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戏谑

作品:《红楼之貔貅黛玉

    日上三竿,潇湘馆的竹林把阳光筛成满地的碎金,黛玉翻了个身,鼻尖轻轻擦过锦被上的绣花,痒得她打了个喷嚏。


    “姑娘可算醒了!”雪雁捧着铜盆进入碧纱橱,“小厨房温着的蟹黄灌汤包都要凝成冻了。”


    紫鹃抖开手上的杏色绫裙,忽见黛玉中衣领口沾着星点玫瑰糖霜,她忍不住笑着打趣:”昨儿姑娘可是在把糖罐给打翻了?”


    “……嗨呀,嗨呀。”


    待梳洗罢,黛玉赤着脚踩上绒毯,乌发绾作堕马髻,紫鹃刚掀开竹丝食盒,食物的鲜香霎时就漫过屏风飘了过来。


    迫不及待。


    紫鹃见她眼睛都亮了,也笑着侃:“谁让姑娘你起这么晚的。”


    今晚的午膳一如既往的丰富,白瓷碗盛着火腿鲜笋汤,琥珀色汤面浮着翡翠似的青菜叶;珐琅碟里码着黄酒酿清蒸鸭;最妙是还是那屉蟹黄汤包,薄皮映着日光,竟透出里头金灿灿的蟹油。


    “今儿个去厨房碰见周嫂子,她倒殷勤。”紫鹃布置筷子时嘀咕,“往常总要念叨‘燕窝难得’……”


    “可能是被二太太打了吧。”雪雁捂嘴,荣禧堂那些事情,主子们都不指望能全隐瞒下去。


    话音未落,听见廊下洒扫的小丫头忽然压着嗓子:“听说没?东角门那口水井……”


    紫鹃正要呵斥,黛玉却舀了勺鸡髓笋笑道:“让她们说,我正缺一个下饭故事呢。”


    紫鹃会意,掀帘将两个探头探脑的小丫头拎进来。


    名唤春纤的边说边抖,也不是怕人,黛玉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对她们都挺好的,主要是怕鬼,她绘声绘色描述:“今早吴贵家的去井台打水,辘轳绞上来个红漆木匣……”


    还用手比划着匣子大小:“里头满满当当全是女子长发,还缠着……缠着半截染血的指甲!”


    “你怎知是女子的?”黛玉慢条斯理戳破汤包,蟹黄好似那熔金溜进了青玉碟,一个吸溜,“许是哪个爷们蓄的长须呢?”


    小丫鬟愣住。


    紫鹃手一抖,银箸碰响斗彩莲花盏,雪雁笑得肩头直颤,张着嘴活似离水的鱼。


    “林姑娘还说笑!”另一个唤秋纹的急得跺脚,“据说吴贵家的回家就厥了过去,这会子还在屋里发癔症,嚷着什么‘金钏姐姐饶命’……还有,今早往井边送糯米的老婆子,竟也好似在游廊撞见个穿白衣的影子,这会子正抱着石狮子喊‘姑奶奶饶命’。”


    黛玉夹了片鹅脯对着光端详,琥珀色油光映得她眉心血痣愈艳:“我倒有个主意。”


    她忽然将筷子往碗上一敲:“杀十头驴,再让管事的把府里雄鸡也都杀了——不是说黑驴蹄子佐雄鸡血,最克阴祟之物吗?”


    丫鬟们被忽悠地一愣一愣的。


    又见黛玉喝了一口杏仁茶,忽地蹙眉,声音也一点点压轻:“这茶里怎有股铁锈味?”


    “姑娘!”紫鹃吓得差点摔了又把手上的翡翠盏给摔了,“那是今春庄子新送上来的春茶……”


    “哦,许是沾了蟹腥。”黛玉将茶盏往炕桌上一搁,瓷底碰出清越声响,“等下去跟厨房说,晚上我要吃酒酿圆子,要多加桂花蜜。”


    紫鹃捂着仍在狂乱心跳,眼睛红红嗔了眼捉弄人的姑娘。


    “好姐姐。”黛玉吮着指尖蟹油安慰,“若是厉鬼,该去找欠债的。”她是真很想吃驴肉火烧啊。


    阳光斜斜切过博古架,照着角落里的汝窑鹅颈瓶,里面还插着雪雁今早采摘的鲜。


    雪雁望着姑娘腮边将坠未坠的糖霜,恍惚觉得与其担心外面飘荡的鬼影,还不如眼前林姑娘颊上这点甜渍来得更真实。


    午膳过后,林黛玉以“蟹油膏腴”为借口,在院子里打八段锦——多亏潇湘馆竹林茂密,外人看不大清,流言不能减少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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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少些。


    紫鹃雪雁也乐得见林姑娘这么有活力,只是八段锦虽然看上去慢悠悠的,可她们却产生一种虎虎生威的错觉,不知是动作到位、力道不弱、眼神很锋利。


    真的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眼尾的朱砂痣好生潋滟。


    拳却未打完。


    只听外头已响起杂沓脚步声,紫鹃去了庭院外面,只见游廊下乌压压挤着十来号人,一个个描金漆盒在晨光里晃得人眼花。


    ???


    “大老爷送林姑娘的紫檀嵌百宝屏风到——”


    粗使婆子拉长的尾音惊飞院里的麻雀,四个小厮吭哧吭哧抬着丈余高的屏风挤进宝瓶门,檀木底座碾过青砖缝里的点点绿色,惊得竹林沙沙沙落下好多片飞叶。


    “当心些!”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甩着帕子跨过门槛,“这可是前朝永乐年间……”话音还未落,屏风上嵌的两三粒珍珠突然脱落,正砸在随后进来的凤姐丫鬟丰儿脚边。


    丰儿捧着錾花铜炉哎呦一声:“我们二奶奶特寻的百年沉香,专给姑娘镇咳……”


    她说话间又与刚来的薛家婆子撞个满怀,薛家婆子怀里的燕窝匣顿时沾上几缕香灰。


    黛玉倚着引枕,看从三处来的礼单在地上桌上堆成小山。


    邢夫人送的缠丝点翠凤钗华光璀璨,偏生簪尾嵌着一颗颗裂纹东珠;凤姐的剔红木匣子里还有夹层,掀开里面是半匣金瓜子;还有薛家那支老参倒是货真价实,只是参须间缠着缕银白发丝。


    可惜这人参是经过炮制的,人参籽生机已死,即便是木系异能也对此回天无术。


    “林姑娘安好。”不知哪冒出的周瑞家的突然从人堆里挤到最前面,肿成桃核的眼睛还带着淤青,“我们太太新得了暹罗进贡的伽南香,最是安神凝心……”


    她递上的锦匣中,伽南珠串旁赫然躺着一枚崭新的金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