她不认识的样子,温幼槐心里莫名就委屈起来,她原先把他当弟弟看,如今父母离她远去,今日又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对上这样的冷脸她终究是受不住的。
但她狠狠地掐着手心,并没发泄出来,笑了一声,说:“在缪大人看来是小事,在我看来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想必缪大人在大理寺查案办案,心思一定比我们寻常百姓要开阔豁达,有些事,不在意便不在意了,但我却不行,受了别人的恩惠,我一定要报答才是。”
她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毕竟佛经里说‘善业得乐报,恶业得苦报。’”
缪贞眼底骤然一沉,朝她看了过来,她说不清那眼里究竟有什么,但分明太沉重,和从前她记忆中的那双剔透的眼大相径庭。
温幼槐莫名感觉到了危险,寒意一瞬间从脊背窜了上来,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便见那人猛然俯身靠近她,双手倏地攥上她的双臂,恨恨道:“你一定要逼我吗?”
温幼槐面色唰地白了,她一时间忘了挣扎,磕磕绊绊说:“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缪贞冷笑一声,“你不是要逼我和你相认吗?我现在告诉你我还记得,然后呢?你又要说些什么?”
他眼底的苦痛太过蜇人,温幼槐胸腔都开始发酸,她被抵在逼仄的墙角,瞥到他眼角的一抹泪痕。
“我说我还记得,记得在洪安寺给你挑水送饭,记得你耳唇被冻得发红的样子,记得你窗边的一株茶花,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温幼槐,温幼槐说不出话了,她忽然不懂他的意思,半晌才低低地说:“既然你都记得,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
大雨轰隆一声浇灌地面,如汩汩江流般冲刷着阶下的青石,缪贞突然之间笑出了声,眼底的冲动也瞬间收了起来,他缓缓松开她,说:“我利用了你,自然不想再见到你。”
温幼槐的双臂被他抓得隐隐作痛,听到这话,却顾不得痛了,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缪贞看向檐外的滂沱大雨,脸色晦暗不明,语气却平稳得出奇:“那日你从洪安寺离开,我利用你留下的字见到了傅伯山,所以,如今我才在大理寺任职。你,明白了么?”
似乎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温幼槐浑身都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却始终侧对着,让人看不穿他真正的心思。
可是她犹记得那年冬天,铺天盖地的雪落满了山路,他一担一担地挑了水将门口的翁放满。
那时的真心,也是早就有所图谋的假意吗?
“不,不可能。”温幼槐僵硬地自言自语,随后似是无法接受地向他走近一步,道,“你这么做一定事出有因,只要你说,我就可以原谅你,你应该告诉我真相,我原可以帮你的——”
“你帮不了我任何!”缪贞几乎低吼着反驳了她的天真,“我做这些都是出自本心,没有威逼利诱,没有走投无路,收起你自以为是的同情吧,温幼槐,你现在该做的是质问我,仇恨我,恨我恨得彻骨!”
温幼槐抬到半空的手停滞了一瞬,终究没能以安慰的形式落在他肩上,她默默收回了手,没能再说出一句话。
缪贞应当走的,只是四下无人,他那只脚始终无法迈出去,借口是雨让他没能立刻离开,却无法控制地贪恋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哪怕这一刻充斥着谎言和不甘。
他从来不是个好人,但因为她信,于是他一直扮作好人,可那善意他从未分给过旁人。
风雨濛濛,雨幕几乎将二人和世界隔绝开来,却没人注意到街尾不起眼的角落,马车上那人的视线硬生生将这雨幕撕开个口子,如鹰隼一般的眸在看到她伸出的手时,缓缓闭了起来。
“回内阁。”
马车上那人声如寒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