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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围罪堵截》 31 难平·三十一
◎恢复更新,最少两天一更◎
锅里的泡沫从边上溢了出来,沿着奶绿色的壁流到电磁炉上发出蒸发的滋滋声。
勾陈一回过神来从郑直的桌子上拿起一块布,把火关小,然后用那块布把锅壁来来回回地擦了一遍。
宋明明踮着脚朝勾陈一的手里看,那块纯白色的毛巾被蹭上了橙黄色的酱汁,她转头观察郑直的脸,如果人的脑袋上有愤怒值,那么现在郑直的数值就是无穷尽。
“勾先生。”宋明明在郑直发火前一个健步挪到勾陈一身边把那块毛巾攥在手里,防止它和勾陈一受到更多迫害。
勾陈一把锅盖盖上,仿佛闻到了一些紧张的气氛,他靠近宋明明,小声在她耳边问道:“怎么了?”
宋明明展开那块毛巾,把最下面一节怼到勾陈一眼前,上面印着“郑直”两个字,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奖”字,“这是郑哥运动完擦脸的毛巾,是他在去年市局运动会男子一千米冠军的奖品,这代表了他至高无上的荣誉和作为一名男人的尊严。”
勾陈一牵起“尊严”的一角,脸顿时红了,他眼球往上瞟,企图看看郑直,却发现那个人的注意力全在那些资料上,嘴轻微的撅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毛巾还是案件。
锅里的面已经被焖的软烂,香味从锅盖的气孔里飘出来,勾陈一毛巾从宋明明手里抽过毛巾,叠起来放进包里,然后从保温箱里拿出一个碗盛了一点方便面放到郑直面前献宝,“郑哥,尝一下。”
郑直没理他,眼睛继续看着材料,“明明,咱们现在就查这个吴龙的关系网,我认为我们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宋明明在郑直身边坐下,她接过勾陈一手里的面,表情变得丰富起来,“真的太香了,正好中午饭没怎么吃,这碗我就先开动了。”
勾陈一点了点头,转身到郑直的工位上拿包,“明明姐、郑哥,你们先忙,我先走了。”
宋明明嘴里还有没嚼完的面条,她一个劲的用胳膊撞郑直,结果这人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就当做没听见一样,宋明明无奈,只能使劲微笑,一个手大幅度挥起来表示和勾陈一说拜拜。
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了,郑直抬头看了一眼,宋明明见状就要骂他,谁知道他居然直接把宋明明手里的碗抢了过来,“你自己再去盛一碗。”
宋明明撇撇嘴,双手抱在胸前盯着郑直的嘴,“我说郑哥你以后就是让你自己憋死的,人家好声好气的给你做饭你什么态度啊。”
“我就是饿了,没别的意思。”郑直嘴里有东西,说话有点口齿不清,“边吃边查,两个小时内起底吴龙的关系网。”
·
从李富德进来的那一刻,吴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连下巴都扬起来,仿佛要把自己的鼻尖戳到所有人的脸上。
他心里有个算盘,走江湖这么多年他什么没见过,刚才两个乳臭未干的小犊子懂什么,自己在东文还是要几分脸面的,李队长他还能不懂吗?
李富德把刚才那堆文件放在了桌子上,轻咳了几声,他的嗓子一到这种冷气比较足的空调房内就发痒,但这个声音落到吴三耳朵里就多点“臭味相投”的意味。
“你看看,这么点小事还惊动李队长,多不好意思。”吴三的语气里充满了恭维和笑意,他讲话时摇头晃脑的,看起来和那些调戏妇女的地痞流氓没什么区别。
“职责所在。”李富德把U盘交给徐望,让他把里面的视频拷贝出来,“吴先生是已经知道了苗晶晶就是水库遇害人。”
吴三听到苗晶晶这三个字也不再表演痛心疾首了,反而抖起了腿,“李队长,我会把她好好安葬的,到底是父女一场,相逢即是缘啊。”
李富德短暂地闭上了眼睛,他不自禁的想起了李依婷,他不敢想那些可怕的令人悲伤的事情。眼前这个人渣居然能堂而皇之的将出父女之情这种话,简直比让他活吞苍蝇还要恶心,想到这里他的胃开始翻滚,心口传来一阵灼烧的痛。
徐望在这几个小时里已经充分领略了吴三的下线,对他说出这种话毫不意外。其实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大多数人,在精神和思维上多多少少都让人理解不了,他的任务也不是成为圣母玛利亚,把坏人绳之以法才是他的责任。
U盘插进电脑里弹出选框,徐望打开文件夹浏览了一番,里面全是按照日期编号的视频,他随便点开一个,粉红色瞬间染上整张脸,他用手使劲撸了一把耳垂让自己镇定点,虽然平时和那群狐朋狗友在茶余饭后也会闲聊一下这样活色生香的会所往事,但是亲眼所见还是给了纯情小徐会心一击。
这也太直白了。
李富德点了最新的视频,并且把音量调大,那些在情迷意乱中隐匿的声音从扩音器里溜了出来。他盯着吴三,“吴先生,组织□□罪的量刑标准你应该很清楚吧?”
“这位警官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吴三依旧嬉皮笑脸的,“我是正经商人,不做违法乱纪的事。”
李富德把电脑屏幕转过去,吴三只瞟了一眼就赶紧摆手,“李队长这肯定有误会,我们家肯定是合法经营,我要找律师,这是污蔑,是有人想搞我,你也知道我在东文这两年一家独大,很多同行都准备抓我小辫子,这一定是他们弄的,您可一定要明察啊,不然我就要冤死了。”
徐望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这个吴三是怎么把礼物开起来的?油嘴滑舌、胸无城府,就连讲话有时候都前言不搭后语,东文虽说不是什么大地方,但里面也算得上卧虎藏龙,徐望从小到大见过的名人排成队也挑不出一个吴三。
“可以,找律师没问题,但是律师并不能陪你一起被审,这是规定。”李富德盯着吴三“如果你一定要要求,我们也可以先通知他。”
吴三点了点头说:“我要求我的律师过来。”
夏天的太阳总是舍不得落下,映着天空都变成粉红色,走廊尽头的窗外是一块小平台,大家闲的没事或者事情太过棘手的时候都会上去放放风,清醒下脑子。李富德看着窗台上的鞋印用手比了一下,又把头探出去闻了闻,大声喊道:“郑直,来拉我一把。”
郑直本来偷着出来抽烟,突然听见李富德的声音,吓得把烟头攥进手里,结果被烫了一下。想痛呼又觉得不合适,只能扔了烟头后捂着手赶紧往窗台跑。
“师傅你怎么过来了,吴三那边审完了?”郑直伸出没被烫伤的手拽李富德,他不敢看李富德的眼睛,为了掩盖心虚只能不停的说话,“我和明明查了陈靖车祸的事,根据平市当年的调查,肇事者是尊皇KTV的老板,他的情人当时也在那辆车上。吴三之前在这个尊皇KTV做过店长,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他处理的。那个樱外食品……”
郑直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富德打断,“少抽点烟,别不学好,小心一口黄牙没有人喜欢。”
“我没……”郑直下意识反驳,手指一直在磋磨刚才烫到的地方,他发觉到李富德正盯着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尴尬地笑了笑说:“我以后注意。”
“接着讲樱外食品的事。”李富德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的的信息,分别来自两个不同的陌生号码,他的余光扫过郑直的脸,然后快速的把手机关机又揣进了兜里。
“我长话短说。”郑直以为李富德是在看时间,“樱外食品的前身是东文登高食品厂,然后他的厂长叫吴龙,吴三当年杀的那个人是吴龙的女婿,但是这个吴三也算是他家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吴三和这两起车祸都有关系,现在正在深度调查,如果事实成立,吴三的故意杀人罪就坐实了。”
郑直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猛吸了口气,他仔细揣摩李富德的表情,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的习惯,李富德的五官如何运动于他来说是提示、是警告、是一种心安的感觉。
“继续调查吧,要尽快,这个案子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李富德拍了拍郑直的肩膀,“我记得你以前语文就不怎么样,有时间多看看书。”
郑直扶着李富德从窗台上下来,他看着李富德的背影,自己也朝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想自己刚才讲的那一串话是不是真的那么糟糕。
·
吴三的律师好像在市局大门口等候多时一样,电话刚放下没有三分钟人就来了。徐望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往上的中年人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老油条,在他的世界里这种发胶比头发多的精英基本上没几个好东西。
“警官你好,我是吴先生的律师,我也姓徐。”
徐枫把手伸了出去,眼前这个来接他的年轻人他早已有所耳闻。徐家的小公子,和他哥比起来不管是性格脾气还是人生道路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圈里面好多人都说他是徐家最重要的一步棋,是让徐家在东文根部靠近的排头兵。
“徐律你好,跟我来吧。”
【作者有话说】
最近自己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开始恢复更新。
欢迎大家在评论里给出建议(好的坏的都可以,但球球不要负分就行)
《难平》这一卷下周就完结啦,到时候超长小番外会放在下周末发,很多剧情里不能交代清楚的事情都会在里面讲明白。
爱你们,感谢大家这么久的支持,在这里深深鞠躬感谢在2022-07-09 17:52:45~2022-07-22 11:0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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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难平·三十二
◎郑直突然觉得那样的日子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徐望把徐枫带到了审讯室隔壁的办公室,他看见徐枫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里面的材料多到撑开了拉链。
“您先坐吧,”
徐望把办公室的门带上,回到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的气氛好像比他离开的时候更活跃了一些,徐望进门前吴三好像还在摇头晃脑的和李富德说什么,直到门关上他的牙还露在外面。
“来的是谁啊?”吴三挑了下眼皮。
“你的代理律师徐枫。”徐望坐回凳子上,“他现在在隔壁等候。”
吴三听到“徐枫”两个字的那一刻突然收起了他方才的流氓样子,整个人密不发声,和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肩膀明显耸了起来,双手也开始在桌子上来回搅动。
李富德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种变化,他注视着吴三,手掌轻拍了一下桌子,这个举动好像把吴三的头沿着肩膀又往下摁了半分,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一个鹌鹑。
“怎么了。”
“没…没事。”吴三说话时忍不住咳嗽,“李队长,刚才我们讲到哪了?”
“你说你是被人冤枉的,但是我们做警察的接到了举报肯定是要调查的,这几年上边对这种事情十分重视,希望吴先生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如果真的是被冤枉的话我们也早日还吴先生一个清白。”李富德十指交叉,大拇指不断摩擦着,“所以现在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吴三咬着嘴唇仿佛用了巨大的力才把这几个字从喉咙里拔出来。
李富德把电脑屏幕第二次转向他,“这段视频的拍摄日期是一个月前,拍摄背景位于东文市金沙区礼物会所8830房间内,对吗。”
吴三眯着眼睛,第一次正视李富德的话,认真地看了起来。视频以人物为主,背景占比较小,也没有明显标志,这就是李富德拿到证据时觉得并不足以立案的一个原因。
“不,这不是在礼物拍的,这种沙发东文的娱乐场所内能找出很多。”吴三果然用了这个方法反驳,其实他心里真的觉得警察是拿框他,礼物的会员制度十分严谨,大家说白了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利益共同体,无论被搞的是谁都有可能让这个完美的闭环断裂,损人不利己并不是聪明人的做法,除非……
有一个想法在吴三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又被他立刻否定。这个圈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那个人”有不能暴露的身份,如果丢了他这套外壳,那么这些事情又有谁为他操持呢?
