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还好有你

作品:《在阿拉斯加的春天

    顾灯是被痒醒的。有很轻的气流落在他脸上,像是有人用羽毛挠他痒痒。想挠,但手还关在睡袋里,顾灯只得往旁边蹭,睡袋摩擦发出窸窣声响,软软热热,像是压着人的身体。


    顾灯睁眼,人懵了。


    他几乎是贴在了章离身上,脑袋挨着人家颈窝,身体隔着睡袋压着身体。而刚才弄痒他的,竟然是章离的呼吸。


    顾灯:“……”


    他睡觉确实不太老实,但睡袋一裹,再不老实的人也要安分守己。


    而且木乃伊睡袋为什么叫木乃伊?就是因为严严实实,把人裹得像是一个木乃伊。顾灯也是服了,明明手脚都被困住了,他竟然还能像条虫子一样蛄蛹到章离那里,都怪这天气太冷了。


    还好章离没醒,顾灯挪动身体拉开距离,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还想再睡会儿,可帐篷外已经透出光亮,体内皮质醇逐渐升高,将身体从睡眠中唤醒。


    完全睡不着了,顾灯干脆盯着营帐灯,心想大自然可真神奇,当初他整宿整宿地失眠,现在只不过是在野外呆了两天,就恢复了昼夜节律,晚上倒头就睡,早上不到6点就自然清醒。


    又过了一会儿,闹钟终于响了,顾灯听见章离起床的动静。章离穿好衣服,又把顾灯冻了一夜的衣服塞进自己睡袋,弯腰出了帐篷。直到冰冷的衣服变得暖和,顾灯才穿上衣服出了帐篷。


    今天还是阴天,而且因为风大,体感温度更低了。顾灯脸颊暴露不到一分钟,就被冻得冰冷。


    他回帐篷戴上面罩,出来时看见章离拎着食物袋子返回营地。


    今天还是有雾,但能见度稍微高了一些。顾灯烧上炉子,章离拆帐篷打包行李。他们在晨雾中喝完咖啡,吃掉黏糊糊的麦片,拔营继续翻过山地。


    今天的路程也不轻松,大部分都是在林间穿行。滑雪板派不上用场,只能套上冰爪步行。


    昨天赶路堆积的疲劳还没有得到缓解,肌肉里又有新的乳酸堆积。登山包和滑雪板的重量拽着顾灯,让他必须弯腰才能保持平衡。


    而且真的很冷,只有活动起来才能勉强维持体温。一旦停下,身体就迅速被冻得僵硬。


    他们经过的林地里布满积雪和乱石,偶尔有驯鹿经过,皮毛上沾着白色的霜雪。


    顾灯光是跟着就累得不行,更别提在前方开路的章离。作为先锋,他需要判断路线,选择落脚点,避开雪崩和暗冰。


    看着章离的身影,顾灯数次累得想要休息,但最终还是没有叫停。


    他们翻过一个山头,然后下降,又继续上升……午餐也只简单吃了些干粮,又跟着驯鹿继续前进。


    有一次顾灯实在累得不行,有些赌气地问章离,驯鹿怎么一点儿都不休息。章离听到后停了下来,说休息20分钟再继续。


    顾灯有些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他确实也有点儿这方面的意思。


    章离没再说话,只是放下包拿出相机,然后一边装镜头一边和他解释:“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驯鹿在迁徙时不遵从昼夜活动节律。”


    昼夜节律顾灯懂,简单来说就是生物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世界上大部分哺乳动物都遵循这一规律。


    可驯鹿不用遵守?顾灯难以置信:“你说驯鹿迁徙时不睡觉?”


    “也不完全,”章离说,“驯鹿也会短暂休息,但它们一天只需要睡很少的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在迁徙。”


    顾灯这下彻底懂了,又暗自祈祷祈祷他们的行程不会和驯鹿迁徙一样拼命。


    短暂的休息时间后,路程继续。


    喝了热水,又吃了巧克力,顾灯身体恢复了一些。只是越往山顶走,气温就变得更低了,寒风如有实质地划过身体,把他雪镜弄得模糊不清。


    看着镜片上模糊的白影,顾灯伸手掌心朝上,不一会儿,手套上出现几枚白色冰晶,竟然下雪了。


    顾灯是南方人,哪怕后来搬到北京,也极少见到雪景。雪景罕见,再加上影视作品渲染,导致他每次看见下雪都很兴奋,觉得这是非常浪漫的场景。


    但下雪代表浪漫,这仅限于城市环境。荒野里的大雪,会演变成一场可怕的危机。


    刚开始还是稀疏的小雪,再加上能见度还行,而且路程已经过半,二人商量后决定继续下撤,争取在平原地区过夜。


    此时时间还是下午,但天气却黑得仿佛半夜,天空堆积的黑云,昭示着一场即将抵达的暴风雪。


    他们约定不要走出对方的视线距离,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不管哪方失联,都会造成可怕的危机。


    顾灯同意了,又有些不解:“既然害怕走散,为什么不在我们之间绑条登山绳?”


