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我听马氏书肆里的伙计说，下午那城东茶肆的陈掌柜派人来闹事了。你没事吧？”


    夜里，做工回来的梁志和、梁刚一听到消息直奔院子。连身上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卸下，就担忧地围在梁悦身边，仔细查看她有无受到伤害。


    梁瑶则跟着小陀螺似的围着梁悦团团转。


    梁志和平日里还是一边温书一边替一些小书坊做一些抄书的活计。而梁刚则是在码头做一些卸货、扛沙包之类的散工。梁悦给他安排蹲守的活他就回来帮忙，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去码头那儿和那些苦工们一样蹲着等着人招呼着给活干。而梁瑶年纪小，若是平日里梁悦有事抽不开身带她，便由梁志和、梁刚二人轮流带在身边。


    而今天一回来他们便听说了这件事情，很是担心。毕竟这些办小报的事情是梁悦提出来的，那乐见小郎君也是她。若是马老板真将她交了出去，她一个柔弱女子，他们在汴京无依无靠的，该怎么救她？


    “我没事，已经过去了。”梁悦不在意地挥挥手，安慰他们，“就是马氏书肆的印刷用的胶泥、铁板都被砸坏了，要重新购置一批，得过几日才能够开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听到梁悦这样说，他们总算是放心下来。


    “你还没有用晚饭吧，我不知道你今晚回来吃，我这就去生火做饭。”梁志和拍一拍脑门，赶忙去灶上生火做起了晚饭。


    等饭端上桌子，梁悦才发现竟然只是一些水饭和一碟子白菜根做的小菜。


    这根本一点油水都没有，充其量只能混个肚饱啊！


    这段日子梁悦一直忙上忙下，在外面东走西奔的，几乎没有在家里面和梁瑶他们一起吃过饭。而且可能是职业病，她忙起来总是忘记吃饭的时间，但是也从不在口腹之欲上亏待自己。要是在外面感到饿了的话，她就花上几个铜板，买上一个胡饼或者是一碗扁食来填肚子。


    所以她没有想到原来梁瑶他们在家里一直就吃这些，吃的如此的清淡节俭。


    “这段日子我不是挣了一些钱吗？你们怎么就只吃这些？好歹买些蛋和肉啊。”梁悦有一些诧异，又皱了皱眉。


    “大哥说你挣钱不容易，我们还欠着马老板的债呢。后面还要给马老板抽成，我们不能拖你的后腿乱花钱。”梁瑶偷偷观察着梁悦的表情，一边小口小口地啜着汤一边解释。


    感觉三姐好像有点不高兴唉，是今天晚上的吃食不合她心意吗？


    梁志和的脸微微有些泛红，佯装吃菜，端起碗挡住梁悦看向他的目光。


    “没事的，三妹，多亏你挣了钱，我们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呀，而且起码现在我能吃个饱。”梁刚满不在乎的，大口大口地吃着饭。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如今都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整日里吃这些咸菜水饭的没有营养。阿瑶是正在长个子的年纪，梁志和又要去读书，梁刚干的又是卖力气的活。只吃这些肯定是不行的。


    “三妹，你要是这些觉得不好的话，明日我就去胡屠夫那里买些猪肥炼猪油？”梁志和看着梁瑶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


    行吧，看来这一时半会他们的消费思维和消费习惯是改不过来了。


    但是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虽然梁悦平日里对自己也挺抠搜的，衣衫方面也不讲究，不买鲜亮的颜色，只图个那些个素的，好隐入人海隐藏自己。也从来不买那些时兴的胭脂水粉，总是素面朝天。


    但是这吃食方面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起码得注意营养，搭配均衡，有点油水。


    于是她决定趁这几日有空闲，带他们好好奢侈一把，消费一番。


    至于欠债。那啥，债多不愁嘛。


    “马老板那边还得规整几日，不如明天你们早些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出去逛一逛吧。”梁悦向梁志和等人提议。


    说起来自她穿越到北宋，就一直为了生计，为了小报的事情四处奔走打听八卦。她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地看一看这大宋的繁华呢。都说宋朝是中华五千年来最繁荣昌茂的时代之一，它的经济和文化发展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而汴京的夜生活更是丰富多彩。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去，若是机缘巧合之下回到了现代社会，眼下这沉浸式的“东京富贵迷人眼”不去切身体会下岂不可惜？


    “好啊！”三人一听眼睛俱是一亮。梁刚梁瑶连忙呼应。


    而梁志和头顶着一家之主的大哥头衔，少不得先是矜持了一下，“不如阿刚你带阿悦阿瑶去吧，我就不去了。”


    两人露出失望的神情，梁瑶更是摇晃着梁志和的手臂撒娇：“大哥，你也去嘛。咱们来这汴京后都没有出来玩过呢，听说有瓦子戏班，可好玩了。”


    到底是少年心性，听到梁瑶这样说，眼中也露出一丝向往的神情。最终是在弟弟妹妹们渴望的眼神下，微微点头应了下来。


    北宋中后期访市制度瓦解，官府特许御街夜市经营至三更。这汴京夜生活可不比现代大城市的逊色，梁悦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几人满怀期待地等待着第二天夜晚的到来。