“视频里这个男人是礼物的员工,名叫范海,在店里登记的姓名是亨睿,你认识吗?”李富德皱着眉头看着那张满是英文名的表格,不知道是勾陈一有意为之还是这张表格本来就有注释,每一个英文名旁边都写上了中文音译。
吴三摇摇头,“李队长,这男的带了眼罩,身子露的比脸都多,就算是站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啊。”
“认不出来没关系,他已经在来市局的路上了,一会可以让你好好认一认。”李富德刚才出去除了去找了郑直,还吩咐李俊涛跟着刑警队的人一起去礼物对着视频和名单把这些人暂时控制起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李队长,你们今天把我叫来,先是讲晶晶的事,我从头到尾都交代了,你们不满意又开始找礼物的问题,我也配合了,你们到底是想干嘛啊?”吴三的不安感不断的叠加,几个小时的审讯早已让他察觉出异样,搜查礼物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放出来,他现在坐在这里,眼前这个姓李的显然也不是来救他的,难道这就是“那个人”的意思?
“我们只是接到群众举报例行调查罢了。”李富德想起刚才那两条信息心里有些烦躁,或许转弯这件事就应该从他先开始。
·
郑直和宋明明在办公室里手忙脚乱,钟表的指针划过空气的声音仿佛在向名叫结果的终点靠近,几个电话轮番作响,翻来覆去的铃声给这个忙碌的场景增加了一些戏剧的美感。
“郑哥,我劝你把黑猫警长换掉,这前奏听多了感觉怪欠揍的。”宋明明撅着嘴,“根据现在得到的线索可以知道,樱外食品公司的运送业务一直被集团外包出去,但其实一直沿用了东文登高食品的司机队,这些司机大多数都有过服刑经历,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为了钱来的,我联系交警大队统计了一下,近两年的交通事故中有十二例是因为樱外食品公司的运货车造成的,其中司机死亡九例,重伤三例,目前没有肇事者在监狱服刑,与此同时我们查到吴三在每次事故的前后两个月都在向一个海外账户汇款,这个账户又把钱走一圈后转回国内,目前有一笔已经追到,最后给到了第三起事故肇事者的家属手里,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些人是吴三等人养的‘敢死队’。”
郑直把交警队传过来的资料上传到市局的云端档案室,他看着这些严肃的文字,心里有些泛酸,这背后是活生生的性命,有些人一生的璀璨都终结于那一句“抢救无效死亡“,再往下翻翻就能发现,有一些暂时脱离生命危险的“幸运儿”,最后也要在病床上靠呼吸机生活。
这些文字在描述事实的同时也在描绘残忍。
“我整理下材料,一会儿咱俩进去一个把徐望换出来接着审,这小子在里面待了一下午了,让他出来换换脑子。”郑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主要让他交代和常中生有关的那一起车祸,以及咱们现在兜了一大圈离苗晶晶的案子却越来越远了,拔出萝卜带出泥结果萝卜又被扔回坑里了。还有陈靖的事情,我觉得和吴三的关系也很大,但是当时尊皇KTV的老板是吴三的上司,这不合理。”
“对于他们这种丧心病狂的人来说不合理才是合理。“宋明明耸了耸肩,”你知道吗,李俊涛下午被队长派到刑警队去搜礼物了。”
郑直听到这里耳朵都竖了起来,“那小子行吗,看他那样就是老实孩子,带他去那种地方查我怕他话都问不明白。”
“锻炼锻炼,正好今天楼下孙大队长也去,李队的意思是正好带带他。”
“孙队也去了?”郑直皱眉,在他的印象里这样的工作基本上不会用刑警队长这样的人出马,如果一定要他参与,那么这次行动的级别就会上升一等,知道的人就要更多,就现在来看,这样的情况对他们并不会很有利。
除非是李富德一定要这件事人尽皆知。
“去了,李队给了他们一个名单,让把那些人对着号的带回来,孙队长一看就说这名单有点长,正好今天下午队里没什么大事,留了一个值班的剩下都带走了。”宋明明笑了笑,“我看他还挺激动,还主动说要开车。”
郑直没来得及接话,黑猫警长的铃声就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心里嘀咕着说曹操曹操到后就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孙建树浑厚的声音传了出来,以前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就总有人打趣他做警察可惜了应该去做播音员,好几年的市局的联欢晚会都是他主持。
“小郑,这边人都带回来了,我们先审一圈,有哪位比较特殊的你们再过来提。”孙建树那边声音很杂,时不时传出来女人的尖叫,郑直在这边听到他大吼一声:”安静听不懂吗?都靠墙站蹲了都别动!”
“辛苦孙队长了。”郑直其实从门缝里就听见了孙建树的怒吼,估计是人太多直接挤在大厅了,那边没有了应答,听筒里只有沙沙的声音,郑直挂断了电话,他准备进去换徐望,顺便把孙建树已经把人带到的事情告诉李富德。
“郑哥,人是不是到了?你要不要去帮忙,我把徐望换出来。” 宋明明抱着刚打印出来的文件,拦住了准备出门的郑直,“材料我看的差不多了,你和徐望之前不是去过礼物吗,说不定下去还能帮上点忙。”
郑直点点头,他扶着办公室的门,“进去直接问吧,时间耗不起了,切记常中生的事情,一定让这老小子吐出来。”
宋明明刚走出办公室,郑直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是信息,来自一个未知号码。
——方便面好吃吗郑哥?
郑直的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几秒后还是退出了信息的界面此刻窗外的天已经有些黑了,那口绿色的小奶锅还放在窗台上。郑直坐在自己的桌子上看着窗外,从这个位置能看到东文市人民广场,一到夜幕降临上面就会有很多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舞种繁多,甚至还有他们自组的乐队在那儿伴奏。之前他妈还拽着他去过两回,明里暗里暗示她一个舞蹈队的老姐们给郑直介绍对象。
郑直突然觉得那样的日子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掏出手机,还是点开了刚才的信息回复道:好吃 :-)。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章修正了之前的一个bug,被自己无语到,太长时间没更新有些细节都对不上了。难平完结后会抽两天时间统一修一下。
感谢厚爱,也爱你们。
33 难平·三十三
◎更了◎
吴三在六个小时的高强度审讯后终于坚持不住了,他瘫在桌子上,双手抱住脑袋,不管对面抛出什么问题都只拿摇头回应。
虽然车祸的事情证据链不足,但礼物涉黄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郑直觉得再在审讯室耗下去不是办法,这样的审讯过程对于他们几个来说也是一种折磨,他预估了一下时间决定问今天最后的问题。
“常中生一月八日那天在黄浦路立交桥上被樱外食品公司的货车撞了这件事你清楚吗?”
吴三还是摇头,他甚至没认真听郑直在说什么。墙上的时钟不断地提醒他时间的流逝,待在这间屋子里越久他的恐惧就越深,因为这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变成了那个人的弃子,但这种念头并不足以让他倒出他知道的所有,背叛的代价远比在这里蹲一辈子更大,他不会冒险。
郑直用手掌使劲拍了下桌子,巨大的声响让吴三和宋明明都抖了一下,吴三眼底泛红,看向郑直的眼神竟然有一点可怜。
“我再重复问你一遍,常中生一月八日那天在黄浦路立交桥上被樱外食品公司的货车撞了这件事你清楚吗?”
“我知道。”吴三的声音颤抖着,“那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和阿生无冤无仇,他自己在场面上树敌颇多,想弄死他的肯定不在少数。”
“那你讲讲他到底为什么树敌颇多吧。”郑直拿着笔在本子上画线,他其实想乘胜追击问吴三境外转账的事,但是看着对方的精神状态加上之前对相关问题的回答,他决定把这个问题往后挪。
“警官,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礼物也被你们查了,我就算出去……”吴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没有说出后半句话,“我看你们都比较年轻,但沈文兴的事情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郑直和宋明明一下子抬起了眼皮,沈文兴这个名字让他们兴奋。
“我要是交代了能算我表现良好在量刑上给点优惠吗?”吴三把身体靠在椅背上,眼睛也闭上了,仿佛在酝酿,又好像在等待宣判。
“和警察讲条件。”郑直盯着吴三的胸口,那里因为过于紧张已经洇湿了一片,“我要看你交代出什么。”
吴三嘴里轻轻吐出几个字:“我要求李富德一起听。”
两分钟后,李富德把手头上晴KTV当年的卷宗全部扔给了徐望,一路小跑到审讯室,他盯着吴三,和刚才的心情完全不同,这张嘴很有可能让这个案子透出一些光。
“常中生有一个游乐场,那里面发生的事情比起沈文兴的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明明精神高度集中,生怕落下吴三嘴里的任何一个字,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审讯室乱飞。
“他的盘子比沈文兴的还要大,涉及到的人也更多,这孙子做人不厚道,只要客人有要求,别管是谁的人他都要拽进去。要我说杀他的人很有可能是钻头,去年有个人想要钻头的大女儿,常中生也是把人掳了去。”吴三说到这里笑了两声,“我有时候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图什么,到最后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守不住,人生真是操蛋。”
在东文没人不知道钻头,那人从十几岁就开始混社会,居然硬是给混出了点名堂,后来钱攒够了也和兄弟们搞了些木材相关的生意,还自封了一个东文黄花梨协会会长,现在出门很少有人当着他的面叫钻头,大多都是喊他洪会长。前几年还捐了几个希望小学,在演讲台上声泪俱下,诉说自己对读书的渴望,最后东文大学还真给他发了了一个MBA的录取通知,从此钻头摇身一变成了洪总,也算是彻底洗白了。
郑直之前在勾陈一那里就知道常中生做这种下三滥的生意,如今听到还是觉得震惊,第一是因为他觉得勾陈一说话不可全信,他手里没有十足的证据,仅凭那些全是文字的名单是无法给人定罪的,其次他没有想到常中生可以做到这个地步,连地头蛇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走南闯北混这么多年,多少惹不起的人物我都交过手,但始终没见过常中生这样的。这畜生不讲道义,也不看钱,全凭他自己开心,而且手段很高,我今天在这把这些事讲出来,你们回头去查,一点线索也摸不到,最后只会有个替死鬼被拽出来。”吴三搓了搓鼻子,“李队长,你当年就没怀疑过这个人吗?或者往大了说,您没怀疑过沈文兴那样做事天衣无缝的人怎么就有那么明显的尾巴让你抓住了呢?”
