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作品:《重生后驸马变装货》 注意到薛蕴容目光飘移、神色变化,越承昀便知道这衣裳选对了。
廿六归府后,松闻便帮他打探夜宴时公主的装束。放在以往,公主府女使必定无人理会松闻。可回建康后,驸马与公主相处和谐,竟再也未出现过争执,府中人人都看在眼里,谁会不盼着主子琴瑟和鸣?
夜宴装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因此,当松闻寻到管衣饰的女使时,女使只是略作思考,便笑说:“夜宴时殿下当着红。”
松闻得到消息却犯了难,公子常穿的衣料中恐难有艳色。马不停蹄地告知越承昀,谁知他静了片刻,竟真从箱笼最下面翻出一块朱红织锦暗纹面料。
来不及多问,松闻当即去了建康有名的制衣铺,花了大价钱,才在三十这日午时堪堪完工。
从发冠到鞋子,一应衣饰都是新置办的,穿戴起来也并不繁琐。越承昀其实早已装饰齐整,可至于缘何拖到此刻……
半个时辰前——
眼瞧着时辰快到了,松闻忍不住再催了一番坐在镜前不动如山的公子:“公子,公主的女使已经来了几波了。您这早就好了,怎么还不走?”
别家都是小娘子临出府时忙于装扮,怎到了公子这里便反了呢。松闻想着,急得上火。
谁知越承昀倏地又凑近铜镜,踌躇片刻:“你说,我应效仿世家子弟敷粉么?”
“……”
身后的松闻像被夹了嘴,突然静了。
男子敷粉一事在时下较为流行,偶听女使谈论起,几乎都在夸赞那些郎君肤白如月,衣带飘香。
但公子一向对此最为不屑。松闻瞥了眼越承昀,心下腹诽,公子便是不敷粉也胜过那些郎君万千。
越承昀思忖片刻,终是歇了心思。他最后正了正金冠上的缀珠,拂去袖摆上并不存在的浮灰,去了正厅。
*
马车在官道上不疾不徐行驶,路边已有百姓提前放了爆竹。烟尘滚滚,薛蕴容合了窗帘,爆竹声被隔在车外,声音闷闷的,她的视线重新落回越承昀身上。
朱色锦缎衬得他肤色越发白净,清润的五官线条在颜色的映衬下反倒锐利起来。
薛蕴容不动声色地看了好几眼,越发觉得这匹缎子分外眼熟。
这时,马车停在崇应门外,门前候着的内侍前来掀帘。薛蕴容收回视线与思绪,跃下马车。
崇应门外马车寥寥,想必是来得晚了。
远远看见瑞福殿外宫灯高悬,薛蕴容有些着急,步调颇快,耳上缀着的金珠摇晃起来。
下一刻,手被握住。
越承昀几步追上她,手指从袍袖间穿过,紧紧扣住了她的手。察觉到挣脱之意,他兀自捏紧,稍稍用了点力往自己身边一拉:“陛下该等急了。”
薛蕴容闻言蹙眉,一句发问还未出口,就被力道拽着小跑起来。
无人的宫道上,裙裾像翻飞的蝴蝶。
临近瑞福殿门,里面传来模糊的人声,内侍推开殿门,蒙雾似的声音清晰起来。
殿内人的视线齐齐投向门前,掩在宽大衣袖间交握着的手心发烫,薛蕴容暗中用力,终于抽了出来。
二人衣袖堆叠,行动中轻微晃动,因此手部微小的动作几乎没人发觉。
殿内交谈声渐息,景元帝停下了与卢鸣的畅论。见二人进殿,笑容和煦,招手示意入座:“可算来了。”
听见这话,薛蕴容不着痕迹地瞪了身侧人一眼,抬头应道:“梳妆迟了些,让父皇与诸位久等了。”
越承昀面色怡然,朝景元帝行完礼,随着薛蕴容步入席位。
席对面,从二人进殿起,永嘉视线便黏在他们身上。
“许久未见阿姐与驸马,怎么好似真的和好了。”她眼睛瞪圆,惊叹道:“驸马好像真的变了许多,刚刚差点没认出来,和阿姐穿的还怪般配的。”
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们刻意相称的衣着,光凭样貌确实好一对璧人。
“上次在吴州,他那样闯进来,我都吓了一跳,钰表哥你还记得吗……”永嘉说着,自己反倒乐了,扭头看向隔壁席的郑钰。
还没等郑钰回应,永嘉便被康王妃扒了回去。
瞧着母亲警告的目光,永嘉住了嘴。
郑钰举杯的手停在唇边,目光一错不错盯着对面殷勤的人,手指愈发用力捏紧酒杯。直到景元帝笑言几句、歌舞上场,他才缓缓吐出两字:“作怪。”
仰头,将杯中的酒液一口饮下。
丝竹声中,薛蕴容第三次掩住瓷碟,拒绝了越承昀递来的鳌虾。目光制止他继续的行径,心道这人像剥上瘾了,竟一刻不停。
越承昀从善如流,从女使端着的铜盆中净了手,又开始琢磨着为她再添一份甜汤。
“不要。”薛蕴容见他又动作起来,手比大脑更快,直接摁住了他的手腕。
这边的手忙脚乱被座上的景元帝尽收眼底,他目露欣慰,向成柯瞥了一眼。