    ————


    暮色方合，汴河两岸的千盏羊角灯依次亮起，将御街照得如同白昼。临街的脚店里的老板支起了红泥炉灶，油煎鹌鹑的椒香裹着新酿玉液的醇厚直勾起人肚子里的馋虫。


    沿街叫卖的小贩，肩挑两担，一边吆喝着一边向来往的行人介绍，招揽生意：“客官可要尝尝我这冰雪甘草汤。我这后头竹筐里还有着白玉糕呢。这两个配在一起那滋味才好呢！”


    “鲜出炉的旋炙猪皮肉呦！焦香酥脆！”樊楼前支摊的老汉将铁铲敲得铛铛响，不甘示弱地招呼起了生意来。从油锅腾起的热气中窥去，那樊楼二楼雕栏处数位锦衣公子，正在投壶掷箭。偶有那百发百中的，引起满堂喝彩。楼下不远处，瓦子伎儿衣袂飘飘，重重叠叠，热闹非凡。卖卦先生沙哑的唱词，混着傀儡戏班的铜鼓声传来。更有那说书人将惊堂木拍的响起，将那杨门女将的故事衬得愈发的铿锵。


    不愧是北宋，不愧是汴京。梁悦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也不够看，耳朵也不够听。


    而梁志和等人更是新奇地四处观看，眼中的兴奋劲怎么也下不去。虽然他们不同梁悦，是这个朝代的原住民。但是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在为生活低下头四处奔波，何时有空抬起头得以看到这汴京的繁华场景。


    而今日他们才真正的感受到了这汴京的热闹与繁华。


    “咕噜……”不合时宜的响声打破了这他们心中的感慨。


    梁瑶的肚子早就被这御街上卖的小吃勾引地咕咕叫。她从昨夜便开始期待着今晚，连今天的午饭都没好好吃，现下肚子早就瘪了。


    其余几人听到她肚子传来的声音，纷纷含笑低头看向他。


    梁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走吧，今天想吃什么？敞开了吃，我请客！”梁悦十分豪爽地大手一挥。


    四人雄纠纠气昂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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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奔那汴京最繁华的正店——樊楼，结果很快灰溜溜地被请了出来。


    不过人家店小二也挺客气的，很实在地就说了：“诸位要是想吃饭的话，图个实在，不如去我们樊楼前的那些食店，味道也是极好的。”


    嘿，还瞧不起他们了，不就是穿的稍微寒酸了一点吗？


    “怎么你们樊楼的饼是金子做的吗？还怕我们出不起？说吧，你们樊楼招牌菜一碟多少钱？”梁悦一边不忿一边掏荷包。


    店小二平静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


    “走吧”，梁悦将荷包往袖子里一推，“我觉得这位小哥说的对。不如我们去尝尝外面的食店吧。”


    这樊楼不愧是汴京最有名的酒楼，达官显贵过来游玩宴饮的第一选择，它果真是一个高档消费的场所。这一盘菜也太贵了！


    “我和你们说，不是因为贵，我才不去樊楼的。我是觉得吧，有点不划算。你看在那一碟的钱，我们都能在这食店里点上这么一桌了。”梁悦指着这一桌子满满的菜肴对梁瑶等人说。


    他们面前这一桌上又是炙鸡、烤鸭，脆筋巴子，又是果子罐子、狮子糖，还有这家食店招牌的各种样式的诸色包子。


    梁悦像是泄愤似的点了一大桌。


    梁瑶等人早就馋的口水都要掉下来了，一边吃一边点头，便是对梁悦此番言论的赞同。


    “不过迟早有一天，我一定带你们大摇大摆进那樊楼里去！”梁悦狠狠地啃了一口炙鸡腿，立下了豪言壮志。


    不就是樊楼吗？早晚有一天，我定能凭借着自己的财力进去。


    “我信你啊，三妹。我绝对信你！”梁刚一边啃着包子一边表示对梁悦的极力拥护。


    “客官，请问要作画吗？”食店里不知何时来了一个青年，期期艾艾地在每个桌子前向客人推销，青涩又腼腆。


    他两颊消瘦，像是许久未曾饱食一顿。身上的衣服本是青色，但是经常浆洗，有些发白，领口袖口都因长期磨损，微微的飘着一些毛须。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竹筐，里面放满了卷轴和各式各样的笔以及一堆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的小罐子。


    他一走动那小罐子便会撞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人是撒暂吗？”梁志和有些好奇。


    像酒楼食店除了客人和店家、伙计，常有各式各样的人出没。有一些卖药或者卖水果萝卜之类的小商贩，经常会穿梭在各个店里，不管你买不买，他们先把东西东西分到桌子上请你试吃或者试用，临走了再问你收钱。这种生意人一般叫做“撒暂”。


    但是眼前这人像又不像，他还从没见过撒暂问人要不要作画的。


    隔壁桌的客人像是这家店的常客，听到了梁志和这么问，笑着摇摇头说：“这人可不是撒暂，他叫郑山，是来考这边画坊的画师。但是一直没有画坊要他。这家食店的老板瞧他可怜，允许他过来在店里招揽生意，挣些用度。”


    “我看他招揽了半天也没有做成一单生意啊。”梁悦一边观察那郑山，一边发问。


    “你看看他的画技，你就知道为何了。”


    那常客正说着呢，那郑山来到了他这一桌。还未等郑山开口，他连忙摇摇手：“我不用我不用啊。”


    郑山恳切的眼神暗淡下去。


    这是最后一桌了。


    正颓废着，只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女声。


    “你为何不来问问我这一桌要不要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