李富德怔住了。
在来审讯室之前他一直在看当年的卷宗,翻来覆去的想从其中找出一点有关常中生的线索,哪怕是作为相关人员出现在名单上,结果居然是一无所有。
晴KTV这个案子他们跟了三年,但其实把证据链全部串起来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那个月他们接到线人的消息说沈文兴的大哥在国外死了,国内这一堆人瞬间群龙无首,沈文兴作为接班人忙得头脚倒转,警方就借着这个时间找出了不少漏洞,迅速掌握了沈文兴的犯罪证据。
现在想起来,这件事本身才是漏洞百出。
当年的线人在沈文兴归案后的两个月就因为在东文的酒吧街闹事被人开瓢打死了,还是李富德给他掏的安葬费。重点涉案人员除了沈文兴执行了死刑外,其余的几个也在牢里病死了,李富德没来得及往下查,如果真正算起来,当年涉案人员早已经一个不留,短短几年时间全部因为“意外”去世了,除了那张审判书,没有更多的东西证明他们真实存在过。
吴三看着对面四个人不说话,自顾自接着说道:“多了的我也不必说,怎么调查也是你们自己的事。”他把眼睛眯起来,从一个小缝里窥视李富德的脸,“李队长,今天要不就先到这吧,我看您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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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富德和郑直回到办公室,留下那两个人收尾。一路上李富德一言不发,郑直也不敢说话,默默地走在李富德身后,他看着李富德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师傅真的老了,他的肩膀好像没有年轻时那么宽厚,能载着他玩“飞飞”游戏。
“郑直。”李富德突然叫他,“我现在只觉得当时的我太急于求成了。”
“李队,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未必有吴三说的那么复杂。”郑直快步走到李富德旁边,“就算退一万步说,沈文兴被抓也是应该的,这里的事他摘不干净。”
李富德沉默了,从审讯室到重案组办公室的这条路被这种无声的气氛拉的格外长。郑直计划晚上去找勾陈一,这虽然不符合规定,但却能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黑猫警长》又响了起来,郑直看着屏幕上徐望的头像直接摁了扬声器。
“李队手机关机了?”徐望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现在吴三的律师要办取保候审。”
“什么取保候审,他符合条件吗?”郑直看了李富德一眼,发现他师傅对这件事没什么反应。
“徐枫带了他患有尿毒症的证明,按理来说是符合条件了,而且他明天就要去做透析。”徐望说。
“尿毒症?好好的他怎么就尿毒症了?咱们这边咬死了不能放他出去……”郑直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李富德拿了过去。
“徐望,让他住院,找人看着他,除了治疗以外不能让他和任何人接触,律师也不行。”李富德推开办公室的门,单手叉腰站在东文市地图的前面。
“好的李队。”
挂了电话,李富德直径走向刚才没看完的卷宗旁,那里还有一份他手写的关系表,“郑直你看,这是当年那个案子牵扯到的到案人员。”
郑直接过那张纸,发现上面以沈文兴为起点,连接了很多人,这些人彼此之间互联互通,每条线都有对应的关系。你是我的姐夫,我是他的侄子,他是她的表哥,她是她的同窗……这张网把那些无辜的女孩扣在里面,吃肉拨筋削骨,最后什么也没留下。
“这里的人一般不是单线联系,他们最少认识团体里的两个人,可是这里根本没有常中生的名字,那三年的每一场交易,每一条线报,都没有过常中生的名字!”李富德的声音闷闷的,他盯着办公室的窗帘,仿佛在寻找谁的印记,“我第一次见他是他来领取沈文兴的尸体,他说沈文兴虽然十恶不赦但是当年对他有恩他不能不管,我当时还觉得这小流氓还挺有人性,现在看来……”
“之前查他的时候,线人也说他和沈文兴不是什么亲近关系,常中生不过是最下边办事的人。”郑直还是使用了线人这个称呼,尽管房间里的两人都知道这指的是谁。
“我们现在需要最直接的证据,尽快控制住常中生。”李富德放轻了声音,他拍了拍郑直的肩膀。
“还是先从那节肠子查起,两天之内我一定带一个结果回来。”郑直的眼神里露出从未有过的笃定。
【作者有话说】
我加油,我努力,说这周完结《难平》就要完结
爱你们(我想求点营养液)
34 难平·三十四
◎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是郑直第二次踏入这个地方,门口的保安依旧把他送到楼下,但这一次他没用管家接,是自己上的楼。
勾陈一穿着灰色丝绸睡袍在电梯间等他,手里拎着一个威士忌酒杯,里面橙黄色的液体轻微起伏,像是平静海面上的一块截图。
“郑哥这么快就到了。”勾陈一冲郑直笑了一下,温柔又有些暧昧的气氛充斥在两人中间,“陈妈不在家,我自己准备了一些宵夜,咱们可以边吃边聊。”
郑直跟在勾陈一身后进了门,发现玄关有一双和勾陈一脚上一样的拖鞋,上面用金色的线绣了“ZZ”的花体字,勾陈一如同献宝一般,“郑哥的专属拖鞋,试一下。”
餐桌上面包和烤肉的味道混在一起迸发出诱人的香气,勾陈一在餐边柜拿出一只酒杯放在桌子上,“郑哥来一点我的特调,很好入口,配肉更是一绝。”
郑直摆了摆手,“今晚不是来喝酒的,我有正事和你说。”
“那来点别的?饮料、果汁、苏打水?”勾陈一把靠近餐桌的冰箱打开,里面一排排摆满了各种饮品,他看郑直没回答,从最上层掏出一瓶牛奶,“这个也行,比较安神。”
“谢谢。”郑直接过牛奶,拧开瓶盖嘬了一小口,房间里只有几盏颜色昏暗的氛围灯亮着,让人感觉昏昏欲睡,“李队让我转告你,谢谢你今天帮忙。”
“他不觉得我和吴三蛇鼠一窝我就谢天谢地了。”勾陈一切下一片面包放到郑直面前的盘子里,面包中间夹着牛排,看起来很诱人,“刚刚出炉,这可是我的拿手菜,之前陈妈研究了好久才教会我。”
郑直尝了一口,感觉牛肉的汁水都流了出来,混着麦香在口腔里掀起风暴,“好吃。”
勾陈一靠在椅背上,手里依旧拽着酒杯,“郑哥这么晚来是为了什么?”
郑直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刚要说话,勾陈一就从椅背上弹坐起来,上半身贴向桌沿,眼睛微眯着窥视着郑直,“让我猜猜,郑哥的正事肯定不是抽空和我约会。”
郑直眉头一皱,他在来的路上开始回想当年的勾陈一是什么样的,反正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是因为常中生吧。”勾陈一把酒杯放在桌面上,轻轻的叹了口气“郑哥实话告诉你这个我也没有办法。”
郑直有点吃惊,他来之前做好了勾陈一会和他提要求的准备,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对方的叹气。
“你来查,证明吴三把他能说的都说了,他就没告诉你们常中生这个人有多变态吗?”勾陈一起身走向旁边的水吧,从上面拿过来一个文件袋,那个袋子郑直见过,正是他上一次来这的时候勾陈一给他看的那个,“我拿到这些东西之后又找人深挖,结果发现最后的负责人都不是他,他还是一个小广告公司的老板。”
“这些人就没有一个能把他供出来的?”郑直又切了一块面包,虽然半夜吃饭不符合他的健康守则,但是浪费食物在他的道德层面更加可耻,“他怎么做到的?”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从我的角度看无非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别人说这小子,他做活只抽成这个数。”勾陈一伸出一个手指头,“有时候心情特别好还可以直接腰斩。”
有百分之三百以上的利润,他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绞首的危险。
郑直深知这个道理,他也明白这些人做的见不得光的生意是一本万利,一旦运作起来钱就会像海水一样流进他们都户头。但他不明白的是,常中生作为这些事情的领头人,如果只分这么一点点东西不如安心做一个商人,钱来的正当,也不必冒险。
“郑哥是不是在想常中生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求钱,在圈子里名声也一般,说白了就是那些最顶上的知道他,在底下的人看来他连钻头都不如。”勾陈一回到餐桌旁,这一次他坐在了郑直旁边,“所以他到底图什么呢?”
郑直闻到了勾陈一身上的味道,他对香水没什么了解,只觉得这个味道闻起来让人感觉安稳,想躺在旁边睡一觉。
勾陈一发现郑直的眼神聚焦在自己的脖子上,便把浴袍的领子往外拉了拉,郑直看见勾陈一大半个胸都露出来才回过神,尴尬地转了转脖子,“图什么?”
“这个我真没查到,可能是小时候港片看多了,信奉‘人活着就是为了开心啊’那一套。”勾陈一的粤语说得不标准,逗得郑直发笑。
“不过我肯定不能让郑哥白跑一趟,我找到了他在境外的医疗记录,他之前被人打了送进医院,切掉了一节肠子。”勾陈一拿起手机,点开一封邮件的附件给郑直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英文,郑直什么都好就是学习语言半吊子水平,平时还能装一装,一到这种文件上就不知所措了。
勾陈一把扫描的文件放大,指着上面的一串文字,“这个位置是说他当时受到了外力撞击后被送到医院。”
“医院没有报警吗?”
“这是地的一家私人医院,这份医疗记录也不会对外公开,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勾陈一看着郑直的侧脸,脸颊微微泛青,下巴上的胡茬也冒了出来,“当然,我还是通过一些关系查到这家医院是一家叫OVN的公司和当地的福利院联合创办的,主要目的是为那些福利院的儿童提供医疗帮助,而且……”勾陈一突然牵起郑直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沈文兴之前是OVN集团的大股东,在他出事前四个月就把所有股份分成两部分转移了,一部分直接给了常中生,剩下的都交给了一家信托基金,当然受益人写的也是常中生,这点你可以通过合理合法的手续查到。”
郑直越是想把手抽出来勾陈一就越用力,郑直感觉自己的手背仿佛要贴到勾陈一的大腿骨上,而且对方正在把姿势从普通的牵拉变成十指相扣。
“郑哥的手掌好宽,握起来好像小熊。”
郑直停止了挣扎,只是把手张开,任凭勾陈一的手指在指缝里插着。
“我妈妈说不要和亲密的人比手掌大小,那样的话两个人就走不到最后了。”勾陈一把另一只手覆在上面,强迫郑直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
“我们一定要在这别扭的坐着吗?”郑直感觉勾陈一的语气一点点消沉下去,妈妈对于他们俩来说都是有点沉重的话题,他不想打破这个氛围,可是他因为挣扎半个屁股都在凳子外边半个身子马上要倒在勾陈一的肩膀上。
“郑哥一会儿别走了,大晚上你也查不出什么东西,不如好好睡一觉,明早我送你上班。”勾陈一把郑直从椅子上拽起来,“你放心我不和你一起睡,我给你收拾了客房,你可以放心的睡一觉,不会有人打扰你。”
昏暗的灯光落在勾陈一的眼睛里反射出来的景象显得人格外真诚,郑直看了眼桌子上没有息屏的手机,发现已经快到一点了,从这里再折腾回家估计今夜又睡不成了,他点点头,把手从勾陈一那里抽出来,“我明早六点就要起床。”
“不管几点,小勾快车永远为您服务。”
··
东文市的太阳总是伴随着飘渺的海雾升起,阳光透过窗帘中间的小缝直射在郑直的眼皮上,他使劲挤了挤眼睛才勉强拉开一道缝,看着陌生的吊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发现确实只有昨晚扔在床上的手机。
勾陈一昨晚真的没有过来。
他穿好衣服后才打开房门,发现客厅依旧在播放古典乐,厨房里传出来搅打鸡蛋的声音,郑直顺着声音挪过去,看见勾陈一只穿了一条内裤在厨房做饭,身边的两个碗里有煮好的粥。
“早上好。”郑直盯着勾陈一的腿,实话实说作为一位同性恋他最喜欢的身体部位就是大腿,结实的肌肉和流畅的线条是让他想入非非的必杀技。
“郑哥起来啦。”勾陈一没有回头,只是把打好的蛋液倒在了锅里,“我摊两个蛋饼,你能先把粥端出去吗?”
