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王都奥伊斯市的城墙时，奥依斯雀扑棱着翅膀“簇簇”地略过富兰多交易市场保卫室的屋檐。


    正在打瞌睡的保安晞尔被这王都特有的雀鸟声惊醒，赶忙向王城内值班的哨兵方向望去，黎明与黑暗在城堡的投影下完成交接，此刻正是穿着红蓝色制服哨兵的换班时间。同时也是她的下班时间。


    晞尔缓慢收起能覆盖以市场为中心三公里的感知力，疲倦地翻开值班日志，略微潦草地在最新一格中写下“今夜顺利”四个字，又在旁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富兰多交易市场是王都内平民最大的贸易市场。


    这里有着最多的贸易商贩、最发达的交易体系、最通达的物流服务，以及最齐全的商品种类。


    其中，“最齐全的商品种类”可不仅仅包括法律允许售卖的常见货，更包括只能在夜间交易的“边缘商品”。而这些特殊商品往往具有“买卖双任一方稀少”、“存在安全与道德风险”、“生产或者销售方式违法”的特点。


    “边缘商品”的买方和卖方随时有被警员逮捕的风险，不仅如此，市场也要因为“未进行合规审查”的罪名而闭市和承担巨额罚款。


    贸易的狂热需求正如同奔流的托润河水，遇到无法跨越的障碍物时，只会改道而不会干涸。


    富兰多市场的管理者不愿意舍弃这笔管理收入，于是便在夜间偷偷开辟了特殊物品的地下交易市场。


    晞尔的工作就是在富兰多夜间地下交易市场营业的时间做保安，利用她的感知力提前感知市场周边范围，一旦有警员靠近，她便按下保卫室内的传声铃。


    传声铃响，交易终止，这是规矩。


    任何人都不能坏了规矩！


    不过至今为止，晞尔还没有按下过这个象征危险来临的重要按键。


    “真的有按响这个破铃的一天吗？”


    晞尔一边收拾着提包准备回家补觉：


    “要是真的有一天听到铃响，那首先要问问富兰多的经理是不是忘记给王都警署和官员准备礼品了……”


    ……


    特普宁刚睁开眼，就听到家里木门“吱吖”的响动。


    “晞尔，你回来了？”她扶着自己怀孕七个半月的肚子艰难起身。


    “嗯，我买了早餐，现在起来吃吗？”


    她换下因为一夜出汗而有些发酸的睡衣，从衣橱中拿出一套干净的、没有任何花样的白棉布长袍套在身上，回应说：


    “当然，我现在饿的越来越快了。刚怀孕的那几个月什么也吃不下，现在吃什么也吃不够。”


    晞尔认真地洗了洗手，看着镜子里特普宁吃力移动的背影问：“昨晚下了暴雨，你睡得还好吗？”


    “还好，下雨天让人睡得更沉了。”


    “对了，昨夜那场大雨没有淋坏我的摊位吧？”特普宁缓慢地扶着墙壁走到餐桌前问道。


    木桌上摆着晞尔买的馅饼和牛奶，都是两份。她刚要拆开一份包着油纸的馅饼，眼疾手快的晞尔就一把抢了下来：


    “你吃这个。”她将另一份贴着封口的馅饼递给特普宁，并迅速将手中的馅饼塞进嘴里，好像对面坐的不是她的朋友，而是一只饿坏了的棕毛小狗。


    特普宁心里清楚，晞尔这个家伙又是买了一份新鲜馅饼给她这个孕妇吃，自己贪便宜卖了打折的临期食品。


    “晞尔，如果要吃临期的食物，那我们就一起吃。”


    晞尔嘿嘿笑了一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特普宁叹了口气：“我只是怀孕了，又不是要死了……你再这样我就只能亲自烹饪了！”


    晞尔想到特普宁“噩梦”般的绝妙厨艺，布满苔藓般绿色牛排和灰蓝色的奶油浓汤瞬间浮现在她的眼前……不敢犹豫，对生命的渴望让她立马老老实实地答应下来：


    “知道了，以后都买新鲜的。”


    “我上班前给你的摊位做了防水，地上和地下的都做了，放心吧。”


    特普宁笑着看着晞尔，说：


    “你真好！我生下这孩子还是要继续挣钱的，还好你帮我打理着。”


    “晞尔，你说我的孩子以后叫什么名字好？”


    晞尔挠了挠头：“……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


    特普宁摸着自己的肚子，温柔低语：


    “是个女孩，我能感觉到。要不就叫唐娜吧，姓自然是珂尼蒂思，随我。”


    “唐娜·珂尼蒂思？”晞尔不太通文学艺术这类，不过特普宁平时喜欢看诗歌和小说，这个名字应该有美好的寓意吧。


    于是她重复念了几遍，“唐娜……唐娜唐娜·珂尼蒂思”。


    “好听，很顺口。”


    “也不知道我们小唐娜的会有什么特异能力？特普宁，你说她会不会遗传你的能力，以后也成为一名动物沟通师？”


    “现在的动物沟通师竞争太激烈，我倒是希望她能拥有一些小众的能力，以后找工作轻松点。”特普宁回答道。


    “但最好不要是战斗类的，那样太危险。”她在心里暗暗补充着。


    晞尔对着纱窗外的朝阳摆出祈祷的姿势：


    “真希望小唐娜能成为沉眠者啊！”