成柯了然,端着犀角壶来到越承昀案前:“驸马,这酒乃十年得酿的玉清酒,陛下特赏。”
越承昀谢恩后接过酒壶,搁在案边。
对面那道目光针扎似的如影随形,越承昀拿起茶盏,掩住了唇边的笑意。
酒过三巡,夜宴气氛亦至高潮。下首几位重臣纷纷举杯,对着皇帝说着吉祥话。
“愿陛下安康万岁,晋朝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和乐。”
“卢鸣,朕听闻你府上好事将近啊。待小公子降生,朕可要去讨一杯酒喝。”
……
君臣闲谈和乐中,越承昀案前投下一片暗影,郑钰提着酒杯来了。
“阿容,新岁安康。”
“兄长亦是如此。”薛蕴容浅笑回应。
越承昀亦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也接着道:“兄长新岁安康。”
听见此话,三人皆是一愣。
然而说出这话的人却依旧泰然自若,好似未曾察觉郑钰的僵硬,故作疑惑:“兄长莫非不想听我这般称呼?可我与阿容毕竟夫妻一体,她的兄长自然亦是我的兄长。”
说完,越承昀举起酒杯,倒了一壶玉清酒向郑钰施了一礼:“兄长莫怪。”
见郑钰未动,越承昀作恍然状,从他手中拿下空了的酒杯,重新斟满,塞回他手中。
越承昀笑容满面,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举杯饮下玉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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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太得意。”
耳边传来极小但有力的声音。
越承昀眉心一跳,抬眸。
郑钰面色未改,玄色广袖随着他饮酒的动作而掠过高挺的鼻梁,只露出泛着冷色的眸子。
“我与阿容自小在一处长大,其中情谊岂是你能比的?若不是陛下授意,你以为你能在我面前得意几分?”
话音落下,饮尽杯中酒,郑钰放下衣袖,已恢复温和笑容,冲越承昀扬了扬空置的酒杯。
他欣赏着越承昀变换的神色。
郑钰轻描淡写的一句,越承昀确实难掩心中的嫉恨,他牙关紧咬,在郑钰冷冷的目光中倏而笑了。
他缓缓凑近郑钰,用只有二人能听清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但从今往后,只有我能始终陪在她身边。他日史书工笔,也只有我的名姓会刻在她名后,兄长安心。”
最后四个字声调拖得极长,看着郑钰紧绷的神色,越承昀收回尖刺,将酒杯放在桌案上。
下一瞬,在郑钰惊异的目光中,他身形晃了晃,手支住案边,露出几分醉意。
薛蕴容看着他耳垂通红,突然歪倒,下意识靠近撑住他脊背。
越承昀骨节泛白,顺势斜倚在薛蕴容肩上,卸了大半力道,连带她后退半步,跌坐在软垫上。
二人齐齐歪倒在地的动静略大,景元帝连忙侧头看过来,关切道:“这是怎么了?”
注意力从肩头的重量移开,薛蕴容艰难回道:“他好像醉了。”
景元帝先是一愣,随后笑起来:“倒是不错,玉清酒甚烈,只是没想到承昀是个一杯倒!”
“阿容……”越承昀脸色渐红,手胡乱去拽薛蕴容的手,低语喃喃。
众目睽睽下,薛蕴容只能按住他的手,蹙眉轻斥:“别乱动。”丝毫没顾上郑钰的脸色。
越素吟受邀亦在宫宴上,席位被安排在公主侧后方,自然将自家兄长的情态看得一清二楚。她呛咳着咽下茶水,惊愕非常:阿兄何时酒量这般差了,又何时变得、变得如此不在意脸面了?
而此刻“不体面”的驸马本人,鸦羽低垂,余光中瞥见郑钰铁青着脸离去,勾起了嘴角。
殿内炭盆噼里啪啦的声响渐渐小了,宫宴也接近尾声。
为供贵人们欣赏,内侍在殿外点燃了烟花。一簇簇烟花伴着呲的引燃声窜入夜空,在晨晨暮色中炸起一朵朵璀璨花型。
景元帝扬手,众人亦步亦趋来到殿外。
永嘉跑得最快,便跳边招呼着薛蕴容二人:“阿姐,快来啊,待会儿定会放火树银花!”
然而案席这边,薛蕴容未动,只静静侧头望向窗外。
火树银花,是一种点燃了能绽开极大光束的烟花,制作工艺复杂,唯有盛大节日时才会点燃,正所谓“火树银花不夜天[1]”。
人群蜂拥至殿外,殿内猝然安静下来。
越承昀略正了身子,听着外面不息的引信点燃声,怔怔看着薛蕴容沉静的侧颜。
火树银花,难抵梅园小小烟花。
他动了动唇,攥着她的手发紧,几息后,终于开口。
“阿容,你还想再点一次烟花吗?”