郑直这才走到勾陈一身边,他看着碗里的白粥,上面有几块买白色的鱼肉,上面点缀着小葱丝和海参粒。
“要不要先尝一口,我今早现学现卖的。”勾陈一拉开旁边的抽屉,顺手带出一把勺子插进粥里,“我还要摊饼,不能喂你了。”
郑直端起碗,拿勺子盛了一口粥,放在嘴边吹了两下,然后送到勾陈一嘴边,“第一口给厨子吃。“
勾陈一愣了一下,然后赶紧用嘴接住。两人四目相对,互相揣测对方的心思。
“怎么样?”
“挺好吃的。”
话音落下,两个人脸上都挂了笑。郑直趁着勾陈一卷蛋饼的时候拿勺子也尝了一口粥,如果非要打分,这个粥做的不如市局食堂,他甚至在里面尝到了没熟的米粒。
不过这种早上起来能吃上热乎饭的感觉可以打个满分。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年年有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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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难平·三十五
◎这对父母是有人精心为常中生设计的。◎
勾陈一的路虎和徐望的小马自达一前一后进了市局的大门,并排停在左侧的停车位里。
郑直从副驾驶下来,正好和徐望撞在一起,他刚要关上车门就被徐望一把拦住。
“郑哥早上好。”徐望脸上的黑眼圈快掉到嘴里,昨晚护送吴三的任务由他领头,孙队出了三个年轻的警员跟着,四个人在医院折腾到今早四点,换班的警察过去徐望才找了时间回家洗了把脸。
“早啊,徐警官。”勾陈一把身体探向副驾驶,“早饭没吃呢吧,蛋饼分你一个。”
徐望接过餐盒,打开盖子闻了一下,“你告诉杨川,我不是他想的那种职业,让他不要出去造我的谣。”
“杨川?他都不知道你叫啥,你平时真用Michael这个名行走江湖啊。”勾陈一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杨川乐呵呵地给自己打电话说遇见有意思的事了,结果还没说明白就挂了。
“你别管,反正你告诉他就行。”徐望把副驾驶的门关上,一只胳膊顺势搭上了郑直的肩膀,“今天还有的忙呢郑哥。”
郑直拖着徐望走进市局大门,回头看着勾陈一把车开走才停下来,“杨川怎么了?”
徐望手里拿着蛋饼,看见上面还有一粒蛋壳,两个手指捏着拿下来放到郑直眼前,“这蛋饼勾陈一做的吧,挺补钙啊!”
“我问你杨川的事,你打什么岔。”
徐望把蛋壳随手扔进楼梯旁的垃圾桶里,“别提了,他昨天在酒吧看见我哥了,估计是喝大了再加上灯太暗没看清以为是我,上去和我哥勾肩搭背还说他妈的要包养他,我哥气的差点没报警。”
“后来呢?怎么发现认错人了?”郑直在蛋饼上揪了一块塞进嘴里。
“杨川都喝晕了,到最后也没发现,他给我哥看了他上次偷拍我的照片,我哥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大半夜给我打电话骂了一顿,说我不好好工作出门瞎混,我冤死了。”徐望撅着嘴,“昨天我在医院忙的腿都要断了,我哥一百年不给我打一个电话,我还以为是来安慰我的。”
“没事,郑哥安慰你。”郑直拍了拍徐望的肩膀,“今天你还有什么事吗?”
“下午去医院看吴三,上午没什么事,但昨天李队说让我协助你。”徐望推开办公室的门,顺手把餐盒放在门口的桌子上,“你要不让勾公子给市局捐点钱咱们按个空调吧,东鸣旗下不是有电器品牌吗?直接捐空调也行,让李队去谈谈品牌露出,造福一下我们这种贫苦大众吧。”
“你怎么不捐点,万盛不是也有品牌合作吗?”郑直拽了一把椅子别住办公室的门,然后走到窗前把所有的窗都拉开,“吹点穿堂风,自然健康。”
徐望的嘴里发出啧啧声,“你们俩还没怎么样呢就知道替人家省钱了。”
郑直把电脑打开,然后拿着一瓶咖啡走到徐望旁边怼了他胸口一下,“你是不是这两天太忙精神上闲下来了,等过了这一阵就让李队带你去爬山,换换脑子。”
在重案组,和李富德爬山这件事可以被列为十级酷刑,除了负重上山以外,一路上还会受到各种问题的折磨,从纪律规章到卷宗盘问再到法律法规,没有李富德问不到的。
徐望双手合十在脑门上磕了两下,“郑哥,你是我的好哥哥,千万别提,去年爬一次我现在都腿软。”
“那你加强锻炼啊。”宋明明背着包走了进来,“郑哥你今早让我查的事要等经侦的同事上班后再核对一下,我单人没有那么高的权限。”
“核对什么?”徐望站在宋明明身后,手里拿着一本材料不停的扇风,“李队不会让你用美色换取情报吧。”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俊涛换回来让你去对付楼下的那些牛鬼蛇神。”郑直也凑到宋明明身后,“沈文兴之前的财产有多少可以追到?国内的应该是所剩无几了,当年登记的也只有晴KTV和几处不动产。”
宋明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着,一条条数据不断地在页面上排列组合,“当年的办案人员确实忽略了他在国外的资产,因为他的公司以及非法产业都在国内进行,只有部分资金走他人的境外账户。”
“这沈文兴可真够意思,这些东西七七八八都留给常中生了,我看常中生不是他情人,是他儿子差不多。”徐望指着屏幕上的一串数字,“这一串有好几个逗号了,足够常中生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这些还不是重点,我昨天在排查他近十年的资金流时发现他资助了十家福利院,那才是一大笔钱,每年投入近千万,其中有一个是专门为那些被遗弃的残疾儿童建立的,有些疑难杂症甚至专门送到国外去治疗,这要是像陈鸣这样的企业家巴不得在CCTV包一个时间段宣传。”宋明明砸砸嘴,“郑哥,你说我们会不会真的冤枉他了啊。”
“你说他把孩子送到国外治疗?”郑直回想起昨天晚上勾陈一给他看报告单时特意强调医院是和福利院联合创立的,“是哪家医院?在什么地方?现在马上查哪些孩子被送出去了,我要尽可能详细的名单。”
宋明明在郑直的狂轰乱炸下还没反应过来,窗外的一声闷雷让屋内的三人都回过神来,东文市又下雨了。
细密的雨点伴随着疾风飘了进来,窗沿的红砖变成了深红色,天一下子沉了下来。郑直走到窗边把勾陈一昨晚放在这的锅拿到办公桌上,嘴里念叨着:“又下雨了,今年一定有个好收成。”
宋明明先把十家福利院的地址和名称列出来投在大屏幕上,“这些福利院之间互相没有联系,有些甚至在偏僻的山村,要找到具体的信息还是要联系当地的警方以及福利院的负责人。”
郑直看着那些在地图上标出来的点,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拿起一根棍子在屏幕上画圈,说:“十家里面有八家都在西南地区,这个常中生自己家是哪的?”
“常中生的户籍信息就在东文,他出生在东文市妇产医院,十八岁的时候父母就都去世了,不过按照记录他一直没有离开中国。”
“没有过出国记录?”郑直看着窗外的雨,像线一样挂在空气里,他拿起手机想给勾陈一发消息,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来来回回好几次也没想好到底发什么内容,索性又把手机揣进兜里。
“没有,常中生连护照都没有,之前送孩子去国外治疗也是委托机构陪同,他本人是没有出国记录的。”宋明明歪着脑袋,好像在考虑什么,“不过说来也奇怪,他小时候家里穷,后来长大了有那么多钱也没想着出去走走,我要是有钱有闲我就去周游世界,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郑直没听宋明明的后半句话,他昨天晚上亲眼看见医疗记录上常中生的名字,肠子的事情也得到了证实,现在无非是两个原因,要么是常中生有不止一个身份,要么是他们一开始就找错了人。
他更倾向于第一个。
想要证明这件事情首先要先弄明白现在资料上的常中生是谁,郑直指着屏幕上常中生父母的名字对宋明明说:“这两个人的资料我要看。”
徐望坐在两个人身后一直没说话,他在搜索那几家福利院的新闻,虽然常中生是一个低调的人,但当地的政府肯定要拿这种福利机构做做文章,有这样的人投钱少不了好好建设一番,肯定会在市政新闻上大写特写。
“郑哥,你是不是怀疑常中生有好几个身份。”徐望抬头对上了郑直的眼睛,他把手机抬起来,“这些福利院会举办一些晚会来感谢常中生这样的善人,我往前找了大概十年年的记录,几乎每一次他都会到场,只有这几次因故没有来,有一次还在新年期间,他给这些小孩录了祝福视频。”
“我们可以通过具体的时间段比对一下。”郑直接过徐望的手机,点开了平安心福利院公众号发的视频,视频里常中生穿着雪白的衬衫,衬衫外套了一件蓝白条纹的羊绒背心,不过他的脸色好像不是很好,眼圈底下都是乌青的,嘴上虽然涂了润唇膏,但是还是能看出来细小干裂的纹,甚至于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语速格外慢。
“这是在沈文兴出事之前的半年。”徐望拍了下宋明明的肩膀,“明明,你一会扒完这两个人再看一下沈文兴的出国记录,我要是他一定会带着沈文兴一起走,特别还是在过年期间,归根到底他们还是中国人。”
宋明明点了点头,她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她把椅子转过去,面对徐望和郑直问道:“你们觉得孩子长得和爹妈完全没关系的可能性大吗?”
