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作品:《修成恨果

    听到阿爹说想他们,丕儿一下子就原谅了他爹,泪汪汪地说什么,姐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再不回来,我就走啦!”釉儿站得远远地朝弟弟喊。


    原来女儿没走,而是躲在墙外边,洛明瑢朝她走近一步,她差点又跑:“坏人不要过来!”


    “姐姐,等等我!”丕儿赶紧蹬腿要下来。


    洛明瑢无奈放下了他,娃娃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跟屁虫归位了,釉儿又偷看了和尚一眼,带着弟弟跑了。


    第二日丕儿又来了,釉儿还是不见人。


    洛明瑢将连夜赶制的两个竹球给他,“一个是你的,一个是姐姐的。”


    小竹球做得精致又好看,竹条编织得细密漂亮,竹刺都细心打磨掉,上了一层素漆,画上了丕儿喜欢的大脸娃娃,另一只是釉儿喜欢的彩鸠、白鹤,竹球上还挂着小铃铛,玩起来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哇——阿爹你是怎么变出来的!”


    丕儿开心地摆弄小竹球,顺道告诉他爹:“阿爹你别往外看了,姐姐和阿娘都没有躲在外边。”


    洛明瑢收回视线,摸摸儿子的脑袋。


    与丕儿玩了一会儿竹球,又给他讲了些课业,到了禅修的时辰,洛明瑢打发他回去,丕儿还依依不舍。


    “阿爹,我继续在这儿玩会儿吧。”


    他想看看阿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事。


    洛明瑢只能随他在佛堂里转,兀自静坐冥想。


    他不时能听到屋中被翻动的小动静,让人莫名想起许久以前。


    那时沈娘子也是这么陪在他身边,这儿碰碰那儿摸摸,偶尔闹他说几句话,总是安分不下来。


    一睁眼,与她的孩子已经能在身侧玩竹球了。


    七年匆匆而过。


    丕儿在佛堂转腻了,一个人跑外边玩竹球,还懂事地把门带上。


    竹球叮铃铃地响,让阿爹知道他没有走远。


    “阿娘——”


    洛明瑢听到了丕儿脆脆喊了一声。


    “哎呀,怎么出来也不知道说一声,让阿娘满院子找你!”


    熟悉的声音自远处靠近,大概走到儿子身边了。


    木鱼声停住,门外的谈话更加清晰。


    “我来阿爹这儿,你看,这是阿爹给我的!”


    “真好看!”


    这一句夸赞很敷衍,她沉默了一阵儿,又重新开口:“丕儿,阿娘有件事和你说。”


    “什么事?”


    “以后,咱们不管屋里那个叫阿爹了,好不好?”


    洛明瑢睁开眼。


    他统共也没听孩子喊过几声,现在彻底被废了身份。


    丕儿不明白:“不管他叫阿爹叫什么?”


    “这个嘛——”沈幼漓眨眼就想好了借口,“小孩子才嗲嗲地叫阿爹,会被人取笑的,外头读了很多书的大孩子呀,他们见着爹爹,都是拱手——对,这样拱手,称一声‘尊长’,对,丕儿学得真好!”


    丕儿喜欢读书,也喜欢做大孩子,他拍着掌:“好!丕儿以后叫阿爹‘尊长’。”


    “走吧,跟阿娘回去。”


    她甚至没有进佛堂看一眼的意思。


    “阿娘,阿……尊长给了丕儿两个竹球,我们再进去和尊长说说话好不好?”


    沈幼漓点头,让他自己进去道别。


    “阿娘你不进来吗?”


    “丕儿知道的,阿娘闻不惯香烛的味道,你自己进去道别吧。”


    乍知此事,洛明瑢更加沉默。


    她曾在感云寺陪他待了三年,处处都是香烛的气味,现在方知,她不喜欢……


    他缠绕念珠的手轻动了一下。


    其实是不喜欢他吧。


    从头到尾,都只是目的而已。


    丕儿刚要敲门,就见阿爹把门打开了。


    “尊长——”


    沈幼漓见着他,点了点头,抱起丕儿就要离去。


    “为什么?”


    为什么在孩子面前说他的好话?


    “嗯?”沈幼漓微微歪头望他,眸光清澈,她在等着他说得详细些。


    他改口:“多谢你,和他们解释贫僧的事。”


    原来是这事,她颔首笑道:“不用。”


    还是要走,这笑也变得客套又疏离。


    转身时丕儿没抱住,竹球落下,滚到沈幼漓的脚边。


    洛明瑢弯腰,伸手从容去捡竹球,“沈娘子,前夜的——”


    沈幼漓后退一步,裙摆微荡间扫了一下他的手又远离,捡竹球的手也顿住。


    “沈娘子前夜没睡好,又站不稳了?”


    沈幼漓俯身看着他半跪拾球的样子,大概西方神佛日日都能看到洛明瑢如此虔诚的姿态,她是第一次见。


    放下这份搅扰她心绪的感情,褪去情思,眼下对着洛明瑢只剩感叹。


    自己从前为了银子实在是畜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把如此干净虔诚的人从里到外糟蹋了遍,将多余的责任加诸到他身上。


    阿弥陀佛,她真的在反省了。


    “我还有一句忠告给禅师。”


    “请说。”


    “你长了一副好皮相,若对一个女子并无情意,救人于危难之间尚可,除此之外,还请不要与人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免害他人误会。”


    有她和县主两个活生生的例子,为何还不长心。


    “沈娘子会误会贫僧?”