    虽然我并不是哪位女神的信徒，虽然我的祈祷一点也不虔诚，但如果能让小唐娜成为沉眠者，我也愿意尝试信仰神明的存在。


    作为伟大神秘宽容大度的神明，自然不会吝啬先赐予我们这种贫民一点甜头吧。


    当然，这番话晞尔也只敢在心里说说，毕竟坐在她对面的特普宁可是一位非常具有敬畏心的女士，她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因为无知而胡言乱语的！


    特普宁看晞尔既不虔诚又不老实的神情就知道她肯定又在想些胡闹的事情：


    “沉眠者，你太夸张了！我最美的美梦都没敢幻想过！”


    沉眠者是一个统称，专门指那些刚出生便陷入沉睡的婴儿。


    这些婴儿会无知无觉地睡整整三年，三年后自然醒来，就如同普通的孩子一样。


    但不同的是，沉眠者通常具有极为强大的异能，如今帝国的女王、南北军团的将军、以及各个岗位上的精英人才大多都曾是沉眠者。


    一旦接生的医院确认孩子是沉眠者，那抢着与父母签订效力契约的贵族家庭都能将医院的门槛踏破。


    虽然那些贵族老爷夫人不可能为了一个普通平民出身的异能婴儿亲自来访，但通常会将这种重要的人才储备工作交给最信任的管家和仆人。


    要知道，她们这些平民连见一眼贵族仆人的机会都不常有！


    “不论沉眠者的能力是什么，都将获得最好的教育和培养机会，即使真的不出众，也比我们现在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要好得多。”


    是啊……晞尔心想，只要能进那座王城，就连最下等的值夜仆人都比她们两个加起来再翻倍还挣得多！


    “说起这个，特普宁，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晞尔颇有些心虚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从广告墙上撕下来的传单：


    “王城正在公开招募公职人员，岗位包括议政枢的文员、协理警员、王城保卫等等。”


    特普宁接过被晞尔撕扯得边缘破烂的宣传单，从下到下一字不落地读了一遍，深吸一口冷气问：


    “这会是真的吗？这些职位居然还轮得到平民公开竞争？”


    “告示贴满了王都的各个角落，每个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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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议论，听说比赛的场地已经基本完工，不会是假的。”


    晞尔刚听说平民可以参与王城内公职的选拔时，她的第一本能也是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然而经过这些天的打听和调查，她才意识到这的确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于是，她顺手就报了名，还缴纳了50兰克币的报名费用。


    “文员类职务选拔完全由笔试决定，参选者需要具备较高的科学、文学、贸易学知识储备。”


    “文员类岗位只有十个，我……”晞尔想了想自己的水平，说：“我报名的是需要比赛格斗的岗位。”


    特普宁点了点头：“考研格斗的职位名额也多，看来这是贵族们的主要招募方向。”


    “之前接贵族宠物沟通单的时候，我有幸去过几次他们的庄园。那时候听说兰克三大家族之一的布提思家族中，有位名叫海拉的女殿下在致力推行与平民有关的改革计划，说不定这就是她的意见。”


    “晞尔，我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但我并不支持你参加。”特普宁放下餐具，严肃地说：


    “毕竟你的异能是感知，即使是进入军团，也只会安排你担任侦查、探索类的工作，不会让你和那些擅长格斗的异能者面对面。”


    “如果要参与选拔，就必须经历三轮格斗，这不是你擅长的，你几乎没有能赢的可能……”


    “那个仔畜的能力只是拳头硬化，就险些将你肩膀的关节彻底打碎，这次报名参与格斗的人里，恐怕多的是比他更强的……”


    “我实在不能再看着你受伤！”


    晞尔点头，她完全理解特普宁的意思。


    几个月前，特普宁那个连最下等仔畜都不如的前任勒赛·威亚斯曾经到她的市场摊位上大闹过一场。


    被贵族少爷选中当男仆后，勒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特普宁提分手。特普宁当机立断同意了，同时隐瞒了自己怀孕的情况。


    在兰克这个极其重视家庭和婚姻联系的国家，没有家族、没有婚姻、没有子嗣的人不会被委任任何重要职位，甚至很少有雇主雇佣。


    特普宁就是因此才只能在富兰多市场的角落里摆摊谋生，晞尔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只能做地下交易市场的夜间保安。


    现在特普宁有了孩子，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偏偏被勒赛发现了！


    勒赛为了“清清白白”地攀附贵族，不惜多次骚扰特普宁逼迫她打掉孩子，甚至还试图动手！


    晞尔在心里痛骂：“勒赛这个臭虫真是可恶！”


    “最可恶的是，我竟然不是他的对手？这几年偷学的格斗术竟然比不过一个硬化的石拳！”


    “上次要不是市场安保及时赶到，特普宁肯定要受伤的。”


    “最可气的是，就因为那个仔畜效忠于安诺福斯家族，也就是现任女王的家族，就连警察署的署长都不敢逮捕他！”


    “不能当着特普宁的面说这些，孕妇要保持身心的平静……”


    晞尔摇了摇头，起身彻底拉开了粗仿棉纱材料的窗帘，让和煦的日光充分地洒在自己和特普宁的脸上，温热的光亮迅速冲淡了晞尔的愤怒：


    “我倒不怕受伤，到时候肯定会安排王都内的医疗官，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更何况，50兰克币的报名费已经付了。”


    “你每次都这样，自己把事情做完了才来通知别人。”


    特普宁气愤地说完，闷闷不乐地收拾起了餐具，不管晞尔再说什么，她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晞尔也不生朋友的气，和她一起收拾完就准备回房间睡觉。毕竟值完一夜的班后，上眼皮已经和下眼皮难舍难分了。


    她刚躺到床上，门又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