郑直转头看向屏幕,上面的男女有着粗犷的五官,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都和长相秀气的常中生没有任何关系。、
“做身份的人其实用心了,这两个人后期都经过整容改变了模样,在现实生活里多少和常中生有一些像,不过我们比较幸运,前年这个村子实行信息化录入,估计是因为怕麻烦就直接把当年的档案扫描录进去了,你们现在看到的是他俩二十几岁时候的长相。”宋明明转过去点开了另一张图,“这是他们三十岁时候和常中生拍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男女看起来甚至有一些夫妻相,一家人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
这对父母是有人精心为常中生设计的。
【作者有话说】
讲一下互攻这个事,我没有专门写哪一种,这本是互攻完全是因为这两个人在气场以及其他方面只能互攻。今天这一章开始有一对男男副cp要出现了,副CP可能就不是互攻了,但是整体情节也不会很多,不知道爱互攻的小伙伴会不会介意。(这件事可以商量,这种不太耽误主剧情的事情还是以大家看的开心为主)
今天也是爱你们的一天,许愿不再掉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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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难平·三十六
◎看作者有话说◎
“常世成夫妇和常中生之间有完整的生活链条,我们也在县医院查到了常中生的出生证明,不过他们既然长相都可以伪造,那么塞一个出生证明应该也不算难事。”宋明明把电脑往郑直面前一推,上面的文档足足有五六十页,“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我们从沈文兴那头入手找到了一条重要线索。”
郑直点了点头示意宋明明继续往下说。
“我和小周用大数据匹配系统跑了沈文兴所有能查到的出镜记录,最后锁定了这五个人。”宋明明把五个名字投影到前面的幕布上,“沈文兴这个人做事很谨慎,那么多年里只有这五个人和他有两次或两次以上重叠的航空记录,其中有两个在晴KTV案件收网的时候已经被抓获,剩下三个人里有一个你应该很感兴趣。”
郑直抬起头看向屏幕后怔住了,他居然看到了常中生的脸,只是比现在更年轻,也更有活力,看起来就像一名普通的大学生。
“这个人叫曹燃,毕业于国外顶尖大学,是个ABC。沈文兴出事前半年他因为和朋友去野外露营意外身亡了。”宋明明往郑直的身边靠了靠,企图把他从震惊中拽出来,“所以现在都任务变成了弄清楚我们要找的人到底是曹燃还是常中生。”
“或者说,曹燃就是常中生。”郑直看着幕布上的那张脸,“他一个人拥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但这两个人都有非常完整的生活轨迹,我们很难判断哪一个是现在的常中生,或者说现在的那个人都经历了那些部分。”宋明明叹了口气,一只手撑着脸看向郑直,“你上午查他账户的事怎么样了。”
听到这里郑直也要叹气,他一早上风风火火地出门调查,十几个人折腾了一上午把常中生名下所有的资产都过了一边,居然没有找到一个漏洞。常中生所有收入合理合法,比长白山上的泉水还要清白,经侦的同事都想给他颁一个纳税大王奖。至于沈文兴给他的那些钱手续也很齐全,实在是没什么能做文章的地方。
吴三和勾陈一说的都没错,常中生这个人确实有一种魔力,一种无限趋近于完美加害人的魔力。
正当两个人在办公室对坐发愁的时候,《黑猫警长》的铃声再次响起,宋明明翻了个白眼起身去门口接水,郑直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是李富德打来的电话,他心中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升起来。
事实证明,好的不灵坏的灵。
“你们赶紧去一院,徐望出事了。”
·
一路上郑直把车开得极快,手心的汗顺着方向盘一直淌,宋明明坐在副驾驶默不作声,五官都像在脸上凝固了一般。直到赶到抢救室门口的时候郑直都还没反过劲来,毕竟两个小时前徐望还在和他一起吃午饭,现在他们俩隔着一道厚重的铁门,甚至于是隔着这个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刑侦队派来一起监视吴三的程方在抢救室门口的凳子旁蹲着,衣服被喷的全是血渍,手臂也被绷带缠住,他双眼失神,看见郑直来了以后才勉强扶着墙站起来。
“郑哥。”程方的声音很轻,但在这空旷的环境里还是尤为突出。
“怎么回事!他怎么就进去了!”郑直一只手薅住程方的衣服,另一只手指着“手术中”的红灯牌,眼底的红血丝都要鼓出来,表情更像是要吃人。
“有人…有人假扮医生要杀了吴三。”程方的声音颤抖着,“望哥当时感觉不对就把那个人拦下来,谁知道那人直接动手了。”
宋明明上来拽住郑直的胳膊,另一只手不停地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凶手现在人呢?”
“被控制住了,在楼下警车里,李队长已经下去了。”程方看着宋明明,眼头都快挤成三角形。
“那吴三呢?”郑直把拎着衣服的手放下来,人也逐渐恢复了理智,但还是不停地望向手术室的大门。
“就是被拉了一刀,护士已经包扎好了。”
“我刚才太激动了,对不起。” 郑直从屁股兜里掏出一个对讲递给程方,“我在7台,徐望这边有消息第一时间喊我。不管是什么消息。”
郑直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话,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不管是什么人,进到那个房间里再出来都有不止一种结果。
宋明明和郑直兵分两路,一个去帮着李富德审问嫌疑人,另一个去看看吴三的情况。郑直选择了后面的那个,因为病房离手术室更近。
吴三侧卧在床上,嘴唇颜色惨白,抬眼看见郑直进来又把眼睛闭上了。
郑直没时间和他纠结这些,他从床旁边拽过凳子塞到屁股底下,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觉得是谁要杀你?”
吴三的腰上缠了绷带,上面还渗出了一些血色,可以看出如果不是徐望拦着,现在在手术室的人就是他了。
“徐家那小子怎么样了?”吴三依旧闭着眼,“没想到那小子还挺有种,就是不知道他爹要是听说他的宝贝儿子为了救我这种杂碎受伤了会怎么想。”
郑直握紧了拳头,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一定让吴三三个月都不能张嘴。
“他不是为了救你,不管今天这里是谁他都会救。”
吴三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他努力翻身让自己平躺在床上,“你们今天早上是不是去查常中生了。”
“你觉得是他要杀你。”郑直说的是陈述句。
“很多人要依靠他搞票子,自然会拼尽全力保他。”吴三讲话的时候呲牙咧嘴的,应该是翻身的时候扯到了伤口。
“我知道了。”郑直起身把凳子放回原位,“我们会多加几个人守着你,你有什么线索记得第一时间说出来。”
出了病房门,郑直发现前两天跟着勾陈一的小王守在门口,估计是孙队增派的人手。小王看见他赶紧点头喊了句:“郑哥。”
“注意安全。”郑直拍了拍小王的肩膀,“那伙人没得手说不定还会再来,明天我就向上面申请把吴三转移到部队医院。”
“放心吧郑哥。”小王不敢多说什么,至少在徐望有消息之前,大家都不想在郑直面前多说话。
医院的走廊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郑直穿过人流往手术室走去。他现在应该回市局和李富德一起审问嫌疑人,但是他不想。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配做一名优秀的警察,理智和冷静都被丢到一旁,他现在心中唯一考虑的只有徐望的性命。
去他妈的常中生。
市一院的楼是这几年新建的,二十几个手术室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手术区域,郑直回到门口的时候红色的灯依旧亮着,他只能靠着墙默默祈祷。
隔壁手术室门口聚了四五个人,带头的男的时不时趴在门上企图听到里面的声音,后面两个年长的女性在焦急地踱步,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放了一束热烈的红玫瑰,郑直看到那花头只觉得血迹斑斑。
二十分钟后,隔壁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名抱着婴儿的护士走了出来,孩子应该是还没熟悉这个世界,哇哇的哭声响彻整个走廊。大家一股脑的都凑了上去,所有人都喜笑颜开。
郑直仿佛被放置到另一个空间,他目睹这一刻的惊喜,大脑里却幻想着自己出生的场景。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可能被直接带到病房,所有人庆幸他的出生可能仅仅是因为他会延续郑长青的荣光,这个任务对于他来说可能有些沉重,但这些年也算得上是不负所托……
徐望手术室的灯突然熄灭,大夫带着一个文件夹走了出来,郑直一瞬间就被那种细微的血腥味带回现实,他疾步走上去,身体都有一些颤抖,仿佛有闸刀悬在心上,只要大夫一声令下,就能轻而易举的摧毁他。
“放心,人已经没事了。”
郑直全身都力气好像一瞬间被抽空了,紧握的手终于松开,指尖因为太过用力已经麻木,“他现在怎么样?”
“目前还需要观察,患者运气比较好,刀偏了不到一厘米,没伤到内脏。”医生把文件夹递给郑直并点了点纸张的最下面,“在这个地方签个字,观察期间不许探视,大概一个礼拜以后才能转到普通病房。”
郑直在纸上签字的时候还是颤抖的,“直”第一次被他写弯了,他抱着大夫的手一再感谢,眼睛却不停的向手术室里瞟,企图能看徐望一眼。
心中的石头落下,郑直也要回到市局协助办案,他走到二楼的时候看见一位躺在病床上的女士抱着那束玫瑰,那个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的男人正在抚摸她的脸。
玫瑰被阳光照耀着,边缘泛起了光圈,就像是浪漫的加成。生命不过如此,在一个个随机的时间里闪烁出不一样的色彩,时间会停止但这些色彩不会,反而会在周而复始的生活里越发珍贵。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在写一个关于常中生的番外(已经写了1w+的字数了)
鉴于我是一个狗肚子藏不了二两油的人,所以把试读版先发到vb@哇绝激,完整版后面会放在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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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难平·三十七
◎更新◎
刺伤徐望的凶手叫胡明龙,今年43岁,无业游民一个,被抓到时候手里只有一把长柄水果刀,离近了就能发现他衣服透出多日没洗的馊味。
李富德的心里记挂着手术室里的徐望,巴不得把眼前这个人撕成碎片,他带着宋明明回到市局开始审讯工作,手里却一直握着手机等待郑直报信。
“为什么要杀吴三?”
“报仇。”胡明龙的脸上有种不正常的倦态,眼球上的血丝把眼球的下半部分都染成红色,眼窝凹陷下去,眼底却挂着两条粗长的眼袋,加上脸上的皱纹如交错的地形里突然出现的深坑。他语气轻松地说道:“我老婆孩子都被他糟践了,拿他一条小命不过分。”
“请具体描述你的作案动机。”宋明明嘴里在问话,手也没闲着,她在系统内搜索胡明龙的信息。
“具体?没什么可讲的,要杀要剐随便,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二十年后我还是一条好汉。”
“这是公安局,不是梁山,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李富德声音抬高了,吐沫星子都飞出来,“你作为一名公民有责任、有义务配合警方工作。”
胡明龙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把头埋在手里,肩膀一抖一抖的,嘴里时不时冒出几声轻哼。
“胡明龙,你没有过结婚登记记录,你口中的老婆孩子指的是谁?”宋明明快速浏览了一边嫌疑人信息,发现胡明龙吃了十多年低保,名下除了一套家里留下的不到三十平的房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这么多年靠着给一家工厂打更过活,这样的信息看起来和吴三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交集,吴三就算再胆大也没有光天化日之下掳走别人家属的道理。
“别问那么多,直接判吧,反正我的情况你们也都了解,进去我也算是吃上公家饭。”胡明龙看着宋明明吹了一声流氓哨,“小姑娘长得挺漂亮,跟我闺女一样,以后注意点,小心这些人也给你送出去。”
干刑侦的这些年宋明明已经习惯了面对形形色色奇怪的人,有些嫌疑人会在审讯时说出更重的污言秽语,胡明龙这招实在是小菜一碟,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食指相扣放在桌面上,“你也看到了,吴三现在被我们控制,如果有事实证据他会伏法,我们也会依据法律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是你保全家人最后的机会。我看你资料里发现你读了成人教育,应该是有些文化的,这里面的道理我不多说,不管你和吴三之间有什么恩怨,你都应该想好了再说话,毕竟把命掐在别人手里的滋味应该不好受。”
胡明龙怔住了,他盯着桌面一言不发。宋明明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接着说:“我知道你现在很纠结,突破个人的认知和改变长期以来制定的方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今天时间紧急,我最多给你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我希望你能讲一些你应该说的。”
审讯室内陷入沉默,李富德借着这点时间出去给郑直打个电话。他心里实在是像被油煎了一样难受,沸腾的热度一直吹着他的大脑让他没办法思考。
此时此刻郑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市局大楼里狂奔,一拐弯正好看见李富德出来,他没规矩地大吼了一声,引得走廊上好几个人都回头看他。
李富德先是皱眉,然后伸出手一把拦住了郑直,拽着他的胳膊直勾勾地看着他。当下他不想做先说话的那个人,更准确的说是他不敢开口说话,得到坏消息的恐惧已经占满了内心,以至于在郑直开口前李富德想直接捂住他的嘴。
“人没事了,就是……”郑直俯下身用手扶着膝盖急喘了几口气,“在ICU观察,过两天就能见了。”
李富德松开了手,喉结动了好几下才挤出来一句:“以后在市局别横冲直撞的,像什么样子。”然后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有以后要紧事记得先打电话!”