    “我已经不会再误会了,只是忠告而已。”


    洛明瑢重复打量她,确信了一件事。


    沈氏真的变了。


    若在从前,她一见着他出现,就会紧紧缠上来,不知要故意摔倒几次,落在他怀里,若在从前,她该一眼就看到自己手上的油彩,会打湿帕子细心给他擦干净。


    若在从前,无论自己做什么,她都会兴致勃勃地凑上啦,一句话里的字都能赶上如今一天说的。


    沈娘子曾经对他很好。


    可是,没有绵延后嗣的任务之后,沈娘子一个好脸也不会给他。


    就像如今。


    “沈娘子舍贫僧一张帕子,擦个手吧。”他伸出手。


    那手本就比别个白上一分,沾了油彩更加分明,花里胡哨的还挺好看。


    沈幼漓扫了一眼,大方将丕儿擦口水的帕子给他。


    洛明瑢接过,攥在手里,残存的竹刺被压着,更扎进血肉里。


    她便抱着丕儿要离去。


    可丕儿却松开手,扭身去抱着洛明瑢的脖子,“阿娘,我们再待一会儿吧!”


    其实是他想阿爹和阿娘能在一块儿多待一会儿,让他再悄悄看看,他们为啥那么客套。


    儿子的小胳膊伸过来,洛明瑢顺势抱过。


    这一下快得沈幼漓没反应过来,像抢人一样,她有点目瞪口呆。


    她又伸手去夺:“丕儿听话,咱们莫要打扰尊长清修,该回去读书了——”


    “你们在干什么?”


    三人循声望向外门。


    说话者是洛明香,而她身侧,赫然站着一位衣裙雍容的年轻女子,不是瑞昭县主是谁?


    沈幼漓再次咋舌,人都毒哑了,不好好休养还能蹦跶?


    她偷瞧一眼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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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瑢,看来这次又遇上大麻烦咯。


    瑞昭县主得了消息,也不顾喉咙那点病痛,生怕晚了人就走了。


    谁料兴冲冲来了,甫一进院子,就看到洛明瑢怀抱着一个娃娃,旁边还站着一个女子,二人站得很近,近得都要靠在一起了。


    这场面,任谁看了心里都得冒出“一家三口”四个字。


    县主后背冒出寒气,陡然间生出恐慌来,但喉咙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提起裙摆快速走过来,在发现女子就是禅月寺上见过的,那股恐慌又加深了一重。


    “啊啊——”她指着沈幼漓,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幼漓赶紧把丕儿抱过来,纳在自己的保护之下。


    嗓子哑了都能跑过来,看来瑞昭县主对洛明瑢是真的一往情深,她还是避远点吧。


    “妾身沈氏,见过县主。”行过礼,沈幼漓又好奇地问:“县主,您这是……怎么了?”


    侍女斥道:“你是什么身份,也配这样问?”


    沈幼漓屈服很快:“是妾身失礼,禅师,打扰了,多谢您找到我儿子,我先走了。”


    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这话无形中安抚了县主。


    原来是儿子跑丢了让妙觉禅师遇到啊。


    她眉头立刻放松下来。


    可不一会儿疑心又上来了。


    这么巧妙觉禅师归家,孩子就走丢了,这么巧走丢的孩子就在禅师的佛堂找到,还死死抱着妙觉禅师不放,再思及女子先前在禅月寺中兜兜转转……


    这妇人必定用心不纯。


    这么想着,瑞昭县主气势一下盛气凌人起来,她站近洛明瑢一侧,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在沈幼漓面前尽显亲密占有的姿态。


    县主不能说话,只能用肢体来宣告这人为她所有。


    可洛明瑢却退后一步,与瑞昭县主拉开距离,“还请施主自重。”


    自重?


    未等瑞昭县主发作,丕儿的手指向县主:“阿娘,她怎么——”


    沈幼漓捂住儿子的嘴:“县主是贵客,丕儿不得无礼。”


    她怎么和阿爹这么亲密……丕儿皱着眉不高兴,阿爹是他阿娘的。


    “妾身先告退了。”


    沈幼漓只想抱着丕儿赶紧离开,临了还警告似的看了洛明瑢一眼:不准说出她和孩子们的身份!


    洛明瑢看向另一边,不甚情愿的样子。


    瑞昭县主看向洛明香,手却指着沈幼漓,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此人是谁?


    洛明香早想好了借口,说道:“是个远房亲戚,是个寡妇,我阿娘怜惜她无依无靠,就让她带着两个孩子住在家中。”


    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


    县主彻底笃定,这寡妇居心叵测,想找依靠找到妙觉禅师这儿来了,真是不知道廉耻!


    洛明瑢未理会这群人,“沈娘子腿脚不好,孩子还是贫僧抱着吧。”


    他走上前来,要随她一起离去。


    我何时腿脚不好?沈幼漓瞪了他。


    洛明瑢还她眼神,从七年前就一直摔倒,从没站稳,不就是腿脚不好。


    县主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眼里不断变幻着神色。


    洛明香见了,忙把人一起拦住:“县主驾临咱们洛家,是洛家的福分,今日大家一道在水榭里用饭,还往哪儿去啊?”


    今遭谁都不准走,而且这沈幼漓还算有点眼力见,知道让孩子改口,不暴露身份,正好让她看看清楚,明瑢和县主如何两情相悦,往后该打消心思,早日离开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