    他看登山者都是这么操作的,可以保护同伴的安全。


    章离也有些喘了,气息很重地说:“林地地形复杂,但没有太大的垂直落差,登山绳提供防护有限。一方坠落可能会绊倒另一方,会造成不必要的危险。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里有熊,绑绳不利于逃生。”


    顾灯有点儿被吓到,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害怕有棕熊出没。


    “别太担心,”章离又说,“就算有熊也不太可能攻击人类,它们不喜欢陌生的东西,驯鹿更符合它们的口味。”


    顾灯:“……”


    这可谈不上是什么好消息。


    二人在风雪中前行,顾灯起初确实有点儿惊弓之鸟,但很快就累得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机械地驱赶着身体。


    直到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这趟徒步的难度。昨天的浓雾让他心慌,可今天的暴雪却能让他绝望。


    浓雾是对未知的害怕,更多是一种心理恐惧。可暴风雪却是实打实的威胁,大风、极寒、厚厚的积雪也在阻碍他们前进。


    顾灯打起十二分精神跟着章离,偶尔因为地形或者方向丢了目标,就会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直到章离再次出现在视线中,才终于感到安心。


    在一次下降过程中,因为视线不佳,顾灯再次跟丢了章离。


    他跟着地上的痕迹下去,前方却突然传来一道吼声:“停下。”


    顾灯立刻立刃刹停,雪板尾部扬起大片的粉雪。他在原地环顾四周,依旧没能发现章离。他又循着痕迹找去,发现雪板压过了一个大蘑菇雪包。雪包下头是一条暗河,章离就倒吊在暗河里,要不是滑雪板卡着岩壁,他整个人都会栽进去。


    惊险程度,吓得顾灯都来不及掏出手机拍照,就立刻冲了下去。


    他来到章离身边,想帮忙又不敢贸然挪动滑雪板,章离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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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行李200斤,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么强大的臂力。


    顾灯只得趴在旁边问:“你还好吗?我要怎么帮你?”


    “我没事,”章离的声音从暗河里传来,听起来还算平静,“附近有树吗?”


    “有。”


    “取下登山绳,围绕这棵树打个布林结。”


    “好的。”顾灯脱掉滑雪板,从背包上取下登山绳。


    接下来都不用章离交代,顾灯就明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在树这边打好结,又在绳子那头绑上锁扣,把绳子丢进了洞穴。


    最先起来的是登山包,顾灯把包拖上来,又把绳子丢了进去。


    章离没穿安全带,锁扣用不上,他只得单手抓住绳子缠圈,又让顾灯从他包里拿出冰镐。


    顾灯把冰镐递给章离,又问还有没有什么能做的。


    章离接住冰镐,抬头往上看。顾灯半跪在暗河边,表情焦急,大半个身体都探了出来。以为他没听清,顾灯甚至又问了一遍。


    能先取下滑雪板当然更好,这样他脚就可以借力。可取滑雪板,也有可能让顾灯因此摔下去。章离摇头,左手拽着绳子,右手用冰镐固定冰壁,然后倒着踩下了滑雪板的固定器。


    顾灯连忙收起滑雪板,不一会儿,章离就自己爬了出来。


    顾灯心有余悸,问意外是怎么发生的。


    章离:“遇到了一头驯鹿,我就临时换了道,没想到雪包下面是条暗河。”


    顾灯点头,松了口气:“人没事儿就好。”


    章离目光真诚地道谢:“谢谢,还好有你。”


    顾灯愣了下,突然想起昨天和章离的那场争执。


    曾经他以为自由是无拘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于是他抛下一切离开,来到遥远的阿拉斯加腹地,可他还是不自由。


    他讨厌规则,觉得这是限制。也不喜欢被时刻紧盯,因为觉得自己不被信任。


    但不可否认的是,当他在浓雾中丢失方向,听见章离说我能看见你时,他心中感到了一股安心。


    当他成功救援章离,确保对方安全无虞时,自己心里也跟着涌出欢喜。


    他又觉得,自由不是那么直白的东西。


    “章离。”


    “嗯?”


    “抱歉,昨天对你发了脾气。”


    章离已经穿戴完毕,正往头上戴雪镜,听到这话停下动作,低头看着顾灯。


    他看了好一会儿,久到顾灯不得不开口问:“怎么了?”


    章离这才用雪镜遮住眼睛,说:“我也有问题,我当时太急切,没有考虑过你的心情。”


    顾灯本来还有点儿不舒服,听章离这么讲,就什么火气都消干净了。他摆摆手,大度道:“算了,我现在也理解了。毕竟一不留神,就真的会出问题。”


    章离再次道谢。


    顾灯哼了一声,面露得意:“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章离点头:“我一个人没办法。”


    顾灯觉得章离在胡说,依照章离的身手和经验,肯定也有办法脱困,无非就是麻烦了一些。可他也确确实实很受用,让他觉得自己至少不是累赘,不至于一事无成。


    “你知道就好。”顾灯双手叉腰,胸膛高高挺起,活像一只骄傲的长尾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