郑直的气顺完了,他冲着李富德嘿嘿一乐,然后掏出手机播放录音,“我问过吴三了,他并不认识嫌疑人,不过他把嫌疑人的行动原因归结到常中生身上,我们可以从两方面一齐下手。”
“你把明明叫出来让她和你简单讲一下嫌疑人的情况,然后你和她一起审,务必把这里的关系问清楚。”李富德摸了一把裤兜,确认车钥匙还在,“我去医院一趟,这件事还没和徐望的爸妈说,应该和他们交代一下。”
郑直对着李富德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
十五分钟过去胡明龙依旧保持沉默,郑直不得已先开了口,“我从吴三处了解到他并不认识你,并且他人为你是受人指使才要杀他,你知道这种情况检察院一般会重判,我刚才听见我的同事说你的老婆孩子被他迫害,我相信你的说辞,也希望你能给警方一点信任,这样的结局对我们都有利。”
郑直心里清楚胡明龙现在的摇摆不定,吴三被安置在医院这件事与案件无关的人很难知晓,胡明龙必定是得到了授意才行动的,这个人能让胡明龙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动手必定是许了他一些好处,不然按照胡明龙这个手法让他在礼物门口拦截吴三应该更容易。
“两年前我因为赌博在吴三那借了高利贷。”胡明龙没有抬头,眼睛依旧盯着桌子,“借条上写了八万,但我只拿到了两万,利息是百分之三百。”
百分之三百!这是郑直这么多年来听到的极限,但听到胡明龙紧接着说出来的两个字,郑直和宋明明的眼珠都要瞪出来。
“日息。”
宋明明先是惊讶,但她仔细算了一下,发现这里的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还清这么高的欠债对于一名赌徒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所以吴三开了这个条件大概率也不是为了钱……而是直接奔着人去的。
“追债的人最后追到我家里,直接绑了我和我老婆,这个时候我女儿放学回来了……”
胡明龙的情绪开始激动,说到女儿的时候语气已经变得颤颤巍巍,他用鼻子大力抽气,鼻腔内的闷响充斥在这件屋子里,“女儿就在我眼前被他们糟蹋了,八个男人,八个男人,八个!”
郑直的手死死捏住圆珠笔,指尖被摁出一大块黄,他甚至不敢往下追问,只能默默地等胡明龙自己开口。
“他们把我的女儿带走了,还有我的老婆,我被捆在家里的暖气管上,等我逃出来去报警的时候,警察和我说他们管不了,让我别找麻烦。可笑的是我去礼物门口闹却被警察带走盘问”胡明龙猛然抬头,右手食指在空中比划着,“你们!你们都是有钱人的走狗!”
喊完以后,随即语气又轻了下来,“而我连狗都不如。”
“你的老婆孩子叫什么,或许现在我们可以帮你,至少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她们在哪。”宋明明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赌徒在她这没有优待,但无辜的妇女儿童有,她还是希望有机会能把这对母女救出来
“我闺女叫胡小花。”胡明龙摇了一下脑袋,“别查了,她俩都是黑户,查不出来的,我老婆是我十几年前在西南赌博时赢的,她男人把她绑在桌子上当筹码,我看她可怜就买了她,闺女生的时候没去医院,后来一直也没落上户口,办事的人说缺手续,我也懒得管就这样了。”
胡明龙看着对面两个人的表情,轻蔑地笑了一声,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最后把虎口卡在人中上,“其实我也就是个窝囊废,和当年她男人没什么两样。我知道吴三就是冲着她们娘俩来的,他那个变态地方常年缺人,这种黑户最适合了。”
“他其实还想拉我入伙,给他看场子,我赌博经验多,之前靠抽老千也挣了点,但我没脸再赌了,我承认我不是人,但也不能给这种人做看门狗。”
宋明明在键盘上敲着笔录,把提到吴三的句子标黄,她抬头对上胡明龙的眼睛问道:“变态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我没去过,他们管那个地方叫‘贡’,大概就是一个地下赌场,可能还有一个变态俱乐部,专门供给那些心理有病的人在里面玩,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在那里人那些人只能是一种物品,她们的痛感或反应只能给变态增加快乐,据我所知,你们这里的人也有那的常客。”
郑直抑制住自己不要乱想,他还是尽量把询问的中心落在当前的案件上,“吴三说他不认识你,但根据你的描述你和他应该不止见过一面。”
“他确实有可能不认识我,一直是他下面的人找我,包括我在他那赌钱、借贷,也是场子里的人操作,圈子里都说他惜命的很,不会亲自沾手这些事,毕竟你们也清楚,搞搞黄撑死也就是在里面待个几年,运气好就和吴三现在一样躺在医院里,大不了就当时调理身体了,但要是手上过了人命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人越有钱就越怕死。”
【作者有话说】
爱你们
38 难平·三十八
◎郑直有预感,真相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你是怎么确认是吴三找的你?”郑直提出了疑问,如果胡明龙从未和吴三面对面交易,那么他又是从哪里断定这些事一定是吴三做的呢?
“你知道‘贡’这名儿是怎么来的吗?贡品啊!” 胡明龙笑了笑,“贡品是什么?礼物啊!‘贡’就是礼物的高级版,是给更神秘更有地位的人准备的。”
郑直用笔头有规律的敲着桌面,显然这个理由说服不了他,“就因为这个你就断定‘贡’是吴三的地盘?”
“我又不是傻子。”胡明龙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我不是讲过了,他手底下的人想让我给他看场子,我去谈事的时候看见他了,那里面所有人都喊他叫吴总,和我联络的那个人还被他叫出去谈事,不是吴三的地方他能在这耍威风?他吴三算个屁。”
郑直听完直皱眉,合着审了这么大半天这位寻仇的可能连人都没有找对,他转头看着宋明明,发现对方脸上也写满了无奈。
“那你今天是怎么知道吴三在医院的?”宋明明索性换个方法问,她还是觉得胡明龙是有人放出来的提线木偶,回归到问题本身就是他不应该知道吴三住院这件事,更不可能拿到病房的准确地址。
胡明龙两只手放在桌板上,十根手指像海浪一样依次落下又抬起,“我就是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打听打听就什么都会知道。”
“注意你的态度!”郑直拍了下桌子,“就算是打听来的也请你准确的说出是从谁嘴里打听来的,在哪打听的。什么时间打听的!”
“我…我和吴三有仇这件事好多人都知道,就今天早上……”胡明龙皱着眉头,脑袋也轻轻摇晃,“今天早上我买早饭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浩子,他说他凌晨在市一院急诊看见了吴三,说他旁边有两名警察……”
“你知道有警察还要行动?这次不管成不成你都得进去待着。”宋明明瞪了胡明龙一眼,声音也拔高了一度。
“反正我和警察也有仇,正好一块报了。”胡明龙的身体向后一倒,下巴跟着扬了起来,直指郑直的脸,“我这一辈子都窝囊,今天算是出名了,不吃亏。”
郑直看着胡明龙的鼻孔就明白了这个人是不准备好好谈了,他拽了拽宋明明的胳膊示意她联系两个刑侦队的上来接着审,对于这种人还是刑侦队的车轮战更好用,不管是什么样的滚刀肉都会被他们磨到一滴油都不剩。
两个人回到办公室,郑直第一时间给李富德打电话,他想赶紧弄明白吴三和“贡”的关系以及“贡”到底是什么地方。
宋明明打开电脑检测胡明龙有关的所有账户,并联系孙队长派人监视胡明龙的母亲。她的直觉告诉她胡明龙的行动背后一定有人,按照之前排查出来的信息来看,这些人很有可能是许了胡明龙一些好处,不管是钱还是其他什么,在胡明龙被捕后对方一定会兑现承诺防止胡明龙反水。
两件事都交代完后两人重新坐回办公桌前,常中生和曹燃的身份是他们现在调查的重中之重,郑直有预感,真相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
李富德坐在车里,他思来想去还是把电话打给了徐希,对于年龄有点大的徐望父母来说,徐希应该是更好的选择。
万盛集团定制的彩铃从电话的听筒里传出来,李富德反复斟酌要说的话,手心冒出的细汗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自从三十五岁以后,他极少数有这样紧张的时刻。
“喂,李队长。”
徐希的声音有点低沉,虽然在年龄上只和徐望差了三岁,但因为工作环境的不同,性格上比徐望老练了不少。
“是我。”李富德咽了一下口水,“徐望出了点事,麻烦你现在到市一院一趟,我在停车场等你。”
李富德没有等到回复,他只听到了金属轻撞的声音,而后就是稀碎的脚步声。
“严重吗?”徐希的声音夹着沉重的呼吸,但自始至终都没有颤抖。
“人已经没事了,只是……”
“好的,我二十分钟之后到。”徐希直接打断了李富德的话,这种行为对于他这种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人来说是十分不礼貌的,但眼下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徐希对于这个弟弟的感情一直很复杂。作为家里的长子,他从小被委以重任,要谦逊知礼,要力求完美,父亲对他的要求从来不是一百分,而是要比满分更好。但大家对徐望的态度截然不同,徐望早产,从小就体弱多病,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走路还经常摔跤,讲话也比别的小孩晚很多,由于是家中幼子加上确实天资不高,徐家对他的要求从辅佐大哥到健康平安再到平安就行。徐希常说徐夫人偏心,就连过年去庙里祈福都要多给弟弟系两条红丝带,徐夫人也总是笑着说他越活越回去,连这种醋都要吃。
徐希嫉妒徐望,嫉妒他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多分得一些父母的宠爱……
可徐希也疼爱徐望,因为他是自己渴望的另一面,徐希有时候觉得他是在欣赏平行时空的自己。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徐望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不对他吝啬赞美的人,在徐望面前他总是这个世界上最成功的人、最好的哥哥、最优秀的继承人……
徐望要做警察这件事家里面是不同意的。这违背了徐夫人对小儿子平安的期待,但他们总是舍不得反驳小儿子的要求,于是家庭内部先是妥协,从不允许到可以从事技术类工作再到做一名片警也可以。那段时间徐望总是拉着徐希在房顶上看星星,兄弟俩沉默的坐在这栋别墅的顶端,坐在整个徐家的压力之下。
最后到底是徐父先松了口。
去警校报道那天徐望拉着全家在校门口拍了一百多张照片,从里面选了一张精修后洗了出来,现在还挂在家里的走廊上。徐希每次看到那张照片就像是被拉扯成两部分。他永远记得,那天夜里他第一次正面违抗父亲,他把整个家族的兴衰和弟弟的未来放在天平的同一侧让父亲选,徐父被逼无奈,甩了他一巴掌,最终还是答应了让徐望先去警校念书,不再插手这件事。
徐希很少做出让他后悔的决定,但这几年一遇到和徐望有关的事,他总是翻来覆去地想起那个夜晚,他害怕因为自己种下的因会结出自己接受不了的果。
·
ICU病房只设置了一面小窗户供给家属观察,李富德和徐希站在窗外听着里面机器发出的有规律的滴滴声,那是徐望还活着的证据。
“医生说大概一个礼拜就能出来了,我想给他批半年的假让他回家养养。”李富德站在徐希身后半步的地方,“关于这件事我们也有责任,对不起。”
徐希的嘴唇张开又合上,他现在很想转过头和李富德说一声没关系或者和他聊聊徐望的梦想让他的心里好受些,但放到嘴边他能说出口的只有责怪,他责怪李富德当初明明保证过会把徐望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他责怪自己不听家里的话偏偏把弟弟置于这样的危险里,他责怪徐望,喜欢干什么不好非要做警察,哪怕只做一个爱好花钱没出息的富二代也行。
“李队,我希望最近有人来保护我弟弟的安全,等到他的身体满足转院条件,我们会把他转到万盛医院。”徐希并不是不相信市一院的技术,只是徐望是因为保护吴三受伤,这个人在圈子里的风评又差,他怕动手的人会报复到徐望身上。
“一会儿市局就会派人过来看守。”李富德心里转了个圈,他在琢磨徐希要求转院的意图,“徐望是市局的重点培养对象,我们在可控范围内会尽力保证他的安全。”
“李队长,谢谢你明白我们作为家属的担心。”徐希深吸一口气,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块玻璃,“徐望对你们很重要,但他对于徐家对于我也同样重要,我们明白做这个工作的危险性,但我们也同样想支持他的梦想。转院这件事你别多想,吴三这件事牵扯各方利益,我不想让我弟弟陷在里面,毕竟不管他做了什么工作,他都和徐家分不开。”
李富德松了口气,不过徐希的话也提醒了他,吴三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甚至会用借刀杀人这一招为自己铺路,他不会不知道他住院以后的危险,更不会一点防备没有。这些人天生不信任警察,换句话说警察可以成为他们的工具。
他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胡明龙真的只是为了杀吴三来的吗?
市局为徐望安排的看护小组很快就到位了,李富德特意把李俊涛也放了进来,第一是因为这小孩身手不错,第二是因为这是李富德百分百信任的人,第三是因为这家医院里现在有两个重点人员,ICU和吴三的病房不在一栋楼里,如果再出现什么意外,他需要有人在现场配合。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都做好个人防护,注意安全,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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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难平·三十九
◎黑暗中的黑暗◎
吴三的病房门口站了两名警员,走廊里还有两名便衣随时待命,这已经是市局陪护的最高规格。李富德狠狠地敲了两下门,还没有等到回应就直接推门进去。门旁的警员想跟着却被他挡在了门外。
吴三因为伤在腰上,医生让他平躺在床上,或许是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他看起来有些僵硬,以至于李富德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只能转动眼球,用一种病态的斜视观察情况。
“吴三,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李富德把床边的凳子拖过来坐下,一只手撑在病床上,距离吴三的滞留针管只有不到五厘米的距离。
这个行为让吴三有点紧张,实际上在昨天他发现李富德好像和他不是一路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紧张了。
“没有。”吴三的喉结从脂肪里冒出来,在皮肤上划出一个弧,但语气却意外的平静,“你们已经审过很多遍了,我能说的都说了。”
李富德干刑侦这么多年,听别人说话时总是格外注意对方的用词,他总觉得每个人在使用文字表述的细微差别里蕴藏着他的性格、行为以及深层的心理活动。吴三刚才讲的是“能说的都说了”,是不是证明口供里还缺失了他刻意隐藏的那部分。
“不能说的呢?”李富德摸了一下病号服的袖口并往下扯了扯,“现在胡明龙,就是早上准备杀了你的那个人,他说你有一个地下赌场,里面做了一些能让你死十次的生意。”
“他放…”吴三听完李富德的话脸都涨红了,他努力支楞起脖子想和李富德对视。
李富德一把摁在了吴三的肩膀上,让他再次平躺,“我觉得这个事不是你做的。”
吴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李富德把凳子拖回床头,离吴三的脸更近了些。
“尿毒症这种病到最后唯一的办法就是做肾脏移植手术,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在场子里找好的肾源去国外配型,毕竟那些人都命和你的比起来应该算不上值钱。但是你没有那么做,很有可能是因为你并没有这种渠道,你手里掌握的人没有能和你配型成功的,所以你坚持透析并且一直在等。”
“是谁许诺了你好处,又是谁想害你呢?”李富德站了起来,摁着吴三肩膀的手变成了抚摸,“我出去上个厕所,再回来的时候我会带一名警员回来。”
吴三明白这是李富德的最后通牒。
二十分钟后李富德再次返回病房,这次他带上了门口的警员,两个人打开了录像设备,一齐坐在病床前等待吴三开口。
“我之前说过常中生有一个游乐场,‘贡’就是其中的一个部分。”吴三闭上了眼睛,说话的时候总是夹着轻微的叹气声,“只是我没想到这次的替死鬼居然是我。”
李富德刚才出去其实是去找了吴三的主治大夫,他想知道吴三的病情如何了,大夫表示控制的很好,但由于他是RH阴性血所以一直没有合适的肾源。大夫还给李富德看了一个配型记录,上面的时间是两个月前,但是配型并没有成功。
“我说常中生想弄死我不是没有道理,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知道他怀疑当初沈文兴的事情是我干的。“吴三转头看向李富德,”但这件事和我有没有关系您应该很清楚,沈文兴倒台的时候我还没来东文呢!我和他真的只是在之前见过,就连话都没有讲过几句。”
李富德没有表示,吴三只能把脸转回去接着讲:“我来东文的时候是他主动联系的我,当时我还挺意外的,他说他是沈文兴的弟弟,虽然文兴走了那么多年了,但是这个人我们还是很敬重的。“吴三冷笑了一声,”常中生约我见面,他说他想拿一个盘子,但是因为身份原因不能自己经营,我一开始以为他是要雇我,毕竟我之前确实有经验,但后来他居然说直接把礼物给我,他只要每年百分之一的分红就行,我那个时候缺钱,听着有这么大个馅饼想都没想就捡起来啃了,还因为这个事得罪了陈鸣,直到后来我让出了一部分利润才勉强和解。”
“所以常中生的条件是什么?他又不缺钱,没必要为了这百分之一的分红把礼物盘下来。”
“礼物开业后的两三天他私下找过我,就和我提了两个条件,第一是在外边撇清和他的关系,他需要一个干净的身份在东文活着,所以不能和这些买卖挂钩,第二就是让我给他看一个场子。说白了这俩是一回事,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差别他需要好的身份,我需要钱,我们各取所需。”吴三盯着吊瓶里流出来的点滴,感觉像是一个没有刻度的计时器,药水流进他身体里为他增加生命的长度的同时也代表了审判日的临近。
“我知道他嘴里的场子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以前在尊皇的时候也摸过脏事,所以就应承下来。大概两天后吧,他就带我去了‘贡’,实话实说我真被吓着了,进去遛了一圈我就和他说这活我干不了。”吴三咳了两声,他转头看向李富德,“李队能给根烟吗?”
李富德摇了摇头,“病房里不能抽烟,忍一忍吧。”
吴三也没争辩,接着讲他和常中生的事。
“我没想到常中生也没说什么,他退了一步,让我来帮他盯着点场子里赌钱的那片,说总有人抽老千,搞的里面乌烟瘴气,长此以往这里就干不下去了,我当时就答应了,毕竟拿了人的钱就要替人做事,更何况我确实有东西在他手里掐着,怎么算都是我占便宜。”吴三用手撑在病床上,他指着床尾,“稍微摇起来一点吧,真的喘不过气了。”
小警员看到李富德点头后去把床头摇起来一点,又从旁边的病床上抽了一个枕头给吴三垫上。
“他知道了你什么事?”李富德心里有猜测,根据之前的调查,吴三这个人唯一值得拿捏的就是陈靖的事。
“你们能查到的他也可以。”吴三两只手交叉着放在肚子上,“尊皇老板娘让我在平市混不下去了我才来东文的,但是你们也知道人家手长的很,所以常中生就给我擦了屁股。”
回答没有达到李富德的预期,不过没关系,现在的重中之重是常中生的问题。
“然后他用礼物洗钱,被我发现了,那段时间东文抓黄赌毒抓得紧,你们刑警队一周七天来礼物门口蹲六天半,我当时就去和他吵了一架,让他别用礼物过脏水。之前我就知道他洗钱的事,但是这些年他一直用的是国外账户加上福利机构的方法洗,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昏了头拿礼物开刀。”讲到这里吴三整个人的语气都变快了,可能是因为疼痛,他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他和我说他也是非常时期,让我体谅一下,说以后不会了,我看人态度都放在这了,毕竟是我半个金主我就没和他计较。”
“照你这么说你们俩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你为什么总觉得他要害你。”
“别着急,这件事长着呢。”吴三看了看窗外发现天已经阴了下来,估计一会儿又要下雨了,“再后来我就查出来这个病了,之前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病就是穷病,所以刚查出来的时候我压根没当回事,后来我才知道找肾源不是一件容易事,再加上我这个血型,能匹配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常中生和你说他能搞定这件事?”李富德看向吴三的小腿,他之前一直以为吴三是因为吃得好才导致鞋面被撑的歪七扭八,现在才发现是因为肾脏病变导致的下肢水肿。
“嗯,我知道‘贡’里面的人不干净,但现在这个节骨眼我还能挑什么呢?我们先把里面的人都查了一遍,发现没有血型能对上的,常中生就建议去搜罗新的人,一开始是流浪汉,后来扩张到那些背井离乡没人管的异乡客,再到后来我们明目张胆的在黑户里搜刮,反正‘贡’需要很多人,匹配不成功的都会被扔到下面。”吴三在讲述这件事的时候平静的让李富德害怕,仿佛那些人并不是生命,他们只是装在药匣子里任人支配的物件,好用的就留下来,不好用丢了也无所谓。
“一个也没成。”吴三叹了口气,“或许是我之前真的做了很多坏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我每次去‘贡’看到那些被筛选掉的人在那里受折磨我就觉得罪孽深重,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熊猫血的带来医院匹配,结果大夫又说有什么指标不符合,反正就是没成功。”
吴三也不观察李富德的反应了,只要没叫停他就自顾自的讲:“这个时候我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毕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而且常中生也一直忙前忙后的,甚至我有时候都觉得对不起他,直到昨天徐枫来了,我才有点慌了,我当时打给了我的律师,就是礼物专用的那位,你们刑侦队的应该见过,结果来的是徐枫。”
“徐枫跟了常中生挺多年了,据说是他背后的人安排的,轻易不会出来,结果昨天居然找他来捞我,或许我身边的这几个人早就不在我身边了。”
李富德看吊瓶里的液体快要流净,起身给他换药,吴三顿时从悲伤的情绪里窜出来,左手捂住滞留针头,“你要干什么?”
“换药啊,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喊护士,但我觉得你现在不太想被人打扰。”
吴三松开手,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我该讲的都讲完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李富德把换好的吊瓶挂回架子上,“还有两个问题,第一是你有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证明常中生做了那些事,毕竟你们俩都不是傻子,我们现在去找肯定抓不到他的根,第二是我想知道樱外食品厂的事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有。”吴三盯着李富德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有。”
·
郑直眼睛盯着电脑,脑子里却一直在想胡明龙的事,宋明明在他耳边喊了他两声都没反应,最后只能拿笔敲他的手背,“想什么呢?是不是累了。”
“你说胡明龙是怎么保证背后这个人答应的好处一定会实现呢?万一他进去了人家反悔了那他岂不是人财两空?”郑直皱着眉头,“他和指使人不具备制衡关系,这样做不是太冒险了吗?”
宋明明突然明白了郑直的意思,她拿起桌子上的内部电话直接打到了孙建树的办公桌上。
“喂。”孙建树浑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孙队长,审问胡明龙的工作交给谁了?”
“人还没上去呢,你也知道,我们最近事特别多。”孙建树翻动着眼前的材料,最近为了配合重案组的调查行动,刑侦队的空闲警力已经所剩无几,他本人也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有点时间还得留给卷宗整理。
“先不用了,我们突然有些事想问他。”宋明明松了口气,目前还没有除了他们俩以外的人接触胡明龙,这大大降低了他得到消息的机会,“辛苦孙队长啦。”
宋明明挂了电话,手还一直放在听筒柄上,“真是忙多错多。”
“现在市局里除了你和我以外,其他人我们都要注意。”郑直趴在宋明明身边,用气声嘀咕着。在市局这种地方,说出这种怀疑自己人的话后果是很严重的,在座的两个人没办法承受这些话带来的后果。
现在只剩下等待,只要其中一个环节有了动静,他们就能顺藤摸瓜,快速收网。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难平》这一节就结束了,会走一走恋爱剧情。
第一次写这种长的刑侦文,可能会有些问题,如果大家在阅读的过程中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我会及时改正。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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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难平·终章(上)
◎“天亮是真相到来的隐喻,我们老地方见。”◎
“李队长,你说我还能活吗?”
吴三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窗外。厚厚的云层逐渐逼近,把投进来的光一点点吞并。狂风做了排头兵,操纵着细树枝在风中乱颤,叶片在空中交错,彼此拍打的声音成为暴风雨的前奏。
天暗了。
“我在腾山有一栋别墅,你们能查到的,二楼左边卧室床底下有一个保险箱,找到了后让技术人员开吧,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吴三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叹气,他以前最讲究这个,听别人说叹气会把好运叹走,但到了如今的光景,除了叹气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表达心情,“就到这了李队长,就到这吧。”
李富德先用手机把消息传给宋明明,然后就让陪审的小警员先出去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明天我们会把你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短时间内你不用担心生命安全。”李富德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放在床头的桌子上,“给你留一根闻闻味儿,下次见面给你带一盒,算我自己的。”
吴三终于回过头来,他先看了看桌子上那根烟,然后望着李富德点了点头,表情透露出一种怪异的隐忍。
李富德没有心情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现在徐望躺在医院里,队里只剩下明明和郑直,案件由到了收尾阶段,要操心的事实在是数不胜数,他现在要以最快速度赶回市局完成工作。
“有事可以喊门外的警察,保重。”
李富德的手刚搭上门把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呕吐声。他转过身发现吴三半歪着头,呕吐物从嘴角一直流到枕头上。他急忙推开了房门让外面的警员喊大夫,然后回头冲到吴三的床边把人的上半身立起来,防止呕吐物倒流卡在气管里。
吴三的主治大夫是市一院肾内科的主任,年龄上和李富德差不多。他风风火火地带着一名年轻的大夫冲进来,先是看了看吴三的情况,然后指挥护士把吴三的吊瓶拔了。
李富德把吴三交到年轻的大夫手里后才离开病房,走之前他叮嘱门口的小警员有情况第一时间通知他并留下了李俊涛的联系方式。
回市局的路上他总觉得心慌,像是有什么没有完成的事情一直吊着他的神经,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把右手放在鼻梁上反复摩擦,不停地回忆方才审讯细节。
他觉得他应该想起什么,可大脑却一片空白。
·
郑直和宋明明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腾山别墅区,物业经理也早就在门口等候。
郑直下车和人客套一番,现在他做这些已经轻车熟路。宋明明把搜查令递给物业经理,示意他赶紧开门。
“吴先生是我们第一批住户,不过他买了以后也没怎么来住过,院子里的打扫工作一直都是我们代劳。”物业经理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不免有些紧张,他尽量说一些和业主有关的话缓和一下气氛。
“小区监控有能拍到这栋房子的吗?”宋明明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明显的摄像头。
“只有能拍到大门口的。”物业经理摇摇头,“您也知道现在的住户比较关注自己的隐私,我们也不能强制要求。”
物业经理把钥匙插进锁眼里扭了好久才打开。两人走进去的一瞬间就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着的灰尘的味道。郑直走到客厅随手摸了一下沙发,手套登时沾上了灰黄色。
“吴三在东文总共有三处房产,他一般都住在离礼物比较近的天文大厦里,剩下两处一个在这,一个在金城县。”宋明明环顾四周然后向楼梯走去,“这个房子装修风格比较新,而且很有艺术感,但房子本身没什么投资价值。无论是位置、建筑密度还是附近环境这套别墅都算不上优秀,在本地二手市场并不吃香。”
两人打开二楼左侧的房门看到了他们的目标——一张目测宽约五米的床,四周竖着直通天花板的成年人小臂粗的黑色铁杆,每根杆子上都焊了几个小圈,像是用来栓什么东西的辅助。
郑直和宋明明走到床前,一人把守一个角,三下五除二就把巨型床板掀了起来,床板歪倒在墙上撞出一层灰呛得他俩直咳嗽。
一个小型保险箱静静地躺在地上,郑直刚要上前就被宋明明一把拽住,“郑哥,你看这个地面。”
郑直把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他这才发现这个房间的问题——地面太干净了。
宋明明立马蹲在地上,近距离地观察地板,发现有明显的打扫痕迹,对着光还能发现拖布留下的一条条水渍以及84消毒水的味道。
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心里已经有了相同的判断:有人在24小时内通过非正常方式来过这个房间。
郑直靠近保险箱,并没有发现撬动的痕迹,但床底干净的地面让他忍不住怀疑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取走了。
“可能又要麻烦排爆组了。”郑直掏出手机准备给李富德打电话,“明明你联系一下吧,让他们带一个开锁的来,非常时期还是谨慎点好。”
两个人对房间的其他位置做了检查,重点记录了门窗的情况,并没有发现撬动的痕迹。
他们退出别墅并在门口拉了一条警戒线。回到车里,宋明明给物业经理打了电话,让他把小区门口以及能看到吴三家的监控硬盘都带来。
“你说有可能是常中生吗?”郑直的手腕搭在方向盘上,牙齿不停地捕捉嘴唇上的死皮。
宋明明没有回答他,她观察了一下吴三家的外形,然后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舞。
郑直把脑袋凑过去,看到了屏幕上的房屋平面图。
“这是吴三这栋别墅的官方平面图,我们刚才去的二楼肉眼上是没有人为改造的,如果有人想不通过大门进入的话一般只有两条路。”宋明明的指尖在图片上滑动,“第一条是从二楼的窗户进入,操作难度比较小,但是窗户在里面上了锁,而且现场也没有撬动痕迹,所以说从窗户进出的可能性不太大。”
郑直点点头,手指指向图纸的上方,“还有就是可以从这个房间的阳台进去,虽然没有找到脚印,但是在技术上是可行的。”
“没错,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人为什么要告诉我们他来过,或者换个说法就是我觉得打扫房间这一步很多余。”宋明明歪着头看向郑直,发现对方有点放空,她推了一把郑直的胳膊问道,“想什么呢?”
“床。”郑直闭上眼睛,“那张床的性暗示太明显了,对于没有什么性能力的吴三来说实在是有点多余。”
“有可能是变态呢?很多人都会通过虐待获得强刺激从而得到快感。”宋明明把电脑合上,“我到觉得这个房子本身就很奇怪了,这里居住的大部分是附近回迁的居民,如果是购买的话同等价位里有更好的选择,而且我真的觉得房子里的装修超出了吴三的审美水平。”
郑直靠在椅背上打开了车顶的小天窗,此时天上的云马上就要挤出水来,厚厚的云层好像一床充棉过量的厚被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感觉我们什么都知道了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宋明明喃喃道:“从发现苗晶晶的尸体开始不停地有新的线索出现,现在案件的受害者已经不止是苗晶晶了。还有山洞那件事,到现在还是虎头蛇尾的……”
山洞?山洞!
郑直把天窗关上,然后立刻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并在车内转动身体,结果果然和他想的一致,从吴三这栋别墅的二楼望出去的方向正对着石门山。这栋房子是符合这个条件的别墅里距离石门山最近的一套。
“这不是吴三的别墅。”郑直举起手机,“我猜它的主人应该是常中生。”
排爆小队赶到的时候暴雨已经来临,郑直和宋明明在楼外焦急的等待着,车里只剩下一把伞,两个人一人露了一只胳膊,站姿也有些滑稽。
有那么一瞬间郑直突然想到昨天手术室外那个即将成为父亲的男人,他作为一个同性恋可能这辈子没办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了,不过现在他的心情应该和那个男人别无二致。
“警报解除,没有□□,保险箱内有一枚U盘。”
对讲机传来排爆警察的声音,大家胸口里提着的那口气放下了。宋明明抱着电脑第一时间冲了进去,她想尽快知道U盘里的内容。
郑直提前开启了录像设备,之前在警校考试时他就被“阅后即焚”坑了好几次,从那以后只要是重要物证在操作前一定会开启外置录像。
U盘插进电脑里发出滴答的提示音,宋明明点开那个命名为“1”的文件夹,发现里面只有一个txt文件,里面只写了一句话。
“天亮是真相到来的隐喻,我们老地方见。”
“是石门山。”宋明明看向郑直,“打电话通知李队和孙队,我们该出发了。”
《黑猫警长》的铃声突然响起,郑直看向屏幕发现是李富德的电话,他接起来正准备讲石门山的事就听见李富德压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吴三的吊瓶被人调包了,里面加了少量的百草枯,他活不了多久了。医院那边我让俊涛先盯住了,你和明明找到证据就赶紧回来吧。”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各位,拖一章再结束第一卷。
《难平》终章(下)明